第71章


    事情交给四皇子办,这事的确让很多朝臣感到意外。可转念一想,四皇子带了个神医医好了前几日子皇上的不适,弄得太医院上下都挺没面子,所以皇上现在器重四皇子几分,也说得过去。


    谁都不知道皇上是怎么吩咐苍闻启的,只知道连皇上的生辰宴苍闻启都会错过,于第二日就带着人出发前往延州了。


    而为了生辰礼疑似被调包的事,皇上也找了苍川之来。一副只是不想误会苍莫止,以免父子之间有嫌隙的样子,来美化派苍闻启到延州调查的事。


    这事在苍川之看来,根本不用多此一举。苍莫止根本不可能送那样的礼物过来,又不是不要命了,只要查一下到京后是谁接手过,就能有个大致的判断。


    苍川之多聪明啊,自然也怀疑起了其中的门道,只是面上不显,一副“谢父皇明察”的样子。


    “你与莫止平时信件往来多吗?”周载帝突然这样问。


    苍川之恭谨道:“是有书信,但不多。莫止本就不擅表达感情,加上手不能用,就算写信也是他人代笔,所以并不多来信。至多就是向儿臣报个平安。”


    周载帝点点头,又问:“他可有跟你提过越清眠?”


    苍川之回:“几乎没有,只说过越清眠跟他去了延州,以及暂时住在府上。”


    就算苍莫止提过很多次,他都不可能告诉周载帝。


    周载帝表情略有失望,好像是想打听什么结果没打听到的样子。最后捏了捏眉心,说:“朕乏了,你退下吧。”


    出了书房,苍川之望了望天。此时,一片云遮住了太阳,让这里显得阴暗又冷清。


    他之所以确定苍莫止一定是被陷害的,除了他对苍莫止的了解外,更重要的是对方的手脚做的不够聪明。如果把生辰礼中加入那条蛇,可比现在难解释多了。现在是原本作为生辰礼的笔不见了,换成了蛇,而礼单上也写明了是四支笔。如果苍莫止意在以蛇冒充,那礼单大可以写的漂亮些,而不是这样“寒碜”。


    不过现在不管他怎么想,他们的父皇已经动起来了,他能做的就是尽快通知苍莫止,好让其有个防范,毕竟去的是老四,会不会做其他手脚尚未可知。


    苍川之的信先苍闻启一步送到延州。苍莫止也没想到苍闻启居然在这里等着他呢。


    越清眠看着信冷笑:“这可不是咱们不想好好给皇上庆祝生辰,而是他和他四儿子不想过了。”


    这话难听,却是事实。苍莫止也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话说回来,皇上没出面,而是让苍闻启来了,我反倒放心了。”只要不是皇上下旨要人,一切都好办。也可以说是苍莫止足够了解皇上,知道皇上还是要点脸的。


    苍莫止不情不愿地哼了一声:“他来我更不高兴。”


    越清眠喝着茶:“为什么?”


    苍莫止看了他一眼,冷声道:“怕那厮不安好心,总往你面前凑。我跟你说,你可不要被他骗了,再心一软,又觉得他是好人了。”


    越清眠没忍住笑出了声:“什么玩意?就他,我还能觉得他是好人?而且他已经成亲了,再往我面前凑我都得抽他。”


    越清眠能理解苍莫止的小醋意,苍莫止一直不知道他经历过什么,自然也不知道他能有多恨苍闻启。


    “他惯能说会道的。”苍莫止不想把话说的太难听,不是给苍闻启留面子,而是不希望越清眠觉得他说话狠毒。


    “他爱怎么说我是管不着,但我可不是什么心软的人。”越清眠觉得自己没计划着怎么把苍闻启的命留在延州,以绝后患,都算是非常仁慈了。


    “胡说。你是嘴硬心软。”苍莫止一直这样认为,就好像越清眠说话再难听,脾气再不好的时候,只要对方是病人,需要帮助,越清眠都不会坐视不理。


    越清眠并不反驳,在苍莫止心里,他的形象好一些没什么不好。且当苍莫止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就是了。


    苍莫止试探性地问:“你能不能不见他?”


    这个要求挺过分的,他心里明白,但一想到越清眠和苍闻启见面,他心里就开始冒酸水。


    “可以啊。”越清眠答的很痛快,“你要不提我还没想到,子郁也不方便让苍闻启看到。”


    苍莫止没想到越清眠答应的这么痛快,心情顿时好了不少,考虑了片刻,说:“我若不让他住府里,以他的性格,肯定会怀疑我府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让他住府上吧,又的确不大方便。”


    越清眠思索了一会儿:“如果他这次的目的真的是阿凤,那肯定会想着尽快解决,以免节外生枝。而且他心里估计很慌,毕竟这是延州,哪有他在京中安全?所以我猜他不会待太久。我可以带阿凤到药铺小住,子郁可以去笔坊住几天,纪叔最好也留在笔坊,以免苍闻启多疑,再给你扣帽子。”


    苍莫止心里是不乐意的,这不就表示他有好几天见不到越清眠了吗?但也没别的更好的办法。如果来的是别人,苍莫止禁止他们到后院来,倒是有可行性。但苍闻启可不好管。而且众所周知,苍莫止身边没侍妾通房,就更没理由不让苍闻启到后院去了。


    “真烦。”苍莫止把越清眠拉起来,随即把他圈到自己腿上坐着,“我得想想办法,赶紧把他打发了。”


    越清眠也不乱动,只是捏着苍莫止的手指:“随他吧,你越想赶他,说不定越容易被他捏住错处做文章。反正只要我们提前把所有应对方法都想好,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也是。”苍莫止抱着越清眠,脸埋在他的衣服上,“晚上我去药铺找你,好不好?”


    越清眠失笑着掐他手背:“好什么好?你这是生怕他看不到阿凤是吧?”


    “好吧。”苍莫止又在心里把苍闻启骂了一百遍。


    越清眠安抚他:“没事,我可以隔几天单独回来一趟,就说给你请平安脉。这样既不用见到苍闻启,又可以见你。”


    “这个方法好!”苍莫止欣然同意,虽说还是不如天天见面好,却也是没办法中的好办法了。


    *


    估摸着苍闻启快到的时间,王府上下都忙了起来。


    越清眠带着阿凤和十六去了芝草药铺,反正现在药铺还没正式开,他们可以住在二楼。子郁和纪叔则去了制笔坊,由影二和影四跟着,负责他们的安全。


    后院的四个院子全都做了简单的清扫,然后上了大锁,就是要表示没人居住。如此,苍闻启应该也不会要强行进去看。


    至于后花园的草药,那肯定是不能挖的,若苍闻启问起来,就说是越清眠暂住王府时撒的种子,没想到入春就长起来了,府上没有园丁,苍莫止又不赏花,就这么长着了。


    没在芳苓院蹭床的第一晚,苍莫止起床没看到越清眠,一整个都阴沉了。


    有火发不出怎么办?自然是得到院子里过两招,发泄一下了。


    “影七!”苍莫止换好衣服出来,就冲门口叫了一声。


    影七跑进来,还没开口,苍莫止就把手里的另一把剑丢给他:“陪我过两招。”


    影七正犹豫着,苍莫止的剑已经指过来了。无奈,影七只能迎上,动作还不敢太大。


    之前是他有看到自家王爷在练剑,但幅度非常小,看起来用力不足。当时他想到越大夫之前说的话,心中已是感念上天眷顾,至少现在王爷的右手已经能用了,就算武功无法完全恢复,也已经是奇迹了。


    而这期间,苍莫止并没找他们对练过,甚至都没跟越清眠比划过。其他当职的影卫也看到苍莫止练了,个个都激动的不得了,只是面上不能显出来,一来是怕人知道,二来是不清楚能恢复到什么程度,怕欢喜过了,最后还是白高兴一场。


    所以苍莫止让影七陪他练,影七真的是提起了十二分精神,生怕自己一个没注意,就把苍莫止伤了,那就真的罪该万死了。


    可练着练着,影七发现他们王爷不仅动作很灵活,而且力道也很足,根本不像有伤的!于是他尝试着加快动作,没想到他们王爷应对自如。


    影七没忍住,惊道:“王爷,您……”


    苍莫止一笑:“认真点,我的影卫疏于练武可不好。”


    影七眼睛一酸,明白他们王爷是真的好了,随即抹把把眼睛,认真起来。


    两个人打了一刻才停下来,苍莫止终于觉得痛快了些。影七却激动的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苍莫止把自己的剑丢给他:“保密还是要做好。”


    “是!”影七大声应道——如此,他们真的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而心里的那份激动,真的无法言表,就想去给越清眠磕个头。


    越清眠是不知道影七怎么想的,他一早起来便去了后院烧火做饭。现在药铺就他们三个,不能指望阿凤和十六做饭,必然得他自己动手。


    越清眠没跟阿凤说宫里来人是要抓他的,以免阿凤睡不着觉,心里害怕。只说是来人查些事情,他们待在王府不方便,所以出来住几天。


    阿凤没有多问,反正有越清眠和十六在的地方他都可以的。


    十六是知道其中缘由的,也知道自己跟出来是为了保护阿凤,所以即便面上不显,也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几乎每天都要出门去探听一下城中的事情。


    这不,昨天晚上阿凤说想吃油条了,十六便早早出去买了,顺便打听一下四皇子进城的情况,他们也不确定四皇子什么时候到,只知道是这两天了,又不好总跑回王府问,所以就自己多留意些。


    越清眠早上磨好了豆子,这会儿正在煮豆浆,想着剩下喝不完的可以点了豆腐,中午做个卤汁,弄成豆腐脑。


    十六提着油条飞快地跑回来,谨慎地留意了没有人跟着,也没有注意这边,才蹿进药铺关上门。


    “越大夫,四皇子一行到了。我买油条时看到他们进城了。”十六向他汇报。


    越清眠倒没他那么紧张,笑道:“知道了。一会儿你出去多买点菜回来,咱们这几日就不出门了。”


    “诶!”十六立刻应道,他也觉得不出门对阿凤来说才是最安全的。


    越清眠则琢磨着得给药铺周围撒上药,万一苍闻启查到这里,再用些下三滥的方法,他也得有个应对。以免自己真急了,把苍闻启的脑袋留下了,想想还怪晦气的。


    第72章


    苍闻启到达延州后,便直奔慎王府。他并未遵守城中禁止纵马的规定,惹得百姓怒目,纷纷骂说不知是哪来的没教养的混蛋。好在没伤到人,否则知州恐怕要汗流浃背了。


    苍莫止自然是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只不过他并没有出门迎,一方面是苍闻启还不值得他出门去迎,另一方面,他不想让苍闻启觉得他早得了消息,想让苍闻启觉得延州是那种混乱的不毛之地,他对这里的掌控有限,这样更容易放松警惕。


    迎出来的是良伯,恭敬地给苍闻启行过礼后,道:“四殿下请稍等,老奴这就去禀报王爷。”


    说完,也不管苍闻启脸色有多难看,生生把人留在门口,自己进门通传了。


    苍闻启脸色别提多难看了,他原本以为自己代表父皇而来,苍莫止至少应该到府门口见他,但看现在这个情况,还是得他自己进门去见。可他又挑不出毛病,现在苍莫止是慎王,而他只是皇四子,就算这慎王只是一封地王,前途一片黯淡,却也架不住地位就是比他高一层。而且这里又不是京城,得宠才算得势这种势利眼的行为是行不通的。


    苍莫止让人把茶杯撤掉,原本放在桌上的两手垂到了身侧,一副不易活动的样子,才道:“让他进来吧。”


    原本苍莫止考虑着是不是应该装的憔悴一点,这样更像是他的双手每况愈下,无心其他,心中烦闷应该有的状态。可又一想,苍闻启算个什么东西?他若装憔悴,苍闻启更容易蹬鼻子上脸。他可以装病,但不能让苍闻启把他,把延州当成软柿子。


    片刻之后,苍闻启风尘仆仆地进来了,依旧是那副装出来的温文尔雅,好声好气地向苍莫止行了礼:“见过三哥。多日未见,不知三哥过的可好?一直没有三哥的消息,我这做弟弟的甚是挂念,只不过延州路途遥远,通信不便,只能通过其他方式了解些三哥的情况。”


    看吧,如此装模作样,就是苍闻启最擅长的。


    “的确,阔别京中以来,书信的确不便。”苍莫止嘴上应付着,心里却一万个看不上他的虚伪。说是书信不便,那他岳父是怎么得到消息跑到皇上面前参他的?


    苍闻启笑容依旧温和,又道:“我这次前来的目的,想必三哥已经清楚。生辰礼被调包的事的确蹊跷,父皇派我来查明,我虽无大才能,却也不敢推脱,望三哥勿怪我失礼。”


    苍莫止眉毛一挑:“你觉得是调包,不是我故意的?”


    苍莫止现在是没必要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毕竟皇上生辰礼掉出来的居然是死蛇这样大的事,他若没得到消息,任谁都不会信的。至于这消息是谁传给他的,相比皇上派苍闻启来目的来说,是一点都不重要的。


    “自然。”苍闻启一副好人的样子,“我们从小一起在宫中长大,我与三哥又仅差了一岁,又一同在医谷生活过,三哥是什么为人,我再清楚不过了。虽然我觉得这件事更应该在京中查,但父皇下了旨,非要让我到延州来查,我也不能抗旨不尊,想着过来看看也好,且当是见一见三哥了。”


    这话说的很漂亮,责任全推给了周载帝,把自己扮成一个只是听吩咐办事的皇子,没什么主见的。


    “如此,我还得多谢四弟的信任了。”苍莫止听的直想作呕。


    “三哥这话就见外了。”苍闻启说。


    即便是在两个人都心知肚明的情况下,苍闻启依旧能装的很好。


    “府上没什么人住,后院久没打扫,四弟若不介意,就住主院厢房吧。”苍莫止说,语气和苍闻启的比起来,就显得比较冷淡了。


    “自然是没什么好介意的。”苍闻启笑道,眼里却没什么温度,进不到后院,他找消息的途径就少了一个。


    苍莫止又道:“生辰礼一事是由良伯经手安排的,你有什么疑问,去找良伯便是。若有良伯答不上来的,再来找我。”


    “好的。我见三哥都有眼黑圈了,还是要好好休息,注意身体才是。”苍闻启假惺惺地关心。


    苍莫止点点头,心道:幸好昨晚没怎么睡好,让老四误会一下也好,他不想扮憔悴,但也不好太过精神,亦不符合逻辑。


    而苍闻启见苍莫止桌上连杯茶都没有,猜想他手大概废的比在京中时还严重,可能端茶杯都成问题,所以才没喝的。下人们估计也是怕送茶来触了他的霉头,否则哪有让自家主子渴着的?哪怕主子不喝,茶也要备的。


    “良伯。”苍莫止冲外面喊了一声。


    “老奴在!”良伯应着走进来,全然不见了平日的随意与和蔼,一副生怕惹怒了王爷的样子,这是他们提前商量好的,外人来了,自然不能表现的像平时一样随意,装也得装出几分紧张来。


    “带四皇子去休息。”只是短短几个字的吩咐,显得他心情不怎么好。


    他心情不好,苍闻启心情自然就好了,笑说:“那我先去休息了,晚一点儿再向良伯了解情况。”


    苍莫止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等苍闻启离开后,苍莫止立刻来了精神,提醒影卫们留心守着,剩下的就随机应变了。


    十六吃完早饭便出门买了一堆菜回来,并吓唬似的提醒阿凤:“最近不要乱跑哦。有人要找王爷的麻烦,我们要躲起来,这样才不会给王爷添麻烦。等那些人走了,咱们就回去了。”


    阿凤乖乖点头,反正他又不爱出门,就算让他在这里待一个月,他都没问题。


    越清眠听着他们说话,只是笑了笑。正常来说换了地方,他鲜少有睡不着的情况,但昨天晚上他就失眠了,满脑子想的都是苍莫止。


    有时候他会觉得是苍莫止粘人,每天都要来蹭他的床。可现在想想,好像他也没好到哪儿去,就比如现在,他就已经很想去府里给苍莫止请平安脉了。当然,这些只能想想。


    为了打发想念的时间,越清眠去了后院,把之前做的防迷烟、防毒及蛇虫的药都撒到后院及屋顶,正门的让十六去撒。


    厢房内,苍闻启嗅着这满室的药香,脸上有笑容就维持不住了。以前越清眠住他府上时,房间里就是这样的药香,让他安心而舒适。等越清眠被他赶走,他娶了妻后,府上就没了药香,只剩下脂粉味。而在毒医来了之后,那不时飘出来令人作呕的臭味就成了王府的常客。


    不过他并不相信越清眠是长住在王府里的,只觉得应该是给王府提供了些驱虫的药粉之类。即便毒医说在王府周围见过越清眠,小药人也偶尔跟越清眠一起出门,可以越清眠和苍莫止的关系,没有可能长期同住一个屋檐下的,估计只是看诊时的小住。


    想完这些,正好良伯前来送茶,并问他要不要沐浴。


    一路赶过来,苍闻启别提多想洗个澡了,但这会儿还没到放松的时候,于是苍闻启说“不急”,然后问起了生辰礼的事。


    明知道是走个过场,但良伯回答的那是相当认真了,而且还一副焦急的样子,表示他们王爷绝对不会做出把生辰礼换成蛇的事,简直百害而无一利嘛。


    “我明白。”苍闻启又装起了好人,似乎是认为这样能降低良伯的防备心,“对了,我听说越大夫之前住在府上,不知他现在可在?”


    良伯没想到他会问起越清眠,边思称着边道:“越大夫除了来给王爷把平安脉的时候会小住之外,其他时候都在外给人看诊。现在去哪儿了,老奴就不清楚了。您也知道,我们王爷从受了伤,身体就不太行。虽说这手伤治不了,但身体还是要注意一二的,所以刚到延州那几个月,越大夫在府上住了一阵,为王爷调养身体。”


    这和苍闻启预计的差不多,毒医跟他说越清眠在慎王府时,他第一个反应就是好笑,现在看的确事出有因。而之后越清眠四处出诊也说得过去,总要赚些诊金生活的,难道指望苍莫止养他?


    “那他一般什么时候到府上来?”苍闻启又问。


    这就让良伯很不开心了——他们的准王妃,四皇子老问个什么劲儿啊?!真是烦人!


    不过面上还得过得去,答:“这个老奴就不知道了,全凭越大夫心情。您也知道,越大夫这样的神医,哪能让人摆布呢?”


    他这话说的没错,苍闻启原本想还想问问越清眠身边有没有跟着个男孩儿,但又怕被发现目的,打草惊蛇,便作罢了。


    一晃过了三天,苍闻启什么都没查到,蛇的事他心知肚明,自然谈不上失望。而这几日,他也有悄悄散出去人查延州的各种情况,只不过收效甚微,只知道苍莫止开春后再努力与知州协调,希望能改善百姓的贫苦,但目前来看,尚未起效。而那个制笔坊的学徒一个个笨手笨脚,能不能成事都两说。


    如此,延州在苍闻启心里已经是没有救的存在了。这让他大为开心,想着以后苍莫止就烂在这里了。不过也有不开心的事,就是他们始终没找到小药人的下落。王府他已经找借口转过了,什么都没发现,而他的人在外打听越清眠,的确有人被越清眠医治过,但身边是否跟着个小男孩,有的说见过,有的说没有,还有的说哪是什么小男孩,都十六七了,与毒医描述的不同。


    好几天没见面,越清眠想着今天去府上看看,以免苍莫止不耐应付苍闻启了,跑来医馆露了馅。


    他是走的侧门,开门的婆子见是他,整个脸都笑出花来了:“您回来啦!王爷最近都睡在书房,人都瘦啦。若知道您来了,王爷肯定高兴,您自己去,老奴就不跟着了。”


    越清眠笑着点头说好,便提着药箱往里走。


    书房的门只关了一半,越清眠笑着敲了敲门,正在看书的苍莫止抬起头,眼睛瞬间有了神彩,一下站了起来。


    越清眠也露出笑容,冲他比了个“嘘”,然后谨慎地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才快速进屋,反手关上门。


    苍莫止已经等不及了,一把抱住了他,感叹道:“可想死我了。”


    越清眠笑出了声,安抚似的一次次抚着苍莫止的背,小声说:“咱们像不像偷情的?”


    苍莫止不知道是觉得像,还是觉得这个说法在不准确中好像又有那么一丝莫名的准确,他笑的很无奈,放开越清眠后,在他唇上亲了一下:“原本咱们光明正大的,都怪老四。”


    越清眠认真打量着他,手指抚上他的眼下:“没睡好?”


    “你不在,我哪能睡得好?”苍莫止全是抱怨,但这份抱怨不是对越清眠的,“你呢,在药铺还行?”


    “凑合吧,就是一直没出门,有点闷的慌。”越清眠叹了口气,“他应该都问的差不多了吧?”


    “嗯,找了良伯问,又问了几个制笔的学徒。不过是叫到王府问的,没去制笔坊,所以没看到子郁。”


    “那就好。这些表面功夫做完,估计他就要开始拖时间找阿凤了。”


    “他明面带的人都在王府里,看着挺老实。暗地里还有些乔装打扮了进城的,早就私下打听开了。不过有了之前种药田的百姓被教唆的事在先,百姓们都长了心眼,生怕又是有人要挑拨,那些人向他们打听,也没问出什么有用的事来。”


    越清眠笑道:“没想到咱们这还因祸得福了。”


    苍莫止并不能完全放心,提醒他:“延州就这么大,时间一久,找个人不难。而且苍闻启在府里没找到阿凤,肯定第一时间想到你。我应该早些派人告诉你别来的。”


    越清眠并未太担忧:“我们能做的都做了,他就算最后发现了阿凤,也得有本事把人带走。”


    苍莫止想了想,释然道:“也是。”


    不再说这些,越清眠给苍莫止把了脉。意料之中,除了最近睡眠不太好外,身体还是很健康的。


    “行了,我先回去。你别送我,目标太大容易被发现。”越清眠想着他要是悄悄离开不被发现,就更安全了。


    苍莫止依依不舍,一直抓着他的手不放。


    越清眠无奈:“怎么越来越粘人了?你以前不是挺洒脱的吗?”


    “那你以前也不是我的啊。”苍莫止再次抱住越清眠。


    越清眠细细回味着他的话,心都跟着暖了起来:“也是。要不我不走了吧,你让影七去照顾十六和阿凤。”


    苍莫止下意识地想说好,但一想到越清眠不走,那岂不是要天天看到苍闻启?这可不行,他得醋死!于是果断松开越清眠:“你回去吧,路上小心。”


    越清眠奖励似的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然后提起自己的药箱出了门。


    他刚走到侧门,还没出去呢,迎面就遇上从外面回来的苍闻启。越清眠脸一下就拉的老长,心道:真是晦气!苍闻启不走正门走侧门,脑子有病吧?!


    而看到越清眠的苍闻启在一瞬的怔愣后,立刻露出温和的笑容,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道:“清眠,好久不见。”


    第73章


    越清眠觉得自己都要呕了,自己这么好听的名字从苍闻启嘴里说出来,他都觉得是受到了侮辱。


    无视他,越清眠径直往外。


    苍闻启哪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立刻堵了上去:“清眠,我们之间可能是有些误会。我知道你气我娶了妻,但我也没办法啊。我若不从,我母妃就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我作为儿子,总不能视而不见吧。”


    越清眠真想知道听到苍闻启把所有责任都推到她身上的蓉妃,会是什么反应。


    “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推卸责任真是一把好手。都是别人的错,你是那个最无辜,最无奈的。你自己听听,你不觉得好笑吗?”越清眠是完全没必要维持一个表面上的过得去的,想到上一世苍莫止的死,这里若不是延州,越清眠估计真的忍不住要送他上西天。


    苍闻启倒是很能自圆其说:“清眠,我是皇子,很多事身不由己。我知道,把你赶出府是我的错,可我也是没办法。如果你在府上,让我怎么能安心成亲呢?”


    越清眠是一点都忍不了了:“你赶紧闭嘴吧,编借口这事是让你玩明白了,我以前只觉得你读书好,没想到你编谎的本事更好。我现在一句话都不想跟你说,也不想见到你。你但凡识相点,就滚我远一点。你那点把戏装给皇上看看得了,在我这儿,什么都不是。”


    说完,越清眠提着药箱一挥。苍闻启怕被打到,往旁边躲了一下,让出路来,但脸色那是相当难看了,仿佛被拆穿了把戏,尴尬着想维持本就没剩下多少的面子。


    越清眠都懒的多看他一眼,继续往外走。


    这时躲在一边没找到机会现身的良伯装出一副匆忙的样子赶过来,看到苍闻启,像松了一口气般道:“哎呀,殿下怎么走侧门了?这要是让王爷知道了,定会怪老奴安排不周的。”


    苍闻启调整好表情:“无妨,我看前门正在打扫,嫌灰尘大,就绕到侧门了。而且侧门到主院更近一些。”


    良伯又一副刚看到越清眠的样子,喊道:“越大夫,您要走了呀?”


    有人应付苍闻启,苍闻启就没空跟着自己,他不趁这个时机赶紧走,还等什么?


    于是越清眠背对着良伯挥挥手,一副与府上人不太熟,离开也不需要特地说一声的样子。


    苍闻启脸上肉眼可见地多了几分焦急,但又不好表现的太明显,刚要开口,就被良伯截去了话头:“殿下,王爷今天得了壶好酒,已经送到您屋里了,殿下去看看吧。若有什么喜欢的下酒菜就与老奴说,老奴立刻吩咐厨房去做。”


    这对苍闻启来说实在太不巧了,但他又没有拒绝的理由。他与越清眠的事估计苍莫止已经清楚了,毕竟越清眠都跟着苍莫止到延州了,就算之前关系再不好,也总得解释清楚他们为什么闹掰了,苍莫止才能放心让他来延州不是?所以他也不好缠着越清眠,万一苍莫止出面了,里外没脸的还是他。


    苍闻启还想再想办法留一留越清眠,好让他的人能跟上去,了解越清眠的住处。但越清眠早就没影了。而他的人在侧门被关上后,实在没办法用突兀的理由让他们跟上去,只得作罢。


    越清眠在街上逛了近一个时辰,确定没有人跟着他,才返回药铺。但他心里多少有些不安,总觉得以苍闻启的做事风格,应该很快会找到药铺来。


    王府里,苍莫止知道越清眠顺利离开后,稍稍松了口气。苍闻启还不敢那样明目张胆地让人跟着越清眠。而苍闻启安排在外面打探消息的人也不敢在王府周围活动,所以只要没让苍闻启在第一时间把跟踪的命令传达下去,应该就没人能跟得上越清眠了。


    而让苍莫止没想到的是,苍闻启居然跑他这儿打听起来了。


    苍莫止皱了皱眉:“你打听清眠做什么?”


    苍闻启一副非常坦然的样子,说:“昨日在府上见到他,我才发现自己对他甚是挂念。听说他会不时来给三哥把平安脉,我就想问问三哥可知他常落脚的地方?”


    苍莫止看着苍闻启,脸上表情冷淡:“四弟,你已经是成亲的人了,打听清眠的事,不合适吧?”


    苍闻启笑了笑:“的确,但我觉得清眠应该是明事理的。以我与他之前的情谊,应该还是可以做朋友的。”


    话说到这儿,其实苍莫止并没觉得他无耻,更多的是觉察到他恐怕不想多等了。在府上没找到阿凤,打听也没有结果,所以他把最后的目标放到了越清眠身上。


    “哦?所以因为是朋友,你才在医谷被毁后,把他赶出京城?因为是朋友,他身无分文的时候你不闻不问?那当你的朋友可真难,得要之则来,挥之即去啊。”苍莫止这回没客气,他本就不想让越清眠和苍闻启接触,自然不可能让苍闻启从他这里打听到半分情况。


    苍闻启尬住了,又没办法反驳,更不能说自己这次来的目的,只能在心里恶狠狠地骂苍莫止几句,表面还是云淡风轻的样子,说:“我也知道有点难,但三哥也知道,延州贫苦,越清眠从小就没吃过这么多苦,在延州待着恐怕适应不了。我当时考虑的的确不周全,现在想想后悔万分,所以才想补偿他。如果他不愿意回京,我可以在顺宁城给他置办一处房产,医谷在那里,是他最熟悉的环境,应该会过得舒心一些。”


    话说到这儿,苍闻启觉得自己又有了一个方法。如果越清眠也嫌延州苦,那他这个提议越清眠应该会心动。到时候离开延州,如果药人真跟在越清眠身边,应该会被带着一起离开,到时候他下手就容易多了。


    而苍莫止此刻已经是火冒三丈了——什么傻逼玩意儿,还想拐他的准王妃?!


    “你应该知道,清眠是有原则的。你也不必费心了,他在延州很好,不会跟你回京的。另外,顺宁城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但医谷现在如何你不知道?他被逐出师门你不清楚?让他回顺宁城,你这是帮他,还是在往他伤口上撒盐?”苍莫止说到最后已经是咬牙切齿了。


    苍闻启这才发现自己好像考虑的太简单了,不过别人指责他,他大概不会多说什么,但苍莫止,这个和越清眠从小关系就很差的人指责他,他本能地就不想忍了:“清眠都没说什么,你在这儿代他想这么多,未免不太合适吧?”


    苍莫止都想骂娘了,神他妈的不合适,这个世上就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了!但他这话还是生生憋了回去,现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越清眠这样谨慎了,他不能给越清眠添乱。


    “我不适合代他,你也不适合再管他的事。你知道清眠的脾气,回头惹恼了他,别怪我没提醒过你。”苍莫止已经是挑着最温和的说法了。


    苍闻启沉默了一会儿,没再多说,转身离开了。


    苍闻启在延州待的时间越长,越清眠心里就越不安。他明白苍莫止不可能赶苍闻启,可他们也不可能一直不出门。只要他出门,目标就会变大,就容易被苍闻启的人盯上。


    所以在第十天的时候,他已经开始考虑是不是应该把阿凤藏到王府后山去,那里条件是差了不少,但苍闻启的人应该不至于进山。


    正如越清眠所料,越清眠的落脚点还是被苍闻启的人找到了。这些人是动过脑子的,装成仰月城前来求诊的病,一般病人打听大夫,是最容易让人放下防备心的。而越清眠帮着置办芝草药铺的事不少百姓都知道,也知道以后药铺会有越清眠坐诊,只不过还没开业而已,所以便有不少人给指了路,让他们去碰碰运气,说不定越大夫在的。如此,越清眠的住处就暴露了。


    入夜,越清眠躺下睡不着,就隐隐听到一阵急促但很轻的脚步声,而且不止一个人。


    越清眠心脏快跳了两下,这种脚步声他是熟悉的,当初四皇子妃母家派人赶他出京,就是多次这样半夜而来。虽然声音不同,但方式和节奏差不多。


    越清眠翻身下床,拿起放在床边的剑。


    十六也听到了,立刻坐起来,眼睛瞪的溜圆。只有不会武功且做了一天药的阿凤睡的那叫一个熟。


    越清眠对十六比了个“嘘”的手势,然后指了指阿凤,意思是让十六守好他。


    十六点点头,拿着剑坐到阿凤床边。


    越清眠完全没给对方先出手的机会,直接翻窗而出,拔剑就刺。


    对方似是被他打了个措手不及,匆匆挡下了一剑,然后后退了几步。越清眠没给他喘息的机会,继续提前而上。


    越清眠的招式招招致命,完全不似以前的以防卫自保为主。更像是经过很长时间的高强度练习,意在一击毙命。


    来人共六个,身手都不差,但越清眠铁了心要杀,自然是不能留半个活口的。


    转身躲过长剑,越清眠伸腿一扫,趁对方躲避之际,加速近身,在还离的有些距离时,对方以为安全了,但越清眠手里的小刀已经甩了出去,直中对方脖子,大量的血喷溅出来,那人直直向后倒去,没了呼吸。


    其他人见状,更为认真了。若是以前的越清眠,自然不是对手。但现在的他,还真没怕过谁。


    就这样缠斗了大概一刻钟,屋顶和地上已经有了五具尸体,只剩下一个。


    越清眠发现这个人武功和其他人比起来好像差一点,估计是护卫之类的,而非暗卫。就在他的剑划破了对方的大臂时,对方突然出声:“越大夫,我劝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这声音越清眠耳熟,越清眠略一想,问:“鲁丰?”


    “越大夫好耳力。”鲁丰后退了几步,拉下面罩,露出脸来。


    越清眠这会儿已经杀红眼了,看鲁丰都是眯着眼的。之前把他赶出四皇子府的,正是鲁丰。


    “几日不见,越大夫身手越发好了。”鲁丰声音发紧,明显是紧张的。


    越清眠看着他:“苍闻启派你们来,究竟什么意思?”


    到了这个地步,鲁丰也不绕弯子了:“越大夫心里应该明白,四皇子是不会伤害你的。殿下要的只是你身边的一个小孩儿。越大夫不必否认,我们已经在这儿盯了几天了,透过窗子看到过那个孩子。”


    “所以呢?”行,不装了是吧?那他也不装了。


    “越大夫,有句话我还是得跟你说的,殿下这次来,是定要带走那个孩子的。而殿下敢来,你不想想这背后是谁在为殿下撑腰吗?”说着,鲁丰遥遥冲天抱了抱拳,带伤的手臂让他动作不那么灵活,却也足够表达他的意思了,“不是我们殿下要,是上面那位的意思。你若不把他交出来,恐怕延州和慎王都不会好过。”


    越清眠没顺着他的话说,只问:“说完了吗?”


    鲁丰不怕越清眠不从,他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那孩子对你来说可有可无,你何必抗旨呢?再者,那孩子与你也没关系,本就不是你的人,你就别强求了吧。把他交给四皇子,我保证殿下明天就会离开延州,三皇子送的生辰礼中有蛇一事,也会水落石出。说不定圣上一高兴,还能封你个官当当。”


    越清眠一笑,配上沾了血的衣服,有种鬼魅的美感:“他是应该走了……”


    鲁丰正要开口,就被越清眠甩出去药粉迷了眼,还没等叫出声,越清眠的剑就捅穿了他的胸口。


    “但你们就留下吧,在延州打听了那么久,知道太多有的没的,是走不出去的。”越清眠扬起嘴角。


    鲁丰难以致信地瞪大了眼睛,表情僵硬,在越清眠抽出剑后,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上一世鲁丰是被苍莫止杀的,这次他亲自动手。他不知道这些人里有没有当初被派来刺杀苍莫止的,但他知道,苍闻启能用的人越少,苍莫止就越安全,所以这些人死的不冤。要说错,就只能说是他们跟错了主子。


    第74章


    面对这些尸体,越清眠一点不慌,先是叫了十六过来,帮他把尸体都堆到后院去。巡城的守卫大概每半个时辰就会路过这条街,如果不把尸体搬走,被守卫发现,等于是节外生枝。


    两个人利落地把六具尸体都抬了进去。十六见越清眠一脸冷静,心下十分佩服。平时他与越清眠比划几招都是为了强身健体,他未使全力,却没想到越清眠也有所保留。而且他觉得越清眠应该是没杀过人的,所以下意识觉得杀人可能会让越清眠睡不着觉。可现在看来,是他想多了。不过想来也是,越清眠是大夫,见过的死人可能比他还多,不害怕是挺正常的。


    抬完尸体,越清眠趁守卫还没巡过来,快速在各处的血渍上撒了一层药粉。这些药粉可以很好地掩盖血的味道,也能把血渍吸掉。明天一早把这些药粉扫起来,找个地方深埋了,就神不知鬼不觉了。


    处理完这些,越清眠特地等巡街的守卫走过去后,对十六道:“去制笔坊,把影二和影四叫来,你去代他们先守一会儿制笔坊,等他们忙完再换你回来。”


    十六一句都没多问,立刻按越清眠说的去办了。


    影二和影四来后,看到后院的尸体,也没太惊讶,只是有些懊恼。制笔坊和药铺离的不算远,他们怎么就没听到动静呢?若是早听到动静,过来帮忙,越大夫也少一分危险。幸好越清眠没事,不然他们真的没办法向王爷交代。


    “先得想办法把尸体处理了,你们有合适的地方吗?”越清眠问。他们都是为苍莫止办事的,想必知道的地方比他多。


    “越大夫放心,我们会处理好。”影四道。


    越清眠点点头,没再管外面的事,而是回到二楼,守着阿凤。


    阿凤睡的很好,睡梦中还翘了翘嘴角,好像是做了什么好梦。


    越清眠在微弱的烛火里坐了一会儿,考虑再三后,起身开始装包袱。


    影二和影四运了三趟才把尸体运完,将越清眠给他们的药粉撒到尸体上后,回到城中。按越清眠的吩咐,没有惊动王府上的任何人。


    苍闻启一夜未睡,天一亮就以让手下出门买延州城内的早饭为由,派人出去收消息。结果手下的人脸色发青地回来,说没有在接头的地方看到人。但一起去的另一个人已经在那儿守着了,或许是有什么事耽搁了。


    苍闻启顿时心慌起来,他的手下办事一直很隐蔽,而且据他的对越清眠的了解,越清眠的武功自保可以,但绝对不是他手下那几个人的对手,按理来说抢个药人并不难。


    他甚至在夜里还格外留心了王府的动静,如果药人被他的人抢走,那越清眠有七成的可能会到王府来求助,到时他就能知道自己手下是否得手了。


    结果昨晚王府如往常一样安静。他又想,或许是自己手下的人武艺高出越清眠太多,越清眠受了伤,所以没能第一时间来求助。当然了,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越清眠不会来找苍莫止帮忙,因为他们没好到那种程度。无论是那一种,他都觉得自己手下人失手的可能性不高才对。


    然而一直等到太阳都要落山了,苍闻启还是没等到任何消息。他派去的手下仿佛消失了一般,没有任何消息,也没有任何踪迹。这时,他终于觉得不对劲儿了,立刻让人去药铺探查。原本他怕暴露,所以并未让人去,但现在他已经坐不住了。


    终于,他的人传回了一点消息,说药铺已经人去屋空,周围没有任何发现。


    自己的手下和越清眠一起消失了,药人也下落明,这才让他慌乱起来。现在只有两种可能性,要么越清眠被他的手下失手杀了,他的手下怕惹上麻烦,带着药人暂时躲起来了;要么是越清眠把他的手下全杀了,所以他迟迟得不到消息。


    后者他立刻就否决了,他觉得越清眠没那个能力。而若是前者,要是让苍莫止知道了,肯定不会轻轻揭过,定会彻查。就算苍莫止跟越清眠关系不好,但越清眠的师父是极喜欢苍莫止的,就算越清眠被逐出师门,可若越清眠遇害的话,他师父肯定会过问,到时苍莫止就得给个交代。


    所以无论怎么想,他都必须尽快离开延州,不能让苍莫止有反应的时间,否则他想离开延州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顾不上那么多,苍莫止立刻去找苍莫止。


    因为上次聊到越清眠而产生的各种不快,两个人明显不如一开始装的那么好了,甚至也不必假客气的每天都要见一面。


    “三哥,我刚得到消息,说我母妃病重,我想赶紧回去。”苍闻启表现的十分焦急。


    昨天晚上的事苍莫止是今天中午得到的消息,得知越清眠没事,他才沉着气今天一天没出门,就想看看苍闻启要怎么反应。


    “这么急?”苍闻启给他在这儿装,他自然也可以。


    “是啊。我出门前母妃就有点不舒服,原本以为让太医院开几副药吃了就会好,结果没想到几日的功夫,居然越发重了。”苍闻启继续编,从表情到语气那叫一个真。


    “你要赶回去,父皇交由你查的事怎么办?”苍莫止问。


    “生辰礼是从延州完整送出的,路上未经他人之手。到京后,交由指定官员接管,三哥的人便返回了延州,所以三哥定然是无辜的。我要回京继续查。”苍闻启明显已经急不可待地要回去了。


    “既然四弟已经查明,那我也没有必要非让你留下。你准备何时出发?”


    苍闻启没有半点犹豫地答:“立刻就走。”


    这下苍莫止意外了,心想也未免也太急了,怎么弄得像多待一晚就要没命了似的。不过苍莫止又巴不得他赶紧滚:“是不是太急了些?天都快黑了,你现在走恐怕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苍闻启道:“无妨,我心系母妃,真的是一刻也等不得了。”


    他都这么说了,苍莫止自然也不用再客套了:“那好,我让厨房给你打包些干粮,这样晚上露宿也好有东西填肚子。”


    “多谢三哥。”说罢,苍闻启就离开收拾包袱去了。


    苍莫止抿着嘴,直到苍闻启走远了,他才笑起来,心道:太好了,可以去找清眠了!


    苍闻启带着人离开延州城,顿时觉得松了口气。而在他不知道的京中,在越清眠的授意下,二皇子派人开始在坊间散布有关毒医的传言。


    “听说了吗?南边那毒医一滴血就能毒死一村的人。”


    “听说了。不过不是说毒医也有好坏之分吗?正常毒医不会的。”


    “话是这么说,但咱们平民百姓的,怎么分辨是好是坏啊?”


    “我听说啊正常毒医治病救人的法子和一般大夫差不多,就是用药奇特些。而那些心术不正的,就会给你搞什么灵丹妙药之类的,万万信不得。”


    “哦,你这样说也有道理,正经救人的哪能用那些神仙用的法子?”


    “对呀,所以以后遇上游医,咱们得小心些,说不定就是那种心术不正的毒医。”


    坊间别的传的不快,但这种八卦轶闻可以说是一夜之间大家都知道了。


    最慌的是四皇子府上,毒医黑指的特征太明显了,他们府上不就有一位吗?虽然不知道是好的还是喜欢害人性命的,至少王府不时飘出的臭味让他们实在无法往好毒医身上联系。


    但这些暂时都与苍莫止和越清眠无关。


    苍莫止提起着灯笼,踩着干燥的泥土,一步一步往后山上走。晚上的路本就难走,但他想见越清眠,他要把越清眠接回王府去,哪还管什么难不难。


    来到洞口,苍莫止冲里面喊了声:“清眠,是我。”


    这个洞口比较隐蔽,站在外面是看不到里面的光亮的,是很好的躲藏之处。


    越清眠和十六早就听到了脚步声,谨慎之下,已经拿着剑贴着墙壁准备防御了,就怕又是苍闻启的人找了上来,哪怕可能性不大,却也不得不防。这会儿听到苍莫止的声音,两个人都松了一口气,越清眠更是把手里的剑直接丢给十六,就跑了出去。


    看到他出来,苍莫止立刻上前两步,一把把人抱住了。


    越清眠很开心,同时又有些担忧地问:“你怎么跑上来了?让苍闻启发现又是麻烦。”


    苍莫止笑说:“没事,他已经走了。”


    “啊?这么快?”越清眠特别意外。


    苍莫止把苍闻启那套说辞说给越清眠听,越清眠道:“我怎么觉得他是被吓跑的?”


    “肯定啊。你要是出了事,我肯定得彻查。而你要是好好的,他的人却不见了,他晚上肯定睡不着觉,生怕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就丢了性命。所以无论怎么考虑,现在跑都是最明智的。”苍莫止分析着苍闻启的心理。


    越清眠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不管怎么样,他走了就好。”


    苍莫止放开越清眠,手抚上他的脸:“没想到我们越大夫这么厉害,居然能凭一己之力,把那些暗卫都杀了。”


    越清眠肯定不能说太多,只道:“我早有准备,手上药粉多。他们没防备,被我撒了一脸,动作就会变得迟缓,我便有优势了。”


    苍莫止是一点都没怀疑,越清眠出去那么多天,又是待在药铺里,做点什么药都很正常。只是感慨道:“以后不能让你这样身处险境了,我真的是每天都睡不安稳。”


    越清眠笑的很明媚,主动握上他的手:“我以后也尽量不长时间离开你身边了,自己在这儿防这防那的好累。”


    他不是做不了,只是想让苍莫止心安。


    果然,就听苍莫止道:“放心,都交给我。”


    阿凤听到动静,知道是苍莫止来了,就问十六:“哥哥,我们是要回去了吗?”


    十六耳力好,自然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笑说:“嗯,回去啦!”


    阿凤很高兴,在外面住这么多天,虽然跟着越清眠,他没觉得有什么不习惯,生活也和之前一样三餐不缺,但可能是王府住的时间久了,就总觉得少了点熟悉感。


    “我们收拾一下东西。”十六兴冲冲地就去拿包袱。


    阿凤没凑上去帮忙,而是出了山洞。


    “哎呦,几天没见,看着没瘦啊。在外面这些日子过的挺好?”看到阿凤,苍莫止就忍不住要逗他。


    阿凤眨巴着眼睛,问他:“坏人走了吗?”


    苍莫止笑说:“走了。”


    阿凤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思考要怎么说,片刻之后,才道:“你不是王爷吗?以后不要让坏人来了,越大夫好累的。”


    越清眠失笑,别看阿凤有时候呆呆的,但真的很细心。


    苍莫止却是把他的话听进心里去了:“好,以后不让坏人来了。”


    得了承诺的预研拯里兔阿凤很满意,这才迈着小步子回去帮着十六收拾。


    “那些尸体你准备怎么处理?”苍莫止压低了声音问,他只知道越清眠让往上面撒了药。


    越清眠低声回:“我那药粉会加快尸体腐化,过了今晚应该就剩下一堆白骨了。明天让人垒个火堆烧一下,把剩下衣服之类的烧干净,白骨捡了找地方埋了吧。”


    “好。”如此的确省事不少。


    收拾好包袱,吹灭了洞中的蜡烛,一行四人打着灯笼踩着月色下了山。今晚所有人应该都能睡个好觉了,至于没抢走阿凤的周载帝接下来会怎么办,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第75章


    府上早已准备好了热水,越清眠舒舒服服地沐浴过后,带着一身暖意上了床。


    苍莫止放下手里的书,拿过一边的布巾帮着越清眠擦头发。现在时间已经很晚了,但两个人都没有睡意。苍莫止非要让越清眠坐他腿上,越清眠倒也顺从,面对着苍莫止,跨坐在他腿上,方便苍莫止给他擦头发,也方便他看苍莫止。


    “你不在府上,真是一点意思都没有。”苍莫止抱怨着。


    越清眠笑他:“以前你府上常年没有我,不也过的挺好?”


    “那可不一样。”苍莫止非常有理地说,“至少我去医谷小住的时候,不是每天都能看到你吗?”


    “然后就是每天惹我,天天打架?”越清眠戳他脑袋。


    苍莫止语气多了几分认真:“虽然总打架,但在医谷生活的日子,真的让我觉得很轻松,什么都不用想,每天到处跑就行了。”


    远离了京中的纷争,怎么会不轻松呢?也是因为自己还能有轻松的时候,所以他更觉得兄长不易,长年居于京中,还要保护弟妹,实在辛苦。


    越清眠笑起来:“是啊,无论是幼时还是长大后,只要待在医谷,我就觉得很放松,仿佛所有的纷扰都可以搁置到一边。”


    “嗯。就是老四总跟我一起去,很烦。”这是他从未和越清眠抱怨过的,他不是想翻旧账,所以并没提越清眠跟苍闻启关系好的事。


    越清眠把额头抵在他肩膀上:“这都怪皇上,如果皇上不同意,他也来不了。”


    “你说的对。”


    虽然把责任推到皇上身上,也改变不了两个人小时候不合的事实,但能极大限度地把苍闻启有机会接近越清眠的责任推出去,让两个人心里都好受些——幼稚,无理,可管用。


    苍莫止侧身亲了亲越清眠的耳朵。越清眠抱住苍莫止,这样的拥抱让他觉得很有安全感。其实他是很喜欢贴近苍莫止的,实实在在地感受到苍莫止的存在,才会让他切实地感觉到重生的珍贵,也才能时时刻刻提醒他珍惜眼前。


    越清眠这样主动,早已蠢蠢欲动的苍莫止哪里还能忍得住,单手扶着越清眠的背,一个翻身,就将人压到了床了。


    越清眠笑看着他,说出的话却有些煞风景:“我头发没干,被子要湿了。”


    苍莫止深深地看着他:“那就让它湿着。”


    说罢,便吻上了越清眠。


    滚烫的唇舌刺激的越清眠微微缩了一下,呼吸陡然重了起来,手指抓住苍莫止的里衣,整个人显得温顺的很。


    苍莫止手指在越清眠的颈肩游移,感受他细腻的皮肤和温热。沐浴后的越清眠身上还多了一层皂香,惹的苍莫止的吻不自觉地向下滑去。


    苍莫止这边温存热烈,已经跑出延州城的苍闻启则在外风餐露宿。


    离开了让他恐慌的地方,现在他终于可以冷静下来想一想下一步要怎么办了。就这么离开延州,他肯定是不甘心的。没把药人带回去,他就等于失了讨父皇开心的机会。他绝对不能说是因为自己能力不足,必须找个人把这个责任的担了,而这个人非苍莫止莫属。


    考虑了一下这几天遇到的事,以及延州和慎王府的形势,他觉得就说苍莫止与越清眠合谋,把药人藏起来了。他没跟苍莫止提过药人的事,长生不老药本就是保密的,但药人还是被提前藏好了,应该是有人送信给苍莫止了。至于送信的人是谁,以他父皇的多疑,多半是要想到苍川之头上的。


    他还可以说自己私下找到了药人的踪迹,但派去的人一个都没回来,应该是被苍莫止的人杀了。如此,所有的问题就都推到了苍莫止身上。反正苍莫止远在延州,拿什么跟他辩?


    而苍闻启思量再三,决定不提越清眠。越清眠之前医好了他父皇的头疼,他怕因为这层关系,父皇有所忌惮,再想起来找越清眠问长生不老药的事,到时候他不仅没戏唱了,还可能惹祸上身。


    苍闻启对自己的机智那是相当得意了,而与此同时,皇宫里,他“病重”的母妃正端着熬好的药走进寝殿。


    周载帝靠在床头闭目养神,坊间的传言愈演愈烈,已经传到了他的耳朵里。而他心里也打了个突儿,他知道为他治病这个毒医大概就是毒医中最坏的那种,否则也不会有药人这种东西。可他并不关心药不药人,他只关心自己到底能不能拿到长生不老药。


    与此同时,他心里也略有担忧,毒医的医术的确不错,他这几日身体都挺舒坦。这可样一个心狠手辣的人,若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在自己药里下点什么,他也无从得知。就算他入口前有专门试药的小太监先喝,可若是慢性毒,等他察觉,怕是为时已晚。


    蓉妃步伐婀娜地走进来,这些年保养得宜,让她完全不输那些新进宫的妃嫔,自然也是盛宠不衰。而在苍闻启带着毒医治好了周载帝的不适后,周载帝但凡不太忙,晚上都会到蓉妃这儿。


    “皇上,该喝药了。”蓉妃笑得殷勤,配上的明艳的脸,倒也不觉得有特别讨好。


    周载帝睁开眼,眼中没有半点睡意,很是清明,目光就这么落在蓉妃身上,看了良久,未动,也未说话。


    蓉妃一派天真地望着周载帝:“皇上这样看着臣妾做什么?”


    周载帝眸中一暗:“近来你可听过一些传言?”


    “什么传言?”蓉妃一脸茫然,“臣妾久居后宫,坊间那些事臣妾哪知道?”


    “是吗?”周载帝脸上又阴了一层,他可没说是坊间传言,也有可能是后宫中的传言,而蓉妃的回答明显是知装不知了,“那朕来告诉你,近来有传言说毒医害人不浅,朕就在想,闻启给朕找来的毒医,是不是也有意害朕?!”


    蓉妃扑通一声跪下来,还没忘把药碗放到一边:“冤枉啊,皇上!闻启向来敬重您,怎么会害您呢?!一定是有人看不惯您宠爱闻启,才会编出此等谎言来啊!”


    她说的这些周载帝不是没想过,只是自己的命更重要。


    “朕也是愿意相信自己的儿子的,只不过你也得让朕安心不是?”周载帝坐起身挪到床边,轻拍了拍蓉妃的脸,“这样吧,今天这副药,你代朕喝了吧。”


    蓉妃登时脸都白了。毒医的事他并非全然不知,听到传言的时候也心慌了一阵,觉得自己的儿子这是与狼为伍,怕哪天儿子惹恼了毒医,对方把他儿子害了。


    可他们又没有更好的选择,现在好不容易靠着毒医重新获得了皇上的重视,成亲花费过度一事算是揭过去了,他们怎么可能这会儿放弃得来不易的机会呢?!


    之前周载帝喝着毒医给开的汤药,蓉妃觉得没什么,反正又不是她喝。现在周载帝让她喝,她的心跳的又快又慌。没有人是不怕死的,尤其是这种知道危险,还要上的情况。


    可她也知道,如果她今天不喝,那如今的局面就全完了。


    “怎么?爱妃是信不过闻启推荐的人吗?”周载帝死死盯着蓉妃。


    蓉妃克制着自己千万不要抖,僵硬地扬起唇角:“当然不是,只是臣妾喝了您的药,您怎么办呢?”


    周载帝摸着她的脸:“让他们重新煎一副就是了。”


    蓉妃死死咬着牙,缓缓端起了碗,僵硬地凑到自己嘴边,又是半天的停滞。蓉妃抬头看向周载帝,眼里一片楚楚可怜。


    周载帝只是看着她,没说话,也没有其他动作。


    蓉妃白着脸,眼睛一闭,将碗里的药一饮而尽。


    周载帝见状,终于露出笑容,似是半分怀疑都没有了:“朕就知道你与闻启是最忠心的。”


    嘴里奇怪的苦味还没散,蓉妃挤出一个生硬的笑容,说:“那是自然的。”


    殿外乌云遮月,像是随时会下雨。周载帝道:“去漱口安寝吧。”


    蓉妃知道自己是没有机会把药吐出来了,只希望今天她的所为,真的能压下皇上的疑心。


    与京中的阴云密布相比,延州月朗星疏。


    越清眠衣服被扯的乱七八糟,这会儿正躺在床上大口喘着气,脸上带着绯红,胸前如三枚指印一般的红色胎记也更为红艳了。


    苍莫止一边用布巾擦着手,一边笑看着失神的越清眠。刚才的越清眠是他从没见过的艳色,天知道他花了多大的毅力,才没继续下去。这是他喜欢的人,喜欢了很久的人,他不希望越清眠有半点不舒服。


    给越清眠盖好被子,苍莫止俯身亲了亲他,说:“今天我回去睡,你别起来了,就这么睡吧。”


    可还没等他离开,越清眠就抓住了他的衣服,眼神也有了焦距,声音微哑地说:“别走,我帮你。”


    苍莫止觉得自己这君子已经当到极限了,攥着越清眠抓着他衣服的手,问:“你确定?”


    越清眠轻轻一笑:“我是大夫,知道的比你多。”


    苍莫止失笑:“可我不想委屈你啊,也不想让你难受。”


    越清眠把他攥着自己手的那只手拉到面前,轻轻亲了一下,问:“那怎么办呢?我又不想让你这么回去。”


    苍莫止深吸一口气,直接上床把越清眠捞起来,让他背对着自己趴跪着:“清眠,我的画本可不是白看的,腿夹紧些。”


    越清眠瞬间想到两个人刚碰面时一起去了书局,当时买的书里就有那样的画本。


    不过还没等他说什么,就被一股滚烫贴上来,顿时失语,只能将脸埋进被子里。


    *


    第二天越清眠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阿凤已经担心地往这边望了好几次,苍莫止只说越清眠是这几日在外面没睡好,要好好补个觉,就把阿凤打发了。


    阿凤没多想,因为他昨天睡的也好沉,回到的熟悉的地方,他也觉得睡觉很安心。


    当越清眠房间的门再次打开,阿凤立刻站起来跑了过去。


    “你睡好久呀!”阿凤抬头看着越清眠,总觉得越清眠今天特别好看,但为什么好看就不知道了,“不按时吃饭,肚子会疼。”


    这是越清眠当初提醒他的,没想到被提醒回来了。可他又不能说太多,只能道:“知道了,以后不睡这么久了。”


    天知道苍莫止拉着他折腾了大半夜,他觉得腿都不是自己的了。幸好苍莫止还有点分寸,两个人没到最后,否则以苍莫止的能力,他估计至少得躺三天。


    “厨房做了山药粥,可好吃了,我去给你端。”阿凤还是希望多做些自己能做的事,这样显得更有用了。


    越清眠拉住他:“让丫鬟去拿就行了。你今天的字写好了吗?”


    “好啦!我和哥哥都写好了!”阿凤很得意。


    越清眠笑说:“那一会儿拿来我检查一下。你们把之前学的课重新看一遍,后天先生就过来继续教你们读书了。”


    说到读书,阿凤就开始打蔫儿了,先生教的不快,但他学的是真慢。虽然先生没说什么,但他觉得好难,比背药名难多了。


    越清眠无奈的揉了一把他的头发:“慢慢来,会越学越轻松的。”


    阿凤并不相信这番话,先生表扬过他的字,但从没说他学的好,他还是心里有数的。


    苍莫止去书房处理了一会儿公务,回来就见越清眠已经起床了,便吩咐人把早饭送过来。


    走过去默默地拉住越清眠的手,阿凤在,他没好多问。


    越清眠抿了抿嘴唇,把那点不好意思压下去。


    阿凤要说的话说完了,便跑回去做自己的事了。


    而阿凤这一走,越清眠也没了分散注意力的人,就觉得脸上发烫。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苍莫止自认是很克制了,就是时间长了点。


    越清眠哼了一声:“膝盖有点痛。”


    苍莫止笑起来:“那晚点我给你揉揉。”


    “不用着。”越清眠表现的一脸嫌弃。


    苍莫止笑着亲了他一下:“我要去趟衙门,你自己吃饭,回来给你带馅饼补一补。”


    越清眠轻推了他一下:“赶紧走。”


    苍莫止笑意不减,又捏了捏他的手,才离开。


    越清眠带着发烫的脸,回了自己房间,原本他以为自己当大夫这么多年,什么没见过。结果昨天晚上才发现,当大夫的“看”,和实际亲密起来完全就是两回事,真的和他想的不一样。相比起来,苍莫止就显得比他有经验多了,难道这就是看那些本子和不看的区别?


    越清眠琢磨了一通,想着要不改天去苍莫止那找一本来,自己也看看,别像不解风情似的,怪木讷的。


    第76章


    苍闻启回到京中,按自己编好的话告知了周载帝。


    自上次蓉妃把药喝了,周载帝对苍闻启的疑虑稍微减轻了些,所以听苍闻启这样说,也是信了大半的。


    “难道老三也知道药人的好处了?”周载帝皱着眉判断。


    这一层苍闻启倒是没想过,不过这会只能顺着周载帝的话说:“倒也不是不可能,越清眠在延州,只要他旁敲侧击地问一下,说不定会得到些消息。”


    他本不想把越清眠拉进来,但眼下又想不到更好的说辞,只能尽量降低越清眠的存在感。


    周载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如此,倒有些不好办了。”


    他想长生不老的事肯定不能弄得人尽皆知,还是秘密进行最保险,所以他必然不可能下旨让苍莫止把药人给他送过来。


    苍闻启没忘记要把苍川之拉下水的想法:“若不是二哥给三哥报了信,说不定事情还没这么难办。”


    周载帝看了他一眼,并没接他的话。他现在没证据证明是苍川之传的信,总不能把人叫来问话。而且他身边人多眼杂,指不定是哪个吃里扒外的干的,硬要按在苍川之头上,并不合理,也不利于他制衡皇子之间的关系。


    见周载帝没接话,苍闻启心慌了片刻,知道自己这一计怕是成不了了,继续说下去可能会适得其反,于是改口道:“当然了,儿臣也只是猜测,或许与二哥没什么关系。可不管怎么样,现在若能让三哥主动交出药人,便是最省事的。”


    “你说要怎么样才能让他主动交出来呢?”周载帝似是一时没有想法。


    苍闻启垂眸道:“三哥向来重情义,若能抓到他的软肋,或许可使他就范。”


    周载帝嘴角终于带出了一点笑意:“你说的有道理,若说莫止最重视的,那必然是川之和乐月了。”


    “父皇英明。”苍闻启总觉得哪里不对,明明他是想让父皇牵这个头,怎么到头来好像变成他自己出了这个主意了。可不管怎么样,能达到目的,他还是高兴的。


    周载帝假装忧愁地叹了口气:“前些日子原挞部族来信,说希望与大惠联姻,稳固双方关系。”


    苍闻启像是抓住了周载帝的心思,立刻道:“原挞部族实力不俗,之前也是靠联姻与我大惠保持着边关和谐。如今想再度联姻,也说得过去。”


    “话虽如此,但原挞的族长已年过五十,身体欠佳,宫中上哪儿找合适的公主嫁过去?”周载帝仍旧一副假愁样。


    苍闻启立刻听出了周载帝的意思,他本不想接这个话,因为弄不好所有的矛头都会指到他头上,可话说到这一步,他又不敢不接,否则就等于是生折了现在他与皇上难得的亲近关系。思量再三,只能硬着头皮道:“如今宫里合适的,大概只有乐月公主了。当初高僧说乐悦不宜早嫁,所以一直拖到现在。到了这个年纪,再想找个好夫婿已经不容易了。原挞部族的族长虽然年纪大了些,但乐月嫁过去就是族长正妻,倒也是门当户对的好亲事。还能稳固大惠与原挞的关系,安定边关,是好事。”


    原挞族长的正妻三年前就过世了。如今三年丧期已过,按原挞的习俗,的确应该再娶。只不过原挞族长的长子年纪都比乐月要大上几岁,若说不合适,那也是真不合适。


    苍闻启把主意都帮他出完了,周载帝自是满意的不得了,但慈父形象还得继续装:“这还得问问乐月的意思,若他不愿意,就得让她哥哥们想想办法了。”


    他的意思已经明显了,他觉得乐月公主肯定不会同意,一个好好的姑娘家,谁愿意嫁给老头子?只要乐月不愿意,那他就可以以此找苍莫止交换,到时候不怕苍莫止不同意,而他也不会落得坏名声。


    “父皇英明!”苍闻启心里惊大过喜,明明药人若被送来了,对他可是天大的好事。可如果苍莫止知道联姻一事是他主张让乐月去的,那这仇就等于是结明面上了,他再想低调图谋,就很难了。


    苍莫止并不知道京中的算计,从与越清眠关系更近一步后,他几乎满脑子都是越清眠。而越清眠可比他淡定多了,每天依旧与他的草药为伍,不时还要去来正村看看种植情况。还有后花园的草药需要他每日照看,真的是忙的不得了。


    而在芝草药铺开张后,越清眠更是无事就去坐诊,因为他坐诊是不收费的,百姓们自是感恩戴德,没一人说他不好。


    影一作为影卫中首个在苍莫止的要求下退下来的,正好可以让他在药铺里谋个活计。并不是影一已经做不了影卫的活了,而是年纪到了差不多的时候,苍莫止也不愿意让他们继续出生入死,在他身边这么多年,已经够了。还是过几天安稳日子吧。


    影一对此倒没什么意见,反正也没离开王府,还是王爷的人,而且他身手在那儿摆着,在药铺干活能更好地防止别人闹事,是最合适的人选,而且比外面新招的人值得信任。


    “你原本只是普通风寒,但拖太久了,没好好用药,便入肺了。幸好没发热,否则很可能撑不了这么久。”越清眠边说边把药方写好,“去排队抓药吧,这次药要按时吃,如果再吃一副停一副的,后面就难救了。”


    “好,好,谢谢大夫。”病人接过药方,就走到另一边继续排队了。


    另一边坐的是影二,他现在虽没退下来,可王府也没那么多事,正好过来帮忙。影二要做的就是把越清眠给开的药方誊写一遍留底。也不要求字写得多好,只要好辨认别出错就行。


    誊写好药方的病人就可以拿着去一进门的药斗子那边抓药了。越清眠雇了两个熟手,阿凤无事的时候也会来帮忙,勉强忙得过来。影一则负责收药钱,顺便维持一下秩序,总之每个人都挺忙。


    苍莫止坐在二楼,托着腮喝着茶,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看着楼梯口,对窗外的风景没表现出半分兴趣。


    阿凤坐在一边写今天先生留下的功课,不时看一眼苍莫止,最后没忍住,说:“王爷,你好像望夫石啊。”


    苍莫止一下乐了:“哟,你还知道望夫石呢?”


    阿凤点点头:“先生讲小故事的时候说过。”


    “那你这先生不行啊,不好好教书,居然还给你们讲小故事。”苍莫止故意这样说。


    阿凤鼓了鼓腮帮子:“先生很好的。”


    “都教你望夫石这种东西了,能是什么好先生?”


    “那你难道不像吗?”


    苍莫止:“……”好像阿凤每次都能把他说的无言以对。


    苍莫止两手一抬,就往阿凤脑袋上招呼,阿凤又是个不会叫唤的,被一通呼噜下来,头发都乱的炸开了。


    苍莫止很满意,阿凤却是一脸懵,半天不知道怎么反应。这时恰好越清眠上来要取一副新针,就看到眼前的情况。


    “你干什么了这是?”越清眠这话当然是对着苍莫止说的,他肯定不会觉得是阿凤把自己的头发搞成这样的。


    苍莫止假意咳了一声:“我发现你把他那干草一样的头发养的挺好,就想试试手感。”


    越清眠才不会信他的鬼话,拿了针后指了指苍莫止:“把他的头发梳好。”说完,就下楼去了。


    苍莫止和阿凤大眼瞪小眼。


    苍莫止先开口中:“我才不给你梳头,我都没给清眠梳过。”


    阿凤不得其法地理了理自己的头发:“我也不要你梳,你连自己的头发都梳不好。”


    很好,互相嫌弃。


    就在苍莫止考虑怎么完成越清眠交待的任务时,影七翻窗进来了:“王爷,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影七笑道:“嵊山关大捷,牤坨人退了!”


    “当真?!”苍莫止双手一拍,“真是太好了!”


    “是,戴将军的人亲自送信过来的。”说着,影七把信拿出来交给苍莫止。


    在信中,戴黎说了嵊山关的情况,主要还是感谢战事以来,苍莫止对边关的帮助。如果没有苍莫止,恐怕根本熬不到这个时候。


    苍莫止很是高兴,倒并不是因为戴黎感谢他的所为,只是觉得嵊山无恙,他延州就安全了。


    把信放好,苍莫止指了指阿凤,非常淡定地对影七道:“帮他把头发梳好,一会儿清眠要检查的。”


    影七也惊讶于阿凤的头发怎么这样了。不过没好多问,便拿过一边的梳子,开始给阿凤重新束发。


    苍莫止这边正高兴呢,想着等越清眠坐诊结束,晚上他们可要回去好好庆祝一番,真的是好久没听到这样好的消息了。


    就在他琢磨着让影七回去通知厨房,多做几道好菜时,影四又翻窗而入。


    “王爷,二皇子的信到了。”


    苍莫止笑起来:“今天信这么多呢。”说着便接过来,直接拆开看了。


    而须臾之后,就见苍莫止脸色铁青,信上写说皇上要让乐月去和亲,说是原挞族族长身体不好,族内又不能一直没有掌事的夫人,所以来信想要和亲冲喜,说不定身体能好起来。乐月为了不让皇上以此威胁到他们兄弟两个,居然答应了和亲。


    苍莫止手上青筋直跳,什么和亲,什么冲喜,到底是冲什么来的,他再清楚不过了!这不就是暗搓搓地威胁他吗?要么让月乐冲喜,要么把药人交出去,他们的父皇除了可以以有药为原挞族长医治为名,拒了和亲之外,还能做他的长生不老药!


    见他这样,影七和影四都吓了一跳。


    影七停了给阿凤梳头的动作,问:“王爷,发生什么事了?”


    苍莫止深吸了口气,对阿凤道:“你先和影七他们回去。晚一点我带清眠回去,今天就不用你在这里帮忙了。”


    阿凤也是会看脸色的,知道可能是有不好的事,没有多问,就跟着影七他们先走了。


    苍莫止捏皱了信纸,他出生入死,为国为民,负伤后甘愿被丢到延州,没有半点反抗,不就是希望自己的哥哥和妹妹能在京中平安度日吗?如今是什么意思?当他死了吗?!


    也是,从他的手废了,可能他的父皇已经把他当成死人了!


    苍莫止几乎不会为自己受到不公而恼怒,但别人不能在他的软肋上挥刀!


    坐诊时间结束,越清眠上来时,就看到脸色铁青的苍莫止,阿凤倒是不见了。


    越清眠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走过去轻声问:“怎么了?”


    苍莫止动作迟缓,见到是越清眠后,一把抱住他,将脸埋在他腹部。


    越清眠这才留意到桌上皱皱巴巴的纸,他一边摸着苍莫止的头发,一边把捏皱的纸展开。


    在看完上面的内容,越清眠的脸也跟着冷下来,先是荒谬地追求长生不老,现在又用公主的幸福为自己图谋,还有比这更恶心的帝王吗?!


    他知道苍莫止心里不好受,这个时候也无需分析什么,越清眠轻轻摸着苍莫止的头发,问:“既然你的隐忍什么都换不回来,你还要忍吗?”


    第77章


    两个人都很清楚,只要迈出这一步,那争夺皇位一事,就不再是可观望的了,而是要么得,要么死。


    “若我母妃在天有灵,知道乐月最后沦为了父皇威胁的我工具,必会心痛万分。”苍莫止声音很闷。而他说出这番话,就等于是回答了刚才越清眠的问话。


    越清眠与这位乐月公主并没有什么交际,上一世他也没有特别留意过这位公主。可换个角度想,如果让他的小师妹嫁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还是个老头,他大概会把牵线的人的脑袋劈开,看看里面是不是黑的。


    “既然如此,总不好让你的母妃难过。而且我觉得你二哥也不会同意这门婚事。”越清眠说。既然目标确定了,那接下来就是要怎么办。


    直接反肯定是最差的选择,因为公主联姻就要反,在百姓那里是不占理的,百姓只会觉得堂堂公主,都不能为大惠安宁做出贡献,皇家未免将公主教的太自私了。而其兄长不但不教诲公主,反而放任国家太平不管,意图造反,实乃贼人所为,若这样的人上位,百姓怎么可能会有好日子过?


    所以他们要从长计议,赶在公主出嫁前,定好计划,阻止一切。


    等越清眠和苍莫止回到王府已是晚饭后,两个人都没有什么胃口,草草对付了一口,便歇下了。


    十六有些担心地看着今天早早就熄了烛火的越清眠的房间,问:“七哥,发生什么事了?”


    影七没有多解释,只说:“这安宁日子,恐怕过不了几天了。”


    十六并不惊慌,作为影卫,他是明白自家王爷的处境的。如今不过是印证了一点,只要他家王爷还是皇子,那这安宁就与他们无关。


    三日后,越清眠借着嵊山大捷,戴黎来信告之一事,拿着苍莫止的王府令,去了嵊山关军营。


    因为之前王府有送药过来,苍莫止也向戴黎多次提过越清眠,让他们放心用越清眠给的方子,所以军营从将士到军医,对这个名字都不陌生。


    如今越清眠以王府的名义来到嵊山关为将士们医伤,将士们自然是欢迎的。军医也是乐意的,最后这一战牤坨损失惨重,嵊山关也没好到哪儿去,伤员比之前多了不少,急需人手。


    这次出门,越清眠只带了影二和影四,外加四个侍卫帮着运送药材。看起来非常低调,就不会让人觉得王府这是在作秀,是想拉拢人心。


    越清眠见过戴黎后,就去了伤患那边。情况比他想的要严重,越清眠二话没说,就加入了军医的队伍,影二与影四从旁协助。


    除了一些伤势较重的,还有一些陈年旧伤的也被分到了越清眠这里。倒不是为了为难越清眠,而是这些旧伤军医都没能治好,自然是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不如交给新大夫,说不定还有得救。


    就这样,越清眠默默地忙了三天,与军医们同吃同住,没要半点优待。而经了他手的病人恢复的好像比其他军医手里的要快一些。也让原本有旧伤,治愈无望的病人看到了希望。原本病气沉沉的医帐也终于有了些生机。


    第四天,主负责戴黎的军医找上越清眠:“烦请越大夫去帮将军看看。将军之前的伤口因为反复裂开,总也不见好。原本现在战事结束了,应该可以安心愈合了,可今日我再去看,伤口却并没有愈合的迹象。不知是用药不对还是其他原因。”


    越清眠点点头,拿起自己的药箱:“我现在就去。”


    “有劳了。”


    戴黎帐门敞着,越清眠绕过屏风,就看到坐在桌前,不知道在写什么的戴黎。


    “戴将军,负责您的军医让我过来给您看伤。”越清眠这次是代表苍莫止来的,各方面都挺收敛。


    “麻烦越大夫了。”戴黎客客气气,并未因为自己是将军,就有怠慢。


    “将军客气。”说罢,越清眠上前去给戴黎把脉。


    如今战场已经打扫的差不多了,戴黎显得放松不少,也有空与越清眠聊上几句:“王爷一切可还好?”


    “挺好。如今延州和其他地方一样,都开始农耕了,百姓各有各的忙,倒也安宁。”越清眠边把脉边道。


    戴黎压低了声音:“我倒听说一事,不可知否向越大夫求证?”


    越清眠没有抬眼,一副不太在意的样子:“若越某知情,自为将军解答。”


    “我听说乐月公主要被送去原挞族和亲,王爷可知道此事?”戴黎声音很低,显然很是谨慎。


    越清眠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将军怎么知道的?”


    这种圣旨是不会第一时间传到边关的。


    戴黎道:“越大夫小瞧我了,我在京中也是有些人脉的。”


    虽然没明说人脉是谁,但能提上这么一嘴,就等于是没拿越清眠当外人了,确切地说,是没拿苍莫止当外人。


    武将就是这样,只要是欣赏的,且性格合得来,就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东西。况且苍莫止帮了嵊山关这么多,戴黎必然是领这个情的。


    “是。”越清眠收回手,又检查起了戴黎的伤口,“王爷前几日也收到了消息。原本想与我同来的,但他忧虑过重,睡不着觉,我怕他身体抗不住,没让他跟来。”


    戴黎理解地点点头:“可有什么我能做的?”


    越清眠佯装不解地问:“将军这样问是什么意思?”


    戴黎并未对他绕弯的方式表示不满,谨慎是应该的,何况越清眠是慎王府的人。


    “我既然同意请越大夫过来看诊,就明人不说暗话了。戴某向来最看不上以女子的幸福为平天图太平的事。百姓赋税于朝廷,朝廷为稳定权利和天下养武将,备粮草,天经地意。而在两者皆有的情况下,却如懦夫一般,要以一女子去换安稳,那要武将,备粮草还有何用?不如还税于百姓,还能让百姓多吃几顿肉。”戴黎长得再帅气,也是一介武将,说话粗了些,但道理是半点不差的。


    “将军能有这样的想法,是天下女子的福气。”若所有人都能明白,女子有追求自己幸福权利,而非玩弄权利,交换利益的工具,或许女子在这世上就不会这样艰难。


    戴黎依旧不绕弯子:“所以王爷有什么打算?”


    越清眠微微笑了笑:“王爷什么打算我不清楚,但我想知道戴将军这么问,是什么打算?”


    “我既然问了,自然是没有别的打算,只看王爷怎么打算。否则我大可以袖手旁观。”


    这话听起来绕了些,但已经基本表明了戴黎的立场,换句话说,他如果不想帮忙,大可以不用蹚这趟浑水,而来既然蹚进来了,就不会偷偷向皇上告密。


    其实戴黎心里很明白,嵊山与延州紧挨着,如果真把苍莫止逼急了,先拿嵊山关,再与朝廷谈条件,也不是不可能。毕竟现在嵊山想再打一仗,几乎是不可能了。而与牤坨大战,粮草后面都是苍莫止给的,难道他们还能指望延州与他们开战后,朝廷能及时给粮?


    所以与延州交好,对嵊山关来说才是最有利的。换句话说,从皇上让延州给嵊山送粮起,其实就已经把嵊山与苍莫止绑到一起去了,只是皇上似乎并没有发现这一点。


    而苍莫止看似不是一个争储的好选择,毕竟他手废了,可苍莫止还有一个亲哥。二皇子那也是德才兼备的人物。戴黎本是不想站队的,但皇上这一手,等于是推了他一把,让他不得不站队,而且必须得站苍莫止。


    通过戴黎的话,越清眠已经确定戴黎是个能看清局势的,便道:“王爷自是不愿意公主嫁过去的,但眼下还没有更好的主意。”


    “如此,还得请王爷来一趟,多个人商议总是好的。”戴黎作为主将,没有圣旨是不能擅自离开的。


    越清眠这次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来这一趟,就是为了在戴黎面前刷存在感,让戴黎主动去提这件事。他一开始还担心戴黎不会知道公主和亲的事,达不到目的。苍莫止却跟他说不要小看主将们,他们都有自己的消息源,尤其是京中的消息,谁也不敢放过。


    “我现在可空不出手来回去请王爷,劳戴将军自己派人去吧。”如此他说他的人可以回去,那就显得像是事先算计好的。无论戴黎是不是怀疑他们有算计,至少这表面功夫得做全了。初次合作,有进退,有算计很正常,但只要目标一致,立场一致,慢慢这些进退算计便可罢了。


    “也好。”戴黎没有多犹豫,提笔准备写信给苍莫止,请他过来。


    越清眠则当没看到,给他说了他的伤情:“将军伤口很深,虽然当初血止住了,但还是失了不少血,一直没补回来。加上劳心劳力,伤口反复裂开,气血供不上,自然愈合的差些。我会为将军调理身体,再喝上些补气血的药,如此便无忧了。”


    “多谢越大夫。”听他这样说,戴黎也放心下来。


    五日后,苍莫止抵达嵊山关,与戴黎与帐中密谈了一日。


    隔日,戴黎上折子奏请回京休养,请皇上派人暂代主将一职责。


    宫中——


    乐月公主的婚事准备的很急促,筹备期间,公主一直待在佛堂中,念经祝祷。


    苍川之向皇上求过情,皇上只说问问苍莫止的意见吧,之后便没了下文。


    这日,迟迟未等到苍莫止来信的周载帝来到佛堂。


    乐月公主未戴环佩,只穿着最朴素的衣裳。


    行过礼后,乐月表情平淡地问:“父皇怎么过来了?”


    周载帝装出一副心疼女儿的样子,叹道:“想到你要远嫁,朕心里不是滋味。”


    “父皇无需如此,我是大惠公主,和亲对公主来说是使命。”乐月脸上依旧看不出悲喜。


    周载帝对此当然是不满意的,他多希望乐月能够大吵大闹一番,这样可以再逼苍莫止一把。


    “朕在想,你出嫁,应该叫苍莫止回来观礼才是。”他就不信,看着乐月出嫁,苍莫止能无动于衷。一个是自己的亲妹妹,一个是与他没有任何关系的药人,怎么选不是很清楚吗?


    而且就算苍莫止知道药人能制长生不老药,那也得有人会制啊。所以苍莫止留着药人根本就是没用的。


    “不必了。”乐月望向门外:“三哥身体不好,就别让他大老远的再跑回来了。而且三哥行动不便,路上若再耽误些时候,恐怕到了京中我已经离开了。再者,三哥若为赶送我出嫁,再因路途劳顿生病,就更不值当了。”


    乐月这话等于是把苍莫止回京的理由全否了。


    周载帝也不知道还能怎么说,只是目的没达到,心里很不痛快:“那对送嫁的队伍,你还有什么要求吗?”


    乐月想了想,说:“原本让二哥出我出嫁是最合适的。但二哥近来感染了风寒,身体不适,我实在不愿让他劳累。思来想去,不如让四哥送我吧。”


    从苍川之求之无果,在周载帝书房前跪了一夜后,就病倒了。


    周载帝想了想,觉得没什么问题。大皇子是嫡长子,送庶出公主出嫁未免太过隆重了。


    “好,就依你了。”


    “谢父皇。”乐月公主规规矩矩行礼谢恩。


    而苍闻启在得知自己要送乐月出嫁时,当即就找到了周载帝,以自己要为皇上寻其他长生不老药所需要的特殊药材为由,希望由大皇子送乐月出嫁。其实他是不敢离开京中的,送亲路途遥远,途中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他不想冒险。


    周载帝觉得苍闻启要办的是正事,让大皇子送嫁也无妨,便同意了。


    乐月出嫁这日,送嫁队伍很是隆重。周载帝亲自将乐月送到宫门口,一副万般不舍的样子目送她离开。实则后牙槽都要咬碎了,他万万没想到都到这一步了,苍莫止还是没把药人给他送来!而到了这一步,他也没有反悔的余地了,只能硬着头皮完成这次和亲。


    送亲队伍一路向东,走的很慢,但一路安稳。


    行至第七天时,队伍路过一处高山,这里人迹罕至,队伍沿着山脚前行。


    “站住!”


    一声大喊让送亲的队伍顿时停了下来,护卫们立刻护上公主的轿子。


    “什么人?!”大皇子看向山上寻常打扮的男子。


    男人看了看送亲地队伍,随即哈哈大笑道:“兄弟们!大鱼来了!给我上!!”


    顷刻间,山上冒出无数人,举着各式各样的武器,嘴里喊着“冲啊”,就冲了下来。


    “是山匪!!”


    “保护公主!”


    “保护殿下!”


    “啊啊啊,救命啊啊——”


    婢女太监们被吓的四处逃命。


    护卫与山匪正面交锋,场面混乱不堪。逃命的、迎战的、护嫁妆的,混杂着劈砍声,哀嚎声,似乎无一处不危险。


    大皇子勉强应对着山匪,尽力护住乐月的轿子,他没想到山匪这样嚣张,连和亲的队伍都敢抢。


    就在这时,苍商锦突然看到在与他过招的人手里动了一下,带着火焰纹的令牌在他眼前晃过。


    苍商锦立刻反应过来,这哪是什么山匪,根本就是苍莫止的人!他就知道苍莫止不可能坐视不理,只是没想到等在这儿了。


    于是苍商锦立刻放慢招式,然后顺理成章地被劫持了。


    这下护卫们也不敢轻举妄动了。在山匪的要求下,护卫们被赶到一边逐一捆了。


    然后山匪挟持着大皇子,抬着轿子,带着一部分值钱的嫁妆就跑了。


    护卫们直到跑远的婢女回来看情况,才被解了绳索,但早就不见山匪们的人影了。他们知道这样回去必是死路一条,于是一狠心,把剩下没被带走的嫁妆分了,便四散跑路了。


    第78章


    退出数里的山匪停下休整,一直故作淡定的乐月公主这才知道根本不是什么山匪,而是苍莫止派来救她的。顿时万般情绪涌上心头,一方面是欣喜于三哥对她的记挂与保护,另一方面则是担忧万一被父皇查到,三哥会被治罪。


    去掉易容,戴黎露出原本的样貌,对乐月和苍锦商道:“公主殿下,大皇子,戴某就此别过,两位随慎王的人一路向北,前往延州即可。王爷已经安排妥当,两位殿下可以放心。”


    苍锦商万分惊讶,他怎么都没想到带头的居然是戴黎,这个刚刚守住嵊山关,立了军功的年轻将军。不过他并没有多问,以他的身份,这个时候问太多,未免过于敏感。


    倒是乐月,谦和而有礼地向戴黎行了大礼:“戴将军出手帮忙,乐月感恩在心。”


    就算她并不知情,这会儿也不可能跟他三哥撇开关系。估计她说自己不知情,也没人会信。既然事已至此,她要做的就是面对,而不是缩着。


    “万不敢当,公主快快请起。”戴黎不敢上手去扶乐月,毕竟男女有别,只能以礼还之。


    乐月站起身,不再多言。


    “两位殿下保重,后会有期。”说罢,戴黎不再多留,跨上自己的马,带着两个手下,就离开了。


    他之前向皇上请旨回京养伤,抓的就是这个时机。在回京的路上,他特地走了这条路,带着苍莫止的人扮作山匪,把公主和大皇子都劫走。此番做法根本没有人会往他身上怀疑,而苍莫止又没出延州城,就更不会被怀疑了。


    至于把嫁妆也抢了,这看似是给路途行进添了麻烦,可若不抢,那就不符合山匪的行事作风。而且用苍莫止的话说,那是皇上给乐月的嫁妆,是乐月应得的,凭什么不要?这样以后他妹子嫁人,嫁妆就有一部分现成的,不要白不要。


    送走戴黎,乐月看向苍锦商:“大皇兄下一步准备如何?”


    她并不知道苍锦商之前去过延州的事,只觉得若让大皇兄回去向父皇告密,那他三哥就是吃不了兜着走,所以这会儿看苍锦商的目光也带了几分警惕与危险。不过同时她也不是傻的,既然戴黎能放心地让她和大哥一起跟着三哥的人去延州,这中间肯定是有些说法的。


    “妹妹不必担忧,你我一同去延州就是了。”苍锦商笑得温润,天知道他现在可比乐月更想去延州。


    影四带着一行人将嫁妆箱子全拆了,值钱的首饰细软全部打成包袱,箱子劈碎,就地掩埋,然后化装成外出回乡的延州人,这样进城就很方便了。


    一晃又是七日,苍莫止在院子里来回踱步,盘算着这几日乐月应该就到了。越清眠还留在嵊山关,那里伤员还需要继续治疗,越清眠作为大夫,不可能治一半就跑回来,哪怕他去这一趟的目的并不单纯,但作为医者的有始有终还要有的。


    戴黎虽然暂时离开了嵊山关,但接手嵊山接下来的事务的是戴黎的副将,等戴黎伤好回来,这些事务就会交还到戴黎手上,也是因为如此,苍莫止对越清眠留在嵊山并没有过于担心。


    “三哥!”熟悉的声音让苍莫止停下了踱步,迅速转身,就看到一身普通百姓打扮的乐月。


    乐月激动的眼眶一红,直奔过来,扑进了苍莫止怀里。


    苍莫止露出笑意,提着的心总算放下来了,笑道:“我还以为要再等两天,看来你们速度不慢啊。”


    乐月没说话,只是抱着苍莫止,如今再见,她真的格外激动,她原本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三哥了。


    苍莫止笑问:“没被山匪吓着吧?”其实他不太会安慰这个妹妹,安慰人的方式也只能采用这种找轻松话题的办法。或许他所有安慰人的技能都用到越清眠身上了,对着其他人,他就说不出那些话来。


    “有一点。但后来知道是你的人,就安心了。”乐月这才放开苍莫止,细细打量了他,发现苍莫止的气色比在京中时好太多了,顿时心里的担忧和不安就都放下了。


    “嗯,因为计划的仓促,没来得及提前通知你。也是怕走漏了风声,对大家都不好。”苍莫止知道自家妹子是讲道理的,也不怕跟她实说。


    “三哥想的周全。”乐月望着他,这是从小跟她玩在一处的哥哥,比起二哥,三哥是真的能陪她玩的。在三哥被封王赶往延州时,她不止一次地憎恨自己身为女儿身,只能被排挤于权利之外,半点忙都帮不上。


    苍莫止像小时候一样,伸手出两只手去捏乐月的脸:“如今不在京中,少跟我说话文邹邹的。”


    “三哥,你的手……”乐月立刻发现了他两只手居然都能动了。


    苍莫止笑道:“丫头,保密哦。”


    乐月开心捂着嘴巴,重重地点点头。


    随后苍莫止又对乐月道:“你被山匪劫了,估计最晚再有个三五日,消息就会传到京中。届时以父皇的疑心程度,肯定会暗中调查我府上及延州是否有你的踪迹。所以我暂时不能让我住在府上。”


    就算他计划的万无一失,但该防的还是要防,以免因小失大。


    “我明白。”乐月当然知道她不能待在这儿,至少前期不能。


    “戴黎已经在嵊山城内给你租了套院子,没有人会想到你在那里。你先去小住些时日,等风头过了,再回来。那套院子我去看过,不起眼,但布局很好,离将军府又近,很安全。”苍莫止道。他也不想妹妹吃苦,但眼下,只能先苦后甜。


    “好,都听三哥的。”乐月知道三哥冒险都是为了她好,她当然不能给三哥拖后腿,“大皇兄那边……”


    这是她有疑虑的地方。


    苍莫止笑道:“放心,大皇兄既然跟着一起来了,那就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对哦!她之前怎么没想到呢,如此她便更能安心了。


    苍锦商到延州的第一件事当然是去找子郁。今天是制笔坊的休日,其他学徒都没来,只有子郁过来了。


    不是他在王府里待不住,而是他昨天制好的笔今天可以试用了。原本等明日再来看也行,但他左右无事,便出来了,等回去时顺便可以买些零嘴,和阿凤及十六一起吃。


    取下已经晾干的笔,子郁仔细看着笔锋,确定没什么问题,便沾水开笔。对于他们这样的新手来说,没办法在制笔时就确定一定能写出笔锋工整的字,所以制好后都要沾清水写了试试。确认可用后,便会再上一层薄浆晾干,便于笔尖挺立,如此更易存放和运输。


    正沾水写着字,桌前的光亮突然被遮住。


    子郁以为是纪叔无事过来看看笔坊是否有要补买东西,哪知一抬头,他就愣住了。半晌之后,才不确定地叫了声:“殿下?”


    苍锦商笑起来,冲他伸出手。


    子郁没有半点犹豫,立刻丢下手中的笔,扑进了苍锦商怀里。熟悉的怀抱,熟悉的香囊的味道,都说明他不是在做梦。


    用力抓着苍锦商的衣服,子郁眼眶酸涩,抖着声音问:“殿下怎么来了?”


    他以为两个人再见,怎么也要等京中皇储之位落定了。


    “说来话长,先让我看看你。”苍锦商声音中全是思念,温柔的不可思议,像是怕自己大一点声,就会惊到子郁。


    子郁不肯松手,他想再抱一会儿,这样才能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抱了好一会儿,子郁才松手开手,注意到苍锦商穿的是寻常百姓的衣服,倒是没有多问,只以为是乔装而来,不得不如此。


    而苍锦商也细细打量起子郁。子郁脸色红润,也长了些肉,看起来比跟在他身边时健康多了,眼睛也更有神彩了,可见在延州过的不错。也说明子郁在信中没有骗他,慎王府待子郁果然没有半分怠慢。如此,苍锦商也越发觉得自己选择相信苍莫止是正确的。


    兄妹两个说了会儿家常,见时间不早了,苍莫止没敢多耽误,便送乐月出发了。而后见苍锦商迟迟没回来,怕有什么不妥,便到制笔坊来寻人。


    就见苍锦商和子郁依偎在一起说着体己话,看着两个人腻腻歪歪的,苍莫止心下非常不爽。他不是看不得两个人腻歪,而是想到越清眠不在他身边,他就觉得哪哪都不舒心了!


    没打扰两个人,苍莫止默默离开了,他要给越清眠写信,让越清眠快点回来。他现在还不能离开延州,不能给皇上留下半点把柄,只能忍着。


    等乐月公主和亲队伍被劫一事传到宫里,都是事发十多天后了。


    周载帝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都是一惊,首先怀疑的当然是苍莫止。可以他的了解,如果是苍莫止干的,那在事发地周围多半应该能找到大皇子的尸体才对。苍莫止没理由带苍锦商一起走,而且如果这个时候除掉苍锦商,只要不被抓住尾巴,就等于是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了一个对手。


    然而现在大皇子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被抓回来的护卫说是大皇子被劫持走了,那就不像是苍莫止干的了,毕竟带着苍锦商,就等于是节外生枝了。


    最先请命去找人的是苍川之,那是他的亲妹妹,他要去找再正常不过了。但周载帝却不想放人。他很清楚,如果乐月真遇害,老二再离了京,那他就没有可掣肘苍莫止的东西了。


    而最先发难的则是皇后。苍锦商是她唯一的儿子,如今下落不明,她怎么能不着急?!


    于是当晚,皇上书房挤满了人,皇后指着苍闻启厉声道:“原本乐月是让你去送亲的吧?结果你把这事推给了锦商,现在出了事,安知不是你提前谋划好的?!”


    她这话把苍闻启说的哑口无言,不是不想辩,而是没法辩。他总不能说自己是为了去给父皇找长生不老药的药材才没去送亲的吧?


    显然,周载帝也没想帮苍闻启开脱。他心里也是有疑惑的,如果做这事的不是老三,那老四一样有嫌疑。


    皇后见他无话可说,更确定了内心的想法,指着苍闻启道:“我就知道你不是个省油的灯,先是不知道弄了个什么毒医来给皇上看病,坊间关于毒医的传言有多可怕,你应该很清楚吧?现在又让你大哥去送亲,害他下落不明。你说这里面没有你的算计,谁能信啊?!”


    “现在好了,乐月不见了,川之刚好起来的身体又倒下了,锦商也不知去向了,现在你很得意了吧?皇上现下可用的皇子就只剩下你了。”说罢,皇后一下跪在了地上,“皇上,请您务必把事情调查清楚,绝不能容一个算计手足的人留在身边啊!”


    在场议事的大臣们的目光纷纷投向苍闻启,正如皇后所言,目前看来,这一通下来,唯一获利的只有四皇子了。另外,现在苍莫止那里应该还不知道此事,若消息传到延州,苍莫止会做出何等反应还未可知,多半会是个大麻烦。


    而苍闻启觉得自己像是被架在了火上烤,明明是想暗地操作,独善其身,怎么到头来,反倒像所有事都是他谋划好的一样?这不对啊!


    第79章


    丞相蔡屹虽然也在书房内,但他并没有帮着皇后非要把罪名扣到苍闻启头上。


    他也担心苍锦商的安危,毕竟那是他的亲外甥。但附近没有发现苍锦商的尸体,又让他大大地松了口气。


    他是怀疑过此事应该与苍莫止有关的,但他没有多说,一方面是不想出卖苍莫止,毕竟子郁在延州,他必须为大皇子顾虑。另一方面,如果真是苍莫止派人来劫的,他反而能放心些,至少大皇子的安危不成问题,总比真的是四皇子动的手强。


    而皇后是关心则乱,加上苍锦商回来后虽然精神一直不振,但母子之间没再提过子郁,皇后便刻意性地选择了遗忘,这样会让她感觉好受些。


    这时有大臣站出来表示事情还没有定论,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乐月公主和大皇子,其他待找到人后再计。


    皇上采纳了意见,立刻将此事交由淳信侯负责。淳信侯与皇子们都无直接关系,让他去办,所有人都安心。


    蔡屹送皇后回宫,皇后红着眼睛,不时用手帕拭过眼角,显然是极难过的。


    “娘娘,如今事情还没有查明,您要定心以待才是。”蔡屹劝道。


    “本宫明白,可那是本宫的儿子,本宫怎么可能不担心?”皇后向来是严厉端庄的,但面对儿子失踪之事,一时也失了态。


    “臣能明白您的心情,但臣认为娘娘不必过度担忧,只要没见到尸体,大皇子就有平安无恙的可能。而且山匪多半是为财,既然抢走了公主的嫁妆,那应该不会伤人才是。”蔡屹帮皇后分析着,山匪毕竟不是亡命徒,只要不是逼不得已,手上是不愿意沾人命的。所以他想,如果真是苍莫止的人假扮的,那装成山匪是个聪明的选择。


    听他这样说,皇后微微松了口气,问:“哥哥,我们下一步应该怎么办?我怕淳信侯不够尽心啊。”


    “娘娘放心,臣会派出得力的家丁前去寻找。”蔡屹道。


    “好,还请哥哥尽快吧。”皇后又抹了抹眼睛,长长地叹了口气。


    越清眠收到苍莫止的催归信,整个人哭笑不得。说来他也心疼苍莫止,为了做戏做全套,愣是不敢离开延州半步。如今大皇子到了延州,整天跟子郁腻腻歪歪的,苍莫止肯定是越看牙越酸。


    信上,苍莫止还说了已经把乐月送到嵊山城的事,还派了两个有些身手的婆子同行,没敢带太多人,以免目标太大,容易被怀疑来处。


    越清眠看着医帐中的病患,如今大家都恢复到平稳期了,剩下的就是休养,只要嵊山关别再起战事,养好只是早晚的事。


    于是越清眠在收到信后的第三天,向管事的副将辞了行。副将郑重地向越清眠表示了感谢,如果没有越清眠的药方和帮忙,伤员不可能好的这么快。


    越清眠并不居功,只说是军医一同努力的结果,并说若再有需要,可以派人到慎王府找他。有他这句话,副将就多了一重安心,至少以后若有个疑难杂症,还有个可以去找的靠谱的大夫,总比病急乱投医强。


    离开军营,越清眠让影卫和侍卫先回去,他要先去一趟乐月公主的住处,想必苍莫止应该是很想知道乐月在这边过的是否适应的。不带太多人也同样是那个理由,不希望目标太大。


    越清眠确定没人跟着,这才敲了门。


    没多会儿,门就打开了。婆子见是他,立刻笑开了花:“哎呦,越大夫怎么来了?”


    都是眼熟的人,越清眠也露出笑容:“准备回延州了,走前来看公主一眼。”


    婆子笑道:“您快请进。”说完,让了越清眠进门,然后又左右看了看,确定一个人都没有,才把门关上。


    乐月公主正在屋里绣荷包,她平日没事可做,多半是看看书,做做女红来打发时间。如今上街也不便,能打发时间的事就更少了。


    婆子走在前面向公主禀报,越清眠随后进屋。


    “见过公主殿下。”越清眠向她行礼,毕竟是第一次见,礼数总是要周全的,何况乐月是姑娘家,就要更多几分尊重才是。


    “嫂子?!”乐月一下站了起来,从脸上到声音,全是带着笑意的惊喜。


    越清眠一下就尬住了,这是他没想过的场面,也不知道苍莫止跟乐月公主说了什么。


    “公主客气。”他实在不知道怎么接乐月的那声“嫂子”,平时府里大家会私下说他是准王妃,传到他耳朵里时他并不觉得有什么尴尬,可能是跟府上的人都熟了,一切就自然而然了。但与乐月却是第一次见,的确是有些无措的。


    “哎呀。”乐月摸了摸身上,“我这也没准备见面礼,实在是失礼了。”


    从知道三哥手已经完全好了,还是越清眠治好的,在乐月心里,越清眠就已经是救命恩人一般的存在了。再得知三哥跟越清眠好上了,她就觉得好运终于是眷顾到他三哥头上了。所以见到越清眠,她是一点都不想失礼的,不希望因为自己,让三哥在准嫂子面前减分。


    “不必不必,我只是来看看公主。晚些就准备回延州了。”越清眠说明来意,“公主若有什么需要,或者有什么话需要带给王爷,尽管同我说便是。”


    “我在这儿挺好的,让三哥不用担心我。”离开皇宫,对乐月来说就是极大的自由,没有人不向往自由,现在她得到了,就无一处不顺心了。


    “好。就算公主觉得不委屈,恐怕王爷也会觉得委屈了公主。还请公主再忍几日,总有一天公主可以随心得到自己想要的。”越清眠这样对她说,并不是托大,也不是安抚,而是他对苍莫止有信心。


    “嗯。”乐月笑起来,显然也是信的。


    婆子送来茶水,乐月请越清眠坐。


    越清眠没急着走,便坐下与乐月公主聊几句。


    “我三哥待你好吗?”乐月如同每一个爱看热闹的人一样,打听着自家兄长的感情相处状况,如果自己的准嫂子有不满,她也能尽快通知三哥改正。


    “挺好的。王爷人好,心也好,自然没什么好挑的。”这对越清眠来说已经是非常高的评价了。


    “那你平时也叫他王爷吗?”


    越清眠失笑:“没有,叫名字。”


    “嗐,那在我面前也叫他名字就好,不然显得怪生分的。”乐月不愧是苍莫止的妹妹,谨慎中又有着一脉相承的不拘小节。


    越清眠未拒绝,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是今年入春王府采买的新茶,越清眠在府上时常喝这一口。


    “嫂子你的大名我在京中有所耳闻,只是未曾得见,只听别人夸你生的极好。如今见了,才知所言非虚。不过我之前听说你与四哥走的近些。”乐月不是不谙世事的小白兔,有些传言既然她听过,如今必然是要问一问的。


    “公主过誉了。之前我的确与四皇子关系不错,毕竟他小时也经常到医谷小住,与你三哥一起。那时你三哥皮的很,十分讨人嫌,还总与我打架,所以我与他并不亲近。”越清眠实话实说,这一段的确没有任何需要美化的。


    乐月惊讶地一拍手:“你也觉得我三哥很讨人嫌是不是?他小时候真的好讨厌,总拉我辫子,还带我去爬山上树,把我衣服弄得脏兮兮的。”


    这点乐月觉得自己特别有发言权。皇子与公主小时候是不会刻意分开养的,一般过了七岁,公主们开始学女红,皇子们读完基础开蒙的书后,才会各住其所,来往便渐渐少了。


    越清眠失笑,看来苍莫止在宫里也是不消停的。


    提到这些,两个人的共同话题那可是太多了。越清眠也从乐月公主这儿得知了不少苍莫止小时候的事,觉得又好笑又好气。


    两个人聊了好一会儿,越清眠见时间不早了,才告辞离开。临走前,他给乐月公主留了不少药,每一样都细细交代了用途和服用方法,若公主有个小小的不适,便可自己应对了。


    越清眠回到王府,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了。


    苍莫止正在伏案写信,书房门就被推开了。


    苍莫止心下不悦,心想哪个没规矩的,敢不通传就开他书房的门,结果一抬头,就看到带着笑意的越清眠。


    苍莫止顿时就顾不上什么信不信的了,立刻丢下笔,绕过桌子走了过来,一把将越清眠抱进怀里。


    越清眠笑意不减:“这么老实吗?连王府门都不去了。”


    他原本以为他回来时苍莫止恐怕并不会在府上,至少应该去府衙找点事打发时间,没想到这人居然待得住。


    “原本是想出门的,但又想不到出门做什么,如今延州太平,需要我做的事不多。我想着乐月失踪的事差不多也应该传到我这儿了,正准备给二哥写完信后,拟个折子让影七抄一遍,等时机差不多了,就送到京中去。”苍莫止想着早做准备,还能斟词酌句一番,不要出了纰漏才好。


    越清眠笑道:“也好。估计皇上看到你的折子,会更觉焦头烂额吧。”


    “他爱怎么样都好,我是懒的在意的。”说罢,苍莫止把越清眠拉到桌前,双手扣在他腰侧往上一托,就让他坐到了桌上。


    越清眠看着苍莫止,多日不见的想念在这一刻有了具象,就是眼前这个人,看到他,自己的想念就有了回应。而其他的人、事、物,在此时此刻都变得不重要了。


    越清眠抚上苍莫止的脸,可能是他不在的缘故,苍莫止就没那么在意形象了,下巴冒出一点小胡渣,粗粝的,但并不算扎手。


    苍莫止握住越清眠的另一只手,回望着他的眼睛,真的是怎么看都看不腻。


    越清眠扬起嘴角,倾身向前,吻上了苍莫止的唇。


    苍莫止握着越清眠的手收紧了几分,从慢慢等待越清眠的侵入,到占据主动,反客为主地侵占他口中的柔软与温热。


    桌上的纸被越清眠无意抓皱了,笔也在越清眠被压在桌上后,滚到地上,在地面留下一个墨点。就像此刻,苍莫止在越清眠颈侧留下的红痕一般大小。


    第80章


    越清眠一路赶回来,本就挺累的,再被苍莫止这样一折腾,整个人都昏昏欲睡的。


    苍莫止轻吻着他的脸,精神明显比越清眠不在的时候好多了。帮越清眠简单合了衣裳,就把人抱起来去了主院——芳苓院人多,他怕越清眠不好意思。


    下人们非常有眼色地送来热水,苍莫止帮越清眠脱掉衣服,又把他抱进热水里。


    越清眠舒服地叹了一声,人也没那么想睡了。


    苍莫止没敢在旁边陪着,怕自己一个没忍住,把越清眠累坏了,明天他可能就要收获一个不理他的越清眠了。


    晚上,越清眠是睡在苍莫止房里的。两个人说起了嵊山关现状,越清眠又跟他说了公主的情况。


    知道乐月在嵊山关挺适应,苍莫止便放心了。


    “还有一事现在可以去办了。”越清眠心里一直记着,只是之前时机不到。


    “你说。”


    “我需要你派人到南方的村落去,假装只是路过借宿,然后把京中有养药人的毒医一事传开。”越清眠觉得如果不是逼不得已,毒医多半不会离开京中了。而毒医在京中,对所有人来说都是危险。


    苍莫止不解:“是有什么说法吗?”


    越清眠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我听闻养药人的毒医在南方有毒医的村落里是被人所不容的。所以养阿凤的毒医多半是被赶出来的。但同样,这些村落里也有一些人是专门处置这些毒医的,为的就是怕他们用歪门手段害人。只是每个村落的习俗不同,有的是赶走,有的是直接杀掉。我们对那毒医的了解有限,还是得找专门做这些事的人来才成。”


    其实他自己是能杀的,但如果是在其他地方,这个手他动了就动了,但是在京城里,皇上还指望毒医给他做长生不老药了,他去杀皇上多半是不愿意信的,所以还得找对口的人来,这样皇上才会相信哪有什么长生不老药,都是别人诓骗他的谎言罢了。如此,皇上才会知道养药人的毒医的危险,才会愿意杀掉此人。


    “原来如此。”苍莫止觉得这事刻不容缓,“明天我就安排下去。”


    “嗯。我并不清楚能处置这种毒医的人到底在哪些村落,所以只能让你派人去大面积撒网了。”越清眠是真的不知道,他只知道有做这些事的人,毕竟这样的毒医在南方那也是相当危险的存在。


    “好,有目标总比没有好。”这次是去散布消息,不是换粮,速度肯定比换粮快的。


    越清眠开始犯困了,打了个哈欠。


    苍莫止便自然地把他搂进怀里:“睡吧,这些日子在嵊山你也辛苦了。明天早上不让人来打扰你,你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


    越清眠轻声笑了笑,说:“你陪我。”


    “好。”


    两个人相拥而眠,以解相思。


    *


    淳信侯在事发地查了几日都没有结果,只知道这山上的确有山匪,这一大段绕山的路都不安宁,山匪、山贼频出,官府虽然也派人剿匪数次,但收效甚微,因为山太大了,这些匪贼多半都是狡兔三窟的,很难一网打尽。


    另外,这些人并不抢寻常百姓,只抢富人或者商队,基本杀人的少,就以抢东西为主,所以寻常百姓怨声并不强列,对官府未能剿尽的行为并不是那么在意。


    淳信侯又带着人在周围数里找了一圈,依旧是什么都没找到。


    皇宫内,周载帝也不得安生。


    苍莫止的折子就摆在桌上,明显写折子的时候语气焦急,有些语句不通顺的地方。但字写的很工整,并不急躁,显然是别人听他说后代写的。


    他让乐月去和亲,意图逼苍莫止送药人来,结果什么都没得到,女儿和大儿子还下落不明了。这若传开,就算百姓们不知药人一事,也会对大惠的安全以及官府是否治理得当产生怀疑,公主和亲的队伍都敢抢,寻常百姓的安危哪还有保障了?


    如果这次不能查个清楚,给出合理的解释,苍莫止那边肯定也不会善罢甘休,这才是最麻烦的。在周载帝看来,苍莫止手虽然废了,也被赶去封地了,但他在军中的威望还是很高的,难保军中将士不被他煽动,尤其是苍莫止多半已经知道药人的作用以及毒医的存在了,游说起来恐怕更得心应手。


    而让周载帝闹心的还不止这些,皇后天天来问情况,对着蓉妃和苍闻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弄得现在苍闻启也不敢轻易进宫了,就怕遇上皇后,不仅要被骂,还得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以免口不择言,泄露了什么。周载帝也不能说皇后什么,毕竟那是嫡长子,皇后急是必然的,如果他斥责皇后,别人就会觉得他这个作父亲的凉薄,就只能任皇后闹着。


    今日,皇后又来了,她是得了消息,说淳信侯又来信了,所以她第一时间就赶过来了。


    行过礼后,皇后焦急地问:“皇上,淳信侯那边可有好消息?”


    周载帝觉得自己烦躁的头都要炸了,但还是得耐着性子安抚皇后:“暂时没有消息。不过现在没有消息也算是最好的消息。”


    皇后脸上是难以掩饰的失望,她现在还能每天起身把自己打扮一番,而不是自暴自弃地以泪洗面,就是因为还没等到最后的消息。


    这时,达安来报,说李太医求见。


    周载帝就感觉眼皮跳了几下,苍川之因为乐月的失踪再次倒下后,就是这个李太医负责每日去请脉开药。也是因为苍川之病了,所以周载帝对苍莫止的怀疑更小了。他知道苍莫止重情义,对他的兄长妹妹格外看重,所以如果是他干的,一定会提前跟苍川之说,不会让苍川之上这么大的火,都病倒了。至于李太医,那是他的人,不可能帮着苍川之装病。


    “宣。”周载帝道。


    李太医快步走了进来,跪下行礼后道:“启禀皇上,二皇子病情一直不见好转,臣已尽力。今日再去看诊时,发现二皇子手指发紫,不像寻常病症,倒更像是……”


    说到这儿,李太医的语气有些犹豫。


    周载帝眉头皱的更紧了:“更像什么?”


    “更像是中毒了啊!”说完,李太医一个头磕在地上。如果二皇子只是忧思过度,急火攻心还好说,可现在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明显就是种毒的症状!


    “中毒?!”没等周载帝说什么,皇后先惊叫起来。


    “是。”李太医颤颤巍巍地说。


    “中的什么毒?!”皇上撑着桌案问。


    “臣、臣无能!实在没有头绪。”这也是他惶恐的原因所在。


    皇后像抓到了把柄,立刻对周载帝道:“皇上,连太医都不知道那是什么毒,肯定是不常见的啊!像这样的毒谁能弄到,二皇子又是谁的阻碍,您难道想不明白吗?!”


    皇后就差把苍闻启的名字直接说出来了。


    周载帝心里也开始没底了,正如皇后所说,这些情况似乎都指向了同一个人。可想到自己的长生不老药,周载帝还是没有立刻发难,而是对李太医道:“叫上其他太医一起,再去给二皇子看看。”


    比起苍川之身中奇毒,他更希望是李太医医术不精。否则皇后的话就会成为他最担忧的情况。


    “是!”李太医一刻都不敢耽搁,退下后立刻跑去太医院搬救兵了。


    *


    苍莫止这边收到了蔡屹送来的信,问的当然是大皇子是否在延州。虽然这封信在这个时间送来,十分不合时宜,甚至会得罪苍莫止,但蔡屹属实管不了那么多,必须要问一问才安心。


    苍莫止倒是没有自己做主回信,而是请了苍锦商来商议,


    苍锦商十分干脆:“你不必顾忌我。如今若告知了舅舅我的所在,你为乐月的谋划就白费了。”


    “多谢大皇兄体谅。”既然苍锦商这样为他的妹妹着想,这声谢他是必然要道的。


    苍锦商摆摆手:“我并非要让你承我的情,而是我也不赞同乐月和亲。只不过在父皇那里,我不能多说什么,只有二弟自己去求,父皇才不会生疑。如今你只是做了一件正确一事,我这边你不必担心,我既然跟着来延州了,那种们就是一条船上的。”


    “好。”如此,苍莫止便不犹豫了,让影七帮他写了信回丞相,就说自己完全不知情,没有皇上的旨意不敢擅离去找人,只能请丞相多费心了。


    至于他手臂恢复的事,苍锦商没多问,苍莫止也没多说。子郁在府里,府上一切事他都知道,现在苍锦商来了,子郁肯定会跟他说。至于苍锦商会不会往外说,之前苍莫止还不确定,但现在知道苍锦商是懂分寸的,便更放心了。


    越清眠自嵊山关回来后,好好地歇息了几日,这才准备回芝草药铺继续坐诊。


    他脖子上的印子已经淡的看不出来了,想到他回来第二日,阿凤就一时盯着他的脖子瞧,估计脑子里全是疑惑,就是不知道从哪儿问起,最后是被十六拖走的,就觉得很好笑。


    天气热起来,大家穿衣也越发单薄了,越清眠怕药铺人一多了会热,便在出门前去了一趟苍莫止的书房,想找把扇子带着。


    刚进门,就见苍莫止一脸要笑不笑地坐在桌前看信。


    “你这是什么表情?发生什么有越的事了?”越清眠问着,便轻车熟路地去架子上挑扇子。一般苍莫止喜欢的扇子都是放在房间的,这里都是些不大值钱,他又不太喜欢的。随便拿哪一把都行。


    苍莫止抖了抖手上的纸:“因为乐月不见了,原挞族不信会有人敢截公主的出嫁队伍,认为大惠并非真心要与他们和亲,觉得受到了侮辱,这会族人已经集结完毕,准备向大惠开战了。”


    开战肯定不是好事,但想到现在最难受的应该是周载帝和苍闻启,苍莫止就打心底里觉得畅快!如果不是四皇搞出个长生不老药的名头,若不是父皇贪心太过,就不会想出让乐月和亲来逼他交出药人,自然也就不会有后面这些事。而现在这个结果,只能说是他们应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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