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月阁中,若微用完晚膳,正和雪青和云霏在花园里摘着海棠果。雪青捧起一些,用清水洗了,挑了一个递给她,问:“娘子尝尝好吃吗?”
若微接过,咬一口,觉得颇为甘甜脆嫩,便笑道:“好甜!你们也尝尝。”
二人各自尝了一颗,都说好吃。若微说:“太好了,我们摘多一点,明日可以煮点饴汤喝。”
雪青笑道:“好呀!到时做好可放些冰保存着,正好消暑。”
大家都点头,边说笑边摘了一阵,感觉果子数差不多了。云霏就把摘下来的海棠果拿去给人清洗,雪青回到内堂,准备去伺候若微洗漱。
若微还在花园逛了一会,正打算回去,就看见福宁带着几个人走了进来,远远看见她,便走上来,笑道:“郎君叫奴给您送些解闷的小玩意。”
若微有些诧异,连忙引福宁进去。福宁一边指挥着人把手中的物件一一放好,一边说:“都是些小物件,郎君说您闲来无事,随便把玩把玩便好。”
若微看着福宁殷勤的笑脸,有些不安,说:“劳烦替我谢过郎君。”
“这是自然。”福宁脸上挂着热切的笑容:“您且准备着,郎君说了,今夜要来瞧您。”
若微一怔,说好。福宁再行一礼,退下了。
云霏在一旁收拾着送来的东西,对若微说:“郎君心里还是有您的。”
若微沉默下来。云霏心疼不已,她连忙让自己振作起来,边给她若微脱下外衣,边说:“您在郎君心中的分量愈重一分,日后的日子才愈好过呀。”
若微不说话,半晌才闷闷地应了。雪青给她备好热水,还想服侍她沐浴,若微让她出去了。
她一个人缩在浴池里,望着覆海之上繁复生动的图纹,海棠花纹的雕窗掩映着,透进些外头暖黄色的淡淡的烛光,影影绰绰地映在她脸上。
热气腾腾的兰草水泛出清冷又苦涩的气味,她的口中仿佛也隐隐尝到了苦味。而有一股至深的惶恐与茫然之感,又再次涌上心头。
出了浴房,雪青帮着若微换上了一身胭脂色绣海棠花的长裙。若微于是在妆台前坐下。
花卉纹梅带镜放在金錾花八方灯下,映出一张年轻的娇美的脸。梳妆台上放着各式的胭脂膏粉,云霏一一使用着,去细细地给她打理妆容。雪青在后头一下又一下地梳着她的长发。一切都已完备,云霏又在她身上抹了几点香露。望着镜中的她,云霏不禁微笑:“娘子真是美极了。”
若微望着自己,在妥帖而精致的妆容下,较之平常,她的面容显得格外鲜妍而美丽。而那朦胧着的昏黄的灯光,又衬出一双楚楚的如同剪水般的明眸。若微感觉自己有些陌生了。她想说些什么,但对上云霏含笑着的眼睛,她还是微笑地点了点头。
福宁给她送了很多东西,其中又一个唤作“被中香炉”的,很是令她喜欢。它是一件鎏金镂空的银薰球,看起来像是两个银碗组合在一起。若微取了一点赵郁仪上午派人送来的蘅芜香点上,发现无论自己如何转动,甚至翻滚这个香球,里头的香如何都不会洒出来。她颇觉惊奇,像小孩儿般不停摆弄它。
雪青在一旁看着,也觉得有趣,说:“娘子可以把它放在被褥里,日常熏一熏呢。”
“你说得对。”若微还没想到这一层,“今晚就可以拿来用。”
若微看着这个小球,稍稍开心了一点。这时,有人掀起门口的帘子,说一声:“郎君来了。”
大家都一怔。若微还来不及把香球放好,赵郁仪就进来了。他看一眼香球,说:“若是喜欢,明日再让人多送几个。”
若微垂下长长的睫毛,没有说话。只是走上前,去给赵郁仪脱下外袍,她步态轻盈,身姿纤盈,动作间,皆是天然流露的绰约之姿。
赵郁仪看着若微脸上动人的情态,站在原地,等待她轻轻解下自己的外袍。
若微解下后,然后交给云霏放好。
赵郁仪轻轻握一下她的手,和她一同坐了下来。
众人互相使了使眼色,都悄悄退下。
“您今日赏赐下来的礼物,妾都一一看了,很是喜欢……”若微偷偷看他,声音小小的,又说了一句,“谢谢您。”
她纯净的眼睛是如此的动人。赵郁仪微笑了,“你喜欢就好。”他的手指拂过若微掉落在颊边的发丝,察觉若微的脸微微的红了。他叹一口气,“怎么还是这么容易脸红?”
若微秋水般的眼睛看他一眼,却不说话了。
赵郁仪的心轻轻一动,将她揽在怀里,声音很温和:“有一件事要同你说。”
若微一愣,然后道,“郎君请说。”
“过两日,我打算往扬州去。”赵郁仪道:“你一人在这,我也不放心。明日收拾一下,与我一同去吧。”
“扬州?”若微惊讶不已,她知道赵郁仪一定有事要做,没有去询问,只是说:“妾以为您要回长安了……”
赵郁仪柔声道:“还不是时候。”他想了一想,“大概也要过个二十来天吧。”
二十来天!若微心中一惊,那也用不了多久了。她不禁流露出惶然的神色。暖黄色的烛光下,她漆黑而纤长的睫毛轻轻一抖,流露出若有若无的哀伤之态。她只是安静地看着赵郁仪,沉默着,没有说一句话。
赵郁仪于是安抚般的说:“不要害怕。”他凝神一会,“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若微并不是很信。可赵郁仪话已至此,她只能轻轻的点一点头。她不敢问赵郁仪对自己有什么安排……她只是温驯地倚在他怀里。赵郁仪身上淡淡的蘅薇香,一阵一阵的拂过她鼻尖,这清甜而微冷的味道,令她不由得沉醉,同时也战栗不已。
而赵郁仪只是一下又一下的抚着她绸缎般的乌发,说:“你挑几个合心意的奴婢,去扬州伺候吧。余下的人,若有中意的,同福宁说一声,来日一同送到长安去。”
若微说好。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迟疑地出了声,“徐姑姑……”若微的声音听起来有点胆怯,“她也要去扬州吗?”
赵郁仪一怔,看了一眼若微,说:“后院自然是要有一个主事的奴婢。”他的声音顿一下,“怎么?她惹你不高兴了吗?”
若微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但想起徐姑姑是奉赵郁仪的命令来她“规矩”的,就不出声了。现下还不是时候……
“没有。”她轻轻地说,“妾就是多问一句。”
赵郁仪敏锐感觉到她的未尽之意。他记在心里,却没有再追问了。他与若微对视一会,全然沉浸在她静美的水眸中。在他含笑的目光下,若微的脸微红,她的贝齿轻轻咬着唇瓣,鼓起勇气,说:“妾服侍您安置吧。”
赵郁仪点了点头,却没有动作。若微颤抖地伸出手,轻轻碰上赵郁仪衣服的系带。
她已经很会服侍男子更衣了。自从第一次被赵郁仪无声斥责之后,徐姑姑就多次派人来教她,她也拿雪青和云霏做过无数次尝试,现在已经很娴熟了。
阿娘如果知道,一定会很吃惊吧。毕竟从前,她总觉得小女儿离出嫁还很遥远,从来没有叫人教过她……
若微的眼眶有些湿了,她连忙眨几下眼睛,才没有让赵郁仪看到。她除下赵郁仪的外衣,又除下自己的。带着很多的惶然与害怕,她轻轻碰上了赵郁仪的嘴唇。
赵郁仪在朦胧的灯光下看她的脸。她唇边浅浅的微笑,还有她眼睛里透露的一点期盼与惶恐的光。他不由得怜爱,同时生出了如火般的欲求。于是他不再忍耐,反客为主般的入侵她的唇瓣,然后深深压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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