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会有机会的。”眼中锋芒逐渐隐去，陆砚州淡淡一笑，又变回不温不火的模样。
百伦擦去额头上的冷汗。
不知道为什么，当陆砚州沉下脸，他竟然有种脊背发凉的感觉。
再看向陆砚州，对方依旧温温和和，没什么脾气的样子。
或许是错觉？百伦不确定的想。
几人以为陆砚州所说的‘以后会有机会’，是指寒冬过去再重新种田，他们冷哼一声：“如果你的植物是真的，那你种出这一次都算运气好。”
“以后？谁知道你能不能再种出来。”
不等陆砚州回答，他们拂袖而去。
“抱歉。”百伦苦笑一声，替他们道歉，“他们都是埋头做研究的人，脾气不怎么好。”
身为阿帕斯达的教授，这些人自诩清高，一身臭脾气，有时候连校长的面子都不会给。
“靠本事吃饭的人，有脾气正常。”陆砚州并没有生气，他看向百伦，揶揄道，“你也是其中之一吧。”
百伦老脸一红：“我、我脾气倒没那么差。”
陆砚州不置可否，笑得意味深长。
到底活了两百多年，百伦只当没看到陆砚州的表情：“陆砚州，我能仔细看看你之前捡到的石碑吗？”
“没问题。”陆砚州一口应下。
一夜大雪，世间万物都被大雪覆盖，石碑也不例外。
陆砚州拂去石碑上的白雪，调整一下摄像头。
百伦认真观察着石碑，十分钟后，他叹息一声：“我去查过，这种文字……有点像最古老的母星文字。”
“距今太久，我们已经无法破译。”
对此，陆砚州早有预料：“需要我给你翻译吗？”
百伦摇摇头：“我看过你之前的直播回放，已经记录下你的翻译了。”
两人隔着遥远的时光和星河，不约而同的陷入沉默。
时间过去得太久，斗转星移，沧海桑田，江南水乡都变成了戈壁沙漠，何况文字。
百伦突然开口，打破沉默：“三千年前，地球历2053年，人类爆发了当时最大规模的战争，那时的人类科技不高，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上携带着大量辐射。”
“为了赢得胜利，战争的每一方都使用了这种武器，现存资料上记载着的使用次数，就足足有三千多次。”
更何况还有一些没被记录下来的使用次数。
听到前面几句话，陆砚州表情还算淡定。
听到三千多次的时候，他瞳孔猛地一缩：这种规模的战争，没把大陆打分裂，已经是个奇迹！
等等，真的没打裂开吗？陆砚州背后发凉。
百伦注意到陆砚州罕见的失态，他表情晦涩：“你可能不明白这种武器意味着什么……仅仅十年后，当时的母星就进入了辐射时代。”
“动植物感染畸变，人类基因变异，辐射无处不在，人类不得不握手言和，从当时几百个小型国家，重组为两个联盟，东方联盟和西方联盟。”
“地面有辐射，人类想办法深挖地下，组建了多个地下城……”
说到这里，陆砚州和百伦一起看向石碑。
听过这段历史再看这块石碑，似乎又多了什么沉甸甸的东西。
陆砚州摸了摸石碑：“它的主人，应该是个救了很多人的英雄。”
“辐射时代之后，人类确定母星不再适合生存，开启流浪纪元，所有人类坐上飞船，离开母星……”百伦深深看着石碑，眼神复杂，“或许，石碑主人的后代和你一样，在宇宙里迷失了方向。”
“所以才会保留下这块石碑，以及那么多古地球资料，又被你找到。”
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听到最后一句，陆砚州表情微妙。
……这老头想象力挺丰富，最后世界线收束，居然逻辑自洽了。
百伦一生致力于研究古地球，怀揣着对母星的深深爱意，现在亲眼见到属于母星的文物，他暗中哭过好几次了。
说完母星的故事，他眼眶又开始泛红：“陆砚州，宇宙太大，也许我们终身都无法定位你所在的荒星，但是……我恳求你，将母星有关的知识传播开。”
至少，能让被遗忘的母星重回星际人的视线，重拾属于人类自己的文明，而不是再一次沦为无根的流浪文明。
陆砚州沉默几秒，笑了笑，开口道：“这正是我开直播间的原因。”
百伦长舒一口气，后知后觉的脸上发红：“今天我感慨良多，有点多话。”
“没事，我喜欢听你说母星的故事。”陆砚州手放在石碑上，轻轻说道。
百伦哈哈一笑，又恢复了平时的豪放，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如果你愿意，我随时可以讲给你听。”
“不过现在还是请你帮我解析一下古地球文字，这些文字的时代较早，你应该比我们更有优势。”
陆砚州没有拒绝。
只是，在百伦拿出资料的间隙，他忍不住偷偷问了系统一声：‘人类真的全部离开地球了吗？’
系统之前说过，人类造飞船离开时，总人口不到十亿，应该就是百伦所说的战争和辐射影响，导致人口大幅度缩水。
但要一口气带走好几亿人口，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没有。’系统语气冰冷，‘人类挖空地球所有资源，造出四个飞船，最多只能带两亿人口。’
这句话的信息量太大，陆砚州足足愣了好几秒才缓过神：‘剩下的人类呢？’
‘你知道的。’系统平静的说道，‘他们抛弃了地球，也抛弃了同胞。’
如果仅仅是坐飞船离开也就罢了，偏偏还耗尽了所有资源……那留下的那些人类，该如何存活？
陆砚州不得不承认，他低估了人类的残忍。
‘这块石碑的主人，他不是辐射纪元的人。’系统没忍住，补充道，‘他也是留下的人类之一。’
陆砚州猛地看向那块石碑。
这不是尚且怀揣着希望的人类立下的石碑，这是真正身处绝望的人类立下的石碑。
他带领着一群被放弃了的老弱病残，硬生生在绝路里撑起了希望。
陆砚州心情复杂，看向石碑的目光沉甸甸的：‘统子，你该绑定他，而不是我。’
系统没有说话。
‘我以前……’陆砚州第一次对自己的过去产生了强烈好奇，‘是个什么样的人？’
陆砚州早就察觉到，自己的身手过人，感情也格外平淡，仿佛没有什么东西能挑起他的情绪。
明知道自己失忆，他不慌乱，不好奇，对过往的记忆也没什么太强的执念。
这种性格的人，怎么看，好像都不太适合成为拯救地球的救世主。
这一次，系统没有沉默：‘是个笨蛋。’
正沉浸在自己情绪中的陆砚州；‘？？？’
乱七八糟的情绪瞬间淡去，陆砚州哭笑不得：‘统子，你这么说，显得绑定了我的你，也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系统坚定的说：‘笨蛋才能拯救地球，聪明人救不了。’
陆砚州：‘……并不会觉得荣幸，谢谢。’
经过系统一番打岔，陆砚州成功将所有情绪抛到脑后。
替百伦解决了一些他有把控的疑难问题，剩下的他也爱莫能助，就算如此，百伦依旧如获至宝，拿着记录好的资料匆匆告别，埋头研究去了。
今天受到的震撼逐渐平复，陆砚州正打算下线好好休息一下，一条消息又弹到他面前。
陆砚州吐槽：“还能不能让我下线了。”
本不打算搭理这条消息，一眼扫过去，陆砚州停下退出的动作。
【陆砚州先生，我是超星直播平台的总经理米斯，请问你是否愿意出售你的视频版权？我们公司愿意斥巨资购买。】
陆砚州回忆几秒，没记错的话，超星……是流星直播的敌对公司？
这两个直播平台的规模和用户流量不相上下。
流星直播是个单纯的直播平台，算得上小作坊，靠运气成为了本星系最大的直播平台之一。
而超星直播，是大集团旗下的子公司，家大业大，财大气粗……行事作风出了名的无耻。
最近风头太过，似乎被盯上了。
陆砚州点开对话，回复道：“如果我不同意，你们会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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