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文学 > 古代言情 > 黑化前能让我先报仇吗 > 28.第三日:醒
    28  ? 第三日:醒


    ◎“娘子的心真实是狠。”◎


    沈宁意差点就被门槛绊个踉跄, 立刻下意识背过头去,手不自觉握紧了门框。


    只听见身后传来细细簌簌的衣物摩擦声,她又才慢慢转过头去看。


    贺汀已经慢慢坐起身来, 那双眼低垂着, 目光很静, 像是还没发现身旁棠骑的尸身, 刚才突然投过来的视线也只是巧合而已。


    沈宁意松了口气, 又见小院那边的门突然被推开, 心知卫青之已到,她心中也实在不想看到贺汀看到棠骑尸体后的反应, 立即就化作一道光飞到小院的那棵树上了。


    看着卫青之带着手下匆匆奔进屋内,她心中隐隐不安起来。


    若小孩发现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她的思与想一时都随着夜色和凉风一时不知发散到何处,她双眼看向空中幽深的浓云,耳旁的声音却避无可避。


    是刀出鞘的声音,和锋利刀页和刀鞘口处的微微撞击声。


    紧接着, 刀声划破冷风,只在瞬息之间便插入了血肉之中, 她又听到了一声闷哼和鲜血溅出来的声响。


    血腥味就这样毫无遮掩地传到了她的鼻尖。


    剑“欻”地落到地面,金石相击。


    沈宁意知道, 曹卫死了。


    但是是谁出的手呢?


    脚步声慢慢出来了,沈宁意低头看到了白净的面上溅了血的贺汀, 他半边身子都散开了血花,一滴粘稠血液随着他垂落身侧的手,正在缓缓滴入了脚下地面之中。


    那是极为细微的一声“啪”,血滴就被地面撞碎, 融了进去。


    只有沈宁意听得到。


    她甚至能听到他急速的心跳声, 和起伏不止的微小喘气声。


    沈宁意静静望过去, 只见贺汀双唇紧闭,眸色沉沉,正在一言不发地望向天空。


    卫青之也随之跟了出来,他还是一如往常般情绪平静,只是脸上也没有了笑,他吩咐了手下快速处理了曹卫的尸体,上前了一步,双唇嚅动,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话还未说出口,却听贺汀却先说话了。


    少年的声音有些发哑,似乎在极力压制些什么:“我知道。”


    卫青之垂下双眼,也将那几句话咽下喉咙,两人默默在凉夜中站了片刻,不知都在想什么。


    片刻后,卫青之微微叹气,只吩咐手下又要带走棠骑的尸体,贺汀这时出声阻拦了:“留下棠骑。”


    卫青之知他此时心伤,只上前轻轻拍了他肩膀以视安慰:“明日在家休息,不用来上课。”


    随即便带着手下离开了。


    他出了门,沈宁意还是听到听到卫青之在门外的低声喃喃:“娘子的心真是狠。”


    沈宁意知道他在说给自己听,却不以为然。


    神护万物,却也视众生平等,哪来那么多爱恨呢。


    她又将注意力集中到贺汀身上来。


    虽然她不希望他造杀业,但他眼下是人,是在渡劫,斩一个坏人或许还是积功德的事,只要他将来不残害无辜百姓,便是没什么关系的。


    但眼下这场面跟沈宁意想象地实在有些出入,她以为小孩会大哭,会崩溃,但他却利落地出手杀了曹卫,还站在院落里一言不发。


    总感觉哪里不对。


    她默默盯住他动作,却见小孩在院子里一动不动地站了半晌,不哭不闹,面沉如水,让沈宁意猜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沈宁意心中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凡间种种,总要过去,他与她这短暂的缘分,就如同一滴晨露一般短暂,等到天亮,便会消失。她心中明晰这一道理,但贺汀此时只是凡间少年,怕是,还需要更多时间。


    小孩却突然有了动作,他折身去拿了一把铁锹出来,走到树下开始挖起土来。


    沈宁意明白他是想将棠骑埋在树下,只靠在树上静静陪他。


    时间好像在铁锹与泥土中的一点点响起,贺汀一声不吭地将泥土刨出来。


    只在某一瞬间,沈宁意好像听见一滴液体滴入泥土之中,很快又被泥土石块的翻动掉落声掩盖。


    沈宁意眉梢一动,不动声色地侧耳细听,那声音渐渐大了,那液体滴落的速度越发快起来,


    沈宁意这才低头细看小孩深埋低垂的脸,才看到他满脸的泪痕,紧抿的双唇和通红的双眼。


    她心里莫名松了一口气,身体也顿时放松下来,将头靠在树干之上,安静地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陪着贺汀,任他发泄。


    小孩的哭泣声被掩盖在铁石泥土之后,直到挖好深坑,他才停止了动作,再抬头时已没有在哭泣了。


    但他额头都是汗水,亮晶晶,双眼微微发红,平静又悲伤,里面的光芒却如同这个夜晚一样,被熄灭了。


    他转身进屋抱出了棠骑的尸体。


    沈宁意也是这个时候才发现贺汀已经高大地可以轻松把棠骑抱起了。


    沈宁意心中五味杂陈,理智在告诉自己:一切不过虚妄,都是假的。


    这个贺汀是假的,棠骑是假的,她与他的相处全抱着目的,他也知道她不是真正的棠骑。


    沈宁意凛住心神,只见贺汀并没有直接把棠骑的尸体放入坑内,而是将棠骑轻轻放在一旁,自己先躺进了坑里。


    沈宁意没得一愣,又听见贺汀用着哭后略带沙哑的嗓子说道:“你曾经说,死后便要被埋在这棵树下,成为它的养分。”


    “今日,我帮你实现了。”


    沈宁意蹙着眉一时怔住,她从未说过这样的话


    难道,是从前的棠骑说的话吗?


    沈宁意心中突然仿佛卸下大石,没得轻松了些,只有少许莫名的奇怪情绪渐渐升起来。


    想来臭小子刚才哭得也是原来的棠骑吧,亏得她刚才总有些许惆怅,怕他伤心过度,看来都是她自作多情罢了。


    不过也是,毕竟从前那个棠骑才是陪他最久之人,他之前或许知道棠骑下毒却还是甘之如饴,想必原因就在此处吧。


    臭小子之前做出那副不舍求人的态度,定也是把她当成棠骑替身。


    她竟然真还有些入了戏,现在想来倒是她蠢了。


    她眉目冷了下来,冷哼一声,看着这臭小孩还在帮棠骑的尸身试用这土坑软不软,心中更是有些不快活起来,正要直接飞走之际又听得贺汀突然仰面朝天虚虚地往上望天,呢喃说道:“你还会回来的,对吧?”


    他的视线就在自己身前,沈宁意微微往前低头,发丝和视线一起垂下和贺汀直接对视了。


    贺汀却只在瞬息间又垂下眼帘,恰好躲开了沈宁意的视线。


    沈宁意歪着头又盯他两眼,只见贺汀立即翻身而起,走出坑内了。


    着什么急呢?


    沈宁意还是忍不住弯着唇笑哼了一声:还算有点良心。


    原来是猜出她不会死呢,才会没祭奠一下她。


    她想:我才不会回来呢,就算回来,也才不会到你身边陪你渡劫了。


    臭小孩。


    她整理了情绪,心下觉得这次也算和这个凡人贺汀好聚好散了,又靠到树干上看他埋起棠骑的尸身来。


    他满身是泥渍与已经发黑的血污,脸上也沾了泥土和血,发髻凌乱,衣衫也松松垮垮,看起来颇为狼狈。


    可他也悲伤且从容,令沈宁意忍不住一直看向他。


    等到这夜就要变亮,他才埋好了最后一捧土。


    他随即坐到小院里的石凳上,默默去看这天色熹微了。


    而沈宁意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见那边的天已经渐渐亮起来,另一边的月亮被晨光照得透亮,正在逐渐离开天际。


    两人一人在地面,一神在树上,各自独坐着,却一起看看了日出,等沈宁意再低头时,发现贺汀已经倒在石桌上睡着了。


    沈宁意也终于可以施法帮贺汀善了后,将此地血迹和污渍都清理了干净,还把贺汀也用洁净术包裹洗净了一遍,送回里屋了。


    而她无意扫到那她给贺汀留在桌上的纸张上已经沾上了点滴血迹,她略一思量,素手一挥,那纸便又通体洁白,又留下了另外四个大字:有缘再见。


    若是有机缘,自会在她向他寻仇之前再见。


    她出了门,就正见到归来的童凤,他身侧还跟着东阳帝君的三弟子焦逢。


    沈宁意与二人颔首见礼,而童凤则面带愁容,一上来就说道:“给那个戈南罪神给跑了!”


    沈宁意立刻开口道:“他逃往何处了?”


    她又想到那戈南神之前对她那次威逼利诱时所说的话,心中顿觉不妙,又追问道:“可通知东阳帝君了?”


    童凤沮丧道:“就没见过能有速度超过我的神砥,他定是用了什么遁天入地的神器!”


    他又道:“我们只抓到了和他同谋的一只小妖,却不知他去往何处了。”


    “师父已到了,只说一切都是天意,不必忧心。”他话音一转,“对了,师父正在山下城中等你,你且先随着师弟去吧,贺汀这边便暂由我来看管了。”


    沈宁意点了头,正要和焦逢离去,童凤突然凑到她耳边问了一句:“岛神,我小师弟没出什么问题吧?”


    沈宁意转头对他堆了一个敷衍至极的笑,说道:“没什么问题,就是杀了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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