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体会
从穹顶向下看去, 这是一座了无生气的大殿。
阴沉、黑暗、悲凉,带着强权与血腥的味道。
她紧紧牵着魔尊苍白纤细的手,跟着魔尊静静地走过可能吸满了某人滚烫鲜血的地毯, 魔尊回头, 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什?么话也没有?说,却什么话都已经说了出来。
魔尊带着她打开?隐藏的门扉, 带着她向下、向下、不断向下。
螺旋状的楼梯深不见底, 就像是要前往地狱一样。xzfsc
人在看向低处时, 总会有?种眩晕的感觉, 百年前吞海带着她跳下时她是这么感觉的,现?在她紧紧跟着步思帷向下走去时, 她也是这种感觉。
晕眩,就好像自己的身体、精神都不再属于自己了, 呼吸变得?困难,大脑却出乎意料地跃跃欲试。
纵身跃下的话, 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会前往一片火海的地狱吗?会被火海中的恶鬼抓住脚腕吗?会见到她所杀死过的人吗?梁旅落……还会在那里?吗?
这些孟易觉全都无从得?知?, 她只能握紧步思帷的手, 从她冰凉的皮肤中寻得?一丝尘世的慰藉。
“……到了。”
女人停下脚步, 轻声说道。
长明?的夜明?珠在黑暗之中发出幽幽的荧光,照亮了眼?前恐怖的景象。
孟易觉不自觉瞪大了双眼?,那是她所熟识的东西。
一潭血池。
“……我一直, 都在这里?。”
步思帷垂下眼?睫。xzfsc
事实?上?,她并非只有?孟易觉回来?的这几?天躲藏在这里?,只要处于这座宫殿之中, 她基本都是在这个狭小的地下空间中度过。
这里?与地上?高大巍峨的宫殿形成了鲜明?对比,任谁也想不到, 在君临魔界巅峰的魔尊心中,在那座冷酷又令人恐惧的宫殿之中,只有?这么一个狭窄而令人不安的空间是属于她的。
孟易觉的目光再没能从那一潭不似实?物?的血池上?挪开?。
半晌,她才用干涩的嗓子说道:
“……那是,梁旅落的东西吗?”
她记得?这潭血池,她当然记得?这潭血池,她怎么可能忘记百年前的一日,她在这潭血池旁目睹了最后一只吞海白虎的消亡、目睹了鹰隼的执着和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的疯狂。
这潭血池……它,怎么会出现?在步思帷的宫殿之中?
“我想……或许是吧,我在明?烛城……我说的是原来?的那个明?烛城的地底找到了它。”
在“是这样吗”这句回应脱口而出之前,孟易觉就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样,猛地一转头,不可置信地望向步思帷。
原本如同人偶一样的人儿不明?所以,稍微歪了歪脑袋:
“怎么了?”
孟易觉干咽了一下,慢慢地走近步思帷。
步思帷没有?躲开?,只是在她微凉的手指抚上?略微颤抖了两下,面容覆上?淡淡的一层粉色。
孟易觉捧着她的脸,认真地踮起?脚尖,借着昏暗的光线仔细观察她的神色。
这多少让步思帷觉得?有?些不自在,于是她又问了一遍:
“怎、怎么了?”
步思帷的眼?神飘忽不定,几?乎不敢直视孟易觉近在咫尺的眼?睛,较之在地表之上?时,平白多出了几?分说不清的活力。
“你……突然会说话了?”
孟易觉皱眉。
“啊……那个……”
步思帷张了张嘴,有?些不太能理解孟易觉到底是什?么意思。
要说说话的话,她不是一直都会的吗?
她握住孟易觉的手腕,掌下的皮肤有?些冰凉,但也有?可能是因为她现?在的体温太高了。
“你知?道这潭血池是梁旅落的东西……是吗?”
孟易觉眉间皱得?更?深。
她不知?道为什?么步思帷要把这潭血池摆在自己宫殿的下方,明?明?这玩意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个邪门玩意,更?别说还是出土在已?故魔尊的大本营处。
一个摘星层的自爆,方圆五里?都化作了飞灰,她孟易觉更?是连毛都没留下一根,结果这一池血还没损耗半点,甚至现?在还是一副鲜艳澄澈的样子,就算再缺心眼?,也该把这玩意丢得?远远的了吧?
但是……为什?么,在接近了这血池之后,步思帷反而……好像变得?清醒了许多。
就像是原本寄居在步思帷身上?的浓稠的黑从步思帷的眼?中溢出,流淌到了周边昏暗的环境中一样,步思帷现?在眼?神清澈了许多,不再像之前的时候,仅仅是看着,便让孟易觉感觉到无端地有?些……恐惧,她或许可以这么说。
现?在这个状态下的孟易觉,懵懂地睁着她那双狐狸眼?看着自己,再加上?掌下还有?升温趋势的光滑肌肤,老实?说,很难不让孟易觉联想到百年之前封雪峰上?的那个大师姐。
“我……猜到了,但是……”
步思帷有?些沮丧地蹭了蹭孟易觉的掌心,刚准备来?解释,就被一个完全出乎意料的吻给?封住了唇。
漂亮的狐狸眼?瞬间瞪大。
对方没有?停留太久,只在她的唇瓣上?留下了点点湿润之后便退了回去。
“孟、孟……”
魔尊瞠目结舌,整个脸都快要被蒸熟了。
“啊,不好意思,”
孟易觉后知?后觉地舔了舔唇,舌头上?还残留有?步思帷唇瓣的感觉:
“该怎么说呢?看见你这个样子,稍微有?些……嗯,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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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
步思帷红得?娇艳欲滴的唇瓣微微张开?,但一个字也没能吐出来?,过了许久,她才终于稍稍整理好心情,小声说道:
“嗯……嗯……好的……”
孟易觉也有?些奇怪,不知?道自己这是从哪里?来?的突如其来?的冲动,但她一直都是那种大脑服从于身体的类型,所以她也没多想,直接就亲了上?去,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步思帷已?经变成像现?在这样,如同一个红彤彤的虾子一样了。
稍微收拾了一下心情,孟易觉正色道:
“所以说,你既然知?道这是梁旅落的东西,为什?么还留在宫殿里?。”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提到这个问题,步思帷就连神色都变得?有?些恍惚了起?来?。
她走近了那潭血池,缓缓蹲下,手指拨弄着那如同鲜血一样的液体。
血池被葱白的手指划出一道道波纹,看上?去纯洁而又无害:
“只要待在这里?,心情就会变得?平静一些,能让我暂时忘掉那些战场上?的东西,”
手指从池中脱离,看似很黏稠的血红色液体立刻便从手指上?滑下,没有?一点残留。
“而且……”
未说出口的话语再次被女人出乎意料的动作给?打断。
孟易觉猛地抓住步思帷刚刚浸到血池中的手指,一脸严肃地盯着它:
“……步思帷,你没有?感觉痛吗?”
“痛?”
步思帷反问了一句,随即摇了摇头。
两人一齐看向步思帷的那根手指。
“果然,这个血池是有?腐蚀性的。”
手指上?赫然是一条不大不小的伤痕,横亘于光洁的手指之上?,看着非常碍眼?。
孟易觉的眉又皱起?来?了:
“虽然不知?道梁旅落这东西的用处到底是什?么,但你还是少用为妙……”
她转头,刚想对着魔尊说教一番,魔尊的另一只手就抚上?了孟易觉的眉头。
步思帷温柔地看着她,露出一个孟易觉无比熟悉的笑容,说道:
“好。”
孟易觉看着她,再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这里?好像突然不再是魔界灰暗的地下了,而是融雪时的封雪峰。
昨夜的新雪反射着从云层之中透出的阳光,凌冽的风带着清晨的气味,凉凉的吹进孟易觉鼻腔中——
是血的淡淡腥味。
孟易觉一下子醒了过来?。
她抓住步思帷的手腕,将她的手从自己额头上?拿了下来?。
步思帷也不生气,就这么看着她动作。
“你现?在,是清醒状态吗?”
“什?么意思?”
“你看起?来?和在外面的时候像是两个人。”
孟易觉警惕的视线放在步思帷被自己握在手中的右手上?。
自从来?到地下以后,很罕见地,步思帷陷入了沉默之中,良久,她才开?口道:
“我只是……不太想说话,在外面的时候。”
只有?在这个时候,孟易觉才在她的眉宇之中寻得?了半分“魔尊”的影子。
心中不知?道在纷乱些什?么,但孟易觉知?道,她应该趁现?在抱住步思帷。
——而事实?上?,她也的确是这么做的。
温软的躯体撞进了步思帷的怀中,他人的温度完完整整地侵略进魔尊非人的身体之中,那人将下巴靠在她的肩窝,抱住她。
步思帷可以听到她在说什?么,她在说——
“没事的,我回来?了,没事的,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百年积攒的悲哀一瞬间涌动而出,步思帷伸出双臂,回抱住了孟易觉,同样也将下巴靠在对方的肩颈处。
她没有?说话,只剩下泪滴一颗颗地向下掉落。
“没事的,无论你想做什?么,无论你做了什?么,我都会陪你一起?……
肩部被热热的眼?泪所浸透,但孟易觉仍旧没有?停下安慰的话语:
“所以……千万不要再觉得?,你不配站在我身边了。”
在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间,孟易觉能感觉到,怀中的躯体变得?僵硬了起?来?。
“步思帷,你就算离开?了这里?,又变回了那个魔尊大人,我也依然……”
孟易觉靠近她的耳朵,吐气如兰,似乎是想让自己所说的一切,都直接进入到她那被太多忧虑所包裹的大脑中:
“所以……离开?这里?,好吗?”
步思帷知?道,孟易觉的潜台词是“到我身边来?”,步思帷也知?道,离开?了这潭血池之后,她就会再次陷入爱欲与恐惧纠缠的深渊。
她会害怕孟易觉,会伤害孟易觉,会变成孟易觉所不喜欢的样子。
但在此时此刻,她却没有?办法对孟易觉说出拒绝。
“……嗯。”
挂满了泪珠的睫毛轻轻扇动了两下,最终她还是闭上?了眼?睛,发出了闷闷的一声回答。
在孟易觉的身后,在步思帷的面前,血池不知?为何,翻滚着、跳跃着,似是欢腾,又似是荡漾。
反正……她当时之所以会留下这一池血液,只不过是因为……
这是她唯一能找到的,和那天的孟易觉有?联系的物?事。
她一遍又一遍看着这池血液、浸泡这池血液……
这样就能,体会到你的痛苦了吗?
这样就能,体会到……你的悲伤了吗?
抱住修仙者的手臂收紧,已?经入魔了的人选择对这一切短暂性地视而不见。
第112章逛街
一个月后, 远离魔尊宫殿的街道上,一人一兽正慢慢吞吞地走在熙攘的人群之间。
“为什么一定要把我给拖出来啊……”
孟易觉手中拿着一串号称是“最本真的魔界风味”的肉串,嘴上不住地?抱怨道。
“出来走走啊!拜托, 我们都已经闷在那个大宅子里头不知道多长时间了, 再闷下去我都感觉自己是?什么深宫大院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小?姐了!”xzfsc
九九在街上好奇地?张望着。
“你?不是?说你?都在这里住几十年了吗?怎么还是?这副乡巴佬样子?”
“哈?!”
小?狐狸就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瞬间蹦了起来:
“你?竟然说我像乡巴佬?!”
尖利的童声在耳旁响起, 孟易觉不胜其烦,伸手就将肉串塞进了九九的嘴里。
“唔……你?要知道……唔……这里, 这座城, 慕阳城, 早在二十几年前, 还是?一个跟下水道沟沟一样的地?方”
妖兽嚼巴嚼巴,不到一会?儿就将肉串吃了个精光, 然后开?始对着孟易觉认真?地?解释了起来。
她竖起一根手指:
“要不是?步思帷选择定?居在这里,这座城估计还是?那一副肮脏又混乱的样子。”
九九现在还记得, 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当时魔界的天色甚至都没有现在明亮, 蒙蒙的天光照出这座“慕阳城”的模样, 肮脏的血水随意?的流淌在大街之上, 四处可见混乱和暴力, 老鼠在阴影之中爬行?,又被奇形怪状、瘦骨嶙峋的孩童抓起,当作今宵丰盛的一餐。
仅仅不过二十几年, 这座城市就完全变了一个样子,变成了焕然一新的模样。
“你?这么说的话?,小?心梁旅落从地?狱里爬出来找你?。”
孟易觉一边从街边小?贩手中接过又一串肉串, 一边非常没品地?说着现在的魔族不知道听不听得懂的地?狱笑话?。
这座慕阳城是?历代魔尊都会?选择的驻地?,因为其易守难攻, 又处于物资运输的交通要地?,可谓是?兵家必争之地?。
但除了步思帷以外,基本上没有魔尊会?去管理城内的秩序。
……虽然孟易觉觉得是?因为其他的魔尊基本上都是?短命王朝,并且一直忙着不断攻伐的缘故,但现在说出这个观点未免有些不尊重魔界历史上为了能够被称作“魔尊”而不懈奋斗的魔族们了,当然,梁旅落除外。
“你?说什么……!”
这一次孟易觉眼疾手快,抢在小?狐狸炸毛之前就将自己手中的肉串递给了她,成功避免了再被尖利的童声轰炸。
“不过还真?是?没想到,步思帷竟然会?用这种手段来管理……”
孟易觉抬起头,眼角余光不着痕迹地?瞟了瞟正巡逻着的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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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想什么呢?”
不到两秒钟,妖兽就又一次吃完了满满当当一大串的肉串,转而抬头对孟易觉翻了个白眼:
“怎么可能一开?始就能建立这种秩序啊?当然是?杀了一大批刺头才建立起来的啊!我说你?,虽然听了很多步思帷的‘劣迹’,但你?实际上对她这些年做了什么根本就没有一个清晰的认知吧,因为你?从来没见过步思帷杀人的样子,所以你?一点儿也没法想象……喂!你?干嘛!能不能听我说话?!”
就在九九发表那一番长篇大论的时间里,孟易觉早就耐不住又跑到另一个小?摊上了,看得等她跑走才反应过来的九九那叫一个气,直接迈开?短短的腿在她后面不顾风度地?大叫着。
“帮我画只小?狐狸,谢谢。”
孟易觉跑到角落的小?贩面前,面无表情地?提出了这么个任性的要求。
身?上带着蜥蜴一样鳞片的老奶奶看了看她身?后气势汹汹提着裙子跑来的九九,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但最终还是?充满职业精神?对她笑道:
“好嘞,小?姑娘想要什么样的小?狐狸?”
“嗯……可爱一点,圆滚滚的,一条尾巴就行?,尾巴太多了到时候从后面看就像菊花一样。”
孟易觉手放在下巴上,似是?沉思一般地?描述道。
常在魔界久居,很少听见有成年人会?提出这种要求的老奶奶有些懵,但还是?点了点头,制作了起来。
“喂!孟易觉!你?就不能等等我吗!把我一个人丢下来算什么啊!”
一跑到孟易觉身?边,九九就立马破口骂道。
“啊?啊,对不起。”
孟易觉乖乖道歉,虽然心里诚不诚恳九九不知道,但至少她样子上是?一顶一的诚恳:
“听你?那么吹步思帷,简直就像个步思帷的狂热激推一样,我实在有些忍不住,就逃了,抱歉。”
孟易觉双手一瘫,一副“我也没办法”的样子,不出所料又将九九给激怒了:
“你?丫……!”
九九一口银牙都快咬碎了,偏偏她拿孟易觉还一直没有什么办法,好在这时候做糖画的老奶奶插了进来,这才没让两人之间的氛围变得更不可收拾一点。
因为有着非人特征,所以看起来并不是?非常慈眉善目的魔族笑呵呵地?说道:
“你?们母女关系真?不错呢?”
“母女?!”
小?狐狸立马惊叫出声,似是?对这个说法不敢相信,但在她一旁的孟易觉却?一点羞耻心也没有地?点了点头:
“是?这样的,我觉得,教育最重要的,就是?给孩子适当的自由,唉,说不定?我给她的自由有些太多了,她都被宠坏了。”
说到这里,她还适时地?摇了摇头,眉头蹙起,一副苦恼孩子教育的样子。
“家长也还是?不容易呢……”
老奶奶适时接上孟易觉无厘头的话?,给一旁的小?狐狸都看得目瞪口呆了。
“不是?!她不是?我妈啊!”
九九嘴角抽动着,简直不敢相信一百年过去了,孟易觉不要脸的功夫竟然有增无减。
她闭上眼睛,心里千百次地?告诉自己,要平静,孟易觉就是?这样的,不要太理她,越理她越来劲,但果然,还是?,忍不了!
灵力“砰”的一声爆发,风混杂着烟雾迎面吹来,迷蒙了孟易觉眼前的视界。
等孟易觉能够再次看清的时候,原本稚小?的女童已然消失不见,留在原地?的,是?一个高挑成熟的女性。
不同于步思帷那种带着天然优势却?不知道怎么发挥的美人,眼前的女性毫不吝啬于展现自己的风情,举手投足之间尽是?勾人心魄的妩媚模样。
她款款地?走到孟易觉面前,勾起娇小?修仙者?的下巴,轻笑一声:
“现在……怎样?”
言罢,挑衅地?挑了挑眉,盯着面前面无表情的修仙者?。
“这就是?你?最心仪的狐狸精形态?看着和步思帷也不像啊?”
女人的脸一瞬间僵硬了,就连脸上那些魅惑的味道也全部僵住了,变作了无语至极的样子:
“我说!你?能不要老记着你?那步思帷了吗!”
她一只正统狐狸精,怎么能做出魔尊大人那副纯天然的魅意?混着羞怯和纯洁的样子啊!这对她一个初出茅庐,又没有正经老师教导的狐狸精来说,难度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十几分钟后,再次恢复成小?女孩样子的九九手上拿着已经被咬掉了半个头的糖画,万分不满地?撇着嘴走在路上。
孟易觉看到了小?狐狸心情似乎不是?很好,但她也没太在意?,毕竟像九九这么个乐天派,估计还没等糖画吃完,就能恢复成好心情了。
所以她不仅没安慰九九,甚至还非常不懂狐心地?说道:
“吃完我们就回去了吧?”
“你?就知道念着你?那师姐,人家那么大人了,又不是?没你?陪就会?死,那不一百年都这么过过来了,缺这么两小?时?你?陪陪我不行?吗?”
九九一张小?嘴又开?始叭叭叭叭叭地?抱怨了,明明说的是?不太开?心的话?,却?让孟易觉听着直想笑。
“再说了,明明我把你?拽出来也是?为了你?好,你?不是?不想见那什么程沉吗?她也真?是?的,来汇报一下工作就找你?一下,她是?不是?抖M啊……”
一时不察,光顾着抱怨的九九直接就撞到了前面虎背熊腰的壮汉身?上,连带着没吃完的糖画也沾在了对方的尾巴上。
“啊……”
九九抬头,看向正扭头看向自己的魔族。
小?山一样的阴影覆盖在她身?上,那魔族脚步一踏便是?隆隆的一阵轰鸣,给九九听得心里直犯怵。
说对方虎背熊腰,那还真?不是?个形容词,九九在魔界待了这么些年,见过那么多猎奇玩意?,像现在这位,长着虎的背、熊的腰、龙的头、狼的尾巴……的猎奇生物对于她来说……还真?是?第一次见。
魔族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如?牛一般的喘气,明显是?掩盖不住的愤怒。
众所周知,九九自小?修行?的就是?魅术和幻术,正面作战,她还真?一点不行?。
“那个……对不起?”
女童软软地?说道,然后怯生生地?抬起头,希望她能在对方眼睛里看到一丝同情,然后她就看见了……□□。
……*的,刚刚不应该吹慕阳城吹那么过的,瞧瞧,报应这不就来了!
壮硕的魔族巨大的爪子一把抓过来,九九下意?识地?抬起细细的手腕抵挡,可无论从哪个视角,都如?同螳臂当车一般令人绝望。
就在这一瞬间,淡蓝色的丝线从九九的身?后穿过,带着呼啸的风声,硬生生地?将魔族的整个手臂绑得紧紧的。
孟易觉这才姗姗来迟,张嘴便是?:
“我家孩子撞到了你?很抱歉,但是?你?也不用……”
修仙者?敏锐的观察力不会?放过任何一处地?方,包括现在,对方下身?不正常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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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情道闭上眼睛,脸上表情是?一种压抑在无语之下的愤怒。
“我说,”
她的声音低低的:
“你?们魔族,是?不是?都有病,啊?”
淡蓝色的灵力在熙攘的街道上猛泻而出,灵力的洪流穿过周旁围观的魔族,直直奔向它的目标。
直至深入对方的血肉为止。
第113章惩戒
“我都说了, 不是私仇,不是来寻仇的,就是路见?不平顺便把那块地给铲了而已。”
半个小时后的惩戒所中?, 孟易觉一副大爷样子地坐在两名魔族兵士的对面, 满不在乎地说道:
“再?说了, 我都已经跟你们回来了,这还不够诚意吗?”
她摊了摊手, 表示自己绝对是守法公民。
对此, 对面两位被打到头破血流的兵士也只?能?相互看了一眼, 不出?所料地在对方眼中?看见?了浓浓的不相信。
“好吧, 我承认,我一开始是有些粗暴了, 我道歉,我把你们当成是那家伙的同伙了。”
孟易觉看着面前两个长得绝对算不上拟人的魔族兵士, 无?奈地说道。
“但是,你们也要理解一下?我的难处不是, 作为一个母亲, 我怎么可?能?看着……”
“刚刚那只?妖兽说你并不是她的母亲, 你只?是她的朋友。”
骷髅头的魔族忍不住插嘴道, 却又在插完嘴后后知后觉一般地想起来什么一样,立马用充满骨感的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他可?还没忘记刚刚在街道上,自己就因为大喊了一句“你这家伙, 干什么呢!”就被面前这个女人用那诡异的淡蓝色丝线给撕开了嘴的惨痛经历,虽然说他现在是骨头,痛觉感知不是很强烈, 但是不管任谁看到自己的下?颌就这么华丽地掉在了自己面前,都会感觉惊悚的吧!
“啊……是这样啊, 能?当孩子朋友的母亲不是最?棒了吗?”
已经被划定为危险人物的孟易觉丝毫没有半分配合的态度,仍旧嘴上跑着马车。
“所以呢,你们抓我回来到底想要干什么,是要赔款?还是要拘留?还是说要提起司法?诉讼?那我可?以先叫我的律师吗?在我的律师来之前,我一句话?也不会说的。”
在修仙界待太久了,孟易觉早就已经忘记了法?治社会的感觉了,当时想也没想就在大街上动手了,根本就没考虑过?现在自己会被逮捕这个可?能?。
毕竟她都已经在思齐宗横行霸道这么多年了,打了这么多人也从来没人管过?,这当街泄愤的毛病一时半会让她改,她还真改不过?来。
思齐宗是个礼治社会,由于她的身份问题,只?要她做的不是太过?分,基本上审判所是不会来找她的,至于那些被打的人,他们也只?能?打碎牙齿咽进肚子了,在思齐宗那种环境下?成长起来的人,往往都是“有自知之明”的人,他们自己清楚自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无?门?,所以自然也不可?能?找到手段对付孟易觉。
是而孟易觉在思齐宗生活,其实跟在洛圣都生活没什么两样,基本就是横行霸道,都快已经被封建社会给荼毒完,忘记法?治社会那一套了。
灵力?快于脑子,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沾着血站在街道中?央了,旁边倒着几?个遍体鳞伤的魔族,九九站在街道一旁,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看着她。
现在孟易觉知道那眼神到底是什么意思了,一边很感谢她出?手,一边又觉得……她解决问题的方法?未免有些太粗暴了。
“什么司法??什么律师?你到底在说什么?”
魔族兵士顶着个大狼头,被说得一脸懵,看上去平白无?故有种狗样。
“算了,不管了,”
他轻咳两声:
“按照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规矩……”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还没等大狼头说完,孟易觉就先一步叫了出?来。
她都已经做好法?制社会准备了,万万没想到步思帷在这里实施的是原始社会。
或许九九说对了,一直那些文?字是没有实感的,就像现在,她怎么也想象不出?,步思帷会站在高台之上,吐出?“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这样的字眼。
“可?是我……”
孟易觉的嘴角抽动着,欲言又止。
“啊,是的,你……”
狼头兵士也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但训练有素的兵士最?终还是将结果?宣告了出?来:
“你把对方的四肢全部扯断了,好在你还为对方止了血……”
狼头念出?这个结果?的时候,其实心里是有些震惊的。
虽然作为上过?战场的兵士,他什么样的血腥场景都看过?,但敢在那位魔尊大人的眼皮底下?做出?这种事的……这些年来还少之又少。
说句不好听的,其实这慕阳城内的秩序并不是依靠他们兵士维护的,而是……
狼眸不自觉扫了一下?远处魔尊宫殿显露出?来的漆黑尖角,不过?是远远一瞟,都让他浑身发颤。
那位魔尊大人同历代以来短暂在位的魔尊大人都不同,那位喜秩序,不喜混乱,喜洁净,不喜肮脏,这些是每一个生活在那位大人统治之下?的魔族都要牢牢记住的准则。
无?论在漆黑小巷中?混乱到什么地步,这些都不可?以被放到大街上。
而眼前这个,看上去白白净净、身上一点魔族特征也没有的女人,却毫无?顾忌,直接就引发了这样的骚动,这在他的执法?生涯中?,是前所未见?的。
舌头上的汗腺不自觉地分泌出?过?量的汗液,狼头放在桌下?的手紧紧握住了传讯用的玉符。
对面的孟易觉并没有注意到狼头这点小动作,只?是沮丧地抱着脑袋道:
“你别说了……”
突然,她抬起头道:
“喂,要是我把他拼好了的话?,能?放我走吗?”
正做着小动作的狼头被吓了一跳,不过?还没等他匆匆忙忙来回答,一道声音就从门?口传来:
“恐怕不行。”
一只?蛇妖款款地从门?口滑了进来,金黄色的竖瞳眯缝着盯着身前这个并无?多少紧张的家伙:
“你将他拼好,魔尊大人的确能?不计较你对他做出?的那些事,但是,你对这座城所做出?的事情,可?不是轻而易举就能?被原谅的。”
蛇妖的声音带着中?性的魅惑之感,却又无?故让人觉得藏着钉子。
但对于此刻的狼头兵士来说,却是丝毫不亚于天籁的声音,他立马回过?头,泪眼汪汪地看着自己的长官,心中?早就放起了小烟花。
他站起身,恭恭敬敬地将自己坐的位置让给蛇妖,自己一瞬间就逃得离孟易觉五尺远。
天知道这个女人精神到底有没有问题,万一她又出?手伤人怎么办!他还只?是个二十多岁大的狼崽子,这种事情还是交给自家长官来解决吧。
“还要说的一点是,鉴于你的表现,我觉得查看你的身份证件,可?以方便你出?示一下?吗?”
蛇妖毫不客气地坐上了位置,锐利的目光依旧没有离开孟易觉。
可?疑,太可?疑了。
在追求强大的魔界中?,大部分的后天魔物都已经舍弃了自己本真的模样,选择了更为强大的形态,而眼前这个人却……
孟易觉抬起手,衣袖滑落,露出?一截纤细而又光洁的手腕来。
她将手撑在下?颌处,若有所思:
“照这么说……只?要魔尊原谅我就行了对吧?”
“啊?啊,是的……”
蛇妖愣了一下?,属实没想过?有人会用这个脑回路思考问题,毕竟只?要对方是个正常的魔界人,就一定不会想着把事吵到魔尊面前去,就魔尊大人那个性子,指不定你俩踏进大殿话?还没说一句,死亡就先一步到来了。xzfsc
还不知道对面的蛇妖心中?在想什么的孟易觉垂眸思考了两分钟,想了想身份证件是不是就是她刚回来的时候在明烛城门?口看到的,兵士检查的那些,又花了两分钟想了想九九和步思帷是不是的确没有给自己这种东西,然后诚实地说道:
“嗯……身份证件我也没有,但既然你们魔界这个秩序的原则就是别惹魔尊生气,那我们一块儿去见?步思帷就行了,正好把所有事都解决了。”
孟易觉伸了个懒腰就打算起身,就好像这是完美的解决方法?一样。
殊不知她这段话?在蛇妖心中?卷起了多么大的波澜。
蛇妖的竖瞳一下?子就睁大了,都顾不上思考为什么孟易觉没有身份证件也能?进得来城的问题了,尾巴匆匆忙忙一伸就要拦住孟易觉:
“等等!”
淡蓝色的光芒乍现,看似纤细实则坚韧的丝线缠绕住蛇妖,蛇妖都没来得及反应,便被眼前这个看似弱小的女性给压制得死死的。
孟易觉皱眉: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是在针对我?”
魔族没有回答她,魔族当然没有功夫回答她,魔族现在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面前淡蓝色的灵力?之上。
室内一片寂静,紧张的干咽声突兀地响起。
蛇妖和现如今抱作一团的狼崽子还有骷髅头当然是不一样的,它可?是活了超过?百年的魔兽。
说起来好笑,它曾经也被梁旅落强行征召过?,用着巨大的蛇身在战场上穿行,它又怎么能?忘记这耀眼的淡蓝色灵力?。
没错,灵力?,眼前的人,是修仙者。
它知道的。
“珏瑷……尊上……”
颤抖的声音被压迫而出?。
“你认识我?”
孟易觉挑眉,她差不多快要熟悉“珏瑷尊上”这个称呼了。
“是……”
魔兽的竖瞳再?也没有恢复。
这个人是危险的人物,两代魔尊,都对她有着近乎疯狂的执着。
它见?过?她在战场上的样子,淡漠,又心狠手辣,和现在的魔尊,一模一样。
蛇妖活得久了,自然知道自己应该关心什么,不应该关心什么,也知道在这种场合之下?,它应该做些什么。
它现在只?盼着这尊大佛能?赶紧走!千万别说她来过?这里!
半个小时后,孟易觉如愿以偿地走出?了慕阳城的惩戒所。
最?后她还是有责任心地将那个奇美拉一样的生物给拼好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那看起来是个小头头的蛇妖越看着她越急,就差直接催她走了。
孟易觉伸了个懒腰,打算先去找因为实在太过?丢脸跑掉吃独食的小狐狸,再?回宫殿看看程沉那玩意走了没有。xzfsc
结果?一个扭头,就看到了一条纯白的狐狸尾巴。
孟易觉都有些无?语了。
拜托,这么明显的陷阱谁会跟着走啊。
答案是:孟易觉会。
她闲闲散散地跟着那抹白影,就想知道对方装成九九的样子到底有什么企图。
一天就快要结束,夕阳渐落,孟易觉的影子在她身后越拖越长、越拖越长,不知道从何处升起了袅袅的烟雾。
安然自若行走在小巷中?的修仙者对这一切都不甚在意,她只?是一步一步地在这无?人之境走着。
漆黑的影子中?,不知何时伸出?了一双手,一阵风吹过?,小巷中?再?无?一人的踪迹。
就连影子,也都消失不见?。
第114章虚情假意
当孟易觉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 眼前不出所料伫立着那个老者的身影,不是实?体,而是虚影。
对方仍然是那一副笑吟吟的样?子, 背着手, 和蔼而又慈祥地看着自己。
但早就与他打过交道的孟易觉自然不会再为这种假象所欺骗了?。
口蜜腹剑, 佛口蛇心。
“醒了??”
“根本没晕过。”
孟易觉直接无?视了?眼前好像是在发放善意的老者,眼神在房中转了?一圈, 然后随手抓了?把不是那么破旧的椅子, 完全没有半点自己或许是个俘虏的自觉, 直接就坐在上?面跷起了?二郎腿。
对此, 作为“绑架者”的老者却没有哪怕丝毫的意见,反而关切地说道:
“这地方?有些简陋, 委屈你了?。”
“毕竟不是每个魔族都像步思帷一样?有那么好的审美?。”
年轻的修仙者果不其然还是嘴上?不饶人的,直接就指出了?一般人在看见剑祖后所不会想到的事情。
投射出的虚影笑?了?起来?, 那笑?容不自觉地让孟易觉看着烦。
“我还在想是谁胆大包天地敢在步思帷眼皮子底下?绑架我,结果还是你。”
孟易觉摇了?摇头, 漫不经心地说道:
“说吧, 你见我到底想做什么?”
她一向是个直来?直往的性子, 既然有人想要?绑她, 那么她就让他?绑了?,一时的逃避,然后换得有人在阴影中对你暗自窥视什么的, 也?太让人不舒服了?,简直就像身上?沾了?黏糊糊的东西,但你却无?法把它扫除一样?令人膈应。
不过也?的确, 如?果没有剑祖的支持,就算是那些天天在魔界中叫嚷着想要?争夺魔尊称号的反对派, 恐怕也?没有胆量敢在慕阳城绑架一个修为并不低的修仙者,更何?况这个修仙者平日中还是居住在生?人勿进的魔宫之中。
所以孟易觉早就猜到了?,这次的绑架,很有可能是剑祖和魔界内某个大魔族联合起来?实?施的。
说是联合,其实?不太恰当,孟易觉觉得这更像是单方?面蛊惑,毕竟……
“我想做什么,你一直都是知道的。”
突如?其来?的话语打断了?孟易觉的思绪。
看起来?剑祖是要?谈有关于世界存续的话题的,但是他?的表情和声音还如?同刚刚一样?轻松自然,直叫人有些捉摸不清。
“……你们修仙者是不是一个个都以为对方?是你们肚子里的蛔虫啊,这么不要?脸的话想说就说,你是把自己当成我的麻烦小女友了?吗?年龄都这么大了?,能不能不要?做这种不合时宜的事情,我胃都要?开始不舒服了?……”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说话攻击性强度赛事,那么孟易觉一定能在其中取得不错的排名,剑祖对于这点深有体会,所以他?很明智地没再让孟易觉继续说出那些足以让他?晚节不保的话:
“看来?你已经做出了?你的决定。”
“关你什么事?”
老者又一次笑?了?出来?,这次不是如?同之前一样?慈祥而又和蔼的笑?容,与之相反,带着尖锐和讥讽的味道。
“孟易觉,‘珏瑷尊上?’,我其实?一直很好奇,你到底是从何?而来?,又为什么会与这个世界扯上?关系的。”
“我都说了?不关你的事了?,你是不是就是仗着你现在人不在这里我打不到你你才敢说这么一大堆的?”
孟易觉皱眉,明显是已经不满于老者的喋喋不休了?。
“消失百年的你,又突然出现在了?修仙者,但是无?论是谁,都没有去探究你这百年到底是在做什么,也?没有兴趣询问你,你是怎么从当时那个绝望的处境下?逃出生?天的。所有人都对你的出现感到讶异,却没有一个人想要?去探究这背后的原因,这是为什么,孟易觉?”
无?情道的眼睛眯了?起来?,她怎么可能听不懂剑祖的言外之意,但她没有告诉他?的义务:
“你不是能窥测到天机吗?试着窥测一下?我不就好了?吗?”
她也?笑?了?,笑?得张狂又轻佻。
“世界偏爱于你。”xzfsc
偏爱,好像在上?次与世界意识见面的时候,孟易觉也?说了?这个词。
所以说人类很麻烦,所有无?法达成的东西最终都会归于是命运的不公和世界的偏爱,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就没有办法让自己的心更好受一点。
如?果此处现在站着的是的的确确的世界意识的话,那个脸上?蒙着云雾的空洞的家伙的话,她或许会摇摇头说她没有偏爱任何?一方?,但现在站在这里的是孟易觉——
“对,所以呢?”
女人抬起下?巴,挑衅似的看着剑祖。
“看来?你很有自信。”
“至少比你这个活了?不知道多?少年都没有登仙的老家伙有。”
“……”
老人的眸光一瞬间黯淡了?半分,不过很快就又恢复了?正常:
“我就不失礼地问你为什么你会被世界所偏爱了?,大概你也?不会告诉我吧。”
剑祖对于自己在孟易觉心中的讨厌程度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
“作为被世界偏爱之人,你应该知道,这个世界正在走向衰亡吧。”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老实?说,孟易觉觉得自己现在还能回应剑祖的话,就已经代表着她脾气好了?。xzfsc
毕竟眼前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老者,可是在梁旅落事件中彻彻底底地利用了?她,甚至在她死后还抹黑她的名声诶,说什么就因为对方?态度好所以自己也?要?态度好,那完全是只有傻子或者无?可奈何?的人才能干得出来?的事。
而在孟易觉的字典中,根本就没有无?可奈何?这四个字。
要?么接受,要?么反抗,她的人生?很多?时候都是这种二极管选项。
而且……
无?情道仍旧是那样?抱臂坐着,但却让人无?故感到周遭空气都下?降了?两度。
虽然她不是很清楚,但从季星成模模糊糊的叙述间完全可以听出来?,眼前这个淡定自若与她说着话的老者,指不定拿剑捅了?步思帷多?少次。
一想到这一点,孟易觉就……
“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剑祖终于发现了?孟易觉的走神。
“没有。”
孟易觉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在想怎么打你一顿,再捅你两刀。”
低沉的笑?声顿时在小小的房间内响起:
“如?果想要?杀我的话,凭你现在这点摘星层的修为可远远不够。就算是魔尊,也?没办法伤我半分。”
“呵……如?果是这样?的话,你怎么不自己对步思帷出手,非要?来?接近我?”
“我……呵呵,对你说也?无?妨,早在许久以前,我就为自己立下?了?誓言,不轻易动手杀人。”
“……虚情假意。”
“你这样?说……倒也?没什么错。”
剑祖的头微微低下?,没再直视着孟易觉的双眼,就好像真的认同孟易觉这一想法一样?。
他?的态度让孟易觉感到不爽,就和她看到程沉时一样?。
修仙者,他?们俩都是典型的修仙者。
高高在上?。
恐怕在剑祖的眼中,孟易觉从来?不是孟易觉,只是一串名字很长的符号罢了?。
你很喜欢一个手榴弹,你很珍惜那个手榴弹,和你必须要?用那个手榴弹,并不冲突。
想到这里,一股烦躁不由得冲上?了?心间。
孟易觉站了?起来?,冷眼看着仍旧静静笑?着的灵力投影,说道:
“如?果你特意和魔族联合,就为了?搞这出破绽百出的‘绑架’,对我说一些有的没的事情的话,那我就先走了?,能不能请你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这句话孟易觉其实?早就想说了?,只是她和剑祖抱着的想法是一样?的,都想从对方?的身上?夺一些情报来?。
只是……依照现在这种情况来?看,孟易觉是绝对没法在剑祖身上?拿到什么有用的东西的,最多?呛对方?两句,但是如?果对方?完全不在意的话,就连这种呛也?没有了?意义,那还不如?早点走,免得九九和步思帷担心。
“你要?走了?吗?当然,你当然是可以走的,这里的魔族也?拦不住你,毕竟他?们之所以能带你回来?还是因为你默许了?这些行为,你甚至还帮他?们清理?掉了?他?们粗心所留下?的痕迹。”
从虚影的嘴中说出了?令人不安的细节。
孟易觉的脸色明显难看了?起来?:
“你到底想说什么。”
是的,她早就应该察觉到的,这么拙劣的手法不可能是剑祖会用的,剑祖根本就没有把这些绑架她的魔族当作是同伴,他?们只是诱饵,剑祖是在利用她的好奇心,他?的目的就是她现在在这里,他?是要?……
“没什么,我只是想说,在你清理?掉那些痕迹之后,我给我们的魔尊大人发送了?你的位置而已。”
那人还是一样?的轻描淡写,嘴角挂着一如?既往的笑?容,就算说出了?这样?的事实?,眼中依旧没有半分阴霾。
就好像自己什么也?没有做,而这一切都只是一场仅仅停留于纸上?的游戏一样?。
“你很幸运,有个爱你的人,想必她现在正不顾一切地往这边赶来?吧。”
剑祖的目标从来?都不是孟易觉,而是步思帷!
他?早就知道孟易觉已经无?可策反了?,杀了?孟易觉只能让步思帷变得更疯狂,所以他?利用了?孟易觉,利用步思帷唯一的软肋。
他?将步思帷引来?这里,肯定是有什么能伤害到步思帷的东西。
孟易觉就连牙都咬紧了?。
虽然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根据剑祖的尿性来?看,绝对不能让步思帷到这个地方?来?,现在唯一的办法也?就只有她先一步杀出去了?,运气好的话或许还能……
轰——xzfsc
一声巨响从孟易觉头顶传来?,震天慑地,和孟易觉那天在思齐宗听见的声音一模一样?。
在听到这个声音的一刻,剑祖的虚影就像功成身退一般地消失了?,只留下?一点淡淡的笑?声还萦绕在这间简陋的地下?室中。
迟了?。
孟易觉心头不好的预感开始疯狂膨胀。
第115章格杀
远在千里之外的思齐宗中, 剑祖睁开了双眼。
与在孟易觉面前时的轻松写意不同,此时在昏暗的大殿之中,这个老者的疲态显露得一览无余。
他就那样?静静地坐着, 将发量稀少的头靠在高位的椅背上。
这个位子对于他来说并不陌生。
时光流转不歇, 直到现在为?止, 思齐宗不知道换过了多少任宗主,其中不乏有佼佼者, 做出了常人难以企及的伟业, 付询在他们?之中, 不过算是最平凡懦小?的一个, 但他们?终究也都趋于消亡,最终还能留在这把椅子上的, 只有他,“剑祖”。
万剑之祖。
修仙界称颂他, 他的一切都可?以化作锐不可?当的剑意。
这份剑意能够斩断钢铁、切割金石,但却永远没有办法阻挡一片桃花顺着水流飘走?。
不知活过了多少年的修仙者又一次闭上眼睛, 他的脑海中灰蒙蒙一片, 就连那片灼灼的桃林都被他所忘记。
他曾经也有过少年时, 在那片桃林之中挥剑, 让飘飞的桃瓣沾在他的剑上,然后与某人相视而笑。
那人提着桃花酿作的酒来见他,笑靥较花还要明亮。
可?惜如今他早就已经将那人的面庞全部忘却了, 或许梁旅落有一点像她?或许吧,但只要再?过上个几百年,他就会?连梁旅落的模样?也忘却了。
——毕竟, 他总是孤独的,总是孤独地涉过时间漫漫的长河。
“剑祖大人。”
老人罕见的回顾往昔被温润的声音所打断:
“很少见您这么疲惫呢, 是计划出了什么问题吗?”
剑祖睁开眼,便?看见殿下站着那年轻的纱维谷摘星层,翩翩君子,面如冠玉,嘴中虽说着关怀备至的话语,唇角却带着淡淡的笑意,丝毫不见半点担忧。
老者支起身子,没有多说什么,又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仿佛刚刚那个如同在火炉旁昏昏欲睡的暮年之人不是他一般。
“计划很顺利,只是我人老了,有些撑不住罢了。”
剑祖摇摇头,露出了一个慈祥温和的笑意。
“您在说什么呢?”
药鬼也笑了:
“您的身体可?还康健着呢,如果您愿意出手的话,恐怕解决十个魔尊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吧。”
说到这里,他戏谑地一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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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药鬼阁下这么说,是基于你们?纱维谷药道的判断吗?”
“剑祖大人这么说可?就过于谦虚了,像您这样?的修仙者,就算不是药道也看得出来。”
那人将食指放在唇下,大拇指抚摸着自?己的下巴,明明已经活了百余年,是能够被人称为?“尊上”的人,却意外地有亲和力,叫人感到不可?思议。
“但愿如此。”
剑祖苍老干枯的手摩挲着掌下的座椅,他的声音低低的,让人读不懂其中的情绪是真是假。
“所以又回到刚刚那个话题了,剑祖大人,计划是否还顺利?您知道的,我们?想要更了解我们?计划的全貌,所以还烦请您告诉我们?目前?计划已经进行到了哪一步以及下一步我们?需要做些什么?”
男子作了一揖,面上带着恭敬的问道。
“这倒是我疏忽了。”
老者从高位上站了起来,一瞬之间,在他高大的身影之下,无形的压迫感蔓延开来,就连已经与他相处了不知多久的药鬼,也在此刻沁出了微微的汗珠。
可?是看到这一幕的剑祖却笑了出来:
“药鬼,作为?摘星层,你还太嫩了呢,当年孟易觉还是危楼层的时候,面对?着我可?是毫无惧色的。”
这话语对?于寻常摘星层来说已经堪称是伤害自?尊的冒犯了,但药鬼仍旧保持着风度,他嘴角挂着优雅的笑容,头低低的,没有直视那人隐藏在阴影背后的眼睛。
“是的,珏瑷尊上聪颖,我自?然是比不上的。”
言罢,轻笑两声,又是恰到好处的自?嘲,既不显失礼,又不是过于怯懦。
剑祖看着这个后辈好一会?儿,这才缓缓开口道:
“……你倒是有意思,我开始能理解为?什么纱维谷会?把你送来了。”
修仙者大多目高于顶、眼中无人,就算是付询、步云天这样?长久游于权力场上的掌权者,也同样?从骨子中就散发出一种高高在上的味道,叫人闻着就绝对?不快,但眼前?这个男人,却无时无刻都进退有度,堪称“君子”的典范,这叫剑祖不得不对?他多上半分的另眼相看。
“您说笑了,”
男人的头更低了半分:
“我之所以会?来到您的身边,不过是因为?纱维谷想要弥补自?己的错误罢了,更何况,我个人对?您也怀抱着一份憧憬,一拍即合,老实说,在您身边的每一天,我都能感觉到自?己在学习新?知识,这对?我来说,也是一份难得的机会?。”
这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如果忽略掉纱维谷这样?的隐世宗门根本不在意自?己在修仙者之中的地位的话。
纱维谷,这个隐于山林之中的宗门,一如传言中一般冷漠无情,就算在先前?的“无情道大清洗”之中,有不少被盯上的无情道都是纱维谷的无情道,但他们?也仍旧保持着一言不发的风格,任由这些无情道被追杀,只要不影响到他们?宗门内部安定的修炼环境就行了。
就连剑祖,也为?这种彻底的冷酷无情的作风而感到稍稍有些震撼。
比起命运共同体的宗门,纱维谷更像是一个松散的邦联。
在这种前?提之下,“纱维谷想要弥补自?己的错误”这个借口自?然而然也就不成立了,那么药鬼来到剑祖身边的目的就变得非常可?疑了。
但是,剑祖并不在意这些。
对?于他来说,所有的人都是兵器,兵器当然会?伤到自?己,但兵器同时又非常好用,无能之人会?被兵器所杀害,而有能之人只会?操纵兵器去杀害别人。
无论?药鬼抱有什么目的,他好用,这就足够了,更何况,正?正?好处在这个即将要与魔界开战的当口,剑祖的的确确需要这么个懂得变通的摘星层来做自?己计划的协助者。xzfsc
他也不知道当今的修仙界是受世界腐朽的影响还是怎么了,培养出来的修仙者,一个个都是像付询那样?蠢笨的存在,内斗内行,外斗外行,像药鬼这样?的存在是少之又少。
“……呵,”
剑祖从鼻子中挤出浅浅的一个音节,然后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自?然地说起了另一个话题:
“孟易觉已经决定站在魔尊那一边。”
“是吗,”
药鬼的脸上露出显而易见的遗憾神情:
“那还真是可?惜,我对?于珏瑷尊上的感觉还是不错的,我很喜欢她,当然,是作为?长辈意味上的。”
剑祖淡淡地看了殿下那个笑着的男人一眼,没有深入这个话题:
“所以第二套方?案的启用是不可?避免的,现在,估计那些魔族已经把恶魂集合给泼到了步思帷身上吧。”
“剑祖大人对?于那些魔族很是有自?信呢。”
“区区魔族,实际上是不值得信任,这也不过是第二套方?案罢了,步思帷能在恶魂集合的作用下疯掉自?爆自?然是最好的,若是不能,或者没有被恶魂集合所影响的话,那我们?就要出手了。”
“哦?”
听到这里,药鬼来了兴趣:
“您的意思是说,您要亲自?出手了吗?”
几百年过来了,没有人见过剑祖主动?出手斩杀过哪怕一人,就算是在与现任魔尊对?峙的几十年中,剑祖也只是采取防御的手段,而从未瞄准过对?方?的顶上人头,就是这样?的剑祖,现在竟然要破戒了?这怎么能让药鬼没有兴趣?毕竟,这可?是登上几百年都未必能看到的盛景啊。
但剑祖并没有正?面回答他:
“世界正?在走?向衰亡,我们?已经快要没有时间了,如果这个世界崩塌,我们?所有人都会?无处可?归,等待我们?的,只有消亡。”
“但您看起来好像并不在意这件事?呢?”
很少见的,药鬼没有顺承他,而是一针见血地指出了这个事?实。
剑祖没有惊慌,似乎早就知道药鬼会?这么说了,他只是又看了眼前?这个看似年轻的男人一眼,继续说道:
“步思帷太沉溺于使?用梁旅落所留下来的善魂集合了,虽然那个能帮她保持清醒,但是长久使?用必定会?让她的精神更加脆弱。”
药鬼也没一步步紧逼着问下去,而是自?然地随着剑祖转移了话题:
“的确,是药三分毒,更何况那‘药’还是硬生生从善良之人的灵魂中剥离出来的东西。”
“梁旅落恐怕到最后也没有想到,她用来给她那个死去的妻子重?塑身体的东西竟然能在百年以后发挥这种作用。”
药鬼又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来,就好像他现在在讨论?的,并不是某些人悲惨的一生,并不是灵魂被剥离的惨叫和哀嚎,而是一出令人感动?的戏剧,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剑祖能在这个看似温润如玉的年轻人身上看见纱维谷特有的烙印。xzfsc
剑祖偏过头去,没有理他,继续自?顾自?地讲道:
“魔道虽进阶快,却道心紊乱,极易疯狂,这是步思帷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冰冷的话语如同封雪峰上的狂风一般锋利,深深地刻入那片步思帷小?时候曾经双膝跪于其上的水磨石砖上。
“但是,如果,她还有能力保持自?我,那就没办法了,必须由我们?来动?手了,所以,你下一步的任务,就是准备好——”
“全力反攻魔界。”
每一个字都如金石般铿锵,掷地有声,让人无可?辩驳。
“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说便?是了,你我之间,不必那么迂回。”
“那若是遇上了珏瑷尊上,又该如何是好呢?毕竟她再?怎么说……”
“那便?按照无情道清洗的标准来。”
剑祖就连思考也没有思考,直接便?将这句话抛了出来,如此简单的,便?决定了一个人的生死。
“啊……是这样?啊,”
药鬼笑了:
“自?散功力和道心,便?放过,若否……”
“则格杀勿论?。”
第116章疯狗
“步思帷, 你这条疯狗,到死也不过是孟易觉的一条狗!”
血液混合着辱骂飞溅而出?,魔族满面鲜血, 可怖至极, 但眼前神情恍惚的女人却没有半分在意, 只是机械地挥动着剑刃。
“像你这样的?人,根本就没有资格成为魔族!你……啊啊啊啊啊啊!!!!”
鲜血里掺杂着惨叫声, 掺杂着骨头的碎片和灵魂的杂质, 但是, 魔族真的?会有灵魂吗?如果有的话, 会是什么样子?但无论?如?何,应该都不会是淡蓝色的?吧, 那种美丽的?颜色,无论是谁都心向往之。
啊。
有时候, 会想要?变成一只狗。
狗也好,狐狸也好, 犬科总是让人怜爱, 猫科也可以, 只要?能光明?正大地靠近她就行了。
脑海中突然闪过?她抚摸着大白和小黑的?样子。
其实, 没有告诉她的?事情是,她,很?嫉妒大白、小黑, 还?有九九,特别是九九,被?她温暖的?手臂抱在怀中, 被?她用手指轻抚着皮毛和下巴,然后发?出?满足而又幸福的?声音。
想要?变得像那样幸福。
而不是, 在她的?身后,看她远去,而不是,在她的?背面,身染鲜血。
血液开始冷却了,好冷,渴望着他人的?温暖,但已经冷到无法忍受了。
如?果能得到她的?垂怜,就算戴上项圈,也一定是无法言喻的?幸福。
如?果摇尾乞怜就能让自?己的?心好受一点,能够让自?己有充足的?理由去撒娇、任性,去寻求她的?宠爱,那她好像变成一只犬科,长有尾巴的?犬科,即使匍匐也无妨,即使低头也无妨,尊严本就不是必需之物,如?果是为了获得幸福的?话——
“魔、魔尊大人……求——啊啊啊啊啊!!!!”
双膝跪地的?话,能成为她所宠爱的?生?物吗?能够被?她的?双手所抚摸吗?能够被?她用着柔软的?视线爱着吗?
印象中,她总是偏过?头去,不看向他人的?眼?睛,即使有注视着他人的?时刻,也总是用着锐利的?眸光。
如?果成为了一只狗的?话,能不再遭受这种折磨吗?
其实,另一件没有告诉她的?事是,她嫉妒封雪峰上所有的?生?物。她陪着她在山间行走,看着她温柔地蹲下身来,用着平白柔软了许多的?声音溺爱地呼唤着眼?前那胆小妖兽的?名字,她将它抱入怀中,她看到她的?手指穿插在对?方的?绒毛之中,她——
即使是思齐宗的?大师姐,也会因为这种情景而感到嫉妒,嫉妒到无以复加,嫉妒到对?方一定不会想到的?程度。
“魔尊大……步思帷!停下!……”
她是没救的?,一直都是没救的?,在修仙界长大的?她,和那些她讨厌的?人一样,从根子里就开始腐烂了,坠入魔道,只不过?是将她最后一层遮羞布撕开来了罢了,而她却一直偏过?头去,用梁旅落留下的?东西粉饰着自?己那颗没救了的?心,一遍又一遍地无视着自?己这么多以来手上所沾染着的?鲜血。
那从不是为了孟易觉,孟易觉不会为浮名所扰,更不会为此屠戮无辜之人,她只是为了她自?己,只是为了让她自?己的?心好受,可她却卑鄙无耻地想到——
“啊,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孟易觉啊。”
这样的?话语,在心中绕了千遍、万遍,依旧无法成真,只会一遍又一遍地提醒着她,有关她无可救药的?丑陋。
“步思帷?!大师姐?!等等……你能不能听到我们说话!喂!把剑放下……!”
视线内迷蒙一片,头脑内也迷蒙一片,什么都不甚清晰了,环绕在耳边的?好像只有某人的?狞笑。
会是谁呢?是剑祖?是刚刚的?魔族?是这个世界?是命运?还?是……无法死去的?梁旅落。
她用了梁旅落的?遗产,一遍又一遍,贪婪地用着,现?在,是梁旅落索要?报酬的?时候了吗?还?是说,是梁旅落的?诅咒生?效的?时候?
她的?目光看向自?己垂于手边的?那把剑。
那是一把漂亮的?剑,是幼年时,她的?师父赠送给她的?。
她还?记得那天,小小的?她第一次来到思齐宗的?大殿之上,师父就坐在高位之上,不像后来那么严厉,反倒带了几分慈祥与和蔼。
他慢慢地从高位之上走下来,在幼小的?孩童顶上轻拍了三下,这代表着,她,步家的?嫡长女,正式成为了思齐宗的?嫡系首徒,然后师父拿出?这把剑,和她说,这是她的?拜师礼,她可以自?己为这把剑取名字。
冰蓝色的?长剑,闪着柔和的?光亮。
她叫它止水。
为什么呢?没有为什么,只是刚刚好那一刻心中所想到的?是这个词罢了。
而现?在,这把伴她从小到大的?剑刃上,却沾满了肮脏而黏稠的?血液。
止水,啊啊,止水……就连止水都变成这个样子,她又该怎么去面对?“星倾”,又该怎么去面对?被?她藏在时光深处的?“星倾”,她甚至不敢再见?“星倾”一面,更遑论?将其握于手中。
她早就丧失了使用那把剑的?资格。
步思帷举起长剑,搭上自?己纤细的?脖颈。
女人浑身鲜血,却美得惊心动魄,她眼?帘低垂,长睫上垂着无限的?柔情与悲哀。
所有人都被?挡在了强横的?灵力场之外,纵使再急着敲动那些灵力所做成的?壁垒,也依旧是无用功,传达不进魔尊的?耳朵之中。
“……给我,让开!”
叫声从背后传来,无由激起季星成一身冷汗,他下意识一躲,便看见?身边一道淡蓝色的?灵力光线便射了过?去,只差一点便能燎着他的?手臂。
嘭——
本就已经承受了不少攻击的?灵力囚笼应声而碎。
淡蓝色灵力一往无前,直直打落了女人手中正深入自?己脖颈的?剑刃。
随着一阵风,急急的?声音伴随着孟易觉的?身影来到步思帷面前。
“你疯了吗?!”
孟易觉揪住步思帷的?衣领,大声吼道,完全失去了一直以来所秉持的?淡然态度。
魔尊大口喘着气,眼?睛一片迷蒙,头歪向一侧,仿若还?陷在梦魇之中一般,但若是细细观察她的?眼?睛的?话,便会发?现?她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孟易觉的?到来,目光仍旧追随着那把被?淡蓝色灵力所打飞的?冰冷剑刃。
她一把推开孟易觉,歪歪扭扭地就朝地上的?止水走去,就好像那把剑身上有着什么魔力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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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死!”
猝不及防被?推开的?孟易觉暗骂了一句,立刻站了起来,赶在步思帷碰到止水之前一指点在了步思帷的?后颈上。
灵力顺着早间留下的?灵力印记滑入步思帷此刻混乱一片的?大脑之中,就好像强制按了关机键一样,刚刚还?精神着屠戮四周的?魔尊大人只不过?一瞬间便倒了下来。
……还?好步思帷没把她留下的?灵力印记清除了,有那个灵力印记在,基本就代表着步思帷的?身体对?于孟易觉是完全敞开的?,孟易觉想在其中动什么手脚都可以。
虽然孟易觉不知道步思帷是怎么想的?,也不知道步思帷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她的?身上留下了自?己的?印记,但当时孟易觉自?己在种下这个印记的?时候……的?确有考虑过?今天这个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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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无论?从哪方面看,步思帷的?状态都太不稳定了,有梁旅落作为前车之鉴,孟易觉总归是要?上层保险比较好。
果不其然,在剑祖的?谋划下,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孟易觉咬紧牙关,承受住突兀添在背上的?活人重?量。
老实说,步思帷并不重?,甚至还?有些过?于轻了,但对?于不事锻炼的?孟易觉来说,这么一个大活人的?重?量直接倒在她身上,还?是让她感觉有些许压力了。
不过?还?好,第一下会被?她压得差点摔倒只是因为他还?没反应过?来能用灵力,现?在用上灵力加持以后,这种重?量就算对?于她来说,也不过?只是小菜一碟而已。
一旁,后知后觉的?季星成这才反应了过?来,连忙赶上前来,说道:
“我来吧……”
话还?没说完,便被?孟易觉一个眼?刀给打断了。
目睹了步思帷精神崩溃整个过?程的?男人非常识时务地闭上了嘴,以免被?眼?下正处于暴怒状态中的?好友伤到。
孟易觉背着昏迷中的?步思帷,对?方浅淡的?呼吸一点一点地打在她的?耳垂上,只有这一点,能让孟易觉感觉到稍微安心一点。
她深吸了一口气,终究是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用在场所有还?幸存的?魔族士兵都可以听见?的?声音说道:
“今天这件事,大家也都看到了,首先,我要?感谢大家为魔尊所做出?的?努力,其次,我希望大家能把今天所看到的?所有全都忘掉,大家应该能理解的?吧?”
她扫视了一圈在场那些长得奇形怪状、身上散发?着血腥味儿的?魔族兵士,果不其然在那些高大的?身影之后发?现?了躲在角落之中的?程沉和明?晨,于是她看向这个自?己一直都不喜欢的?人,沉声说道:
“你会把这件事处理好的?,对?吗?”
程沉笑了:
“当然。”
“很?好。”
孟易觉点了点头,没再多施舍她一眼?,背着步思帷径直就飞出?了这座堆满了尸体的?简陋宫殿。
季星成跟在她的?身后,万分复杂地看了一眼?没表现?出?哪怕一丝紧张,甚至或许还?有些起了兴致的?程沉,也跟在孟易觉身后飞走了。
她们三人走后,程沉才收回了向远处眺望的?眼?神,瞟向一直在一旁冷漠站着的?明?晨,说道:
“你现?在变得很?冷静了啊,明?明?刚刚开始逃亡的?时候还?经常压力大到一个人偷偷哭。”
“……”
“为什么不说话?”
“我现?在没那个心情和你开玩笑。”
明?晨终于开了口,一如?既往的?严肃。
“为什么?”
“魔尊与我们是命运共同体,如?果她出?了什么差池,明?烛城……也不会好过?。”
明?晨的?眉毛皱了起来。
“你还?是那么看重?你的?那座城啊。”xzfsc
程沉看着这个与她一起相处了近百年的?人,又一次笑了。
这个人实在太过?好懂了,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她永远都想要?隐藏,却又藏不住,她那焦急的?内心总从面具的?边角出?露了出?来,叫人看了个一览无余。
“那既然如?此……”
程沉转过?身来,看向身后那一群已然握紧了武器,但仍旧遮挡不住脸上惊惧神色的?兵士:
“你得为了你的?‘明?烛城’,好好工作才是。”
无情道的?手指轻巧地敲了两下剑柄。
今天这里的?事,注定会化作齑粉,被?一阵风吹散,而不会泄露哪怕一点给这个世界。
至于齑粉能有多细腻?
那得取决于无情道的?剑刃有多锋利,至少……得比那花了那么长时间也没能割破主人喉咙的?止水要?锋利吧。
第117章下潜
下潜。
潜入血红色的海洋之中, 目至之处,全都是鲜红的水液在颤动、在哭泣、在尖啸,四面八方涌过来的血液好像一只只黏稠的手, 渴望着抓住来者, 渴望着将来者拉下深不见底的地狱。
淡蓝色的灵力在这片血红色的海洋之中显得格外?突兀。
它如同海中纯洁的孤岛, 又如同堕入海洋的失落大陆,它紧紧包裹着修仙者, 让无情道?就算在这样的环境之中, 也依旧能够自由的呼吸。
血池的深度比想象中的要深很多, 来人皱着眉头, 有灵力?加持的眼睛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就连涌到灵力?护罩旁边的血水, 也被淡蓝色的光芒给吞噬、分解、解析。
但?她依旧得不到一个答案,就像坠入了一个苍茫茫的疑问?之海一般。
“嗯——?那是……”
闪亮的小点几乎吸引了她的全部注意力?, 淡蓝色灵力?没有丝毫犹豫,排开红色的海洋, 簇拥着她直直向那头奔去。
——
“……!”
当步思帷再次睁开眼时, 眼前的血红和浓黑早已消失不见, 余留在她视野中的, 只有夜明珠所发出来的淡淡荧光,和她无比熟悉的天花板。
额上大概是出了汗,黏黏腻腻的, 让人觉着不是很舒服,步思帷刚想举起手抹下汗,便不经意碰到了身旁人温热的皮肤。
步思帷僵硬地扭过头, 一张平静的睡颜就在自己的枕旁。
孟易觉。
在那一瞬间,步思帷都快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没有睡醒了。
到了活水层以上之后, 修仙者便再不需要睡眠了,所以即使修仙者选择了睡眠,也大多都浅眠。
就好像现?在,明明步思帷只是稍稍一动,孟易觉均匀的呼吸便被打乱了。
她迷迷蒙蒙地睁开眼睛,照例虚虚看着前方发了会呆醒醒神?,接着便坐了起来,看上去一副因?为有起床气所以不太高?兴的样子。
然后她转过头,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步思帷。
步思帷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刚刚醒来的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要做出如何反应才好。
沉默地看着她两分钟之后,孟易觉终于开了口:
“魔力?,让我?看看。”
她逼近了过来,紧紧盯着步思帷此刻虽不能说是格外?清澈,至少也没再如一天前那般失神?的眸子,非常自然地下达了自己的命令。
魔力?和灵力?,都是灵魂的颜色,如果说处于灵魂状态这么多回的孟易觉还不理解这件事情的话,那就显得她有点过于蠢笨了。
她的灵力?是淡蓝色的,虽然她很不想自己这么说,但?的确是能够让人感到安心的颜色,梁旅落的魔力?是黑色的,季星成的灵力?是白色的,而步思帷……她一开始的灵力?的确是白色的,但?早在孟易觉在思齐宗见她那一面时,那份原本代表着纯洁的白色就已经掺杂上了鲜血般的鲜红……
跳动的火焰一触即发,鲜红的魔力?从魔尊的指尖流出,再也不见原先洁白的模样。
看着这样的魔力?,步思帷不觉怔住了。
这……不是她的魔力?,她的魔力?应该是……
“果然变成这样了啊。”
孟易觉皱着眉头,抓住她的手指,拽到眼前细细观察,如果足够仔细的话,还是能看出其间所隐藏着的点点星光的。
“啧。”
无情道?咂了下嘴,眉宇之间透露出的是明显的烦躁,这让步思帷看着莫名?有些心惊。
为了逃避这种莫名?的心虚,步思帷只好将视线挪开,试图弄清楚现?在到底是一个什么情况。
“这里?是……地下?”
眼前的布局对于步思帷来说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是万分熟悉。
鲜红的血池、夜明珠、朴素的室内搭配……这里?是魔宫的地下,盛放血池之处,但?问?题是,为什么她会在这里?醒来?
美人苍白的脸色上显出不解来,纤细的柳眉微微蹙起,更为她添了几分病中西子一般的娇弱美感。
“你?还记得什么?”
孟易觉坐在她身旁,手指卷着她披散下来的顺滑墨发,就像是不经意一般的随口一问?。
“我?记得……我?去找你?……然后……”
大脑中的仿若来自灵魂的疼痛不安地跳动着,步思帷咬住下唇,试图将那些纷乱的、血红色的记忆都拼凑起来,但?最终得到的只有一片混乱和无尽的疼痛。
血、好多血,像是别人泼向她的血,又像是从自己手上留下来的血,她的整片视野都被血给蒙得紧紧的,不管是孟易觉,还是她自己,都没办法看清楚。
“记不得了就别想了吧。”
孟易觉低低的声音从耳侧传来,冷淡的质感如同一汪清泉,稍稍缓解了步思帷脑中令人无法忍受的疼痛。
“我?简单点和你?说,你?的精神?扛不住了,只有在这片血池边上待着的时候,你?能稍微恢复一点理智,所以这段时间,你?就一直在这底下待着,把?精神?养好,别老想着出去了,至于魔界那里?,我?和季星成会帮你?解决,知道?了吗?”
如同正常起床一样,修仙者从床上起来,站稳,穿上自己的外?衫。
“你?需要什么,和我?说就行了,但?是!绝对!不能离开这里?!”
已经穿戴整齐的人走到仍旧衣衫不整地坐在床榻之上的步思帷面前,俯视着她。
这种感觉对于孟易觉来说稍稍有点新奇,因?为步思帷也比她高?上不少,她平常很少能用这样的角度去看步思帷。
“知道?了吗?”
孟易觉稍稍低下头,轻轻问?道?。
像是要配合孟易觉动作一般,步思帷也将头抬了起来,那张美人脸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撞进了孟易觉的眼瞳深处。
大抵是做了噩梦的缘故,女人鬓角的发丝被汗沾湿,下唇上晕染着鲜血的颜色,似乎是在刚刚的疼痛中她自己咬出来的,朦胧的狐狸眼带着让人呼吸停滞的魔力?。
但?是对比起这份魔力?来,步思帷本人又显得太过纯良正经,她看着孟易觉,无比乖巧地点了点头,然后问?道?:
“那你?什么时候会回来?”
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她,从中透露而出的是不必赘述的依赖。
一瞬间,孟易觉的脸上露出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
她没再说话,闭上眼睛,重重地呼出一口气,然后再将眼睛睁开,直直地看着眼前的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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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情道?俯下身来,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步思帷却感到难以呼吸。
离双唇相接只差一步之遥,孟易觉却骤然停住了。
没有等到想象中的吻,长久的等待之后,到来的是温热而刺痛的感觉。
含带着盐分的舌头轻轻舔舐着尚且没有愈合的伤口,将那人唇上的血都卷入自己的口中。
孟易觉眼帘低垂,看着眼前不安分颤动的睫毛。xzfsc
不管是什么样美丽的人,不管是什么样丑恶的人,血的味道?总是一样的,带着铁锈的味道?,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孟易觉并不排斥自己做出这样的行动。
“……我?很快就会回来。”
温柔的惩罚不过就一会的时间,孟易觉很快就重新直起了腰,转身而去。
走到某个位置的时候,她用手指敲了敲看似什么也没有的空气。
空气荡起波澜,如同那里?存在着什么一样,而事实证明,那里?的确存在着些什么,淡蓝色的灵力?在主人的示意下显现?出来,如同一片包围着步思帷的澄澈水域,但?无论是谁都知道?……
那是一个囚笼。
孟易觉依旧没有回头,只是补充道?:
“毕竟,我?还得看着你?,免得你?再做些什么过激的事情。”
——
半个小时后,魔宫的大殿上,原本空落落的座椅上,此时正被一个肆无忌惮的修仙者霸占着。
修仙者蜷缩在象征着魔尊权力?的座椅上,手中把?玩着一个朴实无华的珠子。
季星成推门进来,修仙者手上光华乍现?,再去看时,那珠子便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孟易觉坐正身体,问?道?:
“如何?”
季星成摇了摇头,面露难色:
“虽说步思帷将魔界管理得极好,但?终究时日不常,手下将领也都是些年?轻的魔物,根本无法与修仙界那些老怪物们?相抗衡,再加之她是通过残忍的屠杀立的威,目前魔军这个状况……只可以说是人丁凋零。”
即使面对着季星成消极的言论,孟易觉脸上也依旧保持着她所一直具有的那份镇静。
她随手将手肘搭在椅子的靠手上,语气无悲无喜:
“修仙界那些老怪物,表面上是崇敬剑祖的,但?实际上,真能听?剑祖号令的其实没有多少。”
“就算是这样,贸然出手,也并不是个好主意。”
季星成一向是谨慎的,特别是在面对像剑祖这样难缠的敌人时。
他也不是不能理解孟易觉现?在藏在冷峻皮囊之下的那颗心到底有多躁动,他也与她有着同样的心情,但?是……说实话,现?在想要反攻剑祖,实在,不过是一纸空谈。
在魔尊出事的这个当下,隐忍和潜伏才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孟易觉自然也是知道?这一点的。
终于有一点烦躁顺着眼睛流露了出来,无情道?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手下的椅子,一下又一下:
“就算你?不去找他,他也……未必不会来找你?。”
孟易觉的眼睛凝视着虚空,似是在思考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似的。
剑祖……大抵是准备开始行动了,但?现?在……
啧。
修仙者原本放松搭在扶手之上的手骤然握紧,一阵不好的预感突兀地袭上心头。
果不其然,只在下一秒,一个女人便推门而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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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沉。
她没有说半点废话,挑了挑眉便直入主题:
“恐怕我?们?的‘代理魔尊’大人说的是对的。”
“剑祖那边,已经开始准备一举剿灭魔界了。”
第118章身侧
距离她上次离开还没有几个小时。
步思帷想大概是这样的。
地?下没有时钟, 她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早就忘记自己上次看时间时是什么时候了,但在这一刻, 她却无比希望这空荡的地?下能?一反常态地出现一个记录时间的物什, 然后孟易觉能?告诉她, 多久过去以?后,她就会回来。
但很明显这只是不切实际的幻想。
所以?步思帷只能?看着那一池血水发愣。xzfsc
她独自一人度过了百年的时光, 无论?是入魔时功力尽散的痛苦, 还是逃亡时奄奄一息的夜晚, 她都从没有感觉过如此难熬。
魔尊闭上眼睛。
她尝试过做梦, 但梦中总是血红一片,就像她刚刚所注视着的那一池血液一样。
她该怎样才能?逃脱血红的颜色?她的灵魂……是不是也染上了血红的颜色?
修仙界与魔界对立已久, 她一直都知道,修仙界虽不愿让出一分一毫的利益, 但却永远要保持高洁的形象,所以?修仙界会将她描述成连她自己都认不出的怪物。
诸如嗜杀、残忍、冷血……一系列听上去便不太舒服的词, 一个劲地?往她身上冠, 出于某种不能?言说?的心?情, 她并没有否认这些。
但唯有一点, 她永远都无法认同。
她最喜欢的场景,从来都是流血漂橹、哀嚎遍野之景,而是泛着荧光的月夜森林。
就连付询, 恐怕都不知道她少年时喜欢到月夜下的林中练剑吧?恐怕就算她这么说?了,听惯了她“事迹”的一众人等,也不会相?信, 那个魔尊,最喜欢的地?方, 竟然是思齐宗一座矮小山头人迹罕至的月夜森林。
步思帷站起身,仿若被诱惑了一般,缓缓走到临近血池的边上,红色衣裙曳地?,如同逶迤的血迹。
还有盛满了月光的湖水,泛着浅蓝色的波澜,如同梦境一般……
伸出的手猛然被无情道所留下的结界所刺痛,力度不重,就如同小猫牙齿轻轻的警告一样。
伸出了手指的那人笑了,望着眼前荡开?的淡蓝色波纹,眼中满是柔情。xzfsc
——当孟易觉走进来的时候,所看见的便是这幅情景。
“你在干嘛?”
她将食盒轻轻放在桌子上,脸上露出看小孩一样的神?情。
“吃饭了,快过来。”
“嗯。”
步思帷轻轻地?应了一声?,坐到她的对面,低眸垂睫的样子,完全看不出她之前在心?中对这个人有过怎么样的想念。
一如既往,她是沉默而热烈的,在地?核燃烧的火焰。
“今天感觉怎么样?”
孟易觉像是到病房探病的家属,一边吃着饭一边随口问道。
“挺好的。”
“哦——这样,但是在我想出解决方法之前,你还是得?乖乖在这边待着,知道吗?”
孟易觉将碗放下,为步思帷盛了一碗汤。
“嗯……这个,今天熬了挺久的,尝尝吧,我应该还没有……做给你喝过吧?”
稍微带了点白色的汤液泛着油光,巨大的骨头被浸泡在香气最中心?,叫人一看便不自禁地?去想,这到底会是怎样的美味。
“这个是,我们?家餐桌上以?前经常会出现的菜,我很喜欢。”
孟易觉的脸有些发红,不知道是被热气蒸腾的,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步思帷有些惊讶,她双手接过这碗汤:
“你们?家?是说?你来思齐宗以?前的事吗?”
“……你也可以?这么认为吧。”
孟易觉眼光偏移,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但纵使如此,这碗汤也让步思帷感到不同寻常的开?心?。
因为在此之前,无情道从没有和她说?过,有关她来思齐宗以?前的事。
她对自己的事总是守口如瓶,无论?是从前、吞海、梁旅落,还是那些步思帷没有陪伴在身边的时刻,她都不会主动对她说?出口。
步思帷不知道这代表了什么,是不需要对她说??还是不愿意对她说??但无论?是那种说?法,步思帷都……不愿意去想,因为这样就好像,孟易觉其实并不需要她一样,就好像,她对于孟易觉来说?,其实是可有可无的一样。
“……我很高兴。”
曾经近乎百年没有进食过的魔尊端起汤碗,喝了一口以?后这样对孟易觉说?道。
她抬起头,漂亮的眼睛被汤碗中所升腾起的热气变得?暧昧,但就算是这样,孟易觉也依旧可以?看清她眼中那些肆无忌惮地?占据了她整个瞳仁,甚至是整颗心?的爱意。
不知道为什么,地?下的温度好像有些高了,孟易觉用冰凉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降温,嘴上嘟囔着:
“你也太好养活了……这点东西就能?满足你什么的……”
“只要是你给我的东西,都会让我开?心?。”
美人的眸子又垂了下来,看着汤碗上这张堪称祸水的脸:
“就算是项圈,或者是囚笼,我也……”
甘之如饴。
这是她所没有说?出的话?,但孟易觉却几乎是一刹那便猜到了对方到底想说?些什么。
无情道皱起了眉。
饭桌上又恢复了沉默和宁静,只能?听见些许的碗筷碰撞之声?。
——
“你今天,去军营了吗?”
临上床的时候,步思帷这么问她道。
美人倚在床头,墨发披散下来,一双狐狸眼若有似无地?勾着人,倒真叫孟易觉生出了几分从此君王不早朝的荒唐感。xzfsc
“你怎么知道?”
“能?闻得?出来,你身上的味道稍微有点不一样了。”
步思帷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笑着说?道。
显然是对这说?法有点不信任,孟易觉又皱着眉头自己四处闻了闻,最终还是将信将疑地?说?道:
“……我没闻到味道啊?需不需要我再去洗一次澡?”
自从步思帷受困于地?下以?后,孟易觉每晚都会过来陪她,两人同床共枕也不知何时成为了极寻常的事。
但虽说?如此,女孩子终究还是非常在意自己身上的味道的,尤其是在面对……孟易觉有些不想承认自己在听到步思帷说?那种话?时心?中点点的紧张感。
步思帷摇了摇头:
“不用,其实没有什么味道,只是我稍微有点……敏感罢了。”
都听到步思帷这么说?了,孟易觉自然也没有什么好再说?的了,她总不能?再详细问问为什么步思帷会对军营的气息敏感吧,所以?她也就只能?什么都不说?就钻进了被窝里。
被子里已经被早先一步进来的魔尊大人给捂得?暖烘烘的了,孟易觉躺在里面,只感觉分外?惬意,再加上这几日?为了处理?魔界事务奔来跑去的确把她给累得?够呛,躺着躺着,精神?便迷蒙了起来。
可就在这时,枕边人却少见地?说?了一句话?:
“最近魔界,是出了什么事吗?”
这一下子给孟易觉惊醒了。
往常睡觉的时候,步思帷基本上都是安静的,孟易觉也不知道她到底能?不能?够睡着,但她的呼吸和心?跳永远都是平稳的,这总是让孟易觉感到一种出奇的安心?感。
但眼下这个情况,却让那份来之不易的安心?感只一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问这个做什么?”
孟易觉有些警惕地?反问道。
“没什么,”
夜明珠在灵力的作用下已然熄灭,只剩下了一片漆黑包裹着二人,步思帷并非在这种漆黑之中看不清孟易觉的模样,她只是仍旧闭着眼,没有转头去看而已。
“只是觉得?你最近好像有些太累了,所以?问一下。”
“……还好,只是我想要代你处理?魔界的事务的话?,就不得?不和程沉接触,你知道的,我一直都不太喜欢她。”
孟易觉转了个身,面朝着步思帷。
“嗯,我也不太喜欢。”
“那你还用她?”
“……”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会用自己的喜好来评判别人的人,换做像我这么任性的人可就说?不定了。”
“你也不会,我知道的。”
女人温柔的声?音在黑暗的地?底就仿若湖水一般扩散开?来,蔓延到孟易觉的心?中,平静的,幽深的,又带着清凉的味道。
“……笨蛋。”
修仙者嘴上这么嘟囔着,可身体却是又离那人近了半分。
“睡觉,别再说?话?了,又不是女高中生,晚上沉迷聊天忘了睡觉的话?也太糟糕了。”
温热的躯体贴在步思帷的手臂上,有手顺着她的手臂滑到了她的手掌中,在被子底下,带着温暖的感觉,和她十指相?扣。
用不着一会儿,喷洒在她胳膊上的呼吸就已然变得?均匀。
孟易觉睡觉总是喜欢用被子蒙着口鼻,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或许今天晚上,步思帷的手臂代替了被子这个角色,贴在那张充满迷惑性的脸庞上。
她熟睡的脸庞让人感觉像是无忧无虑的孩童一样,步思帷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这样的夜晚,她往往是睡不着的。
躺在孟易觉的身边,既是一种幸福,又是一种煎熬,自从孟易觉回来以?后,这种复杂的情感便一直撕扯着她。
如果人能?够什么都不去想,那样大抵会轻松许多吧。不会觉得?自己罪恶,也不会觉得?自己该死,更不会有明知无法,却仍要产生的冲动。
就那样大脑空空,快快乐乐的度过一生,那样的快乐,真的是所有痛苦最终的答案吗?
在黑暗中,魔尊又一次闭上眼睛,但仍旧没有陷入睡眠之中。
猩红的场面再一次闪现在眼前。
就算睡去,也只有噩梦相?伴。
即使她的美梦就躺于身侧,她也没有办法伸出手去拥抱她。
第119章魂
回首, 便是云雾弥漫的大树,接天连地,枝蔓纵横。xzfsc
巨鸟金黄色的眸子在其中若隐若现。
“你还真是喜欢披各种各样的马甲。”
“我?觉得这不叫披马甲哦。”
亦男亦女、亦老亦少的声音仿若从?天堂的边缘传过来一样, 带着温柔且慈爱的味道:
“只不过是除我?以?外皆是我?而?已。”
“呵。”
孟易觉发出了一声意?义不明的讽笑, 随处找了个大树裸/露出来的树根, 就那么悠悠然地坐下了。
“见你一面?属实?困难。”
“虽然我?常会入他人之梦,但是能?见到我?的人还是寥寥可数的, 更别提像你这样为了与我?对话而?入梦的人。”
“照你这么说, 我?还真是被世界给宠爱了?”
不知为何?, 孟易觉所吐出的话语中?带着他人所听?不懂的意?味, 像是讽刺,又像是自嘲。
巨鸟笑了:
“如果你自己真的能?这么认为的话, 倒也不错。”
明明是在梦中?,可此时的孟易觉却?没有半分迷蒙。
她的眼睛骤然变得锐利:
“我?记得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 我?讨厌别人窥探一些他们不应该窥探的东西。”
孟易觉,一个非常注重隐私的人, 尤其是……注重她心里的那块地方, 太长时间的伪装让她惧怕被发现, 就算是面?对自己想要敞开?心胸的人, 她也无法坦率地展现出一切,只能?等待对方一点点来发掘她。
所以?,在面?对那些窥探她心灵的言论时, 她往往会有些……恼羞成怒。
“呵呵,对不起,请不要在意?, 这只是世界意?识的‘职业病’罢了。那么,你这次找我?, 到底是为了什么呢?你费那么大功夫把千乘珠从?善魂集合里面?带出来,一次又一次地尝试和我?建立联系,总不可能?是仅仅为了和我?叙叙旧吧?”
梦境中?的灵光显现,巍峨的鸟兽瞬间变作了脸上蒙着云雾的窈窕女人,仿照孟易觉的姿势,随意?地依靠在了粗壮的树干之上。
拥有千乘珠的人,可以?连接上千乘珠原本的主人——木神,或者说是,世界意?识。这原本只是孟易觉的猜想,她只不过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才将灵力探进早就已经变得灰扑扑、起不到一丝作用?的千乘珠内部查看,没想到猜想竟然真的成真了。
她现在和世界意?识,正在梦境之中?对话。
“步思帷现在这个状态,该怎样才能?恢复。”
孟易觉没有一点拖沓,单刀直入了主题。
“果然是为了这件事吗?”
世界意?识将手指放在下巴上,不顾云雾沾染了手指,硬是要做出一副思考的样子。
“如果我?告诉你,没有办法的话,你又会怎么做呢?”
“没有办法……是真话还是假话。”
“老实?说,步思帷这个问题是深入灵魂的,能?够一下子治疗好灵魂的灵丹妙药是不存在的,这点你应该能?认识到。”
“这个世界的世界意?识说这些丧气话真的好吗?”
修仙者的眼睛眯了起来,语气中?的嘲讽不自觉就带起来了:
“更何?况……她不还是你们这个世界的希望吗?”
“她是我?们这个世界的希望?”
世界意?识又一次重复了这句话,然后突然笑了出来:
“你开?始承认步思帷和梁旅落是相像的了?”
她还记得上次见面?时,孟易觉还在不断地说,步思帷和梁旅落没有一点相像之处。
可她们同样被礼法所束缚、被血脉相连之人所背叛、被不具形体之物变作行?尸走肉、被绝望拖入魔道,为什么这样的两个人,孟易觉会觉得她们二人毫不相像呢?
“境遇相似,不代表心会一样。”
孟易觉冷冷地抛下了这样一句话,全盘否定了世界意?识。
“现在讨论步思帷和梁旅落是否相似一点也不重要,我?现在想要知道的,仅仅只有,怎么让她活下来。”
如果再放任步思帷这样痛苦下去,即使天天锁着她,也不过是治标不治本,她迟早会……更何?况,孟易觉实?在是不忍心再看她那副样子了。
梦境好像有能?够放大情绪的能?力,愧疚和愤怒一齐涌上来,搅得孟易觉整个心境混乱不堪。
“杀死一个人,就要承担一个人人生的重量,步思帷的灵魂早就不堪重负了,更何?况,她还一直沉迷于?用?善魂集合去缓解这种痛苦。”
世界意?识从?树干上跳下来,走到孟易觉的面?前:
“经常使用?善魂集合,会让她的灵魂变得更加脆弱,在这种情况下,再被剑祖所制作的恶魂集合所侵蚀到的话……情况自然是不容乐观的。”
“善魂集合?”
孟易觉的眉毛皱起:
“你是说那一池像血一样的东西?”
她自然不会错过刚刚世界意?识所提到的“在善魂集合中?取出的千乘珠”。
老实?说,她第一次见那玩意?的时候,就觉得那玩意?邪门?得很,要不是实?在没办法了,她才不会强忍着恶心探索那一池东西。
虽然看着如同剔透的血液,但怎么看,怎么让人生厌,她现在陪着步思帷在那旁边睡觉都要把头背过去睡,不然一睁眼就看见那一池玩意?,她真怕自己会直接恶心到吐出来。
世界意?识点了点头:
“那是梁旅落从?澄澈的灵魂中?提取出来的物质,原本是要用?来做成‘宛采’的身体的。”
“怪不得……”xzfsc
孟易觉的眉毛皱得更深了。
“剑祖的恶魂集合也是同一个概念,现在你可以?理解了吧,为什么步思帷沾上那东西以?后反应就会特别大。”
“那老东西……!”
孟易觉暗暗地骂了一声,又抬起头来,注视着眼前看不清面?容的女子:
“那现在应该怎么办?就这么让两种毒对冲?”
“大抵是这样……”
虽然看不见眼睛,但此时世界意?识的样子却?让人有种祂就是在思考的感觉:
“毕竟,死去的生命不可能?重生,无论灵魂是什么样子,那都是一个灵魂,只要你杀了他,你就会背负那么多的重量,所以?说灵魂的伤痛很难治愈,更何?况,这其中?也有步思帷本身灵魂就很脆弱的缘故在里头。”
“你什么意?思?”
孟易觉沉沉的声音中?带着不满的意?味。
步思帷灵魂脆弱?世界意?识这话她怎么怎么听?怎么不爽?
“抱歉啊,我?说的大概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按照灵魂脆弱程度来分的话,你的灵魂也很脆弱,甚至比步思帷还要脆弱,你们都不适合夺走他人的生命。”
这个世界的世界意?识这样下论断道:
“杀戮就是杀戮,即使冠上正义的名号也依然是杀戮,想要承担住杀戮的重量,就要有足够的意?志,很明显,你们俩并不适合杀戮。”
祂又笑了,笑声在梦境的世界中?显得飘渺,但却?又无处不在。
“聪明如你,不可能?没有意?识到,自己一直在被镇守明烛城的那段回忆所侵袭吧?你的灵魂也……”
“你能?不能?停止下你的怪癖!”
无情道终于?没有忍住,大喊了出来。xzfsc
是,她的确……她的确被明烛城那段每日只有杀戮的回忆所侵袭着,并为之感到痛苦。那明明是不得不去做的事情,但她偏偏就……
杀掉一个人,从?来都不仅仅是文字上写出来的那么简单。
那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啊,会哭、会笑、会爱情、会眷恋……当剑刃割过喉咙时,那感觉是那么的轻松,但又让她感觉害怕,因为夺去一个人的生命……实?在是太简单了,她更害怕的,是产生了这种感觉的自己。
所以?她几乎不敢去想象,步思帷的梦魇到底是什么。
她和步思帷在一起太久了,她当然知道步思帷肯定被深深困在噩梦之中?,但是她就是……一个字也不敢提起来。
季星成说他胆怯,她孟易觉又何?尝不胆怯,难道不提起,步思帷这百年来的伤口就不存在了吗?不,伤口永远只会继续腐烂、化脓,最后……
“不好意?思,看来提起了你不太喜欢的话题。”
世界意?识的确是世界意?识,虽然用?着温柔的嗓音,但却?太过冷峻了,冷峻到让孟易觉觉得无情的地步。
“总之,步思帷现在的问题是无法治愈的,她还是得再依赖一下善魂集合,然后,需要注意?的就是,‘赎罪’,和放下屠刀,我?尽量用?你能?够理解的语言去说了,这样可以?吗?”
女人的嗓音中?似乎怀抱着一些歉意?,她抬起手,摸了摸孟易觉的头。
云雾般的重量如同风一般拂过了孟易觉的头顶,她却?出乎意?料地没有反抗。
孟易觉深吸一口气:
“……谢谢你。”
听?到她的道谢,世界意?识显得很是惊讶:
“我?还以?为……不,没什么。”
“我?是时候也该放弃迁怒了。”
刚刚还低着头的无情道抬起头,眼睛中?是燃烧的火焰。
“倒不如说是我?没办法迁怒你,毕竟我?也没办法打到你,我?得找个好迁怒的人才行?。”
说到底,眼下这个情况到底是谁导致的?
世界意?识又笑了:
“呵呵……他可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哦,就连天机也能?偷看。”
“这算什么,我?还有世界意?识亲自告诉我?天机呢。”
孟易觉挑眉:
“到时候我?一定要和他再说一遍,没错!我?就是被世界偏爱了,比他那个活了千年都没能?登仙的家伙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世界意?识的笑容又扩大了几分,虽然孟易觉没法看到。
“你能?这样想,是最好不过的。”
“喂,你可是世界意?识啊,反驳都不反驳一下的吗?你要是真的有偏爱的人的话,是会扰乱世界秩序的吧。”
“我?们虽然是世界意?识,但世界意?识也不一定在意?世界的存活啊,生于?尘毁于?尘,若是努力过后仍旧无法,我?们也就只能?静待死亡了。”
说到这里,世界意?识不知为何?叹了口气:
“或许这就是没有灵魂的痛苦吧,我?们实?属是不会丑陋的挣扎和贪婪的渴求。”
话语轻轻的,落到了孟易觉的头上,让她不自觉皱了眉,狐疑地看向了世界意?识。
“好了好了,”
世界意?识推着她:
“你快走吧,再不走要来不及了。”
“什……”
孟易觉刚想开?口问什么来不及了,便被世界意?识给推出了梦境。
黑暗的地宫中?,无情道猛然睁开?双眼,如同做了噩梦一般剧烈地喘着气。
大脑昏沉,她还没来得及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便下意?识地在身旁一摸。
那里不再有人类的温度,取而?代之的是冰冷一片。
步思帷,不见了。
第120章易碎
“呼……哈……哈……”
胸膛不断地起伏着, 既是因为紧张,亦是因为疲于奔命。
那人站在大殿的中央,被巨大的树木包围着, 暂时没有动作, 只是垂着手, 看起来就像是一尊美丽、精致但却易碎的雕塑,但无论是谁, 只要接触过她, 便会清楚地知道, 眼前这个人, 就算是雕塑,也是一尊会划伤所有人的尖锐雕塑。
手中?无剑, 却自成剑意,和剑祖一样离谱的怪物?, 他都快怀疑她用剑是不是只是为了封印自己那不太好控制的力量了。
男人一抹脸,一抹鲜红出现在手上, 也不知是刚刚被魔尊的剑意所划伤导致的, 还是面具的残片所导致的。
绿色的光芒出现在戴着破损面具的男人手上, 治愈着脸上那深可见骨的伤口。
应该说还好他早就做了完全的准备吗?将身体的每一部?分?都做了加固处理, 不然就凭刚刚魔尊那一剑,就足以掀翻他的头盖骨,又?或者……让他流血过多而死。
只不过, 他一开始做这些准备的时候,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现在要直面魔尊啊,如果他知道自己要直面魔尊的话, 恐怕他就不会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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暂时性的休憩,魔尊一时半会还找不到?他。
他是医术和幻术的好手, 即使是魔尊,也无法在他所布下的树海迷宫之?中?找到?他,很显然,魔尊自己也明白这个道理,为了节省体力,没有轻举妄动。
——步思?帷的行为在男人的眼里或许是这个意思?,但在步思?帷心里绝对不是这个意思?。
她只是在计算。
孟易觉是摘星层,但并不确定到?底是什么水平的,因此她下的催眠咒按照最短时间来计算的话只有十五分?钟,现在离她离开地宫已经过去了大约七分?钟左右的时间,这也就是说,她要在剩余八分?钟之?内,将入侵者斩杀并且收拾好现场,以让敏锐的孟易觉什么都无法发现,如果是算上误差的话,这个时间还要更短……
没有多少时间可以给她用来思?考,不过是短短一刹灵光,经历了无数次生死对决的魔尊便做出了决定。
已经被染成赤红的魔力疯狂地倾泻而出,环绕在大殿四周。
异变陡生,这让原本?还把握十足的男人一下子爬了起来,也不顾脸上的伤有没有治好了,当?即神色凝重?地掐起决来。
只可惜,是他低估了魔尊的力量。
红光一瞬闪现,万千灵力所构建的树木都如同遭遇了无形的剑刃一般,被一颗颗砍倒、斩断、切成芥子,身处这股灵力风暴之?中?的男人只能堪堪用灵力护住自己的身体,以防自己死在这场凶悍的屠戮之?中?,根本?无暇顾及自己那被魔力暴力粉碎的树海幻境。
看来还是自己在纱维谷待久了,实战上……
在风暴之?中?,男人牙齿紧紧咬合,勉力支撑着自己,万万没有想到?一抹寒光闪至身前……
“等等!!”
背上霎那被惊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现在这种情况下,他也顾不得什么风度了,直接一个狼狈的驴打滚避开了没有丝毫犹豫袭来的剑刃。
而紧急改向的剑刃也正如对方的驴打滚一样迅速地动作着,寒光紧随而至。
“你?就不能先?拷问拷问我吗!”
男人着急大喊道。
只不过转眼间,面具男人的身上便多添了好几道伤痕。
但步思?帷在战斗中?往往不想听对方的废话,更不会自己开口,这也就是为什么她给所有人留下的印象都是,冷血无情。
因为她一句话也不会说,只会把剑往你?头上冷冷劈来,无论是谁,看过那副场景,都会打心底里感?觉寒意一股股往上冒。
两人虽都是摘星层,但战斗起来却是碾压式的,面具男人根本?无法挡住来势汹汹的魔尊大人,只能一味地闪躲,而就连这闪躲,眼见着都要到?达极限了。
糟糕……!
血红色的寒光猛然出现于头顶,背后就是大殿的墙壁,对于男人来说,简直避无可避,他此时唯有硬生生接下魔尊一击的选项。
但魔尊战斗起来,是谁都清楚的从不拖泥带水,几乎都是一剑毙命,恐怕这一剑下来,他还能不能活着都不知道,又?怎么能……
噌——
淡蓝色的光影吞噬了血红。
步思?帷虚虚握着灵力剑刃的手腕登时一僵。
“魔、尊、大、人?”
咬牙切齿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
“这么久没出过门,这下子要出门解解瘾,杀两个人开心开心?”
听到?这声音以后,比起魔尊的不敢动弹,此时正狼狈地倒在地上的面具男人却是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终于来了个能交流的角色了,他本?来到?这里来也就是为了找孟易觉的,谁能想到?他刚刚踏进?这座魔宫,这位本?应该卧床休息,或是干脆进?火葬场的魔尊大人便出现在了眼前,还把他当?成了敌人,见面就开打。
只能说,还是他对剑祖的手段太信任了,步思?帷明明看上去就像个没事人一样,同剑祖所说的简直不是一个人。
大殿内一片静默,只剩下那人的脚步声在响着,一步一步,都像敲打在步思?帷那个剧烈动荡的心上。
“给我站在那里,不要动。”
脚步声终于停下,无情道像冰渣子一样的声音掷在了步思?帷的背后,明明没有说是谁,但步思?帷偏偏就是知道对方指的是自己。
解决了这个不安分?的魔族以后,孟易觉又?转过头来,看着眼前这个明明是处在了自己掌控之?下,却无端露出了几分?淡然的男人。
男人月白的衣服被血液所浸染,原本?覆盖住整张脸的面具此时被步思?帷打得粉碎,只能堪堪护住他的五官,虽然裸/露出来的脸部?肌肤上有粗糙治愈后的样子,但却不难看出对方面具后应当?是张面如冠玉的脸庞。
“那么你?呢,你?又?是来做什么的。”
无情道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男人,声音比之?前对着魔尊的时候不知道要冷冽了多少。
她救下这个男人不过是因为步思?帷不能见血罢了,如果不是他胆大包天到?她都有些好奇了,恐怕她都不屑于说这么一句话,把步思?帷关回地宫去就结果了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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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然是来见您的。”
男人的唇角勾起一个淡淡的笑容。
但很快,他就尝到?了这种说话方式的苦果。
鲜血从断臂处飞溅而出,伴随着尖利的惨叫声一同。
孟易觉不耐烦地捂住耳朵,脸上是明晃晃的嫌恶:
“你?最好不要和我用这种语气说话,还有你?,魔尊大人,回地宫里去。”
这种说话方式让她感?觉不爽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有话直说,这是她想对所有人说的话,所以她不打算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了,干脆就把这个胆大妄为的家伙格杀当?场得了,为此,步思?帷必须要回避。
但很罕见的,步思?帷这一次并不想听她的命令。
她摇了摇头:
“很危险,让我来。”
“哈?”
孟易觉不可置信地看着美人那张格外认真的脸庞:
“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
明明就算有入侵者的话,叫醒她就能解决,可是这人偏偏要破了她的结界自己跑出来,这不就像是把她当?自以为是的傻子一样耍吗?!
步思?帷的头又?垂下了,即使是这种状态下的步思?帷,也能清楚地察觉到?:
孟易觉生气了,而且还是很大的气,一时半会无法消解的气。
但即使如此,步思?帷也没有后退半步,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你?不愿意走是吧。”
孟易觉就连声音也无端变尖了几分?。
她原本?都是懒散而又?低沉的声音,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显得此时的愤怒更加让人心惊。
“好,好。”
她连连点头,脸上表情愠怒。
要是说谁能让她情绪变化这么大的话,除了步思?帷也别无他人了。
“那么,”
无情道又?转过头来,看着地上仍旧一副重?伤倒地样子的面具男人:
“请你?自己给自己施一个幻术,用不会被任何人所看到?的样子死去吧,药鬼尊上。”
听见这话,药鬼瞬间就愣住了。
他愣住了,不是因为孟易觉说出的,如此任性而随意的要求,而是因为,孟易觉轻轻松松就点出了用了幻术障眼法掩盖身份的他。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能在这么快的瞬间破除他一个摘星层的幻术,就算是剑祖,也无法做到?这一点,当?然,像是步思?帷那种暴力破解的不算。xzfsc
“……你?很厉害。”
沉默了半天,药鬼最终还是只能挤出这些话。
“别说废话,要么说,要么死。”
孟易觉蹲下身来,眼睛直直盯着药鬼的双眼,那双眼睛睁得很大,无情道的烦躁全都蕴含在其中?,虽然知道里面大抵是有几分?迁怒在的,但药鬼也不敢直接就这么说出来。
“你?知道的,我不喜欢叙旧,尊、上。”
如果孟易觉是在思?齐宗这么跟他说的话,他可能还只会认为是对方在表达自己的愤怒,但现在孟易觉是在魔界、在步思?帷的身旁这么和他说,那么这件事的意味就完全变得不一样了。
面前这个有着充满亲和力的面庞的女人,或许是真的、确实、的确会杀了他。
药鬼从不认为对方是什么道德底线很高的人,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当?年孟易觉也不会和程沉一起在明烛城守上那么久。
但富贵险中?求,看对方这么表现,药鬼或多或少也从中?知道了些什么。
那就是,步思?帷大概真的受了恶魂集合的影响,而且孟易觉……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得知了现在步思?帷不能动手杀人。
老实说,现在这种情况对于药鬼来说,是最好的情况,前提是——
在孟易觉的背后,听话一动不动的那个人没有用着晦暗不明的神色看着他,那双美人眸中?也没有泛起血色的光影。
药鬼总疑心她下一秒就要发疯,可是事实却是,她仍然乖巧地站在原地。
犹如一尊美丽、精致但却易碎的雕塑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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