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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承平日久,百姓安居乐业,汴京的夜晚灯烛荧煌,酒楼茶坊彻夜不休。
苏景殊这些天忙于学业,若不是亲眼看到歹人行凶,几乎快忘了自己身处在带有江湖探案元素的野史大宋之中。
汴京是座不夜城,晚上在外游玩的人不在少数,这才戌时,街上不可能没有行人。
安安静静的夜晚本就容易令人心生不安,这时候路上忽然飘过来一个身着白衣粉纱的女子,吓的他脑子里嗡的一下,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少年郎僵着身子站在原地不敢动,生怕发出动静让“女鬼”注意到路边有行人误入,同时飞快的回忆包青天的世界观里究竟有没有鬼神。
民间传说里的包大人“日断阳,夜审阴”,额头一轮弯月乃是穿梭阴阳两界的“通行证”,如果传说是真的,他该不会真的误入鬼打墙了吧?
苏景殊毛骨悚然眼泪汪汪,一瞬间脑海中走马观花,要不是不敢动,甚至想当场掏出纸笔写遗书。
欺负人也不待这么欺负的,毫无征兆穿越到北宋也就算了,见过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活到三十五年的天选之子吗?
爹,娘,永别了呜呜呜呜呜呜。
就在他泪眼朦胧脑内演大戏的时候,白衣粉纱的“女鬼”身后又冒出来两个气势汹汹的打手。
苏景殊:……
等会儿,这俩应该不是鬼吧?
一阵晚风吹过,苏景殊打了个哆嗦,眼睁睁看着两个打手和“女鬼”窃窃私语然后上演“她飞他们追她插翅难飞”,只觉得刚才哭唧唧的自己像个笑话。
不是,大晚上的你们干什么啊?
苏景殊又气又怕,眼泪都要掉下来了,这时候看到展猫猫踏着月色出现在视线之中,心里的委屈可想而知。
警察蜀黍,这里有坏人呜呜呜呜呜。
小小苏想也不想就冲过去,小短腿跑起来比做戏的打手和“女鬼”还要快,加速超过三个演员扑到展昭身上就开始哭诉,“展护卫,我以为我撞见鬼打墙了呜呜呜呜呜。”
也就是江湖人耳聪目明大晚上的也能看出来他是谁,换成个陌生人这么冲上来,展昭只会侧过身任来人往墙上撞。
此处夜深人静,苏小郎怎么在这儿?
佯装逃跑的女子和两个抓人的打手看到有人抢在他们前面冲到展昭跟前都愣了,不是说已经清过场?怎么还有人?
不知道这小子有没有看到不该看的,要不要找机会杀人灭口?
看这小子的衣着打扮应该是太学的学生,太学生没有背景死就死了,没人会费力追究。
三人面面相觑,他们都是奉命行事,出现意外谁都做不了主,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演。
柔弱的女子一路奔逃,跑到展昭身边时力竭倒地,意料之中的被追他的打手抓住。
展昭下意识想出手,奈何缠在他身上的小孩儿跟八爪鱼一样不让他动,弄得他想出手救人都不行。
“跑啊,你跑啊,再跑老子打死你。”
打手的巴掌甩的非常不客气,挨打的女子踉跄几步扶住路边的木架,半边脸肿起来怎么看怎么可怜。
苏景殊被这场面吓的更加不敢松开展昭,连忙用气音提醒道,“展护卫,他们有问题。”
“小景殊,你先松开。”展昭行走江湖多年,这样的场面不知道见过多少次,明知道有问题也没办法视而不见。
苏景殊迟疑了一下,想想展猫猫的武力值,然后乖乖的从缠人的八爪鱼变成抓衣角的跟屁虫。
天黑,人坏,他害怕。
展昭顿了一下,放任饱受惊吓的小孩儿抓他的衣裳,上前一步抬手挡住还要行凶的两个打手,“天子脚下朗朗乾坤,你们当街欺凌女子,眼里还有没有将王法?”
苏景殊小碎步跟着展猫猫平移,有大腿可抱立刻支棱起来,“当街施暴!目无王法!跟我们去开封府走一趟!”
两个打手都有些傻眼,这小子什么来路?怎么上来就开封府?展昭都没说话轮得到你插嘴吗?
幸好带头的那个反应快,调整成防备的姿态继续叫嚣道,“王法?你们知不知道她是什么人?”
展昭下意识回头看被追打的女子,只一眼,就愣在了那里。
苏景殊手里攥着衣角心里有底,由于海拔原因没有注意到展昭的动作,依旧义正言辞的和无良打手对峙,“她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当街施暴国法不容。”
“她是惜春院的妓女!”壮汉的目光逐渐不善,要不是展昭在场,他们能让这坏他们好事的臭小子血溅当场。
小小苏敏锐的察觉到危险,缩缩脖子离展猫猫更近一些,免得拉仇恨拉的太快来不及救他。
展昭很快回神,深深的看了眼身后垂泪不语的女子,朗声道,“妓女也是人,你们无权随意打骂,在下开封府展昭,二位是自己走还是跟展某走?”
两个打手准备好的台词几乎全部用不上,上头让他们堵展昭的时候也没说要他们去开封府,俩人对视一眼,索性直接开打。
苏景殊见状迅速躲开,不给展昭拖后腿,也不肯和哭哭啼啼的女演员站在一起。
这三个人明显是冲着展猫猫来的,现在展猫猫要迎敌无暇顾及他们,万一这位“弱女子”趁他不防备捅他一刀怎么办?
他没学过金钟罩铁布衫,不冒这个险。
南侠展昭的武力值永远值得信赖,不等苏景殊找到合适的观战地点,那两个打手已经被打到落荒而逃,走之前还不忘放狠话,“如梦,回不回去随你,不过我们可警告你,不回去的话一切后果你自己承担。”
说完,立刻连滚带爬的朝着来时的方向逃之夭夭。
就这?
苏景殊撇撇嘴,回到展猫猫身边找出刚才攥的那片衣角继续抓紧。
展昭看着他们跑远,轻轻拍拍身侧苏小郎的肩膀,然后走到站在路边的弱女子跟前,“你叫如梦?”
白如梦点点头,眼角带泪我见犹怜,回应之后转身也要离去。
展昭皱眉,“你去哪儿?”
白如梦停住脚步,声音颤抖,“回惜春院。”
“回惜春院?”展昭不解,“你好不容易逃出来,为何还要回去?如梦姑娘,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我……”白如梦妆容凌乱欲言又止,一瞬间的真情流露令人心酸,紧接着又像是有难言之隐般哀哀转身,“你我只是萍水相逢,方才之事小女子感激不尽,以后我的事情请你不要管。”
苏景殊:???
不是?你也知道你们只是萍水相逢啊?这语气怎么跟小情侣吵架似的?
苏景殊不明白,但是他大为震撼。
然而看到定定看着白如梦走远的展昭之后,他又有些拿不准了,“展护卫,你们……认识?”
展昭叹了口气,眉间含愁,“她长得与我早逝的未婚妻月娘一般无二。”
苏景殊:???
苏景殊:!!!
前世今生?白月光与替身?
天惹,他是不小心乱入到展猫猫的感情戏里了吗?
这是阴谋!这是圈套!展猫猫你清醒一点!
就算他没有撞破那三个人开演之前的画面,这个阴谋诡计的逻辑也完全说不通。
那个叫如梦的女子大费周章出逃,在他跟前挨顿打露个面又要回去,这合理吗?
她要是想逃,展护卫帮她打跑那两个打手的时候就能逃,她要是不想逃,也不会冒着被打骂的风险往外跑。
别说她挨打受骂就为了出来放风,这话说出来傻子都不信。
小小苏紧张兮兮的拉着展猫猫分析情况,生怕天真单纯的展猫猫被骗身骗心。
展昭:……
他觉得他还没有愚蠢到看不出此事有问题的地步。
“莫担心,我心中有数。”展昭住在开封府,和苏景殊顺路,正好把这入夜了还没有归家的小郎君送回去,“小景殊,还没有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苏景殊想起来这事就气鼓鼓,连说带比划的控诉家里的两个哥哥有多烦人,“他们每天带回来的题都好难,我做不出来只能去请教直讲,从他们考试结束到现在,我已经连续好多天没能放学就回家了。”
展昭促狭的弯弯眼睛,“展某是个江湖人,不懂这些。”
苏景殊哼了一声,继续刚才的话题,“展护卫,那三个人真的有问题,他们是在你出现之后才开始追打的,你没出现的时候街上安静的很,害得我还以为遇到了鬼打墙。”
这条街平时很热闹,忽然安静的见不到行人怎么想都不对劲。
防火防盗防诈骗,南侠展昭可是开封府的公职人员,要是被骗进圈套传出去多丢人?
展昭轻叹一声,听他这么说也只是笑笑没再说话。
……
惜春院中,白如梦低眉顺眼的站在鸨母古长玉面前,旁边站着一个黑衣蒙面人,还有方才追她的两个打手。
古长玉心烦意乱,“展昭呢?为什么没有追上来?”
黑衣蒙面人摘下面罩,“夫人,我与展昭交手之后将他引到如梦处,亲眼看着他进入长街才回来。”
两个打手立刻辩驳,“夫人,小飞的确将展昭引了过去,可我们过去时街上还有其他人。那臭小子不知道看到多少,还好像和展昭认识,上来就要抓我们去开封府看着可嚣张了。要不是那小子打岔,展昭肯定会来惜春院。”
古长玉拍桌怒道,“如梦的身契在惜春院,我们惜春院管教自己人关开封府什么事?他说你们就被吓着了?”
白如梦后退一步,低着头不敢说话。
打手挠头,“夫人,那小子看上去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还穿着太学的衣裳,要不我们一不做二不休,守在太学门口找机会把他杀了?”
古长玉深吸一口气,“十三四岁就能把你们吓到乱了分寸?你们还想杀人灭口?”
太学生,还是十三四岁就考进太学的学生,这哪是杀人灭口,这分明是要她的命灭她的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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