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瞪着手里一捧的神器,激动地让小二给他掐人中:“换得,换得!”
又逛了一阵子,从掌柜的口中套完话,回到小别野,迎棠登时觉得有点冷清。
以前有阿卿和小狐狸们,还有来找事的丹缘王刍魔王。
如今允平和青茷都走了。
天哪,她竟然开始怀念丹缘那只山鸡了。
等拿到轮回印进一步突破,她一定要莽了那该死的绝地天通大阵。
她把明眼囊收好,于夏裴回搭的新床上盘坐。
灵府内,神识幻化的小迎棠正在哼哧哼哧翻书册。
听掌柜的说上头换了天帝。
六七百年前,魔尊祭繎殒落,有共生魂刻的顺圣帝自然也跟着消亡,天界大宝登上个不知道叫啥的新天帝。
这家伙贼得很,竟然只偷偷开通了天界到人间的阵法,背地里肯定憋着坏呢。
既然他能开通。
她为什么不能?
迎棠这一闭关,就忘了日月更替。
她不仅在自己灵府里找,还抽空去各门派的藏书阁里找。
她的神识如今能在人间横着走,五湖四海十大川,眨眼间的功夫都逛遍。
青阳宗一片混乱,昆仑则是人人自危,流香海倒悠闲些,好几个男弟子还经常到隔壁合欢宗去偷看漂亮妹子。
迎棠的神识轻轻松松莽过三个门派的护山大阵和禁制,很不客气得把藏书阁中的东西通通翻过。
轮回印的事儿倒是没看到,对绝地天通倒是多添了解。
她甚至胆大地想,等拿到轮回印重塑了魔元,要不要去上界旅游。
一晃又过了一个月,她附着在耳环上的神识有了反应,她的意识忙跟过去一看究竟。
在青阳宗脚下莫名其妙受到波及的二皇子一行人前脚刚回到宫殿里,后脚就迎来了夏裴回。
迎棠的神识飘在空中,跟着夏裴回。
她境界太高,没人能看到她的神识。
彼时夏裴回已携李丞相、通过千里传音协同一众老人举起了镇压二皇子的大旗。
夏裴回安排好一切后,通过密道回到东宫,此时正坐在东宫灰蒙蒙的桌案上。
迎棠像个阿飘,到处观望:这哪里是东宫,分明是冷宫吧,都不如她的毛坯房。
她绕周围飘了一圈,无聊地坐到夏裴回身边。
烛火熠熠,夏裴回润泽的眉眼如夜幕,在光下透出隐隐的窃蓝,他苍白的手指从怀里拿出迎棠送的耳坠,一处一处,细细摩挲。
那双无神的眸子倒影出耳环的温润。
迎棠面颊泛红,心里欢喜:允平是不是想她了?
有人敲门。
夏裴回收好耳坠,冷下眉眼:“进。”
青茷像个小太监,他拎着一个女子走了进来:“依兰郡主请。”
依兰?郡主?
迎棠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朝着夏裴回张牙舞爪:你就是来见白月光的吧!
那叫依兰的少女长了一张清纯脸,看上去又纯又天真,身材对比迎棠有些寡淡,但人家是清纯挂的,和迎棠是两种风格。
迎棠不屑地飘到她身边睨她,寻思这个风格她也能驾驭,甚至还能走纯欲风。如果允平朝她撒娇,她就考虑穿给他看。
依兰苍白的脸色难看。
“殿下,依兰冤枉,至始至终,依兰对殿下都是真心的。”
她几步当前,企图攥住夏裴回的手,被青茷拽住。
“殿下当初何必要逃呢,在宫里锦衣华服一辈子,是多少人求不来的?”
青茷害怕地瞄了夏裴回一眼。
夏裴回一反往日对待迎棠的温柔,他嫌恶地拿出一块帕子擦干净,往依兰身前扔去:“惨卖完了?”
那帕子微皱,就像依兰的眉心。
啪嗒啪嗒。
晶莹的泪珠涌出依兰的眼眶,落在桌子上。
“我分明是这世上,最懂殿下的人。是我陪着殿下走过了东宫的困苦!我与殿下相互扶持那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些殿下都不记得了吗?!”
夏裴回忽而阴邪地笑了。
像是嘲讽,不屑,蔑视的笑。
他的面色渐渐狠戾起来。
随着他缓缓起身,仿佛有巨大的阴影慢慢笼罩下来,杀气蒸蒸而上,扑灭了整个东宫的火烛。
手腕一转,他陡然起剑。
剑影如闪电,直刺依兰。
她来不及闪躲,但也不躲。
剑刃把依兰粉嫩的脖子划出长长的血痕,血滴滴答答顺着剑刃落下来,但似乎被什么隔绝了。
她有护身的法器。
依兰的泪落在剑身上,她被吓得剧烈地颤抖,眼神逐渐从恳求变成压迫:“殿下不能杀我,先皇后临走前,叫我好生照看你……以太子妃的身份,我是先皇后认定的太子妃!”
气压一度低至冰点。
夏裴回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把她拎起来:
“找死。”
她不要脸地戳他痛楚,夏裴回当即逆转运气,散发出骇人的魔气。
他甩手丢垃圾似的把依兰扔到墙角,剑刃再次与那法器相撞,发出震耳的嗡鸣,在他陡然爆发的蛮力下,几近弯折。
他双目泛出嗜血的红,手背上青筋根根立起,要爆出似的。
周遭所有的灵力朝一个方向靠拢。
迎棠想帮忙,但思索一会儿,又收回手。
依兰紧咬牙关,眼中尽是不甘:“殿下还要三思,我穿得可是先皇后的金刚衣!”
“脏了。”
依兰破罐破摔,大笑道:“她是难得的玄阴炉鼎,生来就是被糟践的命!殿下要杀我?好……殿下一定不想知道,先皇后一介女流,被带去青阳宗后怎么样了吧,哈哈哈哈……这一切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是个圣脉!”
夏裴回杀气肆起,像阴曹地府来索命的判官:“孤今日,定叫你生不如死。”
狂风大作,吹得车窗咯吱咯吱响。
一剑穿喉,那金刚法衣当即碎裂。
灵气顺着剑刃灌入依兰的身躯,非叫她吊着一口气。
剑刃自上而下,伴随着夏裴回疯魔般的笑声和依兰的尖声嘶吼,游走在她的每一条筋脉。
连杀遍了魔域的迎棠都不由皱眉。
原来允平的母亲,是玄阴炉鼎。
玄阴炉鼎是经过炉鼎泡天地灵泉淬炼而成的后天炉鼎,不可能凭空生出,只可能是……因为允平是圣脉,其母在怀孕期间,硬生生“被”变成玄阴炉鼎,遭人觊觎。
迎棠看着一地血腥,难得有些怅然:依允平的性子,定自责了多年。
东宫厚重的窗帘被吹得飞起来。
温热的血凝固在地上,仿佛开出艳丽的花。
他从溃烂的尸体里拔剑,再狠狠往地上一刺,碎了先皇后留下的护身灵器。
“青茷,帮孤收拾干净……”
夏裴回甩干净剑上的血,入鞘,动作缓慢地褪下血忽淋拉的外衫,默默走出东宫。
他瘦削的身躯摇摇欲坠,清冷的月光把他孤寂的影子拉得老长,嵌在门框的漆黑中。
夜幕四合,天上星罗密布,一痕银河静静流淌。
夏裴回独自走在黑暗中。
东宫,他被关在这里那么多年,他就算是个瞎子,也能摸到小花园里。
他触碰到一座假山,假山中间是空凹出的一个洞。
洞内潮湿,长满了苔藓,有月光从头顶上撒下来,仿若一口井。
这里是他的小地盘,他曾躲在这里,逃避一切。
他坐进去,背靠着山壁发愣。
他想到那日,母后与依兰出宫。
依兰说青阳宗的人会帮他们的,他们是仙长,拯救苍生,坚持大道,都是将来要做神仙的人。
母后也是走投无路。
薛贵妃连同外戚霸权,若不是仙品玉玺在他们二人手里,这朝中再不能有他们一席之地。
薛贵妃沉不住气,终究是带军围住了东宫,逼问玉玺下落。
那天晚上,母后托着他的脸:“我儿,你定要守住东宫,等我回来。”
夏裴回虽是个瞎子,但手腕不低,单凭一己之力和一队忠心臣子,便守住东宫整整一夜。
最后,他没等来母后,更没等来青阳宗。
等来的,只是依兰被封为郡主,赐嫁二殿下的消息。
聪慧如夏裴回,怎能不知道这其中阴谋。
他跌跌撞撞想跑出去,谁知整个东宫被修士罩下结界,他区区凡人,根本抵抗不得。
也是从那日后,他才断断续续知道,什么是圣脉,什么是玄阴炉鼎。
也知道了凡人与修士之间,如同天堑。
他想过偷偷修炼。
但入门无道,只能自己摸索。
一夜夜的折磨和羞辱,他都扛过来了。
但不知为什么,他就是修不了仙。
可能,他就是没有翻身的命。
迎棠飞出来,也钻进这小天地,猛然瞅见夏裴回温润面颊上划过的脆弱。
她的心被人攥住了似的疼。
允平啊……
那么好的允平。
她主动牵住他的手,轻轻挠他的手心。
夏裴回浑身一颤,仿佛被绚烂的花海包围,冲散了秋叶的料峭严寒。
郁气溃散。
指尖温温热,手心痒痒的。
姑娘?
她在他身边。
她都看到了。
夏裴回有些无措,忙揉去眼边的雾气,低头嗅自己身上是否有血腥气,他不想让姑娘不快。
迎棠尽收眼底,抬手揉揉他的头,告诉他没关系,我一点儿也不介意。
夏裴回有些哽咽,回握住手心的虚无暖意,轻轻地把脸贴过去。
“姑娘,
今夜的月色一定如你一般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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