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转
这个可怕的想法使晏泽宁急切地想要确定事情的真相, 没有一秒钟的犹豫,他起身赶路到了玄阳门。
玄阳宗所呈现的景象与天衍剑门别无二致。
黑雾缭绕的天空、死状凄惨的尸体、被洗劫一空的宗门宝库。
晏泽宁立在上方,脸色冰冷到恐怖。
一天?之类连攻两个?宗门……这群魔族……底子真厚。
然而, 他产生了更加可怕的想法。
魔族打下玄阳宗后, 不会去打一剑门了吧。
晏泽宁顿时心惊肉跳。
池榆还在一剑门里?,她还怀着身孕,她不能出事。
此?时李原传来灵信:
[掌门,魔族攻打一剑门, 危, 速回。]
晏泽宁脸色煞白,瞬身到了一剑门。
……
晏泽宁御剑立在一剑门上方?。脚底下是乌泱泱的一片魔族,平日里?山脚下人群密布, 如今全是那些人残破的尸体, 其中还有一剑门的巡逻弟子。
晏泽宁盯住为?首那似蟾蜍的魔族, 念起剑诀,巨大的剑影自天?空垂坠而下, 将这群魔族给砍了个?粉碎。随即他用惊夜在地上划了一条十米宽的金线,喝道:
“本尊是一剑门掌门晏泽宁,若魔族敢跨过?这条金线,本尊杀无?赦。”
底下的魔族听了这话后, 动作竟然迟滞了。只是仰头不停冲晏泽宁嘶吼, 口中聚集着黑烟。
非是晏泽宁不想将这些魔族屠戮殆尽,而是今日他杀了魔族三十来个?涅槃期和数不尽的定心期和蝉蜕期,未等调息,又调动极多灵力用了瞬身诀, 实在难以为?继。如今他剩下的实力不到半成,不是与魔族开战的时候。
况且……该回来的人都还没有回来。
晏泽宁冷冷瞥了底下魔族一眼, 转身回到阙夜峰。他让李原将一剑门的情况通知所有仙门修士,让他们?即刻到一剑门来抵御魔族。
若连一剑门都失守了,那么天?下大乱之端便会由此?起。
晏泽宁服了调息丹后,回阙夜洞看池榆。池榆这时躺在软榻上,脸上神思恍惚。一见着晏泽宁,扶腰起身便问:
“师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魔族怎么会攻上一剑门。我瞧着外边许多人炼气期的小弟子都殒命了。”
她思考片刻道:“非常时期,不如给大家都发些丹药和法器,好?让大家多些抵抗的能力。”
晏泽宁走到池榆身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吻了吻她的额头。
“吓到了吧。别怕,你不会受到一点伤害的。你肚子还有孩子,别胡思乱想,好?好?养着便是,师尊会好?好?保护你的。”
池榆皱眉,摇摇头。
“师尊,我没有被吓到。只是如今外边已经死?了很多人,我们?不能任由这种惨状继续下去。”
晏泽宁坐在软榻之上,摩挲池榆的脸颊。
“师尊一进门你就关心那些与你毫无?关系的人。怎么不关心关心师尊,问问师尊哪里?受伤了。”晏泽宁垂眼温柔地笑着,抚着池榆后颈,毫不犹豫极尽缠绵地吻了上去,片刻后,两人分开,晏泽宁又不断啄吻池榆的唇。
池榆开口:“那你哪里?受伤了?”
晏泽宁摇摇头,“没有一处受伤。”
池榆忍不住拍着晏泽宁的胸膛,“你戏弄我。”
晏泽宁将池榆抱在自己大腿上坐着,握住池榆的手。轻轻道:
“宗门库房里?的法器虽多,但大多数都是普通之物,对?付那皮糙肉厚的魔族,远远不够。剩下那些法器虽然有用,但数量极少,师尊要给谁呢?人不患寡而患不均,这样做便会人心不齐,大敌当前,不能这样做。”
“不过?丹药是会给的。”
池榆垂首,又道:
“那能不能让一剑门周围那些普通人进宗门内避难,他们?手无?缚鸡之力,对?上魔族就是死?。一剑门能给他们?提供庇佑吧。”
晏泽宁:“他们?人多,若要他们?进来,一剑门必须持续敞开大门,若魔族趁此?机会攻了进来,岂不是因小失大。”
“周围普通百姓有数十万人,可一剑门却?只有几?万人。明明百姓是大,一剑门是小,平日里?受了百姓这么多供奉,为?什么关键时候就不能帮帮他们?呢?”
晏泽宁紧攥住池榆的手。
“那些百姓就算死?了大半,但几?年就会繁衍生息,产下一群群后代?。但一个?一剑门筑基期弟子,需要数十年才能培养起来。你说哪个?大,哪个?小。”晏泽宁将池榆鬓边的碎发撩到她耳后,忽然想到了什么,笑道:
“你是不是担心你家里?人了……别担心,师尊已经让李原将你家里?所有人接进一剑门了,李原定会护住他们?的。”
这时小仙侍端来了药,晏泽宁接过?小仙侍手中的药,一勺勺喂着池榆。
药喝完后,池榆推搡晏泽宁,让他离开去管剿杀魔族的事宜。晏泽宁也诚知这件事马虎不得,摸了摸池榆的肚子,与肚子里?的孩子说了几?句话后便去了聚仙殿。
……
晏泽宁阖眼高座在聚仙殿上,一面调整灵力,一面等人。
先到聚仙殿的是从天?衍剑门回来的一剑门修士。这些修士已经算得上是一剑门的精锐,自然要掺手高层事宜。
随后到的是天?衍剑门仅剩的两人。顾乾和一个?金丹修士。
顾乾揖礼,面上还有悲意。
“晏掌门举宗帮助天?衍剑门,天?衍剑门虽然人丁稀少,但还知道报恩,特?来相助。再来,多杀些魔族,也能以慰天?衍剑门死?去弟子在天?之灵。”
最后来的是焚天?谷的人。
白自横摇着扇子站在最前面,蒋毅与吴风和站在其左右,后面是焚天?谷的元婴和金丹修士。
晏泽宁垂眼看着底下这些人。
“既然人已经来齐,我们?也该准备一下这场大战了。”
“诸位过?来的时候都该见着金线之外的魔族了吧。有谁知道这些魔族的具体数量?”
殿上一片沉默,蒋毅向前一步道:
“涅槃期七十个?,定心期三百个?,蝉蜕期将近上千。化形期的倒是没有见着……”
晏泽宁摇头。
“蒋真人一部分说对?了,一部分说错了。定心期与蝉蜕期数量是对?的,但是——”晏泽宁拉长语调,吐出了一个?惊人的数字。
“涅槃期有一百三十个?。”
“不可能。”吴风和惊疑出声?。
上次仙魔大战,魔族只有八十来个?涅槃期,已经让人族苦不堪言,这次怎么会这么多。
“晏掌门是如何得知涅槃期的准确数量?”蒋毅眯眼看着晏泽宁问道。
晏泽宁笑道:“化神修士要比元婴修士敏感多了。”
晏泽宁又继续道:“现在再来算一算我们?这边的数量吧。”
一剑门弟子向前半步,“禀掌门,一剑门有四十个?筑基期弟子,五个?金丹期弟子,两个?元婴修士和一个?化神修士。”
顾乾叹道:“天?衍剑门的数量一目了然。”
晏泽宁将视线落到白自横身上。
白自横初时并不想说,但晏泽宁视线落在他身上不过?三秒,他就觉得毛骨悚然,抵不住压力,他顿了顿道:
“二十一个?元婴,四十五个?金丹。”
焚天?谷的金丹修士已经在天?衍剑门内死?了五个?。
晏泽宁总结:
“一个?化神,二十四个?元婴,五十一个?金丹,四十个?筑基。”
“诸位,两相对?比,可觉得我们?有何胜算。”
这样清楚明晰的数字一出来,除了晏泽宁,其余人面上发灰,有些人还不信,面上除了怔愣还有惊疑。
有人念道:“我们?岂不是豪无?胜算。”
“不。”晏泽宁肃穆道:“我们?守势,他们?攻势。我们?凭借一剑门占据天?险,有护山大阵为?我们?抵挡。我们?有灵石、丹药、法器,有充足的补给,可以休息。而魔族数量虽多,且掠夺了仙门那么多法器,但他们?用法粗疏,无?法使用人族的丹药,一旦他们?无?法快速攻打入宗门,快速将仙门之人屠得一干二净,只要我们?撑过?一段时间,便会攻守异势。”
“况且。”晏泽宁笑了笑,“焚天?谷的使者能以一敌三,还带了天?池两位尊者的本命法器而来,只要我们?团结一心,有了焚天?谷使者拿着神器带头,仙门这边赢得几?率便会大大增加。”
晏泽宁从高座走下。
“这场战斗,还得仰仗焚天?谷啊。”
白自横脸上略有矜傲。
蒋毅却?道:“晏掌门是化神修士,我们?这些元婴,还是要靠你带领。”
晏泽宁垂眸微笑,并不作答。
此?时已至黑夜,无?星无?月。
天?空突然炸开一朵朵烟花,五颜六色,响彻云霄。
门外有仙卫禀报:
“掌门,魔族夜里?发动进攻了。”
晏泽宁忙起身,聚仙殿内的人紧随着他到了一剑门大门处。
一剑门的大门巍峨雄壮,由千年黑铁制成,还印着密密麻麻的防御阵法。
可就是这样的大门,被魔族体内的黑烟一点点腐蚀,黑铁碎片从大门上剥落,原本纹丝不动的大门现在略有松动。
门面上阵法纹路被激了出来,从金光闪闪到黯然无?色,显然是在被渐渐侵蚀。
晏泽宁叫了人补阵法,自己御剑飞行立在一剑门上空,观察魔族的动静。不一会儿,蒋毅也御剑飞行,立在晏泽宁旁边。
他道:“天?衍剑门的大门也是被这黑烟弄坏的,晏掌门,你怎么办?”
晏泽宁面若寒霜,从天?空直冲而下,如炮弹般冲击着地面,被晏泽宁接触过?的地面刹那出现寒冰,以晏泽宁为?中心,冰冻数十里?。
被冻在其间的魔族有些已经死?了,有些还在挣扎,嘎吱嘎吱的响声?之后,巨大的冰块裂开,这些魔族浑身冒着黑烟,冲向晏泽宁,晏泽宁喊了一声?惊夜,惊夜瞬间变得巨大,占据了一半天?空,冲向这些魔族,将这些魔族压成齑粉,散于?天?地之间。
杀了五个?涅槃期。
晏泽宁提着惊夜,心中想着灵力还未在体内运行一周天?,只靠着调息丹补充灵力,终究还是不足。
灵力又已经见底了。
他御剑飞回一剑门,叫李原主持修补大门事宜,自己回到阙夜峰内打坐调息。
池榆本就被这烟花闹得忧心忡忡,见着晏泽宁一进来就打坐调息,心中明白是出大事。她心神不宁坐了一会儿,扶着腰在婉青婉月两人的陪伴下出了阙夜峰,一路到前山。
沿路弟子形色匆匆,整个?宗门除了走路声?一片死?寂。婉青拦住一弟子,向他们?打听出了什么事,那弟子也不太清楚,只说好?像大门那边出事了。
池榆听后,忙到了一剑门大门处。
李原本来在监督人将黑铁重新?铸进大门,一见池榆,吓得大惊失色,忙起身将池榆带往一侧,揖礼问她怎么来了。
还未等池榆答话,他恍然大悟般说道:
“夫人,属下已经将池家八十五口人全部带到一剑门安置了,若夫人想念亲人,属下可让人带夫人去池家下榻之处。”
池榆摇头,皱眉道:“我只是被魔族的事搅得心惊,想问问自己能做什么。”
李原笑了。
“夫人平安,掌门就安心,这比夫人做什么都强多了。”
池榆表情淡了淡,抿了抿唇。
“给李师叔添麻烦了,我先走了。”
话毕,池榆带着婉青两人回了阙夜洞。她枯坐了一会儿,叮嘱婉青去库房里?拿一些普通的法器过?来。
婉青将那些法器拿过?来之后,池榆在这些法器上绘了些使之坚韧的阵法。她指尖用灵力绘着,脑中不知为?何反复想着李原那句话——属下已经将池家八十五口人全部带到一剑门安置了。
八十五口人……八十五口人……
池榆手一顿。
可按照晏泽宁的说法,池家明明是八十六口人啊。
死?了一个?吗?
池榆继续绘着,死?的是谁?按照年纪来说……死?的应该是……想到这里?,池榆捂住嘴,立即站起身,不顾婉青婉月两人的劝阻,找到李原,让他叫人带她去池家。
在池榆的逼问之下,池家人终于?吐露出来。
“娘死?了有一个?月了……但掌门怕你有了身子伤心过?度,对?孩子不好?,不让我们?告诉你。”
池榆趔趄了一下,被婉青婉月惊慌扶住。
“夫人……切勿忧思过?度伤了身子,我们?先回去吧。”池榆沉默着不说话,婉青婉月两人对?视了一眼,将池榆扶了回去。
池榆回去后,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依旧在法器上绘着阵法,不过?动作缓慢了许多。婉青婉月两人在一旁敛声?屏气凝神看着池榆,生怕池榆有什么闪失。
待至天?明,池榆已经将这些法器上绘满了阵法。她服用了些丹药,又让婉青去库房拿一些法器。
婉青劝道:“夫人……还是先歇一歇吧。”
池榆拉着婉青的袖子,“没事,你再给我拿一些过?来吧,有事做我才不会难受。”
婉青只得又拿了些杂七杂八的法器堆在桌上。池榆绘了半数,道:
“将这些法器散给那些炼气期的弟子吧。”
婉月依言照做。
……
与此?同时,魔族在门外又起了攻势。这次没有晏泽宁力压,众修士都打得难受。虽靠着地势之高、法器之利,也死?了数十个?弟子,最后是蒋毅与吴风和带领焚天?谷的人逼退了魔族。
这场战役中,焚天?谷的人损失了两个?金丹修士。
吴风和气恼,诘问李原:“晏掌门在何处,莫不是见魔族气盛,弃了这一剑门独自离去。”
李原拱手:“掌门正在养精蓄锐,吴真人静待便是。”
之后吴风和又不怀好?意问了几?句,李原有理有据、有理有节对?答着。吴风和见挥出的拳头都好?似打在棉花上,被迫消了气焰,怒气只得往心里?憋 。
其余人都在抓紧时间打坐调息。
就这样过?了一天?一夜。
门外的魔族却?没有休息,他们?依然口中聚着魔气,往大门和天?空吐去。
没有一个?人注意到,魔气从天?空一丝丝一缕缕往地下垂坠。
就这样与魔族相安无?事过?了七日。
七日后,晏泽宁调息完毕。他起身从蒲团上下来,瞥见池榆趴在桌上,忍住怒火,轻柔抱住池榆,将她放到床上。
给池榆套了个?静音灵罩后,晏泽宁立即传唤婉青婉月两人,婉青两人端着药过?来的,见晏泽宁眼睛含霜,又见池榆不在原处,即刻反应过?来晏泽宁为?何发怒。
两人扑通跪在地上,不住磕头向晏泽宁禀告这些天?发生的事。
“夫人去了池家下榻之处,知晓了池老夫人去世。回来后便让奴婢拿法器给她绘阵法,在桌上绘制了七天?七夜,期间一直不言语,奴婢相劝,夫人并不理睬,只是神情有些恍惚。”婉青说着。
婉月继续道:“刚才夫人让奴婢二人去厨房拿药,奴婢回来后,夫人便……便不见了。”
晏泽宁心中一紧,但面上不显,他视线落到两人身上,“去刑罚堂领二十鞭。”两人千恩万谢叩了头,起身就去领罚。
晏泽宁撩起床帷,见池榆歪头恬静睡着,怜爱之心顿起,心里?软得不像话。他手掌抚上池榆的脸颊,微微用力,让池榆将头偏向他。细细观察池榆的眼睛,没见红肿,也没见泪痕,顿时松了一口气。但很快又提心吊胆起来,他沉思着,池榆不哭不闹,只憋在心里?,怕是会坏了身子。
他即刻替池榆把了脉,紧蹙的眉头渐渐松开。
只是灵力亏空,并无?大碍。
晏泽宁输了灵力给池榆,又低头轻轻吻了她的脸颊才离开。
离开之前,他在池榆周身下了感应阵法。
……
一剑门大门那处密集坐着阖目的修士。
这些修士见晏泽宁来了,竟连调息也不顾,起身热切喊着掌门。
晏泽宁微微颔首,在人群中逡巡一阵后,忽觉手腕发痒,定睛一看,手腕处呈现出细小的鳞片。
这里?有魔气,激出了他的半魔之身。
晏泽宁如此?下了结论,抬眼看着头顶上雾蒙蒙的天?空。他叫了人问:“这天?空什么时候这般灰暗。”那人思考了一会儿答道:“属下也不太清楚,大概六七天?前吧。”
晏泽宁即刻掌心射出灵气光柱冲向这片天?空,那灰色的雾气似有意识般,碰见晏泽宁的光柱便自动避开。
晏泽宁暗叫不好?。
将灵气在体内压成极精粹的灵片,从手指处输出,飞到天?上,变成碗的形状倒扣在一剑门上空,将黑色的雾气与整个?一剑门隔开。
众人见晏泽宁这个?动作,意识到是出了什么事,脸色皆沉了下来。
晏泽宁垂眼吩咐李原:“去库房里?将最好?的调息丹拿来,分与众人。”李原即刻照办,但众修士服了调息丹,非但没有好?起来,反而全身发痒,症状严重的甚至身体开始溃烂。
晏泽宁明白他们?这是魔气入体。
他声?音冰冷,“诸位,你们?这是魔气入体了,身体发痒的应该还有得救。身体溃烂的人,什么地方?溃烂便将什么地方?割下来,不然性命堪忧。”
有人右肢溃烂,脸色惊慌,嘴里?不停喊着不信,又喊着掌门救我。一旁的修士想帮他砍断右肢,他逃也似离开了,但不过?片刻,他就全身溃烂出血,散发出恶臭的气味,倒地抽搐而亡。
晏泽宁叹了一口气。
所有人都不再抱有侥幸心理,该砍手的砍手,该断脚的断脚,一时间一剑门血气冲天?,多了许多残疾人。
晏泽宁发了生肢丹下去,又逐个?亲手将弟子体内的魔气驱逐下去,这番动作下来,已经过?去了一天?。
此?时一剑门大门内里?已经被魔气侵蚀而空,摇摇欲坠,但无?人发现。
……
魔族是在一个?万籁俱寂的夜晚攻破一剑门的。
那时有弟子在夜巡、有弟子在调息、有弟子在修养。
而在一刻钟后,所有的平静都将被打破。
如高山般屹立在一剑门修士面前,为?他们?遮风挡雨的大门轰然倒塌,随之而来的便是漫天?的嘶吼,尖叫和怪啸。
一双双猩红的眼睛如灯笼般点亮了这个?夜晚,满天?红、满天?血,那是一剑门修士永远也不想回忆起来的噩梦。
晏泽宁启动护山大阵,将受伤的弟子置在其中。自己提剑而出,一剑削首了两个?涅槃期魔族。他将这魔族的魔丹掏出来,掷到魔群中央,炸死?了数十个?蝉蜕期魔族。
“诸位,杀死?魔族后有余力可将魔族腹部处的魔丹掏出来,那就是一件可以爆炸的法器。”
话音一落,晏泽宁立即冲进魔族群中,蒋毅与吴风和带领焚天?谷的人紧随其后。
那些魔族好?似知道打不过?晏泽宁,只对?着晏泽宁之外的修士下手。
这些修士虽然都是精英,可以一敌二、甚至敌三,但架不住魔族数量多,终究还是有修士败下阵来。
被虎爪捅穿腹部,被狼牙刺穿颈部,被双钳挤爆脑袋,被尾椎从喉部捅穿……被拦腰斩断、被四分五裂的、被削成碎肉、被压成肉泥、被化做汁水……
死?法千奇百怪。
魔族也死?了许多。
刀枪剑戟,全是被法器弄死?的。
又杀了几?个?涅槃期魔族,晏泽宁服了调息丹,欲使出无?相剑诀多杀几?个?魔族,然而却?被几?个?涅槃期魔族从后背偷袭。
这几?个?涅槃期魔族批了元婴人皮,晏泽宁没感受到任何气息,加之战场信息繁杂,要时时刻刻注意别处,精力被分散,所以一个?不慎,遭了道。
而且偏偏偷袭的是后背。他后背的皮全做成法衣给池榆了,是全身防御力最薄弱的地方?。
晏泽宁从变成化神修士起,第一次受了内伤。
好?在不严重,只是内里?五脏六腑翻腾,口中溢血,动作迟滞了一瞬。
但就是这一瞬间,六十个?涅槃期的魔族团团围上来,欲置晏泽宁于?死?地。
晏泽宁微微歪头,擦干嘴角的血。冷笑一声?。
“你们?也太小看我了吧。”
“你们?知道我杀了多少个?魔族吗?”
“刚好?,聚在一起就不用本尊到处找了。”
围在晏泽宁身边的魔族严阵以待,不敢言语。
晏泽宁大袖一挥,从袖中弹出上千大大小小的魔丹,弹向四周,轰然引爆。只听天?空一声?巨响,震得地动山摇,浓烟遮了半边天?。
底下的无?论人族还是魔族,都有脑浆晃动之感。
浓烟散去,只见六十道紫色魔柱射向晏泽宁。时间似被停止了般,魔族维持弹出魔柱的姿势,一动也不动。
晏泽宁全身出现裂缝,鲜血从裂缝中溢出来。
紧接着,一个?、二个?……十来个?魔族从天?上掉下,化为?齑粉。
晏泽宁用阴冷诡谲的眼神盯着这些魔族。
明明自己才是魔族。
众魔后退半步,为?何从这人族修士的眼中看见了魔族寻找猎物时的眼神。
双方?就这样对?峙了三天?三夜。
三天?后,蒋毅与吴风和从白自横那里?拿了天?地剪,将自身大半灵力注入其中,天?地剪寒光一闪,开开合合十多次,涅槃期十多个?魔族也落下了人头。
本来又该战起,但魔族被晏泽宁打出了退缩之意,黑烟弥散下,如潮水般退去。
晏泽宁收了惊夜,回到地面上。
这场战争,一剑门被攻破了大门,被打碎了护山大阵,被残杀了近大半弟子……但是来不及清点损失,晏泽宁立即吩咐众修士聚在一起修整,他自己也回阙夜洞休憩,养精蓄锐以待下一次大战。
这一等便是一个?月。
这一个?月期间,接触过?魔族的修士都逐渐开始被魔族侵蚀。只有晏泽宁毫发无?损,他略一思索,想出了原因,或许是因为?他吃过?魔族。
为?了让修士更具战斗力,晏泽宁用魔族尸体炖了药,让众修士服下,果不其然,服下魔药后众修士逐渐好?了起来。
只有蒋毅发觉了什么,问晏泽宁药里?是什么东西。晏泽宁没有掩饰:“一帖古方?,以毒攻毒罢了。”
他继续道:“情势危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蒋真人莫因小失大。”
蒋毅笑道:“晏掌门,枭雄之姿啊。”晏泽宁笑而不语。
……
然而回到阙夜峰,晏泽宁这个?“枭雄”便颇为?苦恼,晏泽宁不止一次向池榆提起过?池老夫人的事情。但池榆都只是面色平静笑了笑,说知道晏泽宁是为?她好?,让他不必在意她,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打退魔族。
越如此?,晏泽宁便越发心惊肉跳,他将池榆搂在怀中,不住劝抚,希望她能有气便发。
池榆在晏泽宁怀中怔怔说着没关系,晏泽宁垂眸看着池榆脸上的神情,心脏不停抽搐,疼得不行,却?丝毫没有办法。
……
一个?月后。
魔族又一次攻上了一剑门,比上次来得更加残暴,眼珠子也比上次更加猩红。
晏泽宁依然是这些魔族的围攻重点,但好?在修士们?吃了魔族血肉制成的药,对?魔气有了抵抗能力,手中也有上次战时掏出的魔丹,能暂时抵挡一二。
但形势却?越来越不好?,人族修士的战线不停往后撤,一剑门已经被占领了一半。
如此?危急之际,池榆终究不能置身事外。她带着阙夜峰上的仙侍们?下了山。
晏泽宁一见池榆在那些伤残修士中央,吓得三魂丢了七魄,他劈出一道剑意,吓退了那些魔族,瞬身来到池榆身边。
“快回阙夜峰呆着!”晏泽宁几?乎目眦欲裂说着。
“你快过?去……”池榆看着魔族残杀人族,极速催着,“我不会参战的,我会带人治疗那些伤得不能参战的修士,会远离战场的,你不必忧心。”
晏泽宁还想再说什么,池榆继续道:
“你多杀几?个?魔族,便是对?我最好?的保护。”池榆转身离开,将那些弱小到没有办法参战的炼气期修士聚集起来,教他们?极端简化的治疗诀,让他们?去治疗这些受伤弟子。
有些修士其实伤情不重,但手中没有丹药,也不会治疗法诀,只能任由伤情扩散,死?于?非命。
池榆就这般没日没夜地治疗,伤者越来越多,池榆和治疗的修士疲于?奔命,有些治疗修士支持不住,昏厥过?去,而池榆到底修为?比这些人高些,倒也熬过?来了。
伤者的修为?也越来越高,不能参战的高阶修士所占比率越来越大,这代?表斗争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
连白自横这般元婴巅峰,法器护体的公子哥也伤痕累累,残血断肢。
池榆治疗到了他。
他略有些轻佻道:“不知夫人可还记得我。”
池榆点头,手上散出灵气,治疗着他溃烂的皮肤。
“那夫人在此?场景又见到我,猜出我是谁了吗?”
他虽断了一只手,但仍故作风流,笑着轻摇扇子。
池榆扶住肚子,头也不抬皱眉道:“你是保卫人族的战士。”
白自横手上的扇子一顿,神情怔愣,眼里?没了那些虚假的笑意。
他以为?她会说他是焚天?谷的使者,是个?俊秀浪子……但她说他是战士……
此?时池榆已经离开他去给别人治疗了。
他抬眼望着池榆治疗那些修士的表情,不觉看了许久。
就这样,魔族与人族双方?对?峙了一个?半月。
人族伤残大半,魔族也伤残大半,但魔族不知为?何更加狂躁,为?数不多的理智在渐渐丢失,他们?只想杀更多的修士,连性命也不顾,开始自爆、自残,战场全是魔族的碎肉屑。
就这般过?了三天?,人族修士开始占据上风。魔族想要毕其功于?一役,疯了似地冲杀,此?时一剑门已被魔族占据了大半,终于?,到了决战到时刻了。
晏泽宁立在上空,仅剩的魔族全都围在他身边,双方?你来我往,地面上所有的人都帮不上忙,都心惊胆战地看着。
晏泽宁并不好?受,他如今已然精疲力尽,全靠意念在支持。
两道魔柱打穿他的肩胛骨。
他冲这些魔族挥了一剑,但效果大打折扣。
又一道魔柱冲穿了他的腹部,血流如注。
大脑的保护机制让他想要晕厥过?去,晏泽宁垂眸,看着池榆在人群中,扶住肚子,仰头、白着脸担忧地看着他,他若败了……会保护不好?她的。
晏泽宁眸子渐渐变得猩红。
底下的人大惊失色,嘴张张合合却?说不出什么。
遮天?的黑色带翅双翼、粗壮的尾椎、蛇尾、三头六臂、身有百目,这不是……魔族吗?
晏泽宁此?时已经毫无?理智,他只知道杀戮。魔族被他尖啸着屠戮……玩弄般虐杀……仅剩几?个?套了皮的魔族四处溃散,逃命似的离开了一剑门。
压倒性的统制力。
他垂下头,数百双眼睛滴溜溜转着,最后落到池榆处。
他艰难发出声?音:“宸——”
呕哑嘲哳。
从天?空中坠落,一条黑色的直线在空中画下。
池榆见此?,偷偷换了脸,从惊疑的人群中离开。
她得趁所有人没反应过?来找到晏泽宁。
她找遍了全宗门,一无?所获。
最后是在她的洞府——她以前的洞府找到晏泽宁的。晏泽宁巨大怪异、沾满鲜血的身躯靠在池榆床上。
池榆慢慢走近。
手指在晏泽宁鼻下探着,已经有气进没气出了。
这个?时候离开最好?了。
他没办法追她,可能会被寻过?来的人杀了,她此?生再无?后顾之忧。
是啊,这个?时候离开最好?了。
池榆腿颤着,缓缓离开,跑出了洞府。她捂住自己的心脏,心跳得很快,快要跳到她嗓子眼了,她几?乎无?法呼吸,大口喘着气。
可是……
池榆缓缓转身。
她不能这么做。
只要是个?人,都不能这么做。
她眼睛有些闪烁,跑回了洞府。
晏泽宁还是维持那个?动作,她摘下脖子上的锦囊,放出里?面晏泽宁的灵息给他做灵引。
又用了滞空诀,从密道将晏泽宁带往阙夜峰下的密室,将他安置在此?处便出去了。
……
池榆回洞府后,不一会儿就有人前来拜见。是蒋毅和吴风和两人,他们?言语婉转,但话里?话外透露出晏泽宁如果来找她,务必要通知他们?,至于?他们?要对?晏泽宁做什么,那便不是池榆能知道的了。
过?了一天?一夜,除了焚天?谷的人,还有存活下来一剑门的高层、孙兴、顾乾等人来池榆处探口风。
随着时间过?去,他们?找不到晏泽宁,越来越急躁,对?池榆也越来越不客气,将池榆软禁在阙夜洞内。
白自横过?来看池榆。
池榆先开口:“你也是过?来打探我夫君的消息。”
白自横摇头,狐狸眼笑得弯弯。
“在下只是来看望夫人。”他欲碰池榆放在桌边的手,“若晏掌门死?了,在下可以给夫人提供庇佑。”池榆收回了手。
“自重,白公子。”
白自横并不恼。
“我相信夫人会想通的,我是真心的。”
……
找不到晏泽宁,无?法确定他是人是魔,无?法确定他是死?是活,无?法让他死?或者是活,便无?法将他剔除在权利体系之外。
权利的凝结点,全在晏泽宁身上。
有人想代?替晏泽宁,成为?这个?凝结点。一剑门、焚天?谷……几?乎所有人全都有份。
然而三天?后,他们?的幻想便被打破了。
人身的晏泽宁笑意盈盈出现在众人面前。
“本尊是魔身,怎么可能。若本尊是魔族,诸位都不可能活了。还有,魔族狡诈,喜欢使障眼法,你们?或许是看错了。若有怀疑,自可来检查。不过?……本尊只是疗养了几?天?,怎闹出这般乱子。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本尊终究是为?人族受的伤,怎么,是想让一剑门换一个?掌门吗?”
心里?有鬼的人惊惶不定,不敢言语。
那些人一走,晏泽宁即刻回了阙夜洞,他抱住池榆,将头埋进池榆颈窝。
“这些日子,让你受委屈了,那些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的。”
池榆垂眸,摇摇头,“不必,他们?也没对?我做什么。”
池榆话音刚落,晏泽宁便急切吻住池榆,带着些惶恐,想要确定什么,他的舌头在池榆嘴中横冲直撞,池榆微微张开嘴,任由他动作。唇齿缠绵片刻后,晏泽宁爱怜吻着池榆的脸,抚弄她的发丝。
“宸宁……宸宁……”他抱住池榆不撒手,嘴里?不时说着情话,“太好?了,师尊这辈子能遇见你……”他抓住池榆的手,情不自禁甜着、吻着。那种快要溢出心脏的甜蜜之物让他全身颤抖,只想将世界所有最好?的东西堆砌在池榆脚边,任她挑选,最好?她永远瞧不上那些东西,那么他便可以无?止境地跪伏在她脚边,满足她的玉望。
池榆此?时已经怀胎十月,晏泽宁轻柔摸着池榆肚子。
“接下来,我要好?好?照顾你,等待我们?的孩子出生。”他啄吻着池榆的唇,“你跟它,会是世界上最幸福快乐的人。”
此?后的几?天?,晏泽宁叫人重新?修整一剑门,自己主持修建了一座新?的宫殿,极尽奢靡。
又如篦子般梳理了一剑门上上下下所有人。
一剑门内,又是一场血流成河。
……
然而溃散的魔族却?跑进月岚城中,关了城门,正在屠城。
仙卫给晏泽宁禀告这件事的时候,他正给池榆喂药,用嘴喂。晏泽宁对?此?事并不在意,他目前只关心水晶碗里?的蜜饯是否合池榆口味。
“你不去吗?”池榆推了推晏泽宁的胸膛。晏泽宁将池榆抱在大腿上,“去什么,有的人去,师尊舍不得离开你,这几?天?你就要诞下我们?的孩子了。”
池榆放下蜜饯。
“宜将剩勇追穷寇,你还是去吧,免得魔族卷土从来。”
“不去。”晏泽宁从池榆嘴里?卷了蜜饯吃着。池榆立即冷了脸,晏泽宁见此?有些慌张,“别生气……”池榆默然不语。
晏泽宁哄道:“那些人去是一样的,你不想师尊多陪陪你吗?”
“可……”
“剿杀魔族这件事上我只信任师尊。”
这话听得晏泽宁心中喜得不行。
池榆又撒娇。
“我想看师尊成为?救了许多人的英雄嘛……孩子也想看爹爹是英雄嘛。”她拉了拉晏泽宁的袖子,“去嘛……”晏泽宁已然神魂颠倒,只好?答应了。
“我会尽快赶回来的。”
晏泽宁走时,焚天?谷的人也跟了去。
……
“三天?后,你去我们?已经确定了的那个?地方?。”
“我会等你的,不见不散。”池榆略有些忧心,“你一定要来啊。”
“我一定会来的,除非我死?了。”
小红肚子传出的声?音略有迟缓。
“不……我死?了也会来的。”
第172章 番外:等待
陈雪蟠总是一个人。
一个人?久了, 就不适应身边有别的人?。
这表现在他一开?始老是把池榆忘在客栈、河边、路上。
他也不是故意的,只?是带着池榆找灵药不方便。他喜欢把她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但拿到?灵药后便走了, 完完全全忘了客栈里还有一个等他的人?。
直到?看到?手里的灵药才想起自己找灵药的原因。
他总觉得?身边空落落的。
他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东西。
他忘了池榆。
直到?他折返回去时, 已经是第三天早上了。
池榆还是在原地,客栈中央那一个小木桌旁边,百无聊赖地玩着桌上那一碟油炸花生?米,小红则蜷在她腿上睡着了。
听见门?外的动静, 池榆微微探头, 犹豫了一会儿,试探性小声问道:“是陈雪蟠吗?”
彼时风很大?,冬天里的风总是带着刺人?的小钩子, 陈雪蟠光是站在门?槛边, 就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池榆脸又干又红又紫, 陈雪蟠说不出是自己什?么感觉,只?能?紧紧掐住木门?, 张嘴想要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良久听不到?回应,池榆抿唇笑了笑,脸朝他说着:
“对不起, 我认错人?了。”
一旁昏昏欲睡、半支着脑袋打算盘的掌柜打了个哈欠。
“姑娘, 你?这三天都认错多少人?了。你?等的那个人?怎么还不来。”
池榆神情?严肃,郑重思考了一会儿才叹气说:“哎……我也不知道。”
掌柜的也跟着叹了口?气,接着打他的算盘,一盘的火炉将他的脸照得?通红。
小红醒了, 抖了抖身子,张着翅膀就跳到?桌上吃花生?米, 咔嚓嚼到?一半,不经意望了一眼门?口?,这一望,便欢喜地叫出声来:
“小榆!小榆!大?坏蛋回来了,大?坏蛋终于回来了。”
池榆愣了一下,偏头,这才半信半疑道:“陈雪蟠……是你?回来了吗?”
陈雪蟠嘴唇翕动,双手垂落:“是我。”
池榆笑着问道:
“有受伤吗?”
“没有。”
“找到?灵药了吗?”
“找到?了。”
“那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
“我来迟了……你?一直在等我吗?”
“对啊,等你?一起走。”
陈雪蟠默了默,第二天便自己打了一个木制背篓,上面嵌有一层挡风遮雨的油布。
从此以?后,陈雪蟠便背着这个背篓,而?池榆就在坐在背篓里,小红则躺在那层油布上晒太阳。
他背着池榆越过山河丘陵,采路边形形色色星星点点的野花,绕着弯子送给她。
池榆接过,闻着野花,笑而?不语。
遇到?危险时,陈雪蟠还是会把池榆放下。
然后与池榆约定好时间,约定好地点,说事后来接她。
无论怎么样。
她总是能?跟约定的一样等到?他。
第173章 合
晏泽宁走的第一天, 池榆什么都没做。
她只是发了灵信给他。
[到了吗?]
晏泽宁回得很快。
[到了,药喝了吗?]
池榆又继续发。
[那……多久可以回来?,我好像有点想你了。]
晏泽宁依旧回得很快。
[月岚城魔气?迷散, 魔族不知所?踪, 要?斩尽杀绝魔族,还得费些时?日,师尊会尽快赶回来?的,师尊也?想你了。孩子今日闹你了吗?你感?觉怎么样?这些天都不要?出一剑门了……那些有生产经验仙子的话, 你还是要?听一听……疼得话就吃——]
池榆关了灵信。
很好, 晏泽宁应该是不会折返回来?了。
她?扶着肚子坐在软榻上,身边是十来?个面容温软的仙子。
她?欲起身,却被其中一个稍微年长的仙子劝道:
“夫人, 你这身体状况, 还是不要?走动为好。”
池榆就当没听见, 唤婉青过来?扶起她?。她?吩咐婉月道:
“这些仙子大老远过来?也?是辛苦,叫厨房的人做一桌灵药宴, 给她?们接风洗尘。”
这话一出,这数十个仙子脸上有收不住的喜悦。灵药宴上的东西全是稀少?的灵药制成,传言修为低的修士吃了当场便可突破,修为高?的修士吃了对以后?修炼大有益处, 非仙门世家无法制成此宴。
池榆说了替她?们摆宴, 她?们如何不高?兴。
池榆继续道:“吃灵药宴前要?焚香沐浴,各位仙子,请吧。”
那些仙子哪有不肯的,欢天喜地地跟着那些小仙侍走了。
那些仙子一走, 池榆让婉青婉月两人扶她?去散散步。
婉青婉月两人面有难色,欲说什么却又不敢张口。
池榆知道她?们想说什么:
“就在阙夜峰上走走, 不出去。”
两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
晏泽宁走的第二天,池榆让人将?阙夜峰库房里所?有的紫雪莲都拿给她?。
晏泽宁不在,自然是池榆这个掌门夫人说什么是什么。
仙侍们将?快堆成小山的紫雪莲规规整整放在池榆面前。
池榆让人退下,转头将?紫雪莲放进储物袋收好,摸了摸小红的头,覆耳对小红道:“你有什么想带走的吗?”
小红翅膀扑了几下。
“小榆……我们是要?……”
“嘘。”池榆食指放在嘴前。小红见此,顿时?用翅膀捂住自己嘴巴,声音闷闷道:“小榆……我知道了……我不说。”
池榆笑了。
小红吭哧吭哧将?上百本?关于酒的书和自己做的笔记放到池榆面前。
“小榆……这些都是……”
池榆一面将?这些书放到储物袋中,一面对小红说:“你埋在后?山里的那些酒不挖出来?吗?”
小红大眼睛滴溜溜地转,思考了片刻,最后?还是道:“不挖……酒放得越久才越好喝。”
“还有还有……”小红像是想起了什么,飞进房间里,将?自己被窝里面的池榆给它做的小被子叼了出来?。
它把小被子放到池榆手里。
“这个也?要?放进去。”
……
晏泽宁走的第三天,池榆出了一剑门。
阙夜峰的仙侍们轮番上阵劝池榆在阙夜峰呆着,可池榆摸着自己肚子笑了笑便道:
“我想去看我娘了。”
她?垂下眼眸。
“我娘走的时?候我没能看她?,现?在所?有事情都尘埃落定了,难道我还不能去看她?吗?”
“掌门那里,自有我去说……母女亲情,他能说什么。”
“可夫人……”众仙侍跪着,脸上犹疑不定。说到底,池榆若是要?一意孤行,一剑门没人能拦住她?,也?没人敢拦住她?,若是磕着碰着了,掌门回来?后?,她?们不死也?得脱层皮。
“备仙撵吧……快去。”池榆道。
众仙侍仍旧跪着。
池榆摇摇头,叹道:“那我自己去吧。”说着便一个人要?下山。仙侍们哪能让她?一个人离开,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备了仙撵。
池榆上了仙撵,一路出了一剑门。她?撩开窗帘,只?见一剑门外民生凋敝,人烟稀少?,远远不如以前那么热闹。远处的人看见有仙撵,惊惶地埋头躲在一旁,生怕惹到仙撵的主人。池榆皱眉放下帘子,拿着一束白菊花,闭目养神。
不知过了多久。
撵外传来?声音:“夫人,到地方了。”
池榆睁开眼,执着白菊花起身,缓走几步到了仙撵旁,仙侍撩开帘子,扶她?下撵。
池榆一落地,便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经过魔族的一番摧残,这地方虽然有些破落,但仍能看出这些建筑物的精致绝伦,更不用说两旁还种着大片奇花异草,走进去一瞧,里面的豪奢之物更是令人叹为观止。
池老夫人的墓,自然也?是用金玉修的。
池榆到了墓前,屏退左右,又用了滞音盅——一种防偷听的法器,这才将?那束白菊花放到墓前,一面点香,一面说着:
“对不起,你走之后?,我没能替你守孝。”
“还有一声对不起,这声对不起,是因?为我占了你女儿的身子。好巧,我跟你女儿名字都一样,这可能也?算是一种缘分……至于你女儿去哪里了,我也?不知道,希望她?也?能跟我一样,好好活着吧。”
池榆拿香揖礼。
“这一礼,是我作为你女儿的身份拜的,你一刻,就暂时?把我当做你女儿吧。”
她?将?香插到香炉里。
“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见你了。”池榆蹲下身子摸着墓碑上李氏两个字,“所?以我要?来?跟你道个别。”
“我离开了,再?见。”
“还有……你珍重。”这话说完,池榆半笑半悲打了自己的嘴,“你看我,这说的是什么糊话……”
她?站起身来?,凝视墓碑,伫立良久才离开。
门外仙撵早已准备多时?,池榆上了撵,立即吩咐道:“去固泽丘。”
“夫人……今日出来?已经够久了,还是先回去吧,若有事,明日再?出来?吧。”婉青婉月两人齐齐劝道。
“我刚才站在墓碑前,好像听见我娘说要?拿到固泽丘顶的鲜花才能替她?扫墓……你说我该不该去……”池榆垂眸,声音有着隐怒,“我想替我娘扫墓,难道还要?你们的允许吗?你们把我当什么了!”
这话一出,吓得仙侍们齐齐跪下,大叫着夫人息怒。
池榆沉默了一会儿。
随着时?间的推移,底下的仙侍们越发心惊胆颤。
池榆这才道:“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这次我就不计较了……若有下次。”池榆冷哼了一声,“你们好自为之。”
“走吧。”
仙撵去往固泽丘。
到了固泽丘,已经时?至黄昏。
池榆刚下撵,便被一群黑衣人拦住。
“夫人,快要?到晚上,你该回去了。”
池榆冷冷道:“你们没听见我刚才说的话吗?”
“夫人,属下只?听掌门命令行事,晚上夫人不可呆在阙夜峰外,还请夫人上撵返程。”
池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些黑衣人望着池榆,做出了请的手势。两方僵持不下,最后?婉月出来?劝池榆上撵。
“夫人,若是要?固泽丘顶的花,奴婢去摘便是。眼下天快黑了,他们的话也?是掌门授意……不如——”
“你摘的花跟我摘的花一样吗?”池榆呵止道,她?扶住额头,“还要?拿夫君来?压我……若夫君回来?了……我……”说着,便假意抚住胸口。婉青急拿一粒丹药喂给池榆,“夫人……你是有身子的人,万万不可动气?啊。”
婉青这话倒是提醒了池榆。
池榆捂住肚子,抓住婉青的袖子,急喊疼。婉青吓得面色发白,心里想着夫人莫不是要?生了。随行的产婆急忙扶住池榆,细细检查池榆的身子。
羊水没破。
但产婆更加害怕了。
想着莫不是夫人肚子里孩子出什么事了。
黑衣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你,他们对女子生产之事一窍不通,只?得尴尬得立在原地,不仅不敢催促,连话也?不敢说。
这一闹,便是半个时?辰。
天空上逐渐黑云密布,阴沉得吓人,暴烈的风呼呼吹着。池榆似是感?应到了什么,也?不装作肚子疼了,她?立起身子望向天空,这时?黑云散去,银云出现?,银云周边闪烁着丝状的闪电,正蓄势待发,想要?冲破禁锢倾泻而下。
众人也?望向天空。
有人呢喃:“这是谁的雷劫。”
池榆皱眉道:“你们快离开,这是我的雷劫。”
她?将?小剑从发髻中抽出。
这雷劫,来?的可真不是时?候啊。
……
晏泽宁到月岚城时?,城内的大半百姓已经被逃窜出来?的十几个涅槃期魔族屠杀。
月岚城城门紧闭,门上泛着黑烟。
随行的焚天谷元婴修士手指弹出灵柱,想要?轰开城门,灵柱却被门上黑烟吞噬,片刻后?反弹出黑色灵柱至那元婴修士身上,那元婴修士浑身黑烟缠绕,全身溃烂,开始尖啸。
其余焚天谷的人见了,连忙传灵力给他,这才堪堪制止了他被黑烟折磨而死。
“这黑烟应该是魔气?,我想你们应该知道,为何还这么大意。”蒋毅皱眉说着,“我们这次虽是来?追杀魔族,优势在我们,但还是要?谨慎。”
焚天谷众修士齐齐拱手鞠躬,道了一声“是”。
晏泽宁神色平淡,手指弹出丝状的金色灵线黏到大门上,轻轻一拉,城门便被打开了,随即信步迈入城门。
焚天谷修士脸红一阵白一阵,最终还是跟着晏泽宁进去了。
城门的状况比众人想象得更糟糕。
浓厚的魔烟在整个城市内缓缓滞动,明明是白日,城市内却像是黑夜,伸手不见五指。冲天的血腥味儿、尸臭味儿、粪便味儿搅和在一起刺激着众修士的嗅觉。
有些修士面色发白,明明他们什么都没看见,却已经想象到城内的惨状了。
“这群千刀万剐的魔族。”有修士叹道。
晏泽宁内心毫无波澜,他进了这城内开始,便越发想念担忧池榆,他开始后?悔听池榆的话到月岚城剿魔了,明明池榆生产就在这几日,为何就是禁不住池榆撒娇卖痴、软语相求呢。他欲发灵信给池榆,却不料先收了池榆发过来?的灵信。
[到了吗?]
就这短短三个字,让晏泽宁嘴角上扬。他急忙回了信,池榆又发了灵信,说想念他,问他多久回来?。晏泽宁心情越发激荡,发了一叠叠的话给池榆过去,脸上笑意越发明显。
这时?白自横摇着扇子从晏泽宁身侧探出,他笑道:“晏掌门这般高?兴,所?谓何事?在下见晏掌门脚步迟缓,莫不是在发灵信。让在下猜猜,是跟尊夫人发的……”
晏泽宁脸色冰冷,眼角斜睨着白自横。
白自横笑道:“莫要?用那般可怕的神情看在下,话说尊夫人这几日应该就要?生产了,现?在还到这里来?,看来?晏掌门的心在天下人那里,不在尊夫人那里啊。”
晏泽宁脸阴沉得快滴出水来?,本?想杀他的心更加强烈了,他出言讥讽道:
“本?尊欲陪夫人,可夫人事事都为本?尊着想,怕本?尊落个不担事、心肠冷的脏名,再?三恳求本?尊前来?。所?以虽然不知道白公子话里想表达什么,但本?尊跟本?尊夫人的事情,就不劳白公子费心了。”
这下白自横脸色冷了下来?。
晏泽宁转身垂下眼眸,眼里杀机毕露,手里的惊夜在微微震颤。他出言安抚惊夜,也?是在安抚自己。
“再?忍忍,再?等一会儿。”
第二天,魔族对晏泽宁一行人偷袭,晏泽宁没有出力,任由魔族凭着极具侵蚀性的魔气?对焚天谷一行人喊打喊杀。
蒋毅与吴风和受不了,拿出镇魂铃和天地剪想要?反杀魔族,可魔气?已经侵蚀进他们的经脉,他们无法用出大量的灵气?催动这种程度的法器,只?好作罢。
晏泽宁见此,心下了然。
见催不动那两个杀伤力极大的法器,魔族气?焰越发盛了。
焚天谷一行人在斗争中被魔族渐渐打散。
晏泽宁隐匿在魔气?中,游走在这月岚城内,寻找着白自横。
……
晏泽宁找到白自横时?,他正打坐运行灵气?以抵抗魔气?的侵蚀。
晏泽宁收了人身,露出半魔之身。自从上次用过半魔之身后?,晏泽宁发现?他对魔气?的控制力更上一层楼,连魔身的形状也?可以随意改变。
这次他变成的是人形蝎子。
白自横突然感?到一阵心惊肉跳,他冷脸睁开眼,渐渐起身。
要?知道,修士的感?觉可不是无缘无故的。
白自横警惕心大作,喝道:“谁?本?公子看见你了,还不快滚出来?,你们这些只?知藏头露尾的魔族,可有本?事与本?公子光明正大一战。”
他话音刚落,黑暗中传来?坚实的脚步声……噔——噔——噔
这不是人能发出的脚步声。
白自横心想,人走路是前脚掌先落地,后?跟随后?而至,所?以声音轻缓错落,可这平缓而沉重的脚步声,只?有大型动物才能发出。
白自横紧捏住扇把,不觉出了一身冷汗。
黑暗中隐隐露出一个高?挑、腰极细的人形,这人形约一丈高?,身后?高?高?扬起二丈高?、全是锯齿的尾椎,魔气?冲天。
白自横被这气?势压得喘不过气?来?,欲先发制人,可发觉自己手在抖。
令白自横害怕的魔族终于显露了真身。
油光可鉴、邪异至极的紫色躯壳,脸上几对眼睛,嘴角啮齿密集,他轻轻一歪头,一个瞬身,就站到白自横身后?,白自横汗流浃背,一动也?不敢动。
事已至此,他知道说什么都无用,这个魔族根本?不是他能应对的。
可魔族明明没有化神期等级的魔啊!
为何就让他碰见了呢!
这蝎形魔族轻笑着,扯断白自横的舌根,用尾椎骨一点点挑断了白自横的手脚筋。白自横像一摊烂泥躺在地上,哇哇得叫着。
紧接着,这蝎形魔族做出了白自横预想不到的事,他喂了白自横生息丹,源源不断的灵气?自白自横元婴处产出,白自横虽不知这魔族为何这样做,但他燃起了求生的欲望。
他再?撑一会儿,焚天谷的人就会来?找他。
他得撑住。
但紧接着下一秒,他便恨不得自己赶紧去死。
这魔族用尾椎划烂了他的脸,血痕密密麻麻、蜿蜿蜒蜒地布满了他整张脸,翻腾的肉皮被这魔族用钳子一点点扯开、撕烂。
这魔族看着他的眼神有着畅快和嫉恨。
他听见这魔族口吐人言:
“嘴里说着侮蔑她?的话,还想凭借这张脸去引诱她?……我跟她?,才是命中注定。”
“啊啊啊……”白自横如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般,神色惊慌,脸色扭曲。
然后?这魔族从白自横额头起,一点点剥掉白自横的皮。半个时?辰之后?,魔族手里拿着一张雪白的人皮,除了没有脸上的皮,这张皮几乎算得上是完美无缺。
地上长条条血淋淋的一竖。
人还活着。
这魔族蹲下身子。
“事情还没完呢,白公子。”
他捏着白自横的四肢,从四肢起,给白自横所?有经脉中灌满了魔气?。灵气?跟魔气?根本?不相容,这就让白自横极端痛苦,身体不断的撑大缩小,像是一个被人吹大又放气?的红色气?球,不停循环。
那魔族不停给白自横喂生息丹,好意笑着对他道:
“白公子,要?撑过去啊,还没完呢。”
等到白自横身体不再?变形,他从储物袋中拿出一张魔族的皮,给白自横缝了上去,严丝合缝,不留一丁点儿破绽。
……
蒋毅与吴风和将?散落的焚天谷人聚集在了一起,正在寻找白自横。
黑暗中,一个人影若隐若现?。
焚天谷众人齐齐拿着法器警备,蒋毅警惕问道:
“谁?”
“蒋真人,是我。”晏泽宁从黑暗中走出,轻声答道。
吴风和盯着晏泽宁的手。
“你这手上拿的是。”
“哦。”好似经吴风和这么一提醒,晏泽宁才想起手上有东西,他抬头道:“这魔头想趁黑暗中偷袭我,被我生擒了,我对他严刑拷打,想要?问出其他魔族下落,却被他出言辱骂,所?以割了他舌头。”
吴风和皱眉道:“既然问不出其他魔族下落,为何还不速速杀了此魔。”
晏泽宁摸了摸手上这魔头的犄角,笑道:“当然是为了焚天谷诸位修士啊。”
这话听得焚天谷众人不明所?以。
晏泽宁接着解释:“你们印堂发黑,应是被魔气?侵蚀进了体内。亏你们修为较高?,灵气?还算充沛,所?以如今还能抵抗一二,但再?等一时?半会儿,可就说不准了。”
“那这与你留下魔族活口有什么关系。”吴风和接着问道。
晏泽宁看向蒋毅:“蒋真人,你应该知道我的想法。”
焚天谷众人齐齐看向蒋毅,蒋毅咳嗽了一声,对着晏泽宁道:“还没到那个地步。”这话音刚落,蒋毅就看见自己咳嗽出了黑气?,他脸色煞白,面色发冷,紧接着话风一转。
“晏掌门……也?是为我们着想。”蒋毅凝视着晏泽宁,期待他将?接下来?的话说出口。晏泽宁摇头,“蒋真人,我一个外人,还是你的话比较有说服力。”
他们在打哑迷,可就苦了众人听得云里雾里胡乱猜测。
蒋毅沉默了一会儿,斟酌着,到底是为了焚天谷的人,他垂眸道:“抵御魔气?最好的方法,便是食魔族血肉。”
这时?晏泽宁手里的魔族“呀呀呀”叫起来?,众人看向这魔族,晏泽宁用灵力封住了这魔族的嘴,笑着说了声抱歉。众人这才把又把视线集中到蒋毅身上。
蒋毅修为高?、年长有经验、做事老辣、心思缜密,他这话一出,焚天谷众人都没有质疑的,只?是内心犹疑抵触。有人将?心里的话脱口而出:
“若我们食了魔族血肉,与那些食人的魔族有何区别。”
蒋毅叹了一口气?:“那日你们喝得炼化魔气?的灵羹,就是魔族血肉。”
众人听得皆沉默了。
蒋毅看着焚天谷众人脸色越来?越黑,吩咐道:“架火烤吧,生啖其肉,终究不行。”
吴风和见众人一动不动,自己接过晏泽宁手中的魔族,生了火,架在火上烤着。
火将?魔族的皮烤得滋滋冒油。
肉香四溢,传到众人鼻尖。
焚天谷众人围着烤全魔,片下其肉,一片片吃着。这里静得吓人,显得牙齿上下碰撞的声音越发清脆。每个人都觉得那是自己咀嚼出的声音,不觉将?速度放缓了些,看起来?更似在细嚼慢咽,品尝美味。
晏泽宁看着他们快要?将?那烤全魔吃尽,这才走得远了些。他站在远处,微微扬头,目光放远,终于抑制不住笑意,转动手上的桃花戒,轻轻哼出小曲,这曲调,还是池榆哼过的。
第三日,晏泽宁终于不再?懈怠,他已达到目的,自然想要?回去陪池榆。
他凭借那张做了定位的元婴皮,在他也?想不到的情况下,轻而易取找到了那些魔族的聚集点,将?他们一锅端了,焚天谷众人也?跟着出了些力。
魔族被屠戮殆尽那一刻,月岚城内冲天魔气?终于消逝,显露出了以前的明净。
也?显露出了尸横遍地,白骨露于野的惨况。
蒋毅对着晏泽宁揖礼:“这次剿魔之行,还是仰仗晏掌门了。晏掌门的丰功伟绩,在下自会报与焚天谷。”
晏泽宁笑着:“蒋真人多礼了,既然魔族已被消灭,在下就先告退了,不知蒋真人众人是否要?与我同?行。”
“不了,魔族虽已被灭,但自横还没有找到。”
晏泽宁缄默着,脑海里突然闪过重复无数次的画面,但这次却比以往更加清晰,那个孕妇的脸完完全全显露于他的脑海——是池榆!这几乎让他心脏抽搐,他神色慌乱用了瞬身术,回到一剑门。
……
晏泽宁离开后?,一紫衣男子出现?在了月岚城上空。
无数星星点点的灵魂精粹从四面八方汇聚在这男子手上。
他双手点额:
“魔母,死的人已经够多了,接下来?——”
狂暴的尖啸声在这男子脑海里炸开。
“铸情魂——去——快去——把东西拿回来?——去啊——”
紫衣男子脸色冷冰,道了一声“是”。
……
瞬身阵被陈雪蟠刻在一剑门边缘的固泽丘上,瞬身阵需要?人启动,启动的人必须距离瞬身阵一百公里内。
而距离固泽丘一百公里的地方刚好出了一剑门管辖的范围,陈雪蟠在一百公里的边缘精挑细选了一个隐秘的地洞,做启动瞬身阵的口子。
因?为启动瞬身阵时?启动者灵气?不能断,所?以他在这地洞刻下隐匿阵和防御阵,防止不长眼的人打扰他,以致他中断灵气?的输入。
如今他在去往地洞的路上。
因?为魔族的屠戮,所?以陈雪蟠一路上都没看见几个活人,乌鸦倒是看到许多,它们时?不时?集群飞到地面上啄食尸体。到处都是断壁残垣,偶尔看到几个人,都神情麻木,一脸死相。
所?以一个面容祥和的白胡子老爷爷在这些人里面显得尤为特殊,更别说这老爷爷手上还拿着算命旗帜悠闲地坐在躺椅上。
陈雪蟠顿时?来?了兴趣,他从今早开始就一阵心慌,他想让这人给他算算命。
他丢了一锭银子给这老头。
“老头,你替我算算,我今天要?做的事情能成功吗?”
这老头似是没听到,自己摇头晃脑。
陈雪蟠一拍桌子。
“说!”
“啊啊啊……”这老头子停止动作,惊惶看着陈雪蟠,好半天才道:“一半一半……”
陈雪蟠垂眸思考,一半一半,到底什么意思。他又接着问道:“那我跟她?未来?多久能见面。”
老头子张嘴看着陈雪蟠。
陈雪蟠有些不耐烦,大声喝道:“我跟她?能见面吗?问你话呢。”
“能能能……”
“怎么见的?”陈雪蟠皱眉问着。
那老头觑看陈雪蟠,身子蜷缩。
“我也?不知道。”
眼见陈雪蟠又要?发怒老头支支吾吾道:
“你们俩一样……一样的话就见面了。”
陈雪蟠又仍了一锭银子给这老头,转身离开。
虽然这老头说话颠三倒四,但不管是真是假,这老头说他能跟池榆见面,也?是个好兆头,心里那股不安的情绪稍微被压下去了。
陈雪蟠走后?不久,一老婆婆拉住这老头,将?他拽走,一路走一路叹:
“可好找了……你这老头子,现?在世道本?来?就乱,你又脑子有病,时?清醒时?不清醒的,还到处跑。快……把你手上那些东西扔了,别把这破烂捡回去,儿子女儿还等着你呢。”
……
晏泽宁赶回一剑门,只?见一剑门上空银云密布,银蛇乱舞,这银蛇一次次由天而下,击打着其间女子的身体。
这是池榆的金丹雷劫。
晏泽宁不敢靠近,怕惹怒天道给池榆引下更大的雷劫,但心又慌得不行,只?能一次次安慰自己他已经给池榆做好万全的准备,池榆一定会没事的。
一道又一道雷劫打在池榆身上。
晏泽宁心如刀割,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
半个时?辰后?,终于银云散去,雷电消失,天空显出了它原本?黑蒙蒙的颜色。
渡劫的女子从天空落到地面上。
池榆手执小剑,眼眸里银光闪烁,她?看向自己身体上若隐若现?的银光,明白自己已经是金丹修士了。
肚子拱起的弧度这时?也?渐渐变得平缓,池榆只?感?觉肚子一空,有冰凉的东西滑下来?。
她?垂眸一看,衣摆已经被染红,血蛇蜿蜒缠绕着她?的双腿,流至地面,将?青灰色的石头皴染成猩红。
脑海里一直闪过的画面在此时?重叠。
晏泽宁心漏了一拍,他脸上表情怪异,还未充分绽放的喜悦被眼前这幕情景钉死在他的脸上,他嘴角弧度欲扬,却被突如其来?的惊惶、悲伤、害怕压到平缓,面容平静到可怖。
他缓走两步靠近池榆:“宸宁……你没事就好……快让我看看,你身体怎么样了。”
池榆此时?站在丘陵上,她?俯看晏泽宁,问:
“魔剿干净了吗?”
晏泽宁不知池榆此时?还问这些无关紧要?的话,只?是点头,“听你的……已经剿完魔了。”
池榆神色淡漠,语气?平静:“那就好。”
晏泽宁隐隐察觉池榆的情绪有些不对劲,他害怕池榆是被孩子没了这件事情打击到,软言安慰:
“我们还会有孩子的,现?在最要?紧的就是你的身体。”他努力笑出来?,“快到师尊身边来?。”
这时?银兔凌空,池榆背后?,冲天的光柱射向天空,将?这片大地映衬得亮如白昼。
晏泽宁哪能看不出这是个什么东西,他有些迷茫说出了那光柱的名字:“瞬身阵。”
池榆后?退几步,冷静地看着晏泽宁。
晏泽宁看着池榆的动作,电光火石之间,瞬间就明白了她?想要?做什么。
他就要?飞身将?池榆拦下时?,池榆五指着地,灵力从地面上蔓延到晏泽宁处,启动了缚神阵。晏泽宁瞬间被捆得动弹不得,他气?得浑身发抖:
“池宸宁……你给我做的,让我穿的那件衣服上,全刻了缚神阵是吗?”
池榆没有回答他的话。
她?拿出婚契,将?晏泽宁的先天灵魄从自己识海处通过经脉运至指腹,划掉了自己的名字。
她?只?能在这个时?候断婚契。
断太早,晏泽宁会察觉到。断太迟,晏泽宁会通过婚契的地位知晓她?去何处。
婚契一断,她?便立即感?觉自己神魂的轻了许多。
池榆立即转身,就要?迈进瞬身阵内,这时?她?后?背一冷,突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心中一慌,转身拿小剑抵住她?脖间的那把剑——被晏泽宁拿在手中的惊夜。
两人此时?几乎脸贴着脸,呼吸交错,夜晚的风将?两人的头发吹得狂飞乱舞,然后?搅弄在一起。
池榆从晏泽宁眼中看到了害怕、惊惶、悲伤、恨和不可置信,而晏泽宁从池榆眼中看到的是平静和着急。
“池宸宁……你真是好样的……所?有的一切你都算好了……你急着去哪里,急着离开我是吗?”
池榆默不作声,用力将?剑一推,自身离开晏泽宁数步。
晏泽宁脸色阴冷得不像话。
“你放下剑,过来?,我就当今天所?有的事情都没发生过。我们重新结婚契。”
池榆将?手上的珠链褪到手中,声音冷淡:
“晏掌门,我无意与你纠缠。”
“晏掌门……哈哈……”晏泽宁眼珠变得猩红,手将?额头的发丝往上捋,“你叫我晏掌门……你可是要?叫我夫君、师尊、泽宁哥哥的,怎么能叫我晏掌门。”
“还无意与我纠缠……哈哈哈……”晏泽宁狂放地笑着,随即脸一冷,立即噤了声,“我可是要?跟你纠缠到死……”
池榆知晓这人已经无法交流了,她?心一狠,口中念道:“小剑……银月流光。”
小剑立即冲向天空,剑身变得巨大,遮掉了这半张夜空,随即一点点如被人打碎般散开,星星点点,流到池榆面前,池榆将?手中的珠链甩到空中,随后?扯下脖子上的珠链做出了如出一撤的动作。
这星星点点的剑碎片融进这些珠子中,然后?驶使着散落的珠子穿过晏泽宁的身体。
晏泽宁身绽数百朵血梅,喉间涌上血,吐了自己一身。随即垂头、单膝跪地,万剑穿心不过如此。
他将?惊夜插到地上,借着惊夜站起身来?。
晏泽宁抹掉嘴角的血,笑道:
“你用我给你的东西来?杀我……你厉害啊……池宸宁。”
“我无意杀你,你若放过我,便也?就是放过你自己。”池榆冷静回道。
眼见晏泽宁已经无力阻止她?,池榆收回小剑,转身欲走进瞬身阵内,可这冲天的光柱却突然消失。
只?剩下一个月亮孤零零当着光源。
晏泽宁看着池榆的背影,恍惚间觉得有另一个自己从池榆那边走向自己。
他的手搭在池榆肩上。
把你的手拿开!
晏泽宁忍不住叫嚣。
另一个自己放开了手,他笑着对自己说道:“你痛苦吗?痛苦啊……那非常好,你别忘记了你在修无情道,极致的爱、极致的恨,这个女人——你的道心都让你体验到了,现?在,是杀她?最好的时?机。”
“只?要?杀了她?,你便能立地飞升,一直以来?你想要?的就会立刻得到。”
“啊……晏泽宁……你不会下不了手吧。为这么区区一个女人下不了手。更何况,这个女人还对你刀剑相向,她?用你骨头制成的珠链让你尝万剑穿心之痛,你可是化神修士,除了她?,还有谁伤你至此。”
“她?背叛你了……”
“她?与你虚以委蛇、假情假意……”
“她?心不在你这里……”
“别说了!我让你别说了!”
“你要?为一个心不在你这里的女人放弃飞升吗?太可笑了……哈哈哈……”
另一个自己迎面走过来?,立在自己肩侧,他手里不知何时?拿着惊夜,他轻轻拍着自己肩膀,将?惊夜放至自己手中,声音又缓又柔,似远方飘过来?般,飘渺又蛊惑。
“去吧……”
“杀了她?,一切都结束了。”
晏泽宁面上含霜,提着惊夜,走向池榆。
月亮正圆。
池榆抱着小剑转过身来?。
已然默默不语,泪流满面。
……
山洞处。
冥把玩着手中的母蛊,一具尸体躺在他身侧,这尸体头已经被挖没了一半,脑浆与血流了一地。
冥想到了刚才挖母蛊时?有些奇怪的场景。
他低头凝视着这尸体的脸。为何明明可以躲,这人却呆呆地站在这里,不断将?灵气?输入至一个小洞口,任由他杀、任由他从脑袋里挖东西呢?
奇怪,真是搞不懂人类。
冥思考了一会儿便作罢。
随即将?魔气?输入母蛊。储藏在其间的情绪弥散在这片山洞中。
他阖眼,静静感?受这些情绪。
压抑已久的爱玉、蚀骨的嫉妒、对权利地位的渴望、将?自己折磨得痛不欲生的迷茫……还有……冥睁开了眼……明净无瑕的思念与担忧。
“母蛊收集的这些修士的情感?,可真有趣。”
冥叹道。
“魔族……什么时?候也?能有呢?”
第174章 事发(一)
晏泽宁提着惊夜一步一步走?至池榆跟前。
银色月光将池榆泪流满面的脸照得闪烁晶莹。
晏泽宁手掌轻轻擦拭池榆脸上的泪珠, 轻叹了一句:“哭又有?什么用呢?”
泪眼模糊。
那道身影高高扬起?手中的惊夜,用精确的力道、残酷的冷静砍断了池榆怀中的剑。
“啊——”痛苦的尖叫响彻云霄。
这一声尖叫后,池榆的身体因承受不住这极端的痛苦启动了保护机制, 晕厥了过去?, 晏泽宁搂住池榆软下来的身躯,将她抱回阙夜峰。
……
“看看她身体怎么样了。她怀胎十月……流产了。”晏泽宁扭动手中的桃花戒,垂眸平静说着。
低头守在一旁的女灵医走?进床帷,仔细检查了池榆的身体。片刻后, 女灵医神色诡异出来, 向晏泽宁禀报:
“夫人流产过,但身体显示的是……”女灵医顿了一下,“流的是……三个月左右的孩子。夫人身上的血迹, 并不是十月怀胎后流下来的死……死婴碎肉, 而是淤积的血气。”
晏泽宁停下转动桃花戒的手指。
“知道了, 去?开药案吧。等会儿将熬好的药送过来。”女灵医依言退下。
晏泽宁撩开床帷,将池榆腰间的储物袋解下。他将池榆的本命剑砍断, 本命剑与神魂相连,如今神魂受伤,储物袋上的魂印自然毫无?作用。
他将这储物袋打开。
紫雪莲、书、小被子、些许灵石和法器……带血的床单和被褥、还有?发出莹蓝色光的罗盘。晏泽宁看了这些东西良久,将床单、被褥、罗盘收好。
女灵医将药端来放在桌上。
晏泽宁盯着那碗药, 双目发怔, 等待池榆清醒。
三个时辰后,曙色初开,池榆幽幽转醒,她也?双目发怔, 眼角流下眼泪。晏泽宁听见床帷里的动静,端了药进去?, 看着池榆的脸,平静说着:“喝药吧。”
池榆好似没?听见他说话。
晏泽宁接着道:“你本命剑已断,我?度送灵力保你神魂不碎……你整个识海无?法存储灵气,就算从外界汲取灵气,也?会散灵,虽然可以修炼,但留住的灵气对于修炼所需的灵气而言,不过是杯水车薪。你神魂都裹着我?的灵力,以后要修炼,便只能?找我?与你度送灵气,若不是我?的灵力,便会爆体而亡,知道吗?”
“张开嘴,喝吧。”晏泽宁又说了一次。
池榆趴着,神情呆滞,犹如木雕泥塑。
晏泽宁抹掉池榆眼角的泪,抚摸着她的头发。“把药喝了,然后再去?换件衣服。”
一室静默。
晏泽宁在床榻侧半蹲着身子,贴脸看着池榆。
“跑不出去?,没?办法离开我?,就这么难过啊。”
晏泽宁伸手撩了撩池榆额间的碎发,转手掐住池榆的后颈,不顾池榆的挣扎,将药给池榆灌了进去?,呛出的黑褐色液体流满了枕头,池榆头发上、脸颊上全沾满了药液,还在不停咳嗽。
晏泽宁低低笑着,问池榆:
“你知道这是什么药吗?”
如他所料,池榆并没?有?回答。他又开始不停转动手上的桃花戒,声音平静到诡异。
“是补身子的药。”
“你流产了,应该补一补,但有?人告诉我?,流产的不是十个月的孩子,而是三个月的。宸宁,你能?不能?告诉我?原因。”
池榆眼珠子转到晏泽宁身上,堪堪只有?一秒,又转了回去?。
“你知道了啊。”好似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晏泽宁拿出沾满血的床单和被褥,丢在池榆眼前。
“这上面的,是我?们的孩子,对吗?”又将罗盘扔到池榆眼前。“它是水灵根,对吗?”
晏泽宁双手紧箍住池榆脑袋,眼睛发红:“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杀了它……”池榆垂眼,默不作声,晏泽宁用快要发狂的眼神看着池榆:“究竟为什么……”
“明明你告诉我?,你会生下它,陪着它长大,你会爱着它……”
“你知道吗?”晏泽宁声音发颤,“就是因为你告诉我?你会爱着它,我?才无?比期待这个孩子,我?怕这个孩子出什么意外,我?怕你伤心难过,我?千方?百计去?保护它,我?幻想着我?所做的一切能?为它铺路,让它一生平安顺遂。”
“我?做这一切的前提是你爱着它……你为什么这么狠心杀了它。”
池榆脸色惨白,她笑了笑:
“打掉它又怎么样,我?为什么要生下这个令我?不喜的孩子。”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这个孩子吗?”
“因为我?不喜欢它爹,生下它,我?会跟他爹有?斩不断的联系。如果这个孩子长的像它爹的话,我?看着都觉得恶心,我?看着都想吐——”
“池宸宁……你闭嘴你闭嘴你闭嘴。”晏泽宁捏着池榆的肩膀,“你这么说,那我?们这些日子都算什么?你明明也?很?开心,也?很?高兴,我?以为你会有?一点?点?喜欢我?……一点?点?爱我?……”
“我?不装得开心一点?、高兴一点?,难道我?还要让你晏泽宁使出磋磨人的手段来逼迫我?开心快乐,我?不装,你怎么放松警惕。我?不装,你又怎么会自以为是到有?我?喜欢你的错觉。”
池榆冷冷盯着面前的晏泽宁。
“你看,我?如今不装了,不就落得个神魂破碎,命都被你捏在手里的下场。”
“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我?到底哪里没?让你满意,我?哪里对你不好,我?对你予取予求,什么都可以给你。你到底想要什么,我?可以去?寻、去?偷、去?骗、去?抢……只要你想要的……”晏泽宁神情有?些癫狂,“我?都可以给你。”
“难道我?做错了一件事,无?论怎么补偿,都永远无?法得到你的原谅吗?”
池榆不做回答。
“还是……还是……有?别的什么人引诱了你。”晏泽宁神经?质般不停转动桃花戒。
“你是不是喜欢上了那个白自横。”晏泽宁瞳孔放大 ,“我?悄悄告诉你……你没?办法喜欢他了……我?将他杀啦!你知道我?是怎么杀的他吗?我?先挑断了他的手脚筋,将皮剥……”晏泽宁细细观察池榆的神情,见池榆无?动于衷,他长舒了一口气。
“啊……看来不是他……”
“那么又是谁呢?”晏泽宁又开始转动桃花戒。“是不是为你启动瞬身阵的人?对了,这个人我?要好好去?查一查,是谁呢?宸宁……让我?猜一猜是谁呢?能?为你做到这个地步的男人……是陈雪蟠吧。”
“啊……”晏泽宁看着池榆变得越加苍白的脸,脸上有?着诡异扭曲的喜悦,“看来是这个人了……哎呀……他怎么能?对你念念不忘……你可是我?的命中注定啊。”
“我?把他找到以后,我?会先问问他喜不喜欢你,如果他不喜欢你,我?就让他死,如果他喜欢你,我?就让他死得很?惨……就死在你面前好不好……你替他选一个死法——五马分尸、剁成肉泥、抽筋拔骨——如果选不出来,我?就让他每一个都试一下好不好……我?会吊着他的命的,你不用担心他撑不过去?。”
“他若喊疼的话,你也?不要心疼他。”
“你看看。”晏泽宁指着自己全身的血洞,“夫君可是被你万剑穿心过,夫君没?喊疼啊,你都没?心疼夫君,怎么能?心疼其他人呢。”
池榆冷静地看着他说疯话,神色淡漠道:
“我?没?被人引诱。”
“你不要胡乱臆想什么。”
“我?虽然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我?清楚的知道我?不要什么,我?不要你。”
“我?不要你,晏泽宁。”
第175章 事发(二)
“我不要你, 晏泽宁。”
池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晏泽宁清楚地看见另一个自己趴在池榆颈窝里,双手?搂住池榆的腰, 笑意盈盈地?说:
“还不杀了她吗?晏泽宁……你忘记自己的初心了吗?她不要你?啊……你?的心肝宝贝已?经说了, 从头到尾都是你?自以为?是,你还留着她做什么?留着她伤害你?吗?”
另一个自己双手抚摸着池榆的脸颊。
“快……杀了她……不杀她怎么能?修成无情道?快……”
“别说了……我让你?别说了。”晏泽宁抽出惊夜,指向另一个自己,“再说我就杀了你?。”他握住惊夜的手?略有些?颤抖。
“我、让、你?、别、说、了。”
池榆看着指向自己的剑尖, 冷笑着:
“我不说……你?这样自欺欺人有意思吗?”
另一个晏泽宁笑着捂住自己的嘴, “我不说了,但我还是会出现的,希望我下次出现, 你?能?按照我说的做。”说完, 立即烟消云散。
晏泽宁放下惊夜, 眼珠已?经变得猩红。他盯着池榆的脸,慢慢走到池榆身边。
“不要我是吗?”
“不要我你?要谁?”
“啊……对了。”晏泽宁猛然收住自己扭曲的神情和狂乱的情绪, 转动着手?指上的桃花戒,脸色变得淡漠,语气变得平静,又是一副清清冷冷的仙人模样。
“这些?事?情, 我们要一桩桩、一件件的算。”
“是谁看护你?不力, 让你?亲手?杀掉了我们的孩子。先从你?身边的人算起,那两个人叫什么……婉……婉……我还真记不得了,这两个人,该当罪首。其余的人, 我们慢慢来。”
“还有……你?是从哪里知道的断婚契的方法?藏书阁还是阙夜峰的书洞。”
晏泽宁半蹲着身子,看着池榆的瞳孔, 一字一句越加缓慢。
“还是……有人告诉你?的。”
晏泽宁笑着,风光霁月的样子。
“你?这模样,可怜见的,瞳孔收缩,应该是有人告诉你?的。”晏泽宁掐住池榆下颌,“你?应该不会向我坦白是谁。但没关系,你?接触过的,师尊会一个一个查。查不到也没关系……全部?杀掉就好了。”
“你?要不要先跟师尊讲一讲是谁……到时候师尊乱杀无辜就不好了。”
池榆偏过头:“晏泽宁,你?又用这种手?段,你?这样做只会让我瞧不起你?。跟别人又有什么关系,那些?事?情,全是我想破脑袋、千方百计做的。”
晏泽宁手?从池榆下颌滑到颈部?。
“瞧不起我有什么关系,手?段不在旧,好用就行。池榆……你?知道吗?这是我用过最温柔的手?段了,你?不会想知道我是怎么对别人的。但谁叫我舍不得动你?呢,所以该你?受的罪,只有让别人来受了。”
晏泽宁挑开池榆的衣襟。
“你?不是一直很善良吗?所以你?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别人,你?走了,他们会受我怎样的磋磨。都是因为?你?,他们才会受这种罪,你?怎么不将你?的良善贯彻到底……心肝……多为?周围人想一想。”
池榆先是气得浑身发抖,后又似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半怒半笑说着:
“晏泽宁……伤害他们的是你?,不是我。不要将你?要做的事?归咎到我身上,你?想要威胁我什么?想要利用我的愧疚感吗?可笑至极,无耻之?尤。”
晏泽宁眼眸微抬。
“生气了。”
他摩挲着池榆的颈脖。
池榆抓住他的手?,冷冷道:“不要碰我。”
“不让我碰你?啊……可你?不是很喜欢我碰你?吗?面上生气,但其实乐在其中对吗?我一碰你?的腰,你?身子就软了,会瘫倒在我身上,让我碰出氺来,会叫得很好听,声音又轻又娇,尤其是求我停的时候,你?知道吗?每当这个时候,我会更用力些?,看你?快要晕厥过去?的神情……你?不快乐吗?你?跟我玩过多少次,现在让我不要碰你?,我在创上快要弄死你?的时候,你?怎么不拒绝……你?根本就是很喜欢我的身体……很喜欢我。”
“哈哈哈……”池榆笑出声来。
“你?居然以为?我跟你?做、有反应就是喜欢你?。”
“哈哈哈。”
“正常的生理现象而已?,换了别的男人也是一样的。不过是你?在创上多半是男宠做派,身子干净,又是化神修士,赶着送上门来服侍我快乐,我为?什么要拒绝,不玩白不玩。我跟任何?长得俊的男人都可以乐在其中……哈哈哈……你?真搞笑。”
晏泽宁掐住池榆颈脖,全身发颤。
“你?又在气我……”
他低头吻住池榆的唇,甜干净池榆嘴唇上凝固的药液,又撩开池榆脸上干粘的头发,一点点甜着脸,从脸一路甜到颈脖。池榆俯身,猛咬住晏泽宁的耳朵,咬得晏泽宁耳朵鲜血横流、拉扯着他的耳肉往外,似要将他的耳朵咬下来。
晏泽宁手?掌住池榆的后脑勺,微微用力一按。
“喜欢咬就咬吧。”
接着就要扯开池榆的腰带。
池榆猛踹他,挣扎着,最后还是被晏泽宁剥落的只剩一件亵衣,而一个极其袖珍的储物袋,从池榆亵衣里掉了出来。
一见这储物袋,池榆猛得伸手?想要拿回来,却被晏泽宁先拿到手?。
晏泽宁打开储物袋,一个红通通的身影立即从储物袋中飞了出来。
“哇……小榆……储物袋里好闷啊……我们出来了吗?”小红东张西望,“这里好眼熟啊。”
池榆惊惶叫道:“小红,快到我身边来。”
小红扑腾着就飞到池榆身边,池榆立即把小红揽在身下护着,警惕地?看着晏泽宁。
晏泽宁强制性搂住池榆,随后一点点把池榆的身子扳开,将小红扯了出来。
小红哭唧唧地?叫着大?坏蛋,企图伸出翅膀去?打晏泽宁。晏泽宁冷眼看着小红,扯断了小红的一只翅膀。
小红尖啸了一声。
池榆也尖啸了一声。
“住手?——”
晏泽宁将手?中红色的翅膀扔在地?下。
池榆摔下床,连滚带爬从地?上拿回小红的翅膀,对着小红鲜血淋漓的伤口边缘,企图把翅膀接回去?。
小红呜呜哭着,一直在喊“小榆”,一直在说“小榆我疼。”
池榆根本无法用灵力,听着小红的声音,心如刀割,流下眼泪,不得不向晏泽宁这个罪魁祸首求助:“你?把小红的翅膀接回去?好不好……它好疼的。”
这时小红嘴里喊的内容变了。
“小榆……我好烫啊……我好昏啊。”
“小红……”池榆带着哭腔,“你?坚持住。”
池榆心里惊慌万分,不停在晏泽宁身上摸索着。
“你?把我另一个储物袋放哪里了,还给我……快点……还给我。”
晏泽宁冷冷看着这一切。
“要储物袋做什么?”
“我要紫雪莲,我要药!晏泽宁……你?快去?叫人给小红煮紫雪莲,快点……小红不喝药会死的。”
池榆急得眼泪扑通扑通流,她踮起脚尖,急急吻着晏泽宁的脸和唇。
“夫君……你?行行好,你?让人去?煮药好不好,我求求你?,你?答应我吧。”
“小榆……”
小红这时声音越发有气无力。
池榆一面看着小红,一面自己解开亵衣。
“你?快去?让人煮药好不好……夫君……泽宁哥哥……师尊……求求你?……”
晏泽宁看着池榆的动作,冷笑一声道:
“不是叫我晏掌门吗?”他抓住池榆的后颈,弯下身子,将自己额头抵在池榆额头上,眼睛里暗潮涌动。
“池宸宁,你?总是这样,你?总是以为?说两句软话?就可以随心所欲的指挥我。只有在有求于我的时候,我才可以得你?一个好脸色。”
“我就是一条自以为?找到主人的野狗,被你?玩弄于鼓掌之?中。”
晏泽宁将池榆的腰带系好。
池榆怔愣看着晏泽宁停在她腰间的手?。
“但这次不行了……我不再是你?给一根骨头、甚至连骨头都不用给就围着你?团团转的野狗。况且你?要给的是我本来就可以拿到的东西。”
“你?以为?现在还像以前?一样吗?”
池榆看着小红变成深红的身体,有些?崩溃道:
“你?到底怎么样才能?救它……它快不行了……你?告诉我……它快死了啊!”
“你?已?经害我失去?了小剑了!”池榆眼中闪过一丝恨意。
晏泽宁看到池榆的眼神,脸色越发冷了,将婚契扔到池榆跟前?。
“签了它。”
池榆低头,毫不犹豫的签了婚契。
晏泽宁心头第一感觉是嫉妒,嫉妒手?中这个虫子轻轻松松就能?威胁池榆把她费劲心机解了的婚契重新签。
真的好嫉妒啊……为?什么对这个虫子这么在意。
晏泽宁捏着小红身体的手?越发紧了。
第176章 事发(三)
“我已经签了……”池榆看着已经晕厥过去的小红, 双手将婚契递给晏泽宁,眼中闪过泪光,“你快给它喂药吧。”
晏泽宁接过婚契, 唤人将小红拿走, 池榆见了,立即就要跟过去,被晏泽宁紧紧捏住手腕,冷笑说着:
“去哪里。”
池榆低头抹着眼泪, “我只是想跟过去看看, 它好了我就立即回来。”
晏泽宁将池榆拉到身前,“你以为还像以前一样吗……以前你可以不懂规矩,现在就教教你什么是规矩。”
“从今以后?, 你不?得踏出阙夜洞半步。”
池榆抿唇, 虽然?眼中还有泪, 但一脸冷色。
晏泽宁看着池榆的神情,神色阴沉, 随即转身离开。
……
晚间,一群仙侍端着饭菜鱼贯而入,将饭菜摆满饭桌,又在桌上放了五个花纹精致的盒子后?便退下。
晏泽宁紧跟着就进?来了。
他?落了座, 看着瘫坐在床边的池榆, 用勺子敲了敲碗的边缘,发出清脆的声音。
“过来。”
见池榆一动不?动,晏泽宁声音有了怒气,“过来。”
池榆抬眼看着晏泽宁, “你让我看一看小红。”
“过来!别?让我说第三次!”
池榆依旧不?动,晏泽宁起身到池榆身边, 将池榆拖到座位上坐着,池榆冷脸,低头就是不?看晏泽宁。
晏泽宁怒急反笑:“现在没有事?情求我了,又给我脸色看。你以为你这番做派能撑到几时。”晏泽宁捏住池榆的下颌,手指在她唇上摩挲,“现在,我教给你的第一课就是要笑,知道吗?我不?喜欢你对我冷冰冰的样子。”
池榆张口就咬住晏泽宁的虎口,梗着脖子,直直看着晏泽宁。
晏泽宁任她咬着,脸上笑意更?盛。
“马上你就不?会这样了。”
晏泽宁打开了放在桌上的第一个盒子,将盒子推到池榆面前,盒口那边对着池榆。
轻软精美的布料上面,规规整整放着的是一颗人头。
那是婉青的人头。
表情狰狞,眼含怨恨,显然?是受了极大痛苦而死。
池榆立即就呕了出来。
她虽经历过血腥的场面,但陡然?见到朝夕相处的人这样死去,还是接受不?了。
晏泽宁轻抚着池榆的后?背,神色平静说道:“还要看吗?”
池榆没有回答,低头全?身颤抖着。
晏泽宁轻笑一声,又将一个盒子打开推到池榆眼前。
他?将池榆脑袋颁正,强迫她看着盒子。
里面是婉月的人头。
池榆尖叫一声后?眼泪流了出来。
晏泽宁用袖子擦干池榆的眼泪,状似好心安抚道:“别?哭了,有什么好哭的。还要看吗?你想不?想知道第三个盒子里是什么?”
晏泽宁看着池榆脸上呆滞怔愣的神情,提问道:
“你要不?要猜一猜啊?很?好猜的……嗯?”
晏泽宁打开第三个盒子推到池榆面前。
平整的,被削去五官的脸。
那颗人头,是周悯。
“还要看吗?”
“到底看不?看?”
“池宸宁……说话……我让你说话……还看不?看。”
晏泽宁将脸凑到池榆面前,池榆呆呆转过头看着他?,晏泽宁目光越发冷了,“我教你的第二课,就是要有问必答,知道吗?”
“要看吗?”晏泽宁又问了一次。
池榆嘴唇抖动,“不?……不?……看了。”
晏泽宁依旧打开第四个盒子推到池榆跟前。
“我说了啊……我说了我不?看啊……”池榆流下泪来,欲低头逃避,却被晏泽宁卡着脖子看向第四个盒子。
第四个盒子里,装的是陶沐阳的人头。
有着痛不?欲生的眼神。
“知道我为什么杀周悯吗?”晏泽宁盯着池榆,等待她的回答。
“我……我不?知道。”
“是不?知道还是不?愿意说?记得要说真话。”
池榆的眼泪流到晏泽宁血肉翻滚的虎口上。
“我……我不?愿意讲……”
“那我讲吧。”晏泽宁轻轻吻了一口池榆的唇,“你那断婚契的法子,就是周悯给的。那个方?法是偷我的先天灵魄……对吧?她不?愿意跟楚无?期结婚契,被迫签了婚契后?,苦心钻研断婚契的法子,到头来却让你用在我头上了。”
晏泽宁呛笑一声:“那你知道我为什么杀陶沐阳吗?”
池榆闭上眼睛,带着哭腔:“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周悯喜欢陶沐阳,才想断了跟楚无?期的婚契,她因陶沐阳的性命向你献了断婚契的法子。说来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就是陶沐阳,你说,我如何不?该杀他?。”
池榆捂住胸口,低低喘着气。
“他?们鸳鸯双飞,我们翻脸成仇,你教我如何不?恨。所以我就让他?们去地下做了一对苦命鸳鸯。你放心……你说过陶沐阳对你有恩,这件事?情夫君也没忘。所以他?们互相见了对方?最后?一面,互相为对方?求情,然?后?互相看着对方?死去,你说……我这样算不?算全?了他?们俩的情谊。”
晏泽宁抚摸着池榆垂散在后?背的头发:“夫君问你呢……”
“你别?逼我……你别?逼我。”
晏泽宁的手顿住,轻叹一口气。
“你还是不?明白夫君说的那句话……已经不?像以前那样了,你那一套已经没有用了。”
“你乖乖听话,自然?不?用吃苦头。否则……别?怪师尊……师尊虽然?也不?忍心让你流眼泪,但有些厉害,是该让你知道的。”
晏泽宁话音陡然?一冷。
“说。”
池榆嘴唇微张,眼带惊恐看着晏泽宁。
这是她第一次直面晏泽宁的獠牙。
她呆愣着,不?确定?那是不?是自己的声音,只听得如烟似雾,从远方?飘散过来的一声:
“算……”
晏泽宁随即将手放到第五个盒子上面,池榆的视线也跟着落到第五个盒子上。晏泽宁见此,将池榆抱到怀中,揉着她的脑袋问她:
“你想不?想亲手打开?”
晏泽宁抓起池榆的手放到盒子上。
“我不?想……我不?想……你放过我吧……”池榆的手使劲抽动。
晏泽宁紧紧禁锢着池榆的手,带着她,一点点打开了第五个盒子。
里面躺在一对红通通的翅膀。
一对……翅膀。
“晏泽宁!”池榆尖叫着,扇了晏泽宁一巴掌,紧抓住他?的衣襟,“你又伤害了小红!你又扯断了它一只翅膀是不?是!你答应过我会给它喂药的!”
晏泽宁脸上红肿着,微微歪头。
“我是答应给它喂药,但不?代表我不?能做些其他?事?情。”
“啊……看来你还是最在意这只酒虫啊!”晏泽宁眼神昏暗,一点点掰开了池榆抓住他?衣襟的手指,“我要教给你的第三件事?情,就是不?要叫我晏泽宁,要叫我夫君。晏泽宁是你叫的吗?”
晏泽宁摸住自己的脸,“也不?要这样没大没小了,以后?别?对夫君非打即骂了。”
他?笑了笑,眼中聚雪。
“我教了你三课,你全?记住了吗?”他?凑上去吻了吻池榆的唇,“说话啊……虽然?你这副样子也着实动人,但夫君也不?会忘了正事?……”
“你也不?想第六个盒子里装的是那只酒虫的头吧。”
“那三课,是什么。”
池榆面色苍白道:
“要笑。”
“要说话。”
“要叫你夫君。”
晏泽宁搂住池榆,“很?好……看来是有听夫君的话。”
“那先笑一笑。”
池榆嘴唇发紫,好一会儿?,才勉强扯出一个奇怪的笑容。晏泽宁双指戳到池榆脸上,“笑的不?好看,再笑一笑。”双指往上拉了拉。
池榆愣着,又扯出一个笑容,这次的笑容没有上次奇怪。
晏泽宁道:“这样对夫君笑着,才是一个合格的妻子。”
晏泽宁把?她放到座位上。
“吃东西吧,记得要将东西吃完。”
池榆起身用手给盒子里的人头全?抹闭了眼,关上盒子。
随后?坐在位子上,垂着头,乖乖将桌上的菜吃得一干二净。
晏泽宁一言不?发,直勾勾看着池榆。
池榆吃完后?,晏泽宁抹了抹池榆的唇角,亲了一口,然?后?问道:“好吃吗?”
池榆勉强笑着:“好吃。”
“你知道你吃的是什么吗?”晏泽宁问道。
“不?知道。”
晏泽宁接着说:“你吃的是补身体的灵膳,专门?给流产的妇人用的。你的身体会慢慢好起来的……会跟以前一样,非常健康。”
晏泽宁又道:“夫君问你一件事?……”他?将手放到池榆腹上,“你说……这里……还会有我的孩子吗?”他?眼珠子不?错地盯着池榆的脸。
池榆愣了愣,低头答道:
“会有的。”
“孩子会生下来吗?”
“会。”
“等那座宫殿修好后?,你就住进?去,永远都不?要出去了,好不?好。”
“好。”池榆回答。
“你去床上趴着,把?衣服脱了。”
“……好。”
第177章 事发(四)
晏泽宁拉开床帷, 捡起地上的外袍披在身上,他胸膛上有着密密麻麻的抓痕。他正要走时,被床帷处探出的手拉住了衣角, 那手?上有着淤青和勒痕。
床帷里传来沙哑的声音:“夫君, 我什么时候可以看小?红。”
晏泽宁转身拉开床帷,里面的女子盖着一层轻纱,露出来?的颈脖和手?臂上有着密密麻麻的吻痕,头发凌乱垂散在脸上, 嘴唇红肿糜烂。
晏泽宁垂眸看着池榆。
“你刚刚有发现什么吗?”
池榆不知晏泽宁何意, 看着他摇摇头,“……没有。”
“你看不见我身上被你用剑戮穿的血洞吗?你看不见我后背的皮已经没有了?吗?”晏泽宁将池榆的头发撩到耳后,“也许你看得见, 你只是不关心罢了?。”
晏泽宁俯身将头埋到池榆颈脖上, 深深咬了?一口, 池榆望着上方,紧闭双唇, 将痛呼湮灭在舌尖。
晏泽宁起身,摸着池榆颈脖上血肉翻滚的伤口,双眸晦暗,平静说着:“还给你了?。”
他手?摸到池榆腹部。
“至于什么时候能看那只酒虫……你什么时候怀上我的孩子, 我什么时候就让你见它一面。”说闭, 晏泽宁转身离开。
池榆盯着晏泽宁离去的背影,双目发怔,一言不发。
晏泽宁去了?刑罚堂。
这些天?,他让人将池榆一举一动都细细查过了?。池榆做的所有事情都摆在了?书桌上。
他一字一句翻阅。
其中最重要的一句便是:灵石用度不菲, 但不知所踪。意思?是灵石的用度对不上。
晏泽宁想到制作瞬身阵需要花费海量的灵石,想到自己从一剑门库房和私库里掏出海量灵石讨池榆欢心, 哪里不知道那些灵石的去处——给她了?,然后她给别人做瞬身阵了?。
晏泽宁冷笑一声。
灵石都是小?事。
最重要的是她怎么跟做瞬身阵的人——陈雪蟠联系。
他无论如何也查不到。
她身边所有的人都是他的人,除了?那只酒虫……那只酒虫……
想到此处,晏泽宁不由得思?忖,当?初他将池榆带回?一剑门,那只酒虫自然就跟陈雪蟠在一起。
那么为何那只酒虫会行迹蹊跷跑回?一剑门……该不会是受了?陈雪蟠指使。
晏泽宁唤人将小?红带了?进来?。
小?红奄奄一息躺在笼子里,双翅已断,圆滚滚的身子上有着凝固的血迹。
见了?晏泽宁,它有气无力嚷着“大坏蛋”、“我要见小?榆”、“快放我出去”之类的话。
晏泽宁冷漠地盯着它,问道:
“你可帮助过陈雪蟠与池榆联系?”
小?红嘴里依旧只念着那些话。
对除了?池榆以外的人或事,晏泽宁并没有那么多的闲心和耐心,小?红不回?答,晏泽宁立即放了?灵压,将小?红圆滚滚的身体压成椭圆,五脏六腑挤在一起。
小?红哭了?起来?,嘴里嚷着疼。
可这次没有人来?哄它了?。
“小?榆……小?榆……我全身都疼……”小?红哭得越发声嘶力竭。
晏泽宁眼中翻腾着嫉恨。
“你以为你的小?榆会来?救你吗?会来?哄你吗?遇到一丁点危险和痛苦就喊宸宁,想来?也是她惯着你。你喊疼,她会把你在抱在怀里轻言细语哄着,从来?都对你笑,从来?不会冷冰冰地对着你,你一说话,她就会回?应,从来?不会因为你说话颠三倒四、全是废话就忽视你,她还会因为你忽视我……我呢?她可以对我刀剑向相,可以因为讨厌我而杀掉我们的孩子,把我送给她的灵石转头就给另外一个人……我喊疼……什么都没有……一句软话都没有……一句关心、连装出来?的关心都没有……你凭什么得到这一切,不过就是一只会酿酒的畜牲而已,我有哪一点比不上你。”
晏泽宁放出的灵压越来?越低。
小?红肚子里的蛊虫因承受不住痛苦发出怪异的吱叫。
晏泽宁伸手?抓住小?红。
看着小?红扭曲的脸,他露出了?诡异的笑。
“你肚子里有什么?我来?帮你看看好不好……”他剖开小?红的肚子,捏住小?红的胃,将小?红胃里的蛊虫挤了?出来?。
看着那极小?、油光蹭亮的蛊虫。
晏泽宁细细观察后叹了?一句:“是传声蛊虫啊,你就是凭着身体里的这个东西让池榆跟陈雪蟠联系。”他笑了?笑,“怪我……怪我当?时急着想要哄池榆开心,粗粗检查了?就让你靠近池榆。”
他将目光落到鲜血横流的小?红身上。
要不要救它呢?
不救它的话,宸宁要跟他闹,以后他拿什么来?威胁池榆,让池榆乖乖听话呢?应该要救它。
晏泽宁这样想着,手?上却没有丝毫动作。
虽然这样……可他一点都不想救它。
晏泽宁眼神晦暗,想到今天?还跟池榆讲若怀上了?孩子就让她见这酒虫,对池榆不守信用,还是不好啊。
晏泽宁指腹弹出灵气,欲度到小?红身上。
可小?红的身体,早已冰冷。
那圆滚滚的身体,已经失去呼吸。
……
焚天?谷内。
蒋毅站在天?池外,将镇魂铃与天?地剪还给天?池后,向天?池禀告剿魔之行的事宜。
“……虽然焚天?谷只剩下七位元婴修士和九位金丹修士,但结局是好的,在一剑门晏掌门的帮助下,魔族已经屠戮干净了?,几年后人间便又会是一番好气象。”
“只是有件事情要向白尊者?赔罪,自横他失踪了?,我跟吴真人找遍了?月岚城也寻不见他,只怕他是被魔族……”说到此处,蒋毅低头不敢言语。
一阵寂静。
这时蒋毅腹中发烫,散着莹莹的光。
他低头疑惑:“这是……”
“这是本?尊做的,你退下吧,以后也不要找自横了?,本?尊已知晓他在何处。”
蒋毅不敢多问,依言退下。
天?池内,红艳艳的海棠随风招摇。
三尊巨大无比、没有面容的金色法相围坐在一泛着银光的湖泊,湖泊上方立着天?地剪与镇魂铃,镇魂铃的铃铛处散着银屑,撒到湖泊里面。
“自横当?有此劫,他渡不过,是他的命。但凶手?,也需惩治。”
“你知道凶手?。”
“是那位晏掌门,本?尊与自横血脉相连,自有办法算出凶手?。”
“此子早有魔性,是该除了?。”
“但恐怕这次仙魔大战还未结束。魔母未出,安敢说魔族已被屠戮殆尽。”
“魔母无形无魂,需铸魂受肉。若魔母受肉,必定会挑选一个容器,上次成为魔母容器的是一化神修士。诸位难道忘了?魔母受肉之后会给苍生带来?多大的磨难。我们为何不踏出天?池一步,除了?要用天?地精粹修炼,不也怕被魔母挑选为容器。”
“你的意思?是说?”
“外面不就有一个化神修士吗?”
“晏泽宁?你想以他为诱饵?”
“若魔母以他的身体受肉,你能杀了?他吗?”
“为何要杀了?他?若他被魔母受肉后杀了?他,那魔母又会回?到魔渊,诞下千千万万的魔族,卷土重来?。所以要将他的身体当?做困住魔母的囚笼。”
“怎么困?”
“此子化神修为得之不正。他的过往本?尊已知晓,他金丹被废后一路重修,从元婴到化神用的时间太短了?。你当?修仙界那些人精没有怀疑吗?只是碍于他的修为、声望以及仙魔大战后打下的巨大功劳,闭口不言罢了?。仙魔大战后,御兽宗、天?衍剑门、玄阳门只是个空壳,他这一剑门掌门,整合了?这三宗的资源与人,早已是四门之主,一手?遮天?,那些修士安敢言?”
“修仙界可以走的邪路太多了?,但能豪不讲道理,让他一路修到化神的,又需要废了?修为重来?的,只有——”
“无情道。”
这话一出,天?池里泛起轻笑。
他们杀过的无情道修士太多了?。
无情道的修士非常好对付——只要找到他们的道心。
第178章 冥
漫天的黑色精魂从天空涌到冥手中, 形成?凝实的魂体,这魂体不时变幻形状,直到冥拿出母蛊, 将母蛊所需情绪输入到这魂体中, 魂体才堪堪变成?一个人的形状。
[去!找到我的人器,去!]
[吾命令你去!]
锐利的尖啸在冥脑海中翻腾,让冥痛苦不堪。
他双手点额。
“冥早已找好您的人器,魔母您一定能受肉成功。”他微笑着。
魔母的尖啸从冥脑海中消失后, 冥的微笑瞬间消失, 阴白的脸面无表情。
……
魔渊所有的魔物在变成?人之前都有原形,冥也不例外。
他的原形是蜉蝣。
蜉蝣,朝生暮死, 弱小之极, 在魔渊这种极端弱肉强食的环境中, 他总要学会生存。
从出生的那天早晨开始,他就要面对魔渊血淋淋的獠牙和利爪, 流转的魔毒和阴诡的植物。
他得学会生存,没有可以抵抗敌人的身躯,他只能用脑袋想办法?,去观察、去思考、去了?解魔渊的一切, 在躲过又一张血盆大?口以后, 他短促的魔生已经过了?一半,魔毒渐浓,已经是中午了?。
他不敢行差踏错的半生,在别的魔物那里?, 只是打?盹的时间而已,他难受, 但他却不知道哪里?难受,后来他知道难受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躯体上?的,一种是心灵上?的,再后来,他知道这种难受是一种情绪,叫做不甘心。
彼时他还什么都不知道。
他艰难的、从中午至晚上?的后半生,开始喜欢探究别的魔物。
吃、睡、□□——□□、吃、睡,它们就这样循环。
为什么要这样呢?
冥不理解,他躲到魔藤交缠的缝隙中躲避追杀,他用魔树的魔茎滤过太浓的魔气以吸食、他用魔叶盖住自己?小小的身躯以抵御魔气的侵蚀,他听到好听的声音会静静欣赏,凡此种种,他已经做过太多了?,而其他的魔族只做这三件事。
时间对每个魔都是一样的吗?
他想着。
这个问题镌刻在他的脑子里?,让他无法?逃避思考。
从黄昏到夜晚,他垂垂老死之际,他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临死时,他交出了?答案。
时间对每个魔都不一样。
他体验了?好多好多,而别的魔只体验了?那三样而已,他的时间,比别的魔长。
没有他的感官所参与的时间,毫无意义。
时间在流逝,他在观察着这个世界,参与自己?的时间,而别的魔无法?参与时间,除了?吃和□□的时候。
他活到了?第二天早上?。
神魂印记告诉他,他是魔族有史以来第一个化人期,与人族的化神期相对应。
冥立在深渊中,看着自己?完完整整人形的躯壳,指着自己?道:
“我——化人期。”
他福灵心至,给自己?取了?个名字。
“我——冥,我叫冥。”冥微微昂扬着头,“不,我是冥。”
冥是魔族的军师,这是后来的事了?。
现在的冥,只想找个能与他交谈的魔,哇哇、咕噜、嗡嗡的乱叫,不明?意义的符号,对他大?打?出手,这些魔族……完全无法?交流。
这时他想到他是魔族里?第一个化人期。
化人期——人。
人是什么?
他产生了?好奇心,魔族没有魔能与他探讨,他历经艰险,爬出魔渊来到了?人所居住的地方,人管这种聚集在一起的地方叫村落、叫镇集、叫城市、叫国家?。
他在人中间生活了?很久很久,与在魔渊里?观察魔一样,他也在观察着人类。了?解人类的语言,看人类的书,读人类的历史、上?人类的学堂,偶尔将他所遇见的每个人去比较。
这个懒惰、这个喜欢撒谎、这个杀过人、这个喜欢不间断与人□□、这个偷过别人东西……
人有什么好的呢?
即使他们拥有着许多东西,还会为更?多的东西自相残杀。
凭什么魔族修到最高等级,要叫做化人期。
怀着这般愤懑的情绪,他回到了?魔渊。彼时魔母刚刚苏醒,她向每一个魔族传递着她想要人类精魂的信息。
所有魔族,包括冥都受了?感召,他兴致勃勃地想为魔母、想为魔族做些什么。
当?他看见那些魔族嘶吼着露出他们的獠牙、就要不顾自己?死活爬上?魔渊时,他冷了?脸,魔族不应该就这样没有准备、没有计划、毫无意义地浪费掉生命。
他第一次意识到人类历史上?那些阴谋诡计的作用——减少己?方的消亡。
他试了?几次。
那些阴谋诡计逐渐烂熟于心。
每次成?功都让他信心大?增。
后来,他利用人类的欲望策反他们成?为了?魔族的间谍。其中,他策反的最成?功的间谍便是一个叫做陈生的人类,陈生提供的情报,让魔族以最小的代价杀光了?丰城所有人类和尽可能多的修士。
被?魔族杀死的人类,精魂都会流散到魔渊。
魔母吸收了?这些人类精魂,产出了?更?多更?多的魔族,魔族从来都没有这般气盛过。
于是十几年后,魔族又一次计划举族爬出魔族,占领人类的地盘。
冥想让魔族徐徐图之。
而魔母等不及,她就像一个暴君,不顾魔族的死活要满足她自己?受肉飞升的欲望。
冥初时还能控制魔族。
他让魔族剥人类的皮、藏在人群中,不要暴露自己?,谨小慎微活着,最好在吃了?人族修士后多生些魔族。
因为吃了?人族修士后的魔族产下的孩子多有人类特征,魔气较之寻常魔族弱上?许多,若长此以往,魔族未必不能不费一兵一卒占下人类地盘,腾笼换鸟,一点点浸透他们,让整个城市或是国家?都是披着人皮的魔族。
可魔母等不及,无论冥怎样制止、劝说,魔母都等不及。
那些冥视之可以交流的高等魔族也跟魔母一样等不及,没有别的理由,只是魔母需要他们去做罢了?。
无理由的热情,毫无节制的狂热,一心一意为魔母献上?性命的憨愚。
他们是傀儡,是被?魔母控制的傀儡。
魔母铸魂需要更?多的修士精魂,于是他们便去杀了?。
他指挥魔族、为魔族创造功法?,但到最后,还是阻止不了?他们没有脑子的冲杀。
他突然明?白。
魔族只有他一个魔。
当?人族第一个人意识到他与别的“人”完全不同时,他又有什么想法?呢?冥不由得想到。
他是魔族第一个魔。
其他魔是杀戮与生存的欲望集聚而成?的肉团罢了?,他们除此之外所有的欲望都与魔母搅弄在一起。
如果不将他们的思想与魔母剥离开,那么魔只能是一只只魔,就如同一只只牲畜般,而不配叫魔族。
人是什么?
到此时,冥终于有了?自己?的解答。
人是有了?自己?思想、有了?自己?欲望、为自己?生为自己?死的精魂。
欲望可以是嫉妒、仇恨、贪婪、杀念、懒惰、同情、悲悯、爱玉……可以是所有不好的和好的。
唯独不能是被?灌输的一致。
唯独不能是愚妄不顾自己?死活去送死。
在一只只魔真正拥有自己?的欲望之前,要学会如何?正确生存,而要学会正确生存,魔族最需要的是——将理性奉上?圣坛。
如何?让魔族拥有理性。
冥想了?很久,魔族以魔母为意志的话,只能让魔族一次次死亡、生长、再爬出魔渊,进行一次次无尽的轮回。
要打?破这个轮回,让魔族在丰美的人族地盘有一席之地,魔母只能死。
魔母无形,要让她死,只有在受肉的时候。
冥想着。
他会提前到魔母的人器——晏泽宁的身体中去,然后等着魔母的到来,杀死她。
让还在这片大?地上?藏匿着的、苟活着的、弱小不堪的化形期魔族有着漫长的时间长大?,长出自己?的思想与欲望,长成?一只真正的魔,让魔族真正成?为魔族。
第179章 知晓
阴暗潮湿的山洞。
地面上有一干瘪的尸体。
这尸体腰间系着的储物袋突然窜出一个青面獠牙的傀儡。从这储物袋出来的傀儡立在干涸的血迹中, 盯着这泛着臭味,只剩半个脑袋的尸体,额头散发出莹莹蓝光。
蓝光流到这尸体的脑袋上?, 这尸体的脑袋竟然慢慢愈合, 不久,尸体的眼睛突得张开来。
……
这是一座奢靡至极的宫殿,地面是软玉做的,墙壁是灵境铺砌而成的, 大大小小的各色物件全是法器。
池榆进来已经一月之久。
她裹着轻纱、垂散着头发瘫在床上?, 身体上?全是银糜的痕迹,身上?没一块好肉。不久,仙侍们端着水盆、拿着药鱼贯而入, 给池榆清洗身子, 将药涂上?私密的伤口处。
池榆盯着那些侍女的脸, 又开始问:
“你们在外面走动?的时候有看过一只酒虫吗?”
侍女低头做事,默不作答。
“它全身是红的、眼睛大大的像葡萄, 身体圆圆的,说话像小孩子一样,可能……可能没了?一双翅膀,它这副样子不常见, 你们注意到?了?吗……”池榆扯着那些仙侍的袖子, 眼带哀求。
侍女任池榆扯着袖子。
自从池榆搬进这座宫殿,除了?跟晏泽宁日日交/欢,说过一些话外,便再也没跟任何人有交流, 进来的仙侍都埋头做事,任池榆如?何与她们搭话, 她们都当没听见。
池榆知道?这是晏泽宁给她们下了?闭口令,可她晚上?做梦时,梦见小红睁着眼睛死死盯住她,她惊惶醒来后觉得心脏痛得不行?,望着宫殿sin泪流满面,明知那些仙侍不可能搭理她,她还是一次又一次向她们打听小红的现状。
仙侍们做完事后带着东西出去了?,关上?门,这偌大的宫殿又只剩池榆一个人。
池榆挣扎着下床,忍着痛楚想要?走到?门前,可走了?不到?十来步,手上?、脚上?的法器链铐便若若现,让她动?弹不得,她眼泪瞬间就流下来了?。
仙侍们走出宫殿,忍不住闲聊。
“夫人也真是可怜,身上?的伤比醉春楼接十几个客的寂女都要?严重,那儿?撕裂得厉害。”一仙侍面露不忍道?。
“那位怎会如?此狠心,以前可疼夫人了?……夫人只要?面有不愉,就会低三下四的哄。现在不仅不让我们跟夫人说话,连看也不能看夫人,对夫人也必须是一张冷冰冰的脸,夫人三番四次想跟我们讲话,那样子真的很?可怜。”
“听晚间守夜的姐姐们讲,夫人叫得厉害,尖叫着说不要?,然后就是哭,但一会儿?就没声?了?……”
一年纪尚小的侍女叹道?:“那更可怕了?……夫人身上?都是淤紫,还有散不去的淤黑。到?底是什么原因啊……”
一仙侍将声?音压低:“听说是夫人犯了?错,孩子没了?,婉青婉月都遭到?牵连,被那位杀了?……”这话听得众侍女心有戚戚焉,毕竟她们也是侍女,忍不住兔死狐悲,心里?暗自决定离夫人远一些,不要?跟夫人有多余的牵扯。
……
晏泽宁推开门,见池榆独自一人呆呆地站着,又看见她眼睛有些红肿,知晓她是哭过了?的。
池榆听见门外的动?静,连忙擦了?擦脸回?头,对着晏泽宁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夫君……你回?来了?。”
晏泽宁淡淡“嗯”了?一声?,走近池榆,搭上?池榆的脉,池榆觑看晏泽宁的脸色,小心翼翼问道?:“夫君,我可以看小红了?吗?”晏泽宁脸色稍愠,池榆抿唇笑得艰难。
晏泽宁开口:
“还没怀上?孕呢,就想这些。”
“我让你做的事情,你有乖乖做吗?”晏泽宁将池榆抱在怀中。池榆低着头,依偎在晏泽宁胸膛,“我有乖乖含着。”
晏泽宁吻了?吻池榆的额头,“夫君检查一下,拿出来吧。”
一阵衣裳窸窣的声?音,池榆脸色潮红,欲将脸埋在晏泽宁怀里?,却被晏泽宁掐住下颌,细细观摩她的神情。片刻后,池榆拿出了?一串珍珠,晏泽宁接过这串珍珠,放在掌心处,他看着泛着略显粘稠水光的珍珠,轻轻甜了?一口,“是甜的。”他叹道?。接着晏泽宁笑着将珍珠收好,吻了?吻池榆的耳垂,“看来有乖乖听话,含得很?好。”
池榆露出一个笑容,扯住晏泽宁的衣袖:
“小红……”
晏泽宁摩挲着池榆圆润的肩,“既然你这么想见那只酒虫,按理说,是不是早日怀孕为好?”池榆点点头。
晏泽宁从袖子拿出一个冒着寒气的葫芦。
池榆偏头躲了?一下。
晏泽宁从葫芦里?倒出十几粒晶莹剔透、寒气森森的葫芦籽,微笑看着池榆:
“多籽多福,这寒玉葫芦籽助孕,是夫君特意找来的,你吃了?吧。”
池榆脸上?惨白,“我不吃冰的。”
晏泽宁的笑容渐淡,转着手指上?的桃花戒。
“池宸宁……我说过多少次了?,你还当是以前吗?你以为你有得选吗?乖了?几日便不乖了?吗?吃下去。”
池榆直直看着晏泽宁,摇头流下泪来。
“我真的……不吃冰的。”
“换一个好不好。”
晏泽宁神色阴沉,“你不吃,你想过那只酒虫吗?你不是为了?那只酒虫想早点怀孕吗?怎么……叫你吃点冰的你不吃,又不是让你上?刀山火海,你对那只酒虫的感情就这么廉价。”
“换一个好不好,换一个不冰的,我什么都吃……”池榆拉着晏泽宁袖子不住哀求,泪流满面。
晏泽宁抹掉池榆的眼泪,看着她的脸,冷漠道?:
“哪有这种道?理。不吃冰的……呵……”
他捧起池榆的脸,“还跟我拿乔,还跟我摆架子,池宸宁,你以为哭一哭就行?了?,一哭二闹三上?吊,我现在不吃那一套。”
“我让你吃!”晏泽宁眼里?凝聚着寒意,他掐住池榆的下颌,强迫她张开嘴来。
池榆摇摆着头,眼中惊惶翻腾。
“啊……啊……我不吃……”
晏泽宁心里?发了?狠,捡起倒在桌上?的葫芦籽就往池榆嘴里?送,池榆抓住晏泽宁的手,使?劲往外扯,却徒劳无功,那些冒着寒气的葫芦籽被晏泽宁塞进池榆嘴里?,冰冷的寒意滑到?池榆喉咙,那些葫芦籽被池榆咽下肚,晏泽宁也松开了?手。
池榆尖啸一声?便不停地锤着自己的胃,又将手放到?自己喉咙里?,用?力地掏,眼角滑下泪来。
晏泽宁见此,抓住她的手,冷笑一声?,“装什么装?”池榆对他这话并?没反应,只是张大嘴,另一只手塞进自己喉管,将嘴部撑到?一个畸形的弧度。
晏泽宁脸色沉了?沉,急忙扯出池榆的手,将她双手反剪。
池榆神色惊惶,嘴里?不停发出“啊……啊……啊”的叫声?,短促又凄凉。晏泽宁心里?惊慌,脸上?却仍是阴沉,他安慰自己,池榆一向喜欢闹,这未必不是她装的。
他嘴上?冷硬:“还没有装够吗?想想你那只酒虫。”他沉默了?一会儿?,紧盯住池榆的脸,看她只是面色苍白,面无表情,没有发出奇怪的叫声?,心里?的惊惶略略定了?些。
他捏着池榆的脉,度了?些灵气。
然后将池榆抱到?怀中,捂住她的手,撩了?撩她额前的碎发,“马上?就要?有孩子了?,马上?就要?见到?那只酒虫了?,开心些,好不好。”
池榆似只留了?个壳在那里?,没有反应。
这时殿外有事禀告,晏泽宁将池榆抱到?床上?,替她盖上?被子,散了?银钩,拉下床帷,语气软了?些,“睡一会儿?,夫君马上?就过来看你。”
晏泽宁走后,池榆空洞的眼珠子转到?床帷边的银钩上?。
她支起上?半身,扯下银钩,仰头张嘴,将银钩放了?进去。
……
晏泽宁回?来,拉开床帷时,就看到?这副景象。
池榆张嘴贴在墙壁上?,嘴角含笑,手放到?嘴上?,提着银钩,而银钩的钩子戳穿了?池榆的喉咙,带着血迹勾住池榆的肉,在灵晶的照耀下,闪闪发亮。
晏泽宁抖着手捏住池榆的后颈,将银钩从池榆嘴里?取了?出来,喂丹药、度灵力、一圈圈用?白软的丝绸包扎着池榆的喉部,池榆也不反抗,任晏泽宁动?作,不过她嘴角仍是含笑。
在弄好一切后,晏泽宁空白的脑袋才?涌进情绪——暴怒,暴怒中夹着空茫的惊惧,他扯住池榆的头发,声?线有一丝微不可察颤抖,“你还跟我来这一套……”他踹翻一旁的柜子,“你、他、妈、的再跟我来这一套,我就掐死你,反正你也想死……然后再杀了?那只酒虫。”
“听到?没有!”
晏泽宁手用?力,池榆被迫仰头。
“说话!”
“我怎么教你的,我不吃那一套!”
池榆微微歪头,眼神空洞看着他晏泽宁,晏泽宁察觉到?了?不对劲。
池榆在散瞳。
他心跳漏了?一拍。
晏泽宁忙抱住池榆,“你别吓我……你别吓我。”他不停摸池榆的头发,“我都是说笑的,怎么你还信呢?被吓到?了??乖……你只是以后别碰那些危险的东西罢了?。”晏泽宁抵住池榆额头,将神识探进池榆识海,度了?些先天灵魄给池榆,保她灵魂不散。
晏泽宁又拉住池榆的手,“你跟我说说话,乖……师尊错了?……师尊给你叩头认错好不好,任打任骂好不好,都不吃了?,我们什么东西都不吃了?。”他跪着池榆脚边,拉着池榆的手就要?往自己脸上?打。
池榆瞳孔仍散着。
晏泽宁惊慌失措,然后小心翼翼道?:“我带那只酒虫来见你好不好。”
池榆听了?此话,眼神动?了?一下。
晏泽宁起身抱住池榆,在她额头上?落下几个吻,“你先将喉咙休养好,过几日师尊就让那只酒虫来看你。”
几日后。
一只双翅已断的酒虫被晏泽宁抱到?池榆跟前。
它怯弱地看着池榆,叫着“小榆”。
池榆眸光微闪,笑了?一下,她伸手就要?抱“小红”,“小红”看了?一眼晏泽宁,才?跳到?池榆怀中,它说着:“小榆……你要?好好吃药,好好养身体,我才?能过来看你。”
池榆抚着小红的断翅边缘,问道?:“还疼吗?”
小红摇摇头:“不疼,小榆要?好好吃药,小榆疼我更疼。”
池榆艰难笑了?一下,问道?:“小红真是懂事了?,变得机灵多了?。”池榆继续道?:“那我来考考小红有多聪明。”她指着自己,“我叫什么名字?”
“小红”看了?晏泽宁一眼。
“嗯……嗯……你叫池榆。”
池榆笑着,“恭喜你,答对了?。”
池榆转头看着晏泽宁,“你将翅膀给它接回?去吧。”
晏泽宁道?:“不多看看它吗?”
池榆摇头,“还是先把它的翅膀接回?去吧。”
晏泽宁道?了?一声?好,抱着“小红”转身离开。
池榆捂住嘴泪流满面,透过门缝呆呆看着晏泽宁的背影。
那是池榆最后一次见晏泽宁。
第180章 纸鹤
陈雪蟠睁开眼睛。
脑海里闪过的是死前的画面, 那?个阴森惨白,碎掉他半个脑袋的男人好眼熟,他在陈生魂魄里见过, 是给陈生母蛊的魔族。
暮的, 他识海生疼,用?手掌住脑袋,却发现自己手上有莹蓝色的碎魂,他心下一凉, 就算与他神魂相连的傀儡将仅剩的神?魂度给他, 他也没多久可以活了。
魂魄已经碎掉了。
陈雪蟠脑海里闪过池榆被冻得干裂、红扑扑的脸,心中一恸。
池榆……
她还在等他!
想到此?处,陈雪蟠连忙看向启动瞬身阵的灵力口, 那?口已经碎裂, 证明瞬身阵启动失败。
那?她怎么办……他没有办到答应她的事, 将她留在那?个伪君子手上,她要受怎样磋磨。
不行……
他要去找她。
……
晏泽宁抱住“小红”走出宫殿时, 一剑门上空忽得?天色大?变,黑云聚集,阴风吹刮着?一剑门,将一剑门所有修士都吹得?烂皮烂肉, 苦不堪言。
晏泽宁丢开“小红”, 用?灵力护住池榆所在宫殿,提起?惊夜,御风飞往一剑门上空。
他脸上冰冷,双眉倒竖, 喝道: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此?时一剑门所有修士都忧心忡忡望着?上方, 盼望着?他们的掌门能解决好这件事。一剑门经历过魔族攻山,死伤惨重,如今好不容易能打退魔族,修养生息,从那?鲜血淋漓的噩梦中出来?,再?来?一次的话,他们实在是会疯的。
天空中并没有出现任何东西?。
晏泽宁聚精会神?望着?空白处,敏锐察觉到有一丝魔族气息,横劈一道金光闪烁的剑意过去,却被一双阴白的手抵住,而那?只?手的主人也现了原形,是一紫衣男子。
这紫衣男子笑道:“晏掌门,真?是久仰大?名,你可能没有听说过我,我叫冥。”
晏泽宁收了剑意。
“涅槃期之上的魔族。”
冥点头,“看来?不需我多言。”
晏泽宁用?凌厉的目光看着?他:“活着?不好吗?为何要过来?送死?”
冥抿唇一笑,“此?言差矣,晏掌门,你我之间,谁死谁活还不一定呢——”话音未落,又一道剑意劈至冥身上。冥冷了脸,与?晏泽宁开始交战。
冥将魔气聚成?一个黑团,将他与?晏泽宁两人包裹在一起?。
“晏掌门,我的魔气世上无人能击破,无人知?晓我们在黑团里做了什么,也无人能帮你,你可做好你死我活的准备了吗?”
晏泽宁微微歪头,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
“是吗?这样就太好了。”
晏泽宁身后展开巨大?的骨翅双翼,将自己包裹住,再?展开来?时,已经是复眼啮齿的魔身了。
晏泽宁与?冥相斗了三天三夜。
最后是晏泽宁将手掐在了冥的脖子上,然后用?尾骨刺穿冥的眼睛,以尾骨为吸管,将冥内里的精魂与?血肉一点点吞噬干净,只?剩下一只?干瘪的空壳。
[魔母,我欲进入他身体将他内里改造成?适合您的温床,请您等待一段时日。]
在被晏泽宁抓住的那?一瞬间,冥是这样在脑海中告诉魔母的。
晏泽宁将那?干瘪的空壳捏成?齑粉化在空中,而那?魔团也随着?冥的“死亡”逐渐消散,天空渐明,在底下等待三天三夜的人终于看清了天空上相斗的赢者。
用?万事相通镜观摩战况的天池三位尊者也看清了天空上相斗的赢者。
——是立在天空中,长身玉立的晏泽宁。
“那?个魔族失败了?魔母未上晏泽宁的身。”
“不,魔母受肉并不是一瞬间,晏泽宁身上的魔气更甚,如此?合适的容器,魔母定然不会放过,说不定,他已经受了一部分肉了。”
“如此?,我们要开始准备制作心链了。”
“撕裂之手、无踪之眼已经准备好了。”
“万事俱备,何时行事。”
一双金光闪烁的眼睛睁开。
“就现在。”
无踪之眼从天池里破水而出,立在天池上,看向万事相通镜。三位尊者伸出法相双手,合在一起?,金光相融,形成?一只?巨大?的玉手,穿过万事相通镜,抓向一座宫殿。
晏泽宁收了灵压,御风而下,周围人见此?,屏气垂首揖礼。
“去收拾残局吧。”晏泽宁冷淡吩咐道,众修士依言退下。
风越吹越冷。
晏泽宁此?时嘴角缓缓扯出一个诡异的弧度。
“看看我……感应到了什么。”
他瞬身到了阙夜峰,立在池榆洞口,看着?用?了隐身诀的陈雪蟠在洞里探寻着?什么。
陈雪蟠将阙夜峰上上下下都找遍了,还是找不到池榆,母蛊被那?魔族拿走,他连传声蛊也不能用?了,根本没办法联系池榆,他越发心急,悄声进了池榆以前的洞府,想要得?到一些线索,但一无所获,正待他转身另找别处探寻之时。
他忽得?背后一冷,全身骨头咯吱作响,如同一座大?山压在他身上,他被迫四肢贴在地上。
那?种熟悉的、无法抵抗、绝对暴戾的灵压和剑意——是晏泽宁。
陈雪蟠眼中闪过一丝绝望。
他可能……此?生再?也无法见到池榆了。
一只?不染纤尘的鞋子碾上陈雪蟠的脑袋。
带着?兴奋和诡异的声调在陈雪蟠上方响起?:
“本尊正在找你呢,找不到你,正苦恼,你怎么送上门来?了,陈雪蟠。”
陈雪蟠的脑袋被碾得?几乎快要变形。
晏泽宁继续说着?: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这可是本尊夫人的闺房,你想做什么,偷香窃玉吗?”
“你问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这是焚天谷天池,我们想做什么,只?是想告诉你一些事情罢了。”
陈雪蟠挣扎着?微微转头,琥珀色的眼珠看向晏泽宁:
“她不喜欢你,你放过她吧。”
“他为什么喜欢你,你知?道吗?”
晏泽宁残忍地踩住陈雪蟠的眼眶,巨大?力道的挤压之下,陈雪蟠那?颗琥珀色的眼珠子从眼眶中掉出来?,粘在地上。
“宸宁怎么不喜欢我,你知?道什么?你引诱宸宁离开我,你帮宸宁制作瞬身阵,你害得?我跟宸宁夫妻失和,若不是你,我们互相欢喜,互相爱慕,你靠什么引诱了她。”晏泽宁甫然俯下身,在陈雪蟠头顶上投射出一个巨大?的阴影,“是靠你这张脸吗?宸宁到底还小,年少喜欢好颜色,一时心思不定也是正常的,但只?有我,她真?真?切切地说过爱慕我,真?真?切切地祈求过我的爱。”晏泽宁指着?自己的胸膛,垂下眼眸,“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
陈雪蟠咳出血来?,笑了笑。
“你是指你生辰那?日她跟你说过爱慕吗?”
“晏泽宁,我跟你讲,那?是我对她下了千丝万绕傀儡,你知?道千丝万绕傀儡是什么吗?我对那?傀儡下了命令,我下的命令是……”
“你知?道你师尊在修无情道吗?你知?道无情道是什么吗?无情道是……”
想到这里,陈雪蟠笑出声来?。
“一是勾引你得?到你的灵息,二是将你的灵息交给我。我以为你的灵息能治我识海疼,所以想利用?她得?到你的灵息。”
“所以她根本不喜欢你。”陈雪蟠神?情有着?些许怜悯,“你不要自欺欺人了。”
他的声音渐淡,飘忽着?传到晏泽宁的耳里。
“你没有发现吗?她说了爱慕你之后便对你躲躲闪闪,根本不想亲近你。”
晏泽宁面无表情,脸上毫无血色。
“所以……你放过她吧……让她走吧。”
晏泽宁眼珠子轱辘转了一下,灵压越来?越低,陈雪蟠五脏六腑纠缠在一起?,慢慢碎掉。陈雪蟠忍不住呕吐,将血淋淋的、破碎的内脏吐了半肚子出来?,一地乌黑。
晏泽宁冷眼看着?陈雪蟠,瞥见他腰间的玉佩。
他一把扯下。
躺在他手中的玉佩上面歪歪斜斜刻了一个“晏”字,他无比熟悉、曾经日日摩挲,看见就心甜意洽的玉佩,如今从别人身上再?回到他手上。
“是她给你的吗?”晏泽宁听见自己这样问。
但他心里已经知?道答案。
嫉妒如暴烈的火烧遍了晏泽宁全身。
另一个晏泽宁又出现了。
“还不杀她吗?她给的都是假的,你用?她说的爱慕你的话语日日抚慰你自己,告诉自己你们至少曾经互相爱慕,互相有过对方的真?心,只?是阴差阳错才不得?不走到如此?地步,可什么都是假的啊……你还有什么可以慰藉的呢?”
“真?的不杀了她吗?”这个晏泽宁贴着?真?正晏泽宁的面,嘴角露出诡异的笑容。
晏泽宁垂着?头。
一条长达三米又黑又亮的尾巴刺穿了他自己的脑袋,冒出的尾尖粘着?些许乳灰色、粘腻的脑浆。
“你在说什么?”
那?个晏泽宁陡然消失。
晏泽宁将尾刺从自己脑袋中扯出,收回身体里。
“不是让你别说那?些话了吗?”
晏泽宁将沾了些许血污的鞋从陈雪蟠脑袋一点点碾到手上,整只?手掌骨,被他一点点踩碾碎,碎如粉粒,连陈雪蟠的手上的皮肉都撑不起?,瘫成?一团堪堪只?能看出手掌形状的肉泥。
他语气平静:
“你怎么敢的,你怎么敢用?你这只?脏手接过这玉佩的。她一时好心施舍给你,你便能要吗?”
“你想跟我争是不是,你算什么东西?,你凭什么跟我争。”
晏泽宁眼中迸发出怨毒。
“本尊教你一件事,不要拿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他拖住陈雪蟠的头发,将陈雪蟠整个身体翻转过来?。
陈雪蟠眼眶里只?剩一只?眼珠,整张脸已经青肿不堪,不成?人形。
他看着?晏泽宁,嘴里仍然念着?:
“放……放过她吧,她根本不喜欢你……这一切……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是我——”
晏泽宁一脚踢到陈雪蟠嘴上,陈雪蟠整个牙齿被踢碎,细碎的牙齿填满了陈雪蟠整张嘴。
“你的错?我跟宸宁之间的事情,你还不配犯错 ”
晏泽宁露出令人发瘆的笑容。
他提起?陈雪蟠整个身子,让陈雪蟠背朝他,将陈雪蟠跪压到他身前。
剧烈的疼痛叫陈雪蟠生不如死,他一只?空洞的眼眶、一只?眼珠皆对着?洞外?。
他知?晓他今日必死,说不定马上就要死了。
这一辈子,他唯一对不起?的就是池榆,他欠她两条命,可到头来?,终是一声对不起?都没有说出口。
他似乎模糊的看到池榆向她走来?。
他轻轻说一句:“对不起?。”
池榆似被他这声轻叹惊住,模糊中便消散了。
晏泽宁如玉、纤长的手放到陈雪蟠脑袋上,他指尖轻轻一用?力,便将指尖放到了陈雪蟠额头那?层皮里,他缓缓往下,陈雪蟠的脸皮就鼓起?他整只?手。
陈雪蟠被这痛楚惊醒。
他拉住晏泽宁垂落下的衣角,表情狰狞,挣扎说道:
“求你……求你……见到池榆……帮我跟她说声对不起?……”
“求你……帮我跟她说对不起?……”
“说对不起?……说陈雪蟠对不起?她。”
“对不起?她……”
晏泽宁的手停住了,他神?色阴沉地问着?陈雪蟠:
“你喜欢吃什么?”
“她给你做过吗?”
“做的好吃吗?”
“对不。”
晏泽宁拔掉陈雪蟠的头,鲜血激烈四溅。
“对不起?这件事,你需要亲自跟宸宁说。”
晏泽宁轻声说道,没有头的尸体跌落在地上。
陈雪蟠既死,他储物袋上的神?魂印记便消失,一只?纸鹤勾连着?一个灯笼飞出陈雪蟠的储物袋。
这纸鹤飞到晏泽宁耳边,抖了抖翅膀,它尾巴上勾着?的灯笼悄然落地。
迟到十六年之久的纸鹤终于抵达了它将要抵达的人身边。
纸鹤传来?池榆清婉的声音。
[师尊,我把你说的那?个定位的罗盘毁了,你醒来?之后就走吧,他们不会找到你了。至于我,我没事的……好吧……其实我有事,我害怕,但只?有一点点害怕,他们那?些人看起?来?很厉害,我一定不是他们的对手,也不知?道我耍弄那?些小聪明能不能逃得?掉,我不会死吧……好吧……大?概率会死掉,师尊你以后大?概就一个人了,魔身一定要藏好,好好活着?吧,哈哈哈,再?见……但也不知?道有没有再?见的一天。再?跟你道别一次吧,再?见,拜拜,要一切安好。]
晏泽宁听到此?处,早已泪流满面。
他双目发怔,反复呢喃:
“我不会放过你的……我不会放过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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