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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1章


    “你进来就知道了, 快快。”


    左逢忍不住走过去拉住江鸢的胳膊,把她往大厅拉去。


    江鸢被迫跟着到了大厅,远远的, 一个身着暗红色大袖衫的女人背对站着, 头发用木簪挽起, 身形很是熟悉。


    快到跟前时,江鸢挣开了师公拉着的手,站在门口没有进去。


    左逢见状, 很识趣的转身离开。


    那中年妇女缓缓转过身子, 一双和江鸢极其相似的眼?睛看了过去, 面容上虽然已经有些沧桑,但却不失精神和锋利。


    江鸢猜到是她, 迈步进去, 问道?:“您这么明目张胆的回来,就不怕被长?平王府的人发现,将您抓回去。”


    江母神情毫不在意, 甩着袖子走向江鸢,大大咧咧的说:“你娘我?是什么人?我?既然敢来, 就有本事走, 你爹算什么,长?平王府算什么,你娘我?一点都不在乎。”


    这是娘亲的性格。


    江鸢低头把江母上上下下看了一遍, 乐呵道?:“您这出去了几年,身体?似乎比以?前更好了, 以?前您在都城的时候, 每天病恹恹的,现在看起来精神焕发, 也年轻了。”


    “那是。”江母挺了挺胸膛:“都城这个地界再繁华,待久了也会腻,更何?况是长?平王府那小小的一处宅院,我?待了十几年,真是待够了。鸢儿,你可别怪娘。”


    当年她选择假死一走了之,实在是下策,但她实在是在这里待不下去了。


    江鸢起初是怪责的,想她怎么能忍心?留下自己一个人在这长?平王府,后来想想,娘亲在那个囚笼待了十几年,不如早些离开去外面看看,也算是不枉此?生。


    “不怪。”江鸢柔声回道?。


    江母故作镇静的神情,在听到她缓缓吐出的这两?个字时,眼?里顷刻间涌上泪花,她上前把江鸢抱进怀里,眼?泪沿着眼?角低落在她肩头,双手忍不住的打颤。


    江母轻轻拍着她的背部:“我?们鸢儿从?小到大都这么乖巧懂事,真乖啊。”


    江鸢抬手拥住江母,宽慰她说:“娘亲在外这些年过的可还好,有没有受苦、受委屈,我?现在是云宁郡主,可以?为你做主。”


    “怎么可能会有人欺负你娘我?,都是你娘我?欺负别人。”江母偷偷摸了眼?泪,松开江鸢,脸上又是一片慈和的笑意。


    江鸢岂会看不出来。


    晚上,江鸢将姚星云和杜晓婉赶出了郡主府,亲自下厨做了饭,陪着师公和娘前在房中吃饭,六菜一汤,非常丰富。


    不在府中大厅是怕人多眼?杂,若是被人认出娘亲,她假死一事就暴露了。


    师公在饭桌上喝了几杯酒,酒意上头,说话也就直白了些:“你这丫头啊,还真是够心?狠的,当年鸢儿才?十几岁,你就舍得?离开,要不是鸢儿她从?小聪慧,还学了这一身武功,恐怕早就死在了长?平王府。”


    江母就知道?他这老头子会提起这事,余光偷瞟一眼?江鸢,啧他道?:“师父,我?当年也是见鸢儿可以?独立处事才?打算离开的,我?可没有说不要我?的鸢儿,你别乱说。”


    左逢又闷了一口酒,瞪她:“你这人啊,从?小就活的自我?,没人能管的住。当初你看上那江郑平,说嫁就嫁,拦都拦不住,结果呢,你看看你得?了个什么下场?”


    “哎呀,师父,这都多年前的事情了,别提了,再说了,要不是我?嫁给江郑平,生下这么好的鸢儿,哪有人给你养老。”


    “你这就是事后找补。”师公不听。


    江母怕他再乱说,影响自己和鸢儿之间的感情,赶紧起身发过去给他倒酒:“好了,好了,您别说了,赶紧喝你的酒。”


    左逢不乐意的推着她的手:“你这丫头,一说你不爱听的,就用酒堵老夫的嘴。”


    江母着急催促:“赶紧喝吧您。”


    江鸢在一旁看她们师徒两?人打闹的样子,忍俊不禁,也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这晚几人都喝了不少酒,江鸢酒量好,但喝了十几杯后,便趴在桌面睡着了,等?第二?天再醒来,她是躺在床上的,枕边还放了一封书信。


    江鸢打开泛黄的书信,是娘亲留下的。


    鸢儿亲启。


    娘已走,勿念。此?番回来,只为见鸢儿一面,岭南一战,得?知鸢儿战死,曾去岭南找寻数月,在包子铺意外寻得?鸢儿,远远观望跟至渔村,做了份面托隔壁老太送去。此?意虽虚,鸢儿无事便可,以?后也定?要无恙。


    娘生性浪荡,不爱拘束,虽愿陪在鸢儿身侧左右,但又难以?静心?。这世间繁华,娘亲觉得?还未看够,想趁脚力尚好多去走走,若有一日娘亲苍老而归,还望鸢儿依旧如昨日那般,说一句不怪,娘此?生便无憾。


    另,渔村那位姑娘,待你虽好,可你们毕竟身份有别,不同生、不同死、更不能同穴,娘愿你再寻一良人,妻妻举案齐眉,把手相欢。这一生,鸢儿过得?太苦,总该享些该享的福,过些平凡简单的快活日子。


    来日方长?,来日再见。


    娘亲留。


    江鸢看完书信,将书信撕成三?份,中间有关萧莫辛的拿到烛台前慢慢烧掉,其余的,她本想留着,但转念一想,娘活着的事情也不能让外人知道?,于是便全烧了。


    等?黄纸烧成灰烬,江鸢呆呆的看了一会儿,拿了件衣服披上,转身走到门口,拉开屋门的刹那间,风雪扑面而来。


    昨夜竟又无声无息下了一场雪。


    江鸢低头看向地面,有一道?从?门口到外面的脚印渐渐被风雪掩盖,了无声息。


    今日风雪大,还望一路顺风。


    临近过年,城内城内爆竹声声一片,街道?上都是屠苏酒的香气,对联挂在家家户户的门口,百姓们好不热闹欢。


    宫中今年也难得?过了一个好年,萧莫辛同皇上、江怀负一起布置新?年。


    江鸢来的时候,萧莫辛正在亲笔写对联,还是小皇上先看到她,哒哒的跑过来喊道?:“姐姐,你快看母后写的对联。”


    萧莫辛刚写完乐一字,听到皇上叫姐姐,立刻抬头看去,盈盈笑道?:“郡主来了。”


    江鸢作揖行礼:“见过皇上、太后、殿下。”


    江怀负招手让江鸢过来:“鸢儿,今年你府中的年货可置办齐全,若是不够,姑姑再给你安排一些。”


    “够的够的。”江鸢松开小皇帝的手:“我?府中人不多,置办年货也比较简单,早些时日便已经置办周全,不劳姑姑操心?。”


    江怀负:“那就好。”


    在两?人闲聊之余,萧莫辛写完了对联,她将毛笔放下,“写好了。”


    江怀负侧身看桌案上的对联,忍不住夸赞说:“皇嫂不仅文采好,字写得?也好,这副对联,我?看就贴在宣德殿吧。”


    萧莫辛轻笑:“都可以?。”


    说着,江怀负喊上江鸢一起,两?人忙前忙后把对联贴在了宣德殿门口两?侧,大红的对联看起来真是喜庆,让人欢喜。


    闲暇间,江鸢和萧莫辛突然默契的看向彼此?,温柔的相视一笑,万般言语皆在此?中。


    按照以?往惯例,大年三?十这一天,皇帝要邀请大臣和王亲贵胄到宫中一起欢度新?年,但萧莫辛今年破例,不再召集大家前往宫中庆祝,各自在家中和家人一起过年便可。


    这例是破了,但萧莫辛特?意让礼部挑选烟花,等?大年三?十那一天,宫中将放半个时辰的烟花,和都城百姓一起迎接新?年。


    大年三?十这一天,虽然不用和大臣们一起庆祝,但萧莫辛叫了江鸢进宫。


    她已和长?平王府断亲,府中又只有她一人,萧莫辛每每想起都心?疼,所以?和江怀负商议了一番,将郡主叫进宫里一起过新?年,她答应了。


    夜渐渐深下,宫中的御厨做了几十道?山珍海味,但位置上却只有五个人。


    另外一个是太皇太后。


    只要她安分,萧莫辛自然愿意好心?对待,但若是不安分,这个年夜饭她都吃不了。


    小皇帝看着忍不住流口水,他喊冯正:“冯正,朕想吃这个,你给朕夹过来。”


    冯正哎了一声,上前先看了一眼?萧莫辛的眼?色,等?她点头,冯正才?拿起银筷夹了鲍鱼给了皇上:“皇上,您慢点吃,烫。”


    “知道?了。”


    鲍鱼刚到跟前,小皇帝便忍不住了。


    萧莫辛见此?,对她们二?位说道?:“我?们也吃吧,如今新?年,不用太多拘束。”


    “好。”


    江怀负和江鸢也拿起银筷开始吃饭。


    这顿年夜饭几人吃的非常温馨,小皇帝闹着,她们四人在一旁笑着宠着。


    不过太皇太后依旧拘谨。


    放烟花的时候到了,冯正在旁边提醒了一句,她们便一起走出了殿中,站在院落里,望着漆黑的天空,等?待烟火绽放。


    没一会儿,嘭的一声,黑暗的夜空中绽放出绚丽的烟花,一个接着一个,甚是好看。


    小皇帝看不尽兴,小皇帝便将他抱进怀里,给他指着说:“皇上,您看,多好看啊。”


    小皇帝激动的拍着手:“好,好。”


    江怀负宠溺的笑笑。


    江鸢站在江怀负身边,在烟火消逝的时候扭头看向萧莫辛,眼?神暧昧留恋,等?烟火再次升起,她已经扭头看向天空。


    萧莫辛仰头静静看着,唇边挂起浅浅的笑意。


    第112章


    这晚, 江鸢偷偷留在了永安殿,宫内的烟火已经点燃完毕,宫外的烟火还在持续燃放, 烟火炸开的声音一阵儿一阵儿传来。


    永安殿内熄了灯, 只亮了几盏烛灯, 凤帐内,两道身影交叠,江鸢趴俯在萧莫辛身上, 用力攥紧她的手, 骨节泛起, 吻深深浅浅落在她的身上,连肩头都没放过。


    被子里面?, 萧莫辛跟随她的节奏拱起腰肢, 轻哼的声音在江鸢耳边。


    江鸢吻着故意惹她:“太后的声音,似乎要比外面?的烟火更为动听。”


    萧莫辛扣紧她的肩胛骨,脑袋埋进颈窝, 压抑道:“你?若觉得外面?的烟花的声音更动听,现在就出去听烟花。”


    江鸢不敢再?言语, 埋头做事。


    这一晚从?热闹到慢慢安静, 平息,宫内宫外寂静一片,整个?大地似乎都停息了。


    江鸢在永安殿待到第二天?傍晚才离开, 过年了,朝中各个?地方都要走动, 长平王府就算再?不在意, 可双方之间的利益还在,所以?江鸢亲自去送了拜帖, 但没进去。


    之后她又陆陆续续去了朝中多家大臣送拜帖,忙了整整一天?,脚都没停歇。


    回到郡主府,仆人将今日?门口的拜帖拿出来,一大摞的递给江鸢:“郡主,这些是今日?的拜帖,您看看,都是名人。”


    江鸢接过来低头看着署名,的确都是名人,就连左慈的拜帖都送来了。


    江鸢全部看了一遍后,把?所有拜帖又还给管家:“除了左大人的拜帖,其余的拜帖全部在晚上之前回过去。”


    “是,郡主。”管家接了回去。


    这年不知不觉就热热闹闹的过去了,刚开年,朝廷就在准备长公主的婚事,萧莫辛下了令,这婚事一定?要盛大隆重。


    礼部一直在往宫中送礼单,但凡太后有一点不满意,他那边就要撤换。


    虽然江怀负曾多次和萧莫辛提起,婚事不必如此大办,简单如正便好,但萧莫辛却觉得,她是大梁王朝唯一的公主,还是长公主,先皇宠爱的妹妹,自然要分光大办。


    江怀负嘴笨,说不过,只能按照萧莫辛的意思?,并且不再?插手。


    大婚之日?定?在了五月初,成婚当天?,从?林耀府中到长公主府,一路红妆,单是聘礼便足足便几十?箱,看的百姓议论纷纷。


    成婚当日?,按照习俗,上午接亲,晚上拜堂,萧莫辛和江郑平早早的在长公主府等着,江鸢则在门口迎接客人。


    太后、长平王、郡主亲自参与的婚礼,这在大梁王朝可是头一遭。


    足以?证明皇家对?长公主的在意。


    年前的时候,萧莫辛将江正清调了回来,陪江郑平过了一个?年,但刚开春,江正清又回了边疆,于是双方开始僵持。


    今日?两人坐在长公主府,剑拔弩张的气氛,让周围任何人都不敢上前。


    关于这桩婚事,江郑平起初是不太同意的,毕竟这林耀是朝中忠臣,让江怀负娶她的女儿,不就等于压制江怀负手中的兵权,让她不能和自己一起造反吗?


    虽然江怀负并无反意,但她对?萧莫辛来说始终是一个?隐形的危机。


    萧莫辛走的这步棋,恐怕把?所有人都蒙在了鼓里。


    ——


    江怀负身着大红色喜服,骑马到林耀府中迎娶林霜,她从?林耀府中出来,一身绿色直领对?襟长衫,霞帔披在两侧,以?扇遮面?,看不清楚样貌。


    江怀负牵着新娘坐上十?二抬大娇,刚坐上,有人上前讨吉利钱,以?此来图吉利。


    新娘上轿,江怀负骑上马,礼队前往长公主府。


    这场盛大的婚礼,全都城的人都在庆祝羡慕,唯有林耀及其夫人不舍得的看着渐渐远去的花轿,眼中含着泪花。


    长公主府距离林府的距离并不算太远,但这几里红妆,加上出来观看这场婚礼的百姓,这段路走的也颇为漫长。


    接近傍晚,花轿到达长公主府,红色的布襟挂在牌匾和屋檐下,十?分华丽,乐队跟着吹拉弹唱,礼官上前迎接。


    江怀负从?马上下来,走到花轿前,迎住新娘,周围人在两人跟前撒谷豆,也是求吉利,接下来跨马鞍,新娘坐虚账,等休息片刻后,回到大堂,拜天?地、拜高堂。


    高堂的位置是萧莫辛一人坐的,毕竟长嫂如母,虽然江郑平是江怀负的哥哥,可萧莫辛是太后,怎么说也轮不到他。


    等拜完天?地和高堂,新人回到新房,江怀负站在东边,林霜站在西边。


    新娘先拜,江怀负后拜,此乃夫妻对?拜。


    之后便是撤帐、合髻、交卺。


    这场婚事进行到很晚才结束,萧莫辛回到宫中后,立刻去洗了一个?热水澡缓解疲惫,等她回到永安殿,打算躺下歇息时,看到寝卧里有个?人在弯腰帮她整理床褥。


    萧莫辛一下卸了疲惫,但愁绪却涌上了心头,她走过去拉住江鸢的胳膊。


    江鸢方才只顾忙着整理床褥,没听到她回来的声音,直到被拉住,才惊喜道:“洗这么快?还以?为你?要好一会?儿。”


    萧莫辛嗯了声,手掌移下握住她的手,带江鸢坐下,柔声说道:“今日?在长公主府,看着长公主的成婚仪式,我心里其实一直在想你?,想我明明权利滔天?,却什么都给不了你?,无论是仪式,还是名分,而?且因为我,你?一生都不能娶妻,我真的怕你?后悔。”


    “怎么担心这些事。”江鸢松开手,捏了捏萧莫辛的脸颊:“我一点都不在意这些。”


    萧莫辛仰头看她:“可我在意。”


    江鸢沉默了些许,认真道:“有件事没告诉你?,过年前,我娘亲回来了。”


    “你?娘亲?她不是死了吗?”


    萧莫辛震惊道。


    江鸢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她假死,给她建的那个?坟,是衣冠冢。”


    萧莫辛疑惑脸:“为什么要假死?”


    江鸢和她解释说:“我娘这个?人,非常喜欢到处跑,她在都城待够了,想出去看看,但碍于身份无法脱身,于是就用假死的方式离开。她过年前回来只待了不到一天?,就又走了,留下一封书信说,外面?的风景她还没有看够,想再?多去看看。”


    “嗯。”萧莫辛回应着她。


    江鸢深情款款道:“我和我娘一样,这辈子随心而?活,当初我明知道你?的身份,还是忍不住被美色吸引,步步沦陷。那时候我没有想过我们会?经历这么多事情,但我想过,若是我们之间若真的有可能,我就只能非你?不可,所以?成婚、或者找别人生个?孩子传宗接代这种事,我从?来没有想过,而?且也觉得没有必要,我有你?,就足够了。”


    “当然,我绝对?不会?后悔,既然我心甘情愿,你?也不用多想什么。”


    江鸢安慰她。


    这番话听的人怎么能不感动,萧莫辛伸手抱住江鸢,下巴放在她肩膀上:“若是又一天?你?后悔了,也千万别告诉我。”


    萧莫辛承担不了她现在腔真诚,最后变成后悔的谩骂。


    江鸢答应她:“好。”——


    长公主成婚从?宫中离开,这宫中可以?说是她一人独大,皇上也掌握在她手里,但萧莫辛心中的忧虑不仅没减少,反而?还增加了许多。


    毕竟长公主在宫外,姚崇、江郑平更有机会?接近江怀负,若是两人合谋在江怀负耳边说什么话,她信了,起兵谋反,将她这个?太后从?宫中赶出去,到时候就危险了。


    这个?时候,步军司和马军司的人都不能动,萧莫辛唯一能用的人,就是江鸢。


    江鸢是江怀负的侄女,同时她又和林耀曾经一起参与治理峡城水患,还为保护他身受重伤,林耀应当是相信她的。


    于是萧莫辛特意在上朝的时候,示意江鸢留下,把?此事转告了她。


    江鸢应下了,但这样还远远不够。


    要想掌握更多的权力,那就要爬的更高,一个?小小的都虞候在步军司待久了,于是萧莫辛开始暗中提拔江鸢,想让她在朝堂上位极人臣,更好的帮她夺得大权。


    与此同时,萧莫辛也未敢懈怠步军司和马军司,以?免让上官昭和千月失宠。


    至于大理寺那边,有文慧元帮她做事,萧莫辛放心许多。


    盛武三?年,边疆小国起兵骚扰,战书八百里加急传回都城,萧莫辛册封江鸢为正三?品上冠军大将军,让她率领三?万禁军前去抵御外敌,江鸢领命,准备出发。


    这次又是打仗,还是去边疆,萧莫辛下这个?懿旨的时候,右手紧紧攥着扶手。


    晚上,萧莫辛出宫去了小屋子,并让小山派人送信,将江鸢带到这里。


    江鸢忙完军中准备之事,时辰已经到了丑时,她急匆匆赶来,在屋子里见到了萧莫辛,但她今晚似乎有些不一样。


    桌上摆满了饭菜,还有一壶酒,她穿了件绿色的青衫,常年挽着的长发放了下来,仿佛回到了两人初次见面?的时候。


    江鸢有些恍惚:“你?,这是……给我送行呢,还是给我送断头饭的。”


    “闭嘴,别乱说。”萧莫辛皱起眉头生气。


    江鸢好笑道:“不是,我之前去峡城,去平叛岭南都没有见过你?这样,今天?有些受宠若惊而?已。”


    第113章


    萧莫辛走过来, 站在她跟前:“这次特殊,岭南不比边疆,边疆那些小国?虎视眈眈, 兵强力?壮, 擅长骑马, 而?这也是我们大梁王朝最大的弱点,所以打斗要?更危险。”


    江鸢颔首:“我心里清楚。”


    自从大梁王朝建朝以来,吐安国?、哈却国?等, 一直不断骚扰边疆疆土。


    那里的百姓苦不堪言。


    姑姑和?江正?清都是大梁宗亲, 她们比其余人更加珍惜每一寸疆土, 所以这几年边疆一直相安无事,还算太平。


    如今长公主调回都城, 只留江正?清一个人, 那些小国?便坐不住蠢蠢欲动了。


    江鸢看着萧莫辛,忠诚的向她保证:“你放心,我一定会打好这场仗。”


    “我的要?求和?你去岭南平叛一样, 好好活着,不要?受伤。”


    这是萧莫辛对她唯一的期望。


    江鸢忽的笑出声, 拉住她的手坐下, “好,我答应你,在好好活着的同时安稳边疆战事, 但是我现在好饿,能吃饭吗?”


    “嗯。”萧莫辛眉头皱着一直没放下。


    江鸢是真的饿了, 今天一天都没怎么吃饭, 端起米饭,一声不吭的吃着。


    那壶酒她没喝, 等会儿?还要?回去。


    萧莫辛却给自己?倒了几杯,她酒量不好,喝一口咳一口,等差不多喝了将?近半壶后,江鸢的饭也吃完了。


    萧莫辛这时候放下手中的酒杯,抬手撩开?颈后的长发,露出腺体,然后慢慢去脱身上的薄衫,打算把自己?完完全全交给她。


    但江鸢按住了她的手,萧莫辛看过去。


    江鸢甚是认真的和?她说:“姑姑大婚之日我和?你说的话,并非随意说说,我不需要?成婚,也不需要?孩子传宗接代,而?且我标记你之后,你若怀了,岂不是这几年的精心策划都将?付之东流,我去这边疆也没有意义。”


    萧莫辛也同样认真:“我既然做了这个决定,就有之后的打算,况且,这个孩子并非为了给你传宗接代,而?是给我自己?留一个念想,她的存在,就是你的存在。”


    江鸢不答应,她松开?手,从腰间?拿出之前萧莫辛送给她的匕首。


    江鸢从头顶的玉冠中拽出来一缕长发,她用匕首割断,交给萧莫辛:“想留念想的话,就用这个留吧,标记的事,等我从边疆回来再说,莫非你觉得我回不来?”


    萧莫辛顿时捂住她的嘴:“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你会回来的。”


    江鸢拿下她的手,凑过去吻上:“嗯,我会的,所以在都城乖乖等我凯旋,我会亲手送你坐上辰元殿的宝座。”


    “我等你。”萧莫辛说。


    ————


    大军半个月后出发,粮草已经先行离开?。


    出征当?日,朝中大臣悉数前来相送,就连不愿意的江郑平也来了,萧莫辛敬了她一杯酒,眼角红着,只有江鸢看见了。


    江鸢心中念着,她和?众将?士喝完,放下酒碗,浩浩荡荡的出发。


    萧莫辛忍着往前一步的冲动,看着那道红色的身影淹没在人海当?中。


    此去边疆应敌,单是行军就长达两月之久,到?了后,三万将?士融合整顿,起码要?休息几日才能缓解一路奔波的疲惫。


    江鸢到?了边疆才知道,此处漫天黄沙,寸草不生?,将?士们很多连喝水都成问题。


    有的甚至是被?活活渴死的。


    江鸢到?了后,先见了江正?清和?一直守在边疆的将?军,他们常年风吹日晒,皮肤黝黑干燥,看起来和?吐安国?的人差不多了。


    此次前来,江鸢不止带来了将?士,还带来了粮食和?物资,朝廷那边也已经下令,募集周边各道的将?士和?粮食运往边疆。


    江鸢这三万人,目的之一是支援,目的之二是护送粮草,还有二十万大军在他们出发一个月后,已经从都城出发,大概一个月后就能抵达边疆。


    边疆忧患,困扰大梁王朝几十年,怀柔用了、和?亲用了、赔偿用了,结果得到?的依旧是他们的不断骚扰。


    既然他们如此猖狂,那就让他们知道,什么是,叫的越凶的狗,死的越惨。


    江鸢到?了边疆后,并没有着急和?他们打,而?是集中人力?修建城池,设置盾牌防御,以及后勤粮食补给,无论那些人如何在城外?叫喊,辱骂,他们都候城不出。


    候城不出,不代表他们不反击。


    凡是到?城门?下叫喊辱骂的,找一个箭法好的弓箭手站在城楼上,第一箭算警告,如果对方不离开?,第二箭直接杀死,并将?其的头颅砍下,挂在城门?上示众。


    与此同时,江鸢禁止军队朝周边百姓索要?粮食,禁止强行征兵,在歇息之余,安排将?士帮助百姓种田耕地,以谋之后。


    甚至还让军中的大夫,教习将?士受伤如何自救,或者如何救治别的受伤将?士。


    江正?清起初对这位妹妹不甚在意,觉得她一个女子,就算是个alpha,但对打仗一事也是一窍不通,但没想到?她面对如此战况危机之时,竟能保持这般冷静。


    江正?清对她高看了两眼。


    在江鸢到?达的第三个月,她亲自带领两万将?士迎战吐安国?,对方还是个熟人。


    先皇驾崩时,夏哈甫曾带三名武士悼念先皇,如今不过两年而?已,他便反目,攻打大梁王朝。


    夏哈甫早已知晓江鸢来了边境,如今战前相见,他说道:“大将?军,别来无恙啊,两年前在都城一见,我夏哈甫便十分钦佩,没想到?今日竟能有缘在此相见。”


    江鸢手持长枪,一身红色战甲披身,回他道:“若不是你们吐安国?图谋不轨,一直骚扰我大梁边境,我岂会与你在此相见。夏哈甫将?军,你两年前来我们大梁之时,正?是先皇驾崩,国?弱之时,如今我大梁昌盛,国?富民强,不是你所能招惹的。”


    夏哈甫哈哈笑着:“好啊,那我夏哈甫倒要?看看,你们这群败军之将?,究竟如何打的赢我们吐安国?的武士。”


    双方剑拔弩张,箭在弦上。


    江鸢举起手中的长枪,将?士吹起号角,打起鼓声,对面的敌军也吹起了号角。


    吐安国?的将?士在武力?和?马术上,都要?强于大梁王朝的士兵,所以江鸢并没有和?他们硬碰硬的打算。


    号角声一听,江鸢放下手,旗手挥旗,后排一万将?士齐齐松手放箭。


    他们放箭,吐安国?何尝不是,但在敌军放箭之前,手持盾牌的将?士从背后取下藏起的盾牌,架起一道防御屏障。


    敌军的箭全部射在了盾牌只上,而?他们的箭则直直的刺进了敌军的身体。


    一时间?敌军内惨叫声连连。


    夏哈甫看到?此景,直接举起手中的大刀,命令大军:“冲!”


    敌军冲了上来。


    江鸢再次下令放箭,位于最前方的数千神臂弩,一列放完,撤在两侧,后边继续放。


    那些冲过来的敌军,全部倒在弓弩之下。


    等神臂弩将?所持箭矢快速放完,他们立刻起身朝两边散去,空出中间?的道路,一时间?,四千名骑兵从身后杀出,两侧也杀出早已埋伏好的两千骑兵,三方共同围攻。


    在双方兵刃交接的时候,后方的弓箭手脱下身上的弓箭和?箭袋,在手持盾牌将?士的掩护下,跟在骑兵身后开?始近战抢夺战场上,没有人骑,且没有受伤的马匹。


    马匹向来是大梁王朝的短板,一是没有饲养条件,二是大部分马匹只能当?做家马,放在战场上就是怂兵一个。


    江鸢在上战场前,特意培养了一批步军的马术,就是为了让他们在战场上捡漏。


    敌军骑兵彪悍,硬打未必是对手,所以江鸢还让他们每人手腕上戴上袖箭,30步之内,无论敌军如何孔武有力?也挡不住。


    夏哈甫没想到?她藏了一手又一手,等反应过来,大批武士都已躺在了地上。


    他大喊着:“撤,撤,撤。”


    江鸢在混乱中听到?夏哈甫的声音,她将?染血的长枪扎在地面,拿起马背上的弓箭,抽箭上弦,右手两指一松,那只箭穿过数人,准确无误的射在了夏哈甫的后背。


    夏哈甫从马上跌落,吐血身亡。


    江鸢将?弓箭放回去,重?新拔起长枪,拉起缰绳对将?士大声喊道:“夏哈甫已死,将?士们,将?敌军赶尽杀绝!”


    远处的战鼓和?号角再次响起,所有将?士杀红了眼,一拥而?上。


    两万人对五万人,原本所有人都以为会输的一场战,江鸢打赢了,而?且打的甚是漂亮。


    开?战首捷的消息传入都城,朝中上所有大臣都扬眉吐气,“好,好啊,大将?军这一战打的好啊,终于搓了吐安的锐气。”


    大臣们齐齐跪下:“恭喜太后,首战告捷。”


    萧莫辛站在辰元殿上,谋虑的目光远远的望着大殿外?,威严十足。


    大军打了胜仗,江鸢并没有让将?士们继续追击,而?是让他们在休养生?息过后,调出去帮老百姓收粮,修建房屋和?工事。


    打仗,最忌骄兵,他们打赢了这一场,心气就已经开?始傲了。


    之后江鸢根据边境的地形,在多处地方派兵继续设置工事,并且整理战后物资。


    江正?清则带着骑兵出城攻打吐安周边小城,凡攻下一座城池,禁止将?士烧杀抢掠,但要?抢走每户的粮食,让百姓每日在城门?口拿婉领饭,既饿不死,也无力?反抗。


    江正?清已经提前告知他们,只要?吐安国?投降,他们不仅不杀一人,粮食也会如数奉还,但若有反抗者,杀无赦。


    百姓是最不喜战争的人,而?且此次又是吐安国?野心在先,他们都很听话,每日前去领粥吃,偶尔还有马肉吃。


    大军挥师往前,越战越勇。


    盛武六年,吐安大王出城举白旗,表示愿归顺大梁。


    至此,为期三年的征讨到?此结束。


    江鸢和?江正?清受朝廷指令,将?吐安将?士编入大梁王朝军队,并且对部分吐安可用之人安排职务,一起共守边疆。


    江鸢同江正?清一起,班师回朝,朝廷调防边疆将?领,以防拥兵自重?。


    第114章


    回都城的那一天, 萧莫辛带着文武百官亲自到城门口迎接大军,江鸢和江正青骑马走在最前面,百姓们?夹道?欢迎。


    将士们?兴高采烈的和城中父老乡亲打招呼。


    到文?武百官跟前, 江鸢拉着?缰绳让马匹停下, 抬腿下来, 和江正青、以及一众将军单膝跪下:“卑职叩见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萧莫辛迈步过来扶起江鸢和江正青, 她有意抓紧了江鸢的手腕, “两位快起。”


    江鸢放下手站直身?子。


    萧莫辛扭头看向江鸢, 她眼睛下一道?刺眼的伤疤,猛然刺进了萧莫辛的心中, 下意识便想伸手抚摸那伤疤。


    周围还有很多人在, 江鸢为了不让她失态,及时提醒道?:“太后,边疆将士经过三年的热血奋战, 将吐安国收降、将哈却国俯首称臣,此乃皇上、太后之?幸。”


    说完, 江鸢低下头不肯再抬。


    萧莫辛这?才注意到自己失态, 她放下手落在身?前,威严道?:“好,诸位将士辛苦了, 你们?为大梁百姓立下赫赫战功,本?宫和皇上一定要好好奖赏你们?。”


    将士们?单膝跪下叩谢:“谢皇上、太后隆恩。”


    为了奖赏他们?, 萧莫辛在宫中长乐殿为他们?举行了庆功宴, 酒肉皆是上品,歌舞不断, 席间萧莫辛听他们?说了许多边疆的事情,大部分都是云宁郡主?的聪慧无双。


    江鸢坐在萧莫辛左手边,换了身?素衣,她没喝酒,只吃了些?菜,喝了些?茶,全程安然低头坐着?,似乎不愿以面示人,与那些?叮咛大醉、吵闹的将军格格不入。


    萧莫辛偶尔余光看了一眼,皆是心疼。


    等酒席散去,萧莫辛遣了宫人将所有将军送回家中,唯独留江鸢一人在永安殿。


    凤辇停在永安殿,小玉搀扶萧莫辛下来,她进去前,低声嘱咐道?:“不许任何宫人靠近永安殿半步,就算是皇上,也要先禀告本?宫,才能?踏入永安殿。”


    小玉低头:“是,太后。”


    萧莫辛抬步踩上台阶,慢慢步入永安殿,明明是回自己的寝宫,可这?每一步都走的比往日甚是艰难。


    到了庭院,远远的,一抹素净的身?影安安静静坐在寝宫门口的台阶上,脑袋低着?。


    不同今日在城门口见到穿铠甲的她,此时此刻的她更为平凡自然,像邻家俊秀姑娘。


    只是这?脑袋低了整整一晚,不酸疼吗?


    萧莫辛握紧袖中的手朝江鸢走去,一步一步站停在她面前,高高的影子遮挡着?月光,将江鸢整个人隐没在了黑暗之?中。


    江鸢不敢抬头看她,下意识低头遮挡脸上丑陋的伤疤。


    “脸上的伤口,怎么伤的?”


    萧莫辛看着?她,克制的关心。


    三年未见,彼此都已更加理智冷静,少了以往的热烈和冲动。


    江鸢抓紧膝盖上的衣服,用力攥在掌心:“被敌军的箭擦伤。”


    两年前在和吐安的交战中,一支箭矢擦着?她的脸颊划过,鲜血当场溅到了她眼中,那日背部也中了箭,军中大夫救治了五天五夜,才把她从?鬼门关拉了回去。


    这?伤也就留下了。


    不止脸上,她身?体上还有着?许多丑陋的伤疤,可以说满目疮痍。


    走之?前,江鸢不过二十尔尔,年轻气盛,面貌虽谈不上貌美,可也有几分俊秀能?看,如今不仅长了年纪,脸上还破了相,皮肤干燥粗糙,像一个流浪之?人。


    她在边疆之?时,还不曾在意自己的面貌和身?体,可越接近都城,她心中自卑的念头越来越猛烈,直到今日在都城外?见到萧莫辛,看到她一如既往碧鬟红袖、冰肌雪肤。


    自己这?般,岂能?再敢高攀。


    她应当会嫌弃的吧。


    江鸢心中酸涩,她站了起来,脑袋低至胸口,疏离的弯腰拱手:“太后,边疆已平,哈却国损失惨重,怕是之?后数年不会再对大梁王朝造成任何威胁,您可安心。”


    萧莫辛知晓这?些?,她伸手想去摸江鸢脸上的伤,却被江鸢下意识躲开。


    萧莫辛的手停留着?不动,冷笑道?:“三年不见,便这?般生疏,碰都不让碰了。”


    江鸢压抑胸口翻涌的苦涩,回道?:“卑职不敢,卑职只是怕脏了太后的手。”


    “脏?”萧莫辛被这?个字刺痛,眼睛红着?,“你告诉本?宫,脏在哪里??是你脸上的伤,还是你身?上在边疆受的那些?伤?”


    江鸢沉默不言,也不看她。


    萧莫辛不着?急逼她,缓缓道?来:“你走这?三年,我每天都在念着?你,每天都在后悔派你去边疆,每天都在永安殿上香祈祷你能?平安归来。如今你真的好好的活着?回来,却想着?我会厌恶你脸上的伤,我在你眼中,就这?么没有感情吗?”


    江鸢这?才慢慢抬起头,看向萧莫辛。


    萧莫辛重新抬手抚上她的脸,大拇指轻轻厮磨那道?伤疤,“是我让你变成这?样你的,你的余生自然由我来负责。”


    “你不嫌弃?”江鸢不确信的问她。


    萧莫辛往上摸到她的眉眼,笑道?:“怎么可能?会嫌弃呢,我还怕三年过去,你嫌弃我人老珠黄,没有外?边的小姑娘惹人爱呢,哪里?轮的上我嫌弃你。”


    江鸢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往前拥住萧莫辛,低头埋在她的颈窝:“我不会。”


    两人回到屋中坐下,想好好聊聊这?三年,但江鸢还是自卑自己的脸上的伤疤,坐在萧莫辛看不到的那侧。


    萧莫辛怕伤到她的自尊,并没有强迫江鸢忽略这?个伤疤,说道?:“明日我找太医来看看,能?不能?将这?伤疤给祛了,总不能?以后你每次见我,都要遮遮掩掩的不肯直视。”


    江鸢点点头,能?祛自然是好。


    不然能?到老了,那才真的难看。


    萧莫辛给她倒了杯茶,抬眸看着?她的肌肤,打趣说:“是比走之?前黑了些?。”


    江鸢听她这?样说,耳根哄的发热,起身?就要离开,但被萧莫辛拉住手说:“我又没嫌弃你,怎么又生气。”


    江鸢倔着?:“你现在是不嫌弃,但看多了,说不定就嫌弃了。”


    “那不会。”萧莫辛和她保证,笑的很开心:“你黑,我老,刚刚好。”


    江鸢重新坐下来,凑过去仔细打量她的容貌:“我们?太后冰清玉洁,出门在外?,恐怕还能?被成十几岁的小姑娘。”


    萧莫辛皱了皱眉头:“这?话不像是夸人的。”


    江鸢抿起嘴巴:“但的确是夸你的。”


    调侃几句,两人之?间尴尬的氛围好了许多,江鸢也没那么在乎脸上的伤疤,开始同她说这?三年在边疆发生的事情。


    萧莫辛认真听着?。


    江鸢去了边疆才知道?,这?边疆将士之?间的尔虞我诈,其?实不比朝堂上少,尤其?是在争夺军功这?一块,更是心狠手辣。


    江鸢并不愿参与其?中,但总有风波会把她卷进去,于是平日里?她宁肯去练兵、帮助百姓们?种?田,也不愿无事在军中待着?。


    不过通过这?些?尔虞我诈,江鸢选中了几个可用的将军推荐给萧莫辛,他们?都是以后能?堪当重用的。


    萧莫辛在心中记下。


    这?晚两人聊了许多事情,天亮时,江鸢说累了,困乏的很,萧莫辛让她去床上睡觉,自己洗漱穿衣去上朝。


    如今边疆已定,皇上也快十岁了,有些?事得提上日程了。


    在江鸢去边疆的这?几年,林霜生了孩子,江怀负家心重,渐渐放下了对军中的管控,于是萧莫辛让上官昭和千月借此机会,扩大在军中的影响力,压制姚崇。


    同时,她也去见了萧焕,让萧家的那两个儿子进入皇城司,增大势力。


    萧焕知道?她是在利用自己,但能?让萧家进入皇城司,和长平王对抗,这?可是他求之?不得的,而且他也未必能?保证,掌握皇城司之?后,还能?听她吩咐。


    至于皇上那边,萧莫辛虽然有意管教他知书达理,但奈何这?位皇上越长大越荒唐,不仅不读书、不习武,还爱上了玩蟋蟀,经常假借看江怀负为由出宫玩乐。


    萧莫辛训斥了几次,就放手不管了。


    也算是有意为之?。


    朝中的那些?大臣们?最会看眼色行事,如今朝中大权和军中大军半数都在萧莫辛手中,他们?立刻见风使舵,站在萧莫辛的阵营,甚至支持她成为大梁之?主?。


    此言一出,当场便得到了朝中一些?大臣的反对,萧莫辛也假意训斥了两句。


    只是,这?世间所有之?事并非空穴来风。


    萧莫辛去上朝,做的第?一件事是奖赏将士,论功行赏,不可怠慢;第?二件事,这?三年仗打的多,百姓们?交的税也多,所以萧莫辛下令减免赋税,让百姓休养生息。


    下面的大臣无一反对。


    懿旨一下,百姓得知要减免赋税,全部感谢太后隆恩,连皇上都不喊了。


    萧莫辛处理完回到永安殿,到寝宫时,看到江鸢还在床上睡着?,她让小山叫了御医前来,询问可有祛疤一事。


    御医说:“有倒是有,不过需长时间服用,要是在民间,还有专门修复的手段。”


    这?事萧莫辛倒是第?一次听说。


    萧莫辛让御医留下了祛疤膏,关于修复伤疤的手段,她倒是有望考虑。


    第115章


    在外征战三年, 江鸢从未这般舒坦轻松的睡过,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午后。


    萧莫辛没有喊她,吩咐典膳局把午饭延至午后再送来。


    典膳局刚把饭菜送来没多久, 江鸢闻着香气醒来, 她自己穿衣出来, 看到满桌美食,睡意惺忪道:“被饿醒了。”


    萧莫辛把银筷拿给她:“典膳局刚送过来,还热着。”


    江鸢接了筷子坐在萧莫辛身边, 端起米饭, 先吃了一口青菜, 炒的火候刚刚好,不愧是宫中御厨, 做的饭菜就?是好吃。


    她吃着, 萧莫辛在旁边给她倒了杯水,关心道:“慢些吃。”


    “嗯。”回答的口齿不清。


    江鸢吃了个半饱,才减缓动筷子的速度:“这三年, 都城可发生过什么事情?”


    “你?姑姑当了娘亲,姚星云成了婚, 但还未有子嗣, 杜晓婉那依旧在大理寺当差。”萧莫辛说的都是和江鸢有关的。


    “姚星云成婚了,他娶的谁?”江鸢想?不到他那种性?格,会娶到哪家?姑娘。


    萧莫辛:“礼部的女儿。”


    江鸢只记得礼部崔大人有一个女儿, 但未曾见过,也?没有打听过, 不过想?来能让姚崇看上的儿媳, 应该不差。


    一碗米饭见底,江鸢放下筷子, 侧过身子说:“我得出宫了,此次回来,郡主府一定会来许多门客,若是我不在,会让人疑心。”


    “嗯。”萧莫辛没留她。


    江鸢离开王宫,绕道回到郡主府,她怕前门太多人,依旧是翻墙进来的。


    她刚翻墙回来,正?拍手往后院走,家?里的仆人看到江鸢,激动的一下子扑过来说:“郡主,您可回来了,外面好多人啊。”


    江鸢问道:“都谁?”


    仆人指着门口的方向说:“有姚家?二公子姚星云,还有大理寺的杜寺丞,两人从今天早上就?来了,说是要见您。除了她们,还有一些军中的将士,说是找您喝酒。”


    江鸢迈步往门口走:“好,我现在去?。”


    “哎。”仆人跟在她身后。


    江鸢到大厅,看见三个人坐在桌子前嗑瓜子,吃花生,她迈步踩着台阶上去?,“听仆人说,你?们二位是要掀了我的郡主府啊。”


    姚星云和杜晓婉听到熟悉的声音,一下子弹站起来,两人几乎齐步走了过来。


    杜晓婉激动的喊道:“江姐姐。”


    姚星云成婚了,倒是收敛了以往的大大咧咧:“你?这一去?就?是三年,可是要把我们两个给着急死了,幸好活着回来了。”


    “承蒙二位惦记。”江鸢打趣拱手。


    两人身后还有一位女子,样貌温柔,长发挽着,应当是已经成婚的妇人。


    江鸢主动问:“这位娘子是?”


    姚星云转身过去?,站在那女子身边,给江鸢介绍说:“这位是内人,小爷我可是成婚了的,我见她每日在家?中绣女红,觉得甚是无趣,所以带她出来转转。”


    崔晗弯腰作揖:“小女见过郡主,贸然前来,着实唐突了。”


    江鸢颔首回礼。


    三人好不容易重?新相聚,江鸢定了一品酒馆的上等包厢,带她们三人去?听曲。


    崔晗是大家?闺秀,这种地方不常去?,有些拘谨:“相公,我……”


    姚星云揽住她的肩膀,解释说:“我们就?是去?吃吃饭,喝点?小酒,听点?小曲而已,不乱来,你?放心好了。再说了,我带着你?呢,我要是再乱来,岂不是禽兽不如。”


    他这样说,崔晗也?就?愿意去?了。


    到一品酒馆,最好的包厢已经被人订了,江鸢要了间次好的,吩咐堂倌上点?清酒和小菜,还问了崔晗的喜好。


    崔晗说了句都可以。


    江鸢啧了声,看向姚星云:“没想?到你?竟然娶到这般好的女子,真是上辈子修来的夫妻啊。”


    姚星云哈哈哈笑了几声,突然侧过身子,用?手背挡着嘴说:“我爹让我娶的,我是逼不得已,要是能推脱,我指定不娶,但既然现在娶了回来,自然要好生照顾。”


    说完,他笑脸坐回去?,唇角弯的勉强。


    江鸢心中了然,但是也?不拆穿他,继续夸道:“你?也?觉得是吧,那就?好好对夫人。”


    姚星云给崔晗倒了一杯茶水:“自然是。”


    和姚星云聊了几句,江鸢关心杜晓婉:“晓婉,你?也?到了适婚之龄,按理说,可以成婚了,怎么到现在都还没有动静。”


    “你?怎么催起我来了。”杜晓婉自顾自的倒茶,“江姐姐,我并没有成婚的打算,在大理寺跟着文大人和南宫大人断案、判案,我挺喜欢的。成了婚,我是omega,就?要在家?生孩子,相妻教子,这不是我想?要的,除非对方愿意带孩子。”


    江鸢哦了声,原来是这样,那的确勉强不得,还是要随心比较好。


    此次有崔晗在,几人并没有过于放肆,在这里吃了饭,喝了些酒,说了点?这三年没说的话?,便从一品酒馆离开了。


    姚星云和崔晗一道回,江鸢送杜晓婉回家?,之后自己又乘坐马车回去?。


    下午的时候,江鸢让府中人备了些珍贵的礼品放在马车上,她要去?长公主府见见姑姑,顺便看看自己的小妹妹。


    江鸢到长公主府,先让仆人去?通报一声,之后才提着礼品进去?。


    这还是上次姑姑成婚后,江鸢第?二次来,要比那时候有人气多了,院落中的花草和树木都开的甚是茂盛繁华。


    江鸢去?的时候,江怀负和林霜正?在后院喝茶,一个还没有膝盖高的小孩正?在丫鬟的照顾下拽花玩,说话?吱呀吱呀的。


    “殿下。”江鸢提着礼品到跟前。


    江怀负从亭子中走出来,笑着迎过去?:“鸢儿,回来了,姑姑还说派人去?郡主府,邀请你?来呢。”


    江鸢把手中的礼品递给一旁的仆人,拱手道:“见过殿下。”


    “哎。”江怀负扶起她的手:“你?我姑侄之间,不需此等虚礼,此次你?前去?边疆,立了大功,皇上和太后一定会好好奖赏你?。”


    江鸢谨言道:“姑姑,鸢儿只是在为大梁王朝做事,不敢图什么,如今边疆已定,皇上无忧,鸢儿已经很满足了。”


    “哈哈,来,来走。”江怀负拉着江鸢走到亭子里面。


    林霜站了起来,笑意盈盈。


    江鸢再次弯腰行礼:“见过夫人。”


    林霜弯腰回礼:“郡主。”


    江鸢来了之后在这里留下吃了一顿饭,抱了抱自己这个可爱的小妹妹,小孩子摸起来软软的,乖乖的,甚是可爱。


    待到傍晚,江鸢离开了长公主府,她先回到郡主府洗澡,换了身衣服,然后偷偷翻墙溜出去?,进了宫中找萧莫辛。


    江鸢到永安殿门口,小玉刚想?进去?禀告,她哎了声拉住小玉的胳膊,压低声音:“今晚不用?禀告,我想?给一个惊喜。”


    “这……”小玉犹豫。


    太后做事一向谨慎,虽然对云宁郡主宠爱有加,可太后若是有什么事……


    江鸢见她为难,松开手道:“好,我不为难了,你?进去?通报吧。”


    小玉笑着弯腰行礼:“是。”


    过了会儿,小玉出来说:“郡主进去?吧,太后正?在里面看奏折呢。”


    “好。”江鸢迈步进去?。


    小玉和小山一起关了永安殿的大门。


    既然小玉已经通报了,江鸢大大方方跨过门槛进去?,看到她坐在烛灯前,正?在愁眉处理奏折,似乎有些生气。


    江鸢走过来,双手背在身后,站在萧莫辛一旁,弯腰看着她手上的那份破旧奏折,目光落在署名上的时候,忍不住好笑道:“这宰执可真是够坚持的,都三年过去?了,竟然还在向宫中呈递弹劾你?的奏折,也?不累。”


    萧莫无奈的笑了一声,合上坑坑洼洼,破烂的奏折,放在最边角的地方:“这个徐蔺之,跟着江郑平这么多年,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他还指望着江郑平造反。”


    在江鸢去?边疆的这三年,前前后后调了三十万大军,都城内兵力空缺,但萧莫辛兵没有重?新征兵,而是让殿前司、步军司和马军司,以及皇城司提高自身实力。


    姚崇不愿听萧莫辛的指挥,好啊,她举行春日比试,每个司互相竞争比赛,凡得头等着,全部都有赏赐。


    姚崇心高气傲,结果殿前司连皇城司都不如,排在末尾。


    江怀负因此大发雷霆。


    萧莫辛也?借此打压了殿前司和姚崇,姚崇不得已,为了稳住在朝中的地位,让姚星云娶了礼部的女儿为妻。


    春日比试,萧莫辛除了打压姚崇,还让全都城的人都知道,她的步军司和马军司,以及萧家?手中的皇城司有多强。


    江怀负岁拥有虎符,但她成亲后,更不可能造反。


    江郑平想?利用?她,也?利用?不了。


    这江郑平没有一兵一卒,他那什么造反,那他自己的命,还是江正?清的命?


    如今的大梁王朝,说句隐晦的,它?在此时此刻是姓萧,而不是姓江。


    萧莫辛看完所有奏折合上,仰头想?和江鸢说话?,结果眼前突然一黑,唇上袭来温热,脸颊上贴来一双手。


    被讨了一个吻,江鸢不安分的右手沿着萧莫辛的左肩缓缓摸下,扣住她的腰肢:“奏折看完了,我们去?做点?别的事吧。”


    萧莫辛双唇红润如樱桃,眼眸柔和起来:“做,什么事啊?”


    江鸢抬脚踢开木椅,弯腰勾住萧莫辛的腿弯,绕过桌案往寝卧走:“当然是我们之间的事,顺便看看手艺有没有生疏。”


    萧莫辛头上的流苏摇摇晃晃:“怎么现在说话?如此直白?了。”


    “这个年纪再含蓄,怕不是矫情。”江鸢用?萧莫辛撩开帷帐,将她放在床上,“要不要先告知一下小玉,明日你?不上朝了。”


    萧莫辛被说的脸红:“你?!”


    “唔。”江鸢笑着吻下来堵住她的话?,手掌熟练的挪到腰肌,解开了衣带。


    萧莫辛气息慢慢加重?到不可控。


    第116章


    夏日深夜的蝉鸣不绝, 一声声叫得永安殿聒噪吵闹,不安息。


    门口守着的宫女当此是催睡的音节,蹲坐在外面的石阶上, 用手撑着脑袋, 一下一下打着哈欠, 困乏的睡意朦胧。


    寝宫内,开了牖,月光洒落进来片隅, 却刚好躲开不远处帷帘紧闭的床榻。


    阔别三年?, 思念未曾消减, 反而?愈加浓烈,江鸢执起?萧莫辛的手, 从手背的指缝穿插进去扣紧, 留恋炙热的吻沿着身下人?消瘦的肩头,慢慢往上吻到灵乖巧的耳垂。


    江鸢张唇含住时,脑海突然闪过以往的某些情景, 故意松开后,再含住大片。


    “别。”萧莫辛依旧情不自禁缩起?肩头, 想要躲开, 却被禁锢的不得动弹半分。


    江鸢也?不知道自己如何,每次对她抗拒的反应总是莫名情动,故意招惹后, 她总生?气不让碰,江鸢好生?哄几句, 又慢慢继续勾着缠绵, 等她真的生?气不让亲了,再转而?吻在别处, 等时机到了,再吻去,让她拒绝不得。


    一来一回,她是招惹的快活,还下了心思,但萧莫辛却总被磨的心尖发热,明明猜到是故意,却又事到临头无?法抗拒。


    萧莫辛自诩在朝堂上应付自如,但在这床笫这方面,着实应付不来,便随着她来。


    江鸢见时机够了,将萧莫辛翻了个身,低头准确寻到诱人?的双唇,欺身俯上,不安分又熟练的手艺,伴随着渐渐深下的夜色,在萧莫辛身上如数施展,讨要不休。


    ——


    翌日萧莫辛称病没去上朝,小皇帝不爱朝政,听了几句朝臣罗里吧嗦的话?,就让冯正退朝,他要出宫去找人?玩蟋蟀。


    萧莫辛虽未上朝,但也?早早起?了,她一年?到头都是卯时起?,就算身体抱恙也?不会晚起?,如今突然无?事起?晚了,会让人?生?疑。


    在永安殿内吃过早膳,小玉将今日的奏折从宣德殿送到永安殿,自从战事平定后,送来的奏折渐渐少了许多,也?算天下太?平。


    江鸢醒的比较迟,她巳时才?起?,


    萧莫辛特意让小玉留了些饭食,还送来了不错的糕点。


    其实今早萧莫辛起?床时,江鸢也?是醒了的,她本想跟着起?床,却被萧莫辛按住肩膀:“你起?来也?无?事做,歇着吧。”


    江鸢还是起?了,她昨晚那么累,又不能让小玉进来伺候穿衣,所以江鸢和衣起?来,伺候着穿了衣,戴了玉簪。


    之后她才?躺下睡了一个回笼觉。


    江鸢洗漱完出来,坐在萧莫辛身吃着简单的早膳。


    萧莫辛翻看了几本奏折,同她说:“你此次打了胜仗,我?还未给你论功行赏,你觉得,我?安排你做开封府府尹如何?”


    “开封府府尹?”江鸢刚喝了口燕窝,咽下去说道:“开封府府尹不是宋嘉吗?”


    萧莫辛解释说:“的确是宋嘉,但前段时间,她的老丈人?仗着她的势,被查出侵吞军饷,文慧元查到后上报至朝廷。我?大发雷霆,将她的老丈人?压入大牢,秋后处斩,宋嘉为了保命,连续几日给本宫呈递了折子,说是近年?来身体不佳,要辞官。”


    江鸢点点头,继续喝粥,但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抬头问?道:“几年?前平叛岭南,宋嘉身边跟着的张祖和,是你的人?吗?”


    “嗯?”萧莫辛掀起?眼帘:“怎么问?起?了此事?”


    江鸢放下碗勺:“当初在岭南就对他有疑惑,可想着既然打赢了,就没必要再问?太?多。现在你让我?去做开封府尹,想起?了,也?就问?问?。”


    “他是。”萧莫辛如实回。


    江鸢惊讶道:“那你让张祖和陪宋嘉一起?去岭南,监督两广税收是假,让张祖和监督楚湘王造反是真吧。”


    萧莫辛笑笑:“嗯。”


    “好啊。”江鸢大脑一下子就清醒了,“你竟然谋划的那么早。”


    萧莫辛见她如此惊讶,安抚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既然楚湘王要反,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不过我?让张祖和去岭南,也?并非是让他监督楚湘王,而?是在等楚湘王造反,然后张祖和假意投诚。张祖和进了岭南,无?法传递出有用的消息,但他却能告知楚湘王,我?们的消息。他离开都城那天,我?给了他一条字条,如果楚湘王反,假意投诚,告知她,我?军乃是酒囊饭袋,不堪一击,让楚湘王轻敌。”


    江鸢现在才?恍然大悟,难怪当时梧州城的守将,还有江兴都那么的不屑一顾,原来是有张祖和在背后推波助澜。


    她的这步棋,走的还真是绝。


    江鸢在懵神中,慢慢喝完了燕窝。


    金秋九月,宋嘉的老丈人?被处斩,宋嘉辞去开封府尹职位,萧莫辛在朝堂上在诸位大臣的推荐下,让云宁郡主担任此职。


    直到这时大家才?反应过来,原本朝中那位最不起?眼的朝请郎,短短几年?,就已经成为了云宁郡主、大梁王朝的开封府尹。


    她可是大梁王朝建都以来,最年?轻的开封府尹。


    江郑平在朝堂上听到萧莫辛下懿旨的时候,他才?真正注意到自己的这个女儿,如果当初不任由家仆将她打个半死?,也?许她还能为己所用,可惜啊,可惜啊。


    江鸢之前在大理寺待过一段时间,虽然只是寺丞,但在破案这方面还是有些了解,于是她到开封府后,做的第一件事,查阅开封府这些年?堆积的所有陈年?旧案。


    张祖和全权配合。


    不到一年?的时间,江鸢便将开封府堆积上千份陈年?旧案,全部处理完毕,都城的百姓都夸其乃在世包公,断案如神。


    开封府在民间重新恢复名誉,除此之外,江鸢也?在朝中有意开始站队萧莫辛,支持她的一切决策,让朝中的文武百官知道,大理寺和开封府都是当今太?后的人?。


    朝中那些大臣怎会不明白?她的意思。


    如今大理寺、开封府、步军司、马军司,还有皇城司都在萧莫辛手中,就算江怀负拥有虎符和殿前司,只要萧莫辛想反,她随时都能杀掉小皇帝,夺得皇位。


    江怀负曾多次在深夜想过此事,她想过皇嫂会反,但是心中也?留有一丝希冀,觉得皇嫂看在先皇的份上,不会造反。


    但事实总是事与愿违。


    盛武七年?春,大梁王朝第十五位皇帝,年?仅十二岁的江永承在位七年?,宣布退位。


    太?后萧氏母仪天下,高瞻远瞩,为大梁王朝治内乱,平外患,立下赫赫功劳,而?朕疏于朝政,力所不及,遂禅于其皇位。


    盛武七年?夏,萧莫辛登基为皇。


    为了让天下人?见证她的盛举,她只祭祀天地?,不祭祀宗社,包括江家、萧家。


    而?且从她坐上皇位开始,萧家就自她而?起?,与萧焕无?关。


    登基当日,萧莫辛身着黄袍,在朝堂上改国号为萧,改年?号为始元,此称始元元年?,并昭告天下,重铸传国玉玺。


    萧莫辛刚当上皇帝后,江怀负曾入宫归还虎符,但萧莫辛没要,她说:“如今虽已改朝,但你依旧是长公主,朕不会夺走你的封号,也?不会对你痛下杀手。”


    江怀负握紧虎符,跪下拜谢:“卑职,叩谢皇上。”


    走出宣德殿,江怀负仰头看着蔚蓝的天空,若是早知会有今日,自己会再支持皇嫂吗?可已经没有人?能给她答案了。


    萧莫辛称帝一事,只在朝堂和民间起?初掀起?了一阵儿风浪,后来大家生?活如常,就再也?没有说过此事,甚至有人?觉得,萧莫辛称帝也?不错,起?码是个贤明的君主。


    萧莫辛称帝后,依旧居住在永安殿,江永承也?住在他原来的宫殿,出宫甚至要比之前自由,只是身边会跟几个人?。


    江永承刚开始还有些担心被砍了脑袋,后来见母后依旧对自己温柔,还让自己活得随意一些,他便放开的去玩了。


    这可比当皇上舒服多了。


    晚上,江鸢奉旨进宫。


    小玉在门口等着,见她到了,直接带人?进去:“皇上已经等您许久了。”


    江鸢和小玉也?是多年?的老熟人?,看到她身上的衣服和发髻变了,便说道:“皇上不是让你当女官了,你怎么还在这伺候着。”


    小玉回道:“皇上不习惯别人?来。”


    “嗯。”江鸢踩着台阶进去,小玉停在台阶外,没再往前走。


    江鸢进去之前,站在门口整理了整理衣襟,迈步的同时,随即弯下腰,看到人?在里面,她挥袖跪下:“开封府尹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那人?声音清凉。


    江鸢:“谢皇上。”


    这还是萧莫辛登基后,江鸢第一次私底下见她,就算平时两人?再亲密,可现在这心里还是犯怵的,毕竟她的身份是皇上。


    “怎么不敢抬头看?”头顶处传来她质问?的声音。


    江鸢低头不抬:“回皇上,臣不敢。”


    萧莫辛:“我?的床你都敢爬,现在看个人?却不敢了。”


    她自称我?,不是朕?


    以前江鸢怕惹萧莫辛生?气,自己小命不保,总是根据她的自称来判断,所以只要萧莫辛说本宫,江鸢就知道得罪了,但如果说的是我?,那就代?表没事。


    既然她自称我?,那江鸢一下子挺直了背脊,笑眯眯的看她:“恭喜您得偿所愿。”


    萧莫辛看着她真挚的笑意,也?弯起?了唇角:“那要多亏府尹的鼎力相助啊。”


    江鸢骄傲的挑眉,挪着小碎步走到萧莫辛身边,小心翼翼的凑到她跟前,询问?道:“那我?以后,还能爬您的床吗?”


    萧莫辛低了嗓音:“你说呢?”


    第117章


    “要我说的话, 那可以。”


    江鸢试探性身子往前,如果萧莫辛拒绝,以后她就?客客气?气?的, 如果萧莫辛没有拒绝, 那她……


    “唔。”江鸢突然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因为萧莫辛主动吻了过来。


    蜻蜓点水的, 没有太深,萧莫辛亲完慢慢后退了些身子,看?着她惊讶的神?情, “竟然还学会试探我了, 江府尹进?步了。”


    江鸢憨笑?, 弯腰蹲坐在?她旁边,为自己解释说:“人家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 以前江家的大梁王朝, 我可以稍微肆无忌惮一些,但现在?它姓萧,自然是要谨慎。”


    她往台阶上一坐, 脑袋刚好高出萧莫辛的膝盖,头顶的发髻软乎乎的, 萧莫辛伸手抚上, 柔声道:“你要是和我客气?谨慎,我在?这世间,就?没有能信任之人了。”


    偶尔想?起, 萧莫辛真的很感谢江鸢能够全心全意的相信自己,为自己做事。


    她是自己登基之路上, 最大的帮助。


    萧莫辛摸够了, 手掌突然移至江鸢颈侧,指腹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好好做你的开封府尹, 以后我会让你位极人臣。”


    “你就?不怕那些江家人找到我,让我和他们一起谋反,然后推翻你?”


    江鸢随口一说。


    萧莫辛落在?她颈侧的手微滞,指腹的温热渐渐加深,江鸢身子跟着一僵,觉得自己方才?说的话有些口无择言了。


    少许,萧莫辛僵停的指腹再次动了起来?,手掌沿着江鸢侧脸勾到她的下巴,声音极具危险:“你不会,我也有办法?让你不会。”


    江鸢背部挺直,不敢动:“什,什么办法??”


    不会是把自己做成?人彘吧。


    萧莫辛弯腰下巴搁在?江鸢的脑袋上,笑?不达意:“等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哦,好。”江鸢后怕的闭上了眼睛。


    就?算做成?人彘,也不用这么快吧。


    萧莫辛为了安抚百姓,前去般若寺祈福三天,这三日不用上朝,但可呈递奏折。


    千月派马军司的人保护。


    江鸢本想?和之前一样去般若寺,但现在?世道已变,她不仅是开封府尹,还是江家后人,风险太大,所以安静在?开封府待着。


    祈福三天,萧莫辛很快便从般若寺离开,回宫后,处理奏折,上朝,一如一如往常,不过朝中人该肃清的还是要肃清。


    留久了,终究是祸害。


    萧莫辛忙了几日,歇息下来?后,让小山去郡主府传江鸢晚上进?宫。


    傍晚,天色渐暗时,江鸢装扮成?宫人进?到永安殿,今夜月色甚好,不用灯笼就?能看?到脚下的青石砖路,静谧无声。


    萧莫辛在?院落里准备了几个小菜,还有几壶好酒,看?样子是要招待人。


    江鸢快走到亭子之前,提起袍衣袍说道:“这般好酒好菜招待,莫不是去般若寺祈祷这几日,甚是想?我。”


    “差不多。”萧莫辛给她倒酒。


    江鸢过去在?她身边坐下,双手端起她倒的酒,轻抿一口,“嗯,这酒够香,但应该不是宫里的吧,我之前没喝过。”


    萧莫辛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府尹真是好品味,这清酒的确不是宫里的,而是我特地让人出宫买的,可是有十年了。”


    “吼。”江鸢情不自禁仰头喝完了。


    这酒难得,自然要好好品尝。


    她喝完,萧莫辛立刻又续上一杯,还夹了菜放进?江鸢的碗里:“先?吃点菜,再喝酒,不然胃里会不舒服的。”


    “好。”江鸢夹了块鱼肉。


    鱼肉细嫩,入口即化,味道也不错。


    江鸢吃了几口放下筷子,又端起酒杯喝了口:“嗯,这酒真不错,要是在?宫外面喝,这一杯起码要几十两吧,太后破财了。”


    萧莫辛歪着脑袋,用胳膊撑起太阳穴,提起往事:“这钱,府尹可是要还的,我记得多年前,我还留了几千两黄金在?府尹那里,府尹若是有空,一起还了吧。”


    “咳咳,咳咳。”


    江鸢忽然就?被呛住了,那钱她还想?着呢,还以为咱这位皇上已经忘了。


    萧莫辛直起身子伸手帮她顺着背:“说了让你有空还,又没让你现在?还,这么激动做什么,以前不知道,你还是个守财迷。”


    江鸢小声辩解:“这世间哪有不守财的,算了,反正是你的,给就?给。”


    “好了,这酒可是我派人辛辛苦苦买来?的,喝完就?没有了,我酒量不好,你多喝些。”萧莫辛大方的很。


    “嗯。”江鸢又喝了几杯。


    等三壶酒差不多喝完,江鸢半醉,脸颊泛红,萧莫辛起身将她扶起,“喝醉了,我们回里面睡觉好不好?”


    江鸢胳膊被拉着搭在?萧莫辛肩头,她盯人笑?了两声,另一个胳膊也搭了过去:“今晚这饭,谢谢你,我吃的很开心。”


    萧莫辛顺势搂着她的腰,鼻尖挨了挨江鸢的发热的唇瓣,“我知道了。”


    两人慢悠悠回到寝卧,萧莫辛将江鸢放在?床上,正在?给她拉被子时,外面小玉端了一盆温水进?来?:“皇上,水已经准备好了。”


    萧莫辛声音沉下:“放下,出去吧。”


    小玉放在?门口:“是,皇上。”


    小玉离开永安殿,把所有的门全部关上,除了寝卧之外的烛灯全部熄灭,永安殿内陷入一片黑暗,两三盏烛灯亮着。


    萧莫辛把金盆端进?来?,把随身携带的手绢扔进?去打湿,拧干后,转身走到床边坐下,帮江鸢擦拭脸颊和手指。


    江鸢没有醉太深,她知道萧莫辛在?照顾自己,主动蹭着她的手:“能得到你的照顾,我真是三生有幸,就?算现在?死了,也当是值得,要是有下辈子,那便更好。”


    “我们这辈子好好的,要什么下辈子。”萧莫辛擦拭干净,把手绢拿回去洗了一遍,拧干拿在?手心。


    江鸢回她:“说的是。”


    萧莫辛安静看?了她一会儿?,突然起身站在?床边,双手放在?腰间解开腰带,把衣服一件一件脱下,乌黑的长发和白皙的肌肤相互映衬,好看?极了。


    江鸢一下子来?了精神?,身体不由得发热发烫,双手撑着勉强坐起,目光想?看?,却又怕太过无赖,只能强迫自己抬头看?向萧莫辛:“你这是想?和同房吗?”


    “嗯。”萧莫辛解开最后一件内衬。


    随着白色的丝绸落地,江鸢顿时瞳孔放大,头一次害羞的转过了头。


    江鸢咳了声,“就?算要同房,也,也不至于这般吧,我可以自己帮你脱。”


    萧莫辛放下两侧绑着的帷帐,哗啦啦的落下,她上床掀开被子进?去,以上位者的姿势,趴在?江鸢上方,长发从圆润的肩头滑落下来?,落在?了江鸢的胸口。


    江鸢第一次见她这般,胆颤的想?后退,但后面根本无处可躲。


    “你,你。”江鸢结巴着。


    萧莫辛主动弯腰吻她,“怎么了,难得我主动一次,却这么害羞?”


    江鸢躲闪着目光,不敢往她身前看?:“以往你不这般,今日主动的有些,有些让人害怕。”


    最后一句,她几乎从嗓子咽说出。


    萧莫辛再次地神?靠近,好闻的香气?掺着她信息素的味道,一下一下的萦绕在?江鸢鼻息间,扰的她心神?不安,身子发热,撑着的手慢慢拿起,扣住了她光滑纤细的腰肢。


    触感一如既往的好。


    江鸢上下抚摸着,渐渐忽略了害怕。


    萧莫辛慢慢把江鸢压下,双手帮她脱下衣服,吻落在?唇上,舌尖相撞,熟悉的感觉传递过来?,江鸢闭上眼睛回吻,手臂用力,一个翻身,将萧莫辛反压在?身下。


    酒劲开始上来?,江鸢红了脸,热了身体,她坐起来?自己脱掉衣服,抓住萧莫辛的手撑在?头顶,弯腰俯身吻上的唇。


    萧莫辛主动回吻,甚至开始不安分?,江鸢被她的信息素影响,失了神?志,只顾埋头亲吻索要,发泄自己身心的欲/望。


    中途萧莫辛睁开了眼睛,她抬手抱着江鸢的脑袋,眼眸慢慢沉下。


    任由江鸢在?她身上留下各种痕迹。


    ——


    这一觉江鸢睡的格外沉,直到第二?日的下午才?缓缓醒来?,身子又乏又酸。


    “哎呀。”江鸢在?床上哼唧着,装了酒的脑袋真是疼,像是要裂开了一样。


    昨晚她是喝了多少啊。


    “醒了。”萧莫辛推开门进?来?,手里还端了一个玉瓷碗,想?来?是沆瀣浆。


    萧莫辛走过来?侧身坐在?床边,右手拿起玉勺,轻轻搅动着里面的汤汁:“昨晚喝了不少酒,起来?喝点沆瀣浆,解解酒。”


    江鸢没有力气?回她,坐起来?靠在?一旁,等着投喂。


    萧莫辛舀了一勺,递到嘴边吹了吹,才?喂给江鸢:“酒量也不怎么好啊,喝了三壶就?醉成?这样,下次还是少喝点。”


    “嗯。”江鸢乖乖张嘴喝下。


    第一口喝下,清凉的味道沿着舌尖滑过喉咙落进?身体,江鸢浑浊的脑子一下子百年清醒了许多,还想?起了昨晚的一点事情。


    江鸢眼神?锋利的看?向萧莫辛:“昨晚的清酒,你给我下/药了?”


    这不算是疑惑,而是质问。


    因为昨晚那酒是萧莫辛准备的,所以江鸢并没有起疑,可后来?越喝,她越觉得有一种熟悉的药味久久不散,这绝对不是清酒的味道,而像是民间的一种催/情/剂。


    “是。”萧莫辛并未否认,重新舀了一勺喂给江鸢,神?情过于坦荡。


    江鸢没喝,追问她:“为什么?”


    第118章


    萧莫辛从没有没想过要瞒江鸢, 她放下手中的沆瀣浆,说道:“我想要个孩子。”


    “孩子?”


    江鸢听?到这两个字,瞬间酒醒大半, 脑袋也不晕乎混沌了。


    她看着萧莫辛怔了片刻, 想明白后, 猛然坐直身子从床上翻腾起来,伸手扒开萧莫辛颈后的衣服看她的腺体。


    腺体……已经被标记过了。


    江鸢颤着放下手,现在才回忆起来, 昨晚萧莫辛不仅在那清酒里下了春/药, 还用了信息素, 所以自己才会那般失控。


    至于昨晚是第几次标记她的,江鸢实?在是没有?印象, 因为她每次都?喜欢咬萧莫辛, 而标记也不过是张嘴咬下的事情。


    江鸢瘫坐回去,双手捂着脑袋,不肯接受这个事实?。


    萧莫辛起身把沆瀣浆放在一旁的桌凳上, 折身回来时,居高临下看着她:“之所以瞒着你, 还用这种下三滥的方式, 是怕你拒绝。以前我是太后,要孩子着实?是在刀尖上行走,太过冒险, 可?现在我是皇上,要孩子继承皇位, 便?是理?所应当。”


    江鸢不听?, 手掌滑下来捂住耳朵。


    萧莫辛也不担心江鸢听?不到,继续说:“孩子生下来后, 我不会告知世人,也不会告诉她,她的娘亲是谁,她只需要知道她姓萧,母亲是萧国的开国女皇萧莫辛。”


    生孩子这么大的事情,她一个人就?决定了,还给自己偷偷下/药。


    江鸢放下手,从床上光脚下来,站在萧莫辛面前直视她,怒声愤道:“那你怎么知道昨晚,我就?一定会标记成功,我喝成那个鬼样子,可?能连腺体都?找不到在哪。”


    萧莫辛一如既往的平静:“是,你不行,所以你第一次失败了,但你不服气,一直到第四次标记成功才满意。”


    “我……”江鸢被堵住话头。


    江鸢气得火冒三丈,又不能凶她,气得转过身子,双手叉腰,整个人一点就?炸。


    这孩子哪能说生就?生啊,她又不是风筝,买回来玩玩,丢了就?丢了,大不了重新再买一个,这根本?是两码事。


    在江鸢胡思乱想的时候,一双手从腰间伸过来抱住她,后背贴来一个温热的怀抱。


    江鸢下意识紧绷身子,偏头看她。


    这个时候来苦肉计。


    “并非真心骗你,那日你小院那般坚定说不要孩子,我怕试探你,你察觉到会起戒心。”萧莫辛双手在江鸢身前扣紧。


    那日?


    算起来怕是去边疆的前一日吧。


    当时江鸢说的话,并非虚假,但也有?部分隐瞒,战场上刀剑无眼,若自己真的死在沙场,留她们孤儿寡母岂不是罪过。


    江鸢宁肯自己死后,萧莫辛重新再找一位良人,也不愿看到她们无依无靠,女儿从小没有?娘亲,就?像自己这一生一样。


    江鸢情绪明显平静许多,萧莫辛松开手,抓着她的胳膊,让江鸢坐在床榻上。


    怕她气急攻心伤了身体,还是坐着休息比较好。


    萧莫辛方才看不到,现在注意到她脸色苍白,没有?一点血丝,心中担忧,她皱起眉头,转身出去,让小山去上典膳局做些补气血的饭食送过来。


    等折身回来,江鸢却已躺在床上,面朝里面,蜷缩着身子,不愿和?她讲话。


    萧莫辛心软不忍,挨着床边坐下,拉过薄被轻轻给她盖到肩头:“若真怀了,孩子的事我会操办好一切,你要是想看她,随时都?可?进宫,我不会不让你见?她的。”


    江鸢半晌不吭,许久后重新坐起来,认真看着萧莫辛,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若我们是明媒正娶,我岂会不愿与你有?个孩子?但你我身份有?别,我做不来她堂堂正正的娘亲,这和?我有?爹有?娘,但却像没有?一样有?何区别?”


    萧莫辛毫不犹豫回答她:“生在皇家?,命就?如此,她既然享受了万人敬仰,自然也要失去一些,总不能什么都?要拥有?。就?像你一样,现在让你选择,你是选择我,还是选择让你爹娘和?好,你回去陪在他们身边?”


    “我……”江鸢哑口?无言,随机反驳她:“你这是歪理?。”


    萧莫辛伸手摸着她的脑袋,揉揉捏捏的安抚道:“好了,既然已经标记,就?不要想太多,万一你不行,我没怀呢?”


    江鸢和?她犟嘴:“不怀最好。”


    萧莫辛冷了脸色,抬手推着她的脑门?,一下子把江鸢推倒在床上,起身往外走:“等会儿典膳局会来送饭菜,记得吃。”


    江鸢:“……”


    就?她这样的母后,女儿得天?天?被气哭。


    自从这日之后,江鸢每晚都?要来一趟永安殿,想知道她是否怀上,从她的期望来说,自然不怀上更好,让孩子少受些苦,但若不怀自己的,萧莫辛会找别人吗?


    这两个问?题一来一回的纠缠着她,每天?纠结的愁眉苦脸,萧莫辛也看得她心烦,每每都?是直接忽视,眼不见?心不烦。


    深夜,萧莫辛洗完澡回来准备躺下歇息,江鸢坐在床榻上,眼睛直勾勾盯着她的腹部看,“你说,她已经在了吗?”


    “过几天?就?知道了。”萧莫辛走到床边,脱掉鞋子放在一旁。


    “过几天??”江鸢主动掀开被子,往里面挪着:“过几天?太医就?能把脉把出来了吗?”


    萧莫辛侧身躺下,看了眼她单纯真挚的眼神,没回答问?题,反而问?道:“你之前不是在都?城里号称纨绔子弟吗?喜欢了那么多姑娘,连这种事都?不知道?”


    江鸢连忙照顾着给萧莫辛掖好被角,“我只摸过人家?小姑娘的手,又没碰过。”


    “那你自己再想想。”萧莫辛缓缓闭上眼睛,歇息入睡了。


    江鸢刚想再问?,低头一看她睡了,便?没敢再打扰,认真支着下巴思虑此事。


    女子怀孕前有?什么前兆呢?


    今夜月色明亮,帷帘没放,萧莫辛睁开一只眼睛偷偷看她,唇角无意勾起,笑的宠溺,但以后孩子定不能交给她照顾。


    十日后的清早,江鸢早早从永安殿起来和?萧莫辛一起忙前忙后,直到吃早膳的时候,她才语重心长?的说:“我觉得是怀了。”


    萧莫辛喝了口?鱼汤:“何以见?得?”


    江鸢甚是专注道:“你上次来月水是在一个半月前,若是推迟,便?是怀孕了。”


    “不笨啊。”萧莫辛轻笑着。


    “那你是,真的怀了?”


    江鸢伸手去摸萧莫辛的腹部,不敢相信这里真的会有?一个小生命在哪里。


    萧莫辛打开走她的手,搅着碗中的热粥:“怀没怀,还要再过些时日才能确定,这时候先养着身子,万一呢,是吧?”


    江鸢看着她的腹部移不开视线:“嗯。”


    一个月后,萧莫辛被把出了喜脉,但她并没有?叫宫中的太医,而是让小玉把的。


    小玉虽然习武,可?平日里也懂些医术,尤其是这简单的喜脉,她还是能把出来的。


    萧莫辛收起袖子落在身前,厉声吩咐道:“此事绝对不可?外传出去一点风声。”


    小玉双腿弯下跪在萧莫辛面前,低头道:“请皇上放心,奴婢一定守口?如瓶,若有?一点风声透露,奴婢定当自杀谢罪。”


    “出去忙吧。”萧莫辛说。


    小玉再次颔首:“是。”


    萧莫辛缓缓抬手落在腹部上,眼神愈发柔情,这里有?她的孩子了。


    晚上江鸢马不停蹄赶到永安殿,但就?算再怎么着急,到了门?口?,也得先让小山进去禀告过后,江鸢才大步跨着进去。


    江鸢大步跨过永安殿的门?口?,二话不说关上门?,转身小跑到萧莫辛身前说道:“我给你把把脉吧,今日姚星云带我去医馆学习如何把喜脉,刚好能派上用场。”


    萧莫辛看奏折的手被她拉过去放在手心,江鸢学着大夫把脉的样子,食指、中指和?无名指搭在萧莫辛的脉搏处。


    她把着脉,萧莫辛却好奇的问?道:“姚星云怎么会带着你去把脉,你怎么和?他说的?”


    江鸢还在摸她的脉象,被这么一问?,连忙解释说:“我没有?和?他说,是姚星云的夫人被把出了喜脉,他也想学学,于是就?把我拉上了。你放心,我不傻,每次进宫都?是熄灯歇息后,或者和?管家?说出来听?曲,更别说怀孕这么大的事情了,我没和?任何人提过。”


    “那就?好。”萧莫辛悬着的心放下。


    江鸢专心给她把脉,大夫说,平脉的特征是节律均匀,脉象比较平和?,而喜脉的特征是如行云流水,一汩汩的涌来,比较欢快,三指指腹会有?鼓动的感觉。


    咚,咚,咚。


    这脉象怎么和?大夫说的一样。


    所以,这是喜脉……


    江鸢难以掩饰的震惊从眼神从流露出来,她不敢相信道:“你,真的怀了?”


    萧莫辛笑着:“你不是把出来了吗?”


    萧莫辛把手拿回来,继续看奏折:“今天?让小玉看了看,她也说是喜脉,此事目前你知,我知,还有?小玉知,切莫让旁人知道了,等她出生了,才能公之于众。”


    “好。”江鸢还在恍惚中。


    她竟然就?这样一不小心当娘亲了。


    江鸢不可?思议的慢慢蹲下,不顾萧莫辛的阻拦,趴在她的腹部,用耳朵贴上:“你说,她现在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什么?


    萧莫辛竟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她无奈的伸手抓住江鸢的发髻,忍着说:“这才一个多月,人形都?还未必成,若是能听?到你说话,我生的岂不是一个怪胎。”


    江鸢不乐意:“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女儿。”


    萧莫辛松开手:“你之前不是不愿要吗?怎么却这般爱护了。”


    “那你都?已经怀了,我能怎么办,总不能说我孩子的不是。”江鸢继续趴上去听?,“你别说话,我再听?听?。”


    萧莫辛:“……”


    第119章


    新朝建立之?初, 萧莫辛并没有对前朝之人赶尽杀绝,保留了大部分江家人的血脉,就连她朝堂上的政敌江郑平都没有杀, 至于原因, 和江鸢无关, 她是为了江正清。


    江正清这些年一直在边疆守关,劳苦功高,杀了江郑平, 江正清若是心生恨意造反, 到时边疆叛乱, 又将是一场血战,而且她更不可能让江鸢去边疆平叛。


    江郑平只能留着, 但萧莫辛暗中消减他的权力, 只给了一个虚职。


    另外,她下旨将江正清调回都城。


    他劳苦功高,可?在边疆又功高盖主, 留在那里?,终究是隐患。


    始元元年十月, 各地陆陆续续叛乱, 反抗萧莫辛篡取江氏王朝,骂她是窃国贼。


    先前?平定边疆战乱之?时,江鸢曾推荐了一些边疆可?用的将士, 萧莫辛让她一一详说这些人的性情,打算用他们去平叛。


    第一, 这些人在边疆的时候常年不受江家人重视, 受的苦要比得?的功多,心里?有怨气, 第二,他们常年在边疆作战,心狠手辣,手起刀落,用他们平叛再合适不过。


    于是在十一月,萧莫辛亲自监督国库,整顿军队,一连提拔几十人出?兵平乱。


    上官昭也被安排前?去平乱,不过他去的主要目的是监战以?及奖惩,除此之?外,萧莫辛还派了殿前?司一万人马去平叛。


    这是萧莫辛对姚崇的试探。


    先前?他一直跟着江怀负,想一家独大,如今改了新朝,萧莫辛需要知道姚崇的心究竟是在前?朝,还是在她这里?。


    姚崇何尝不知道萧莫辛的意思,但如今人在屋檐下,江家又大势已去,为了保存姚家,他只能听从萧莫辛的吩咐,出?兵平叛,并且还要打出?一定的成就。


    平叛之?时,萧莫辛派人看守长公主府,把江鸢禁足在郡主府,不许外出?。


    都城内明明人心惶惶,但萧莫辛依旧正常上朝,安抚民生,仿若对叛乱一事置若罔闻,朝中的大臣们那是打心底里?害怕,胆战心惊,这位皇上的心思还真是难猜。


    散了朝,萧莫辛留下朝中几名?大臣前?去宣德殿,其中就有林耀。


    林耀是反对萧莫辛改朝的人,也曾在朝堂上公然说过此事,但萧莫辛并没有生气,毕竟林耀是前?朝的亲臣,有此心态正常,不过只要能给她办事就行。


    于是萧莫辛特意对林耀说:“前?朝之?时,朕只是太后,你却言听计从,肝脑涂地,如今换了新朝,朕是皇上,你却不愿意了?怎么,你不是一个忠君之?臣吗?”


    林耀回道:“您这是巧言令色。”


    萧莫辛也回他说:“朕是巧言令色,但朕一直都为百姓做事,减赋税、减徭役,惩治贪官、恶官,赈灾救灾,全?部亲力亲为。林大人,你自诩是个父母官,可?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到底是在当?一个父母官,还是在当?一个只愿忠于天子的忠君之?臣?”


    “这……”林耀一时间无话可?说。


    萧莫辛:“若是林大人现在想不明白,还是回去好好想想,等你想通了,再来见朕。”


    林耀深色沉重的离开了宣德殿。


    萧莫辛见完林耀,又见了朝中的其余几位大臣,和她们商议朝中的一些事情,等回到永安殿,已经?到了午时。


    小玉让尚膳局那边准备了午膳,等萧莫辛回来后,午膳也已经?到了永安殿。


    “回来了。”江鸢起身迎住她。


    这几日江鸢对外是说被禁足在郡主府,但实际上她只有白天在府中,晚上都在永安殿。


    江鸢上前?扶着萧莫辛的胳膊,关心她腹中孩子:“虽然现在天冷,你穿的多看不出?来,但也是有三个月的身孕了,每天还这般疲惫,有些事该放下,还是要放下。”


    “那你要帮我吗?”萧莫辛有意问她。


    江鸢扶着她坐下,把人参燕窝粥端到跟前?,轻轻搅动热气:“我现在被你禁足在郡主府,能帮你做什么?出?兵平叛,还是像江郑平一样?,在朝中摄政?”


    江鸢舀起一勺粥慢慢吹凉,等递到萧莫辛嘴边时,才发现她眼神怪异的看着自己,嘴唇还有若无若有的笑意,挺瘆人。


    下一秒江鸢反应过来,试探的问道:“您,不会是真的想让我摄政吧。”


    “嗯。”萧莫辛抬手握住她的手腕,把粥递到自己嘴边,张口慢慢喝下。


    味道不错,对身体也好。


    萧莫辛自己接过江鸢手里?的粥,轻轻舀一勺吹着说:“如今文武百官还需安抚,用他们每个人之?前?,我都要深深思虑一番才能下决定,实在是头疼。唯有你,是我最放心的,所以?我打算提拔你为宰执,权倾朝野,做起来事来要比我简单轻松许多。”


    “你不怕我反?”江鸢给她夹菜。


    萧莫辛这次反应倒很平常:“我腹中有你的女儿,你若是反了,复辟大梁,等江永承坐上皇帝,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我杀死,连带腹中的孩子,你愿意吗?”


    “那自然是不愿。”江鸢细心挑选着鱼刺,“再说了,我对江家人没什么感情,当?然是你和孩子更重要,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而且如果真的做了宰执,不仅能为你分忧,关键是能让你好好养身体。”


    萧莫辛嗯了声,乖乖把粥喝完。


    早在先朝的时候,萧莫辛就想把徐蔺之?除掉,但一直没有找到机会,现在除掉他,不需要找任何理由,只需一个告老还乡。


    晚上戌时,萧莫辛还在看奏折以?及平叛的战报,江鸢看不下去,起身走过去,将她手中的奏折拿走,弯腰把人抱起。


    江鸢冷脸道:“天色已晚,你早些休息,不许再看那些奏折。你若是实在放心不下,我在旁边一字一字给你念出?来。”


    萧莫辛被迫靠在她怀里?,笑道:“以?前?也没见你这么关心我,有了女儿后,你倒细心百倍,还知道给我念奏折。早知如此,我就早些怀孕,让你进入朝堂。”


    “这怎么能相提并论?。”江鸢慢慢把萧莫辛放在床上,给她盖好被子。


    之?后她折身回去,把高凳搬到床边,又去把萧莫辛没有看完的奏折全?部搬过来,说道:“你没有怀孕时,我也对你关心备至,只是你自己不知道而已。”


    “是吗?”


    萧莫辛侧过身子笑意盈盈的看她。


    江鸢翻开第一本奏折,先给她看一眼:“这是邳州的战报,说打的不错,差不多已经?平叛结束,所有贼人全?部除掉。”


    “嗯。”萧莫辛认真听着。


    江鸢拿起红笔批阅,批阅过后,依旧拿过去让萧莫辛看,毕竟她是皇上,再怎么信任自己,还是要让她过目一遍。


    江鸢把批阅过的奏折放在旁边,拿起第二个奏折打开,也是打了胜仗的战报,看来此次平叛,这些人为了取得?军功,在军中站立脚跟,一个个都还挺拼命。


    批阅过后,放在一旁。


    有江鸢帮她处理朝中政务,萧莫辛的确轻松许多,原本要看一晚上的奏折,不到半个时辰便?批阅结束。


    江鸢把所有批阅过的奏折全?部放回原处,洗过手后,回到寝卧脱鞋上床,躺在另外一个被窝里?,她怕自己睡姿不好,晚上睡觉碰到萧莫辛,所以?单独腾了出?来。


    寝卧内慢慢安静了下来,萧莫辛听着外面?萧瑟的风声,想了些什么,扭头看向江鸢,却发现她侧着身子,一直在看自己。


    江鸢以?为她有事要和自己说,凑过去关心道:“想喝水,还是想出?恭?”


    萧莫辛从被子里?伸出?手,抓住江鸢的胳膊,柔声道:“今天晚上能抱着我睡吗?等我睡着了,你再回去。”


    “好。”江鸢一点?都不拒绝,抬手掀开萧莫辛的被子钻进来,把她抱进怀里?,手不敢搭在腹部,只能抓着她的手。


    江鸢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睡吧,有我在呢,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嗯。”萧莫辛躺在她温暖的怀里?,闭上眼睛时,一滴热泪从眼角慢慢滑落。


    这算是三生有幸吗?


    今晚夜里?起了风,吹得?呼呼作响,但萧莫辛在江鸢怀中很快便?睡着了。


    江鸢时不时关心的看着怀中人,约莫一炷香后,见萧莫辛睡着了,她慢慢退回自己的被窝,但拉着的手没有松,怕她半夜惊醒,以?为身边没人。


    翌日,萧莫辛上朝,她以?徐蔺之?懈怠职责,勾结前?朝之?人为由,罢了他的官职,并且牵连九族。


    徐家九族人,皆不可?在朝中为官,除了心系百姓的好官之?外。


    萧莫辛之?所以?不杀了他,也是在告诉其余有反心执人,她不是一个杀人如麻的皇帝,但是若触碰到底线,定当?格杀勿论?。


    刚罢了徐蔺之?,萧莫辛便?立刻提拔江鸢为宰执,朝中文武百官听到时,一个个都觉得?甚是不可?思议,在朝下议论?纷纷。


    这江鸢是长平王的女儿,还是先朝郡主,让她做新朝宰执,万一她有反心……


    萧莫辛对此解释说:“江大人平岭南、安边疆,又多次冒死谏言,朕喜欢这样?的忠臣,更何况她已经?是不是前?朝的郡主,而是朕的宰执,朕应当?重用。”


    江鸢被召见至朝堂上,她身着红色官袍,手持朝笏在众人的注视下走进来,可?谓是意气风发,神采飞扬。


    她跪下大声道:“微臣,定当?为皇上和百姓竭尽全?力,不枉皇上盛恩。”


    萧莫辛:“好,朕期待宰执大有作为。”


    江鸢从地上起来,转身走到朝堂上所有文官最前?面?,慢慢转过身子,从今日起,她就是这文官之?首。


    第120章


    进入凛冬, 各地战乱减少了许多,萧莫辛借此大赦叛乱,凡有悔意之人?, 皆可签下悔意书, 返回家中陪家人过年。


    为了不让受到悔意之人遭到叛军报复, 萧莫辛特?意让各地官员里动之以理,晓之以情,说放了他?们出去, 是想让他?们过个?年, 没别的意思, 你们要是明年再反,可以继续用他?们, 要是杀了, 以后能用的人越来越少。


    各地叛军听到这番话,有感?动的,也有骂萧莫辛使苦情计, 挑拨离间。


    不管如何,各地叛军情绪被安抚不少。


    今年下第一场雪的时候, 整个?宫内都铺满了白色的雪花, 红墙白砖甚是好看。


    萧莫辛已怀胎五月,开始显怀,但?她坐不住, 穿了件厚重的披风,让小玉搀扶着在宫中散步散心。


    江鸢刚好进宫中有事要禀告, 没想到在去宣德殿的路上遇见了她。


    两人?四目相对, 萧莫辛笑着,在雪地如盛放的玫瑰, 而江鸢握着奏折大步走来,靠近时,低声叱责道:“如此大雪,路上甚滑,怎么还出来,要是不小心摔倒怎么办?”


    萧莫辛攥着小玉的手,提了提解释说:“有小玉在,你还怕我摔了?”


    江鸢没吭声,走到萧莫辛跟前,把手中奏折双手递上:“这是两广地区加急送来的文书,上面说自从上次岭南平叛,重新安置两广,再加上皇上的一些英明举措,今年市舶司所收高达百万贯,已经是史上之最。”


    “竟然?这般好?”萧莫辛真是意想不到,接过奏折,打开看着里面的内容。


    江鸢回道:“两广临近海边,海上贸易频繁,所得之税自然?不低,恐怕把整个?两广地区的官员都给喂饱了,也能?留下许多,看来当初你去岭南这一行,的确是应该的。”


    萧莫辛合上奏折还给她:“虽然?喂饱了,但?我们也要赏,不能?让人?家白干。这批银子非常重要,从两广运送到都城的时候,让禁军安排一马兵马接送,同时吩咐各道禁军,让他?们再抽调一万兵马,沿途护送。”


    “是。”江鸢接过奏折。


    公?事谈完了,江鸢跟在一侧,陪萧莫辛在宫中转悠,脚下的大雪被清理在两侧,走起来非常方便?。


    两人?走了一会儿,萧莫辛突然?说道:“先朝那位太皇太后,我打算安排她回老家,毕竟是前朝的太皇太后,一直在宫里住着算什么?我看着也心烦,她也提心吊胆。”


    “可以。”江鸢赞同。


    这太皇太后在宫中待了十几年,从未踏出过宫门一步,当初她本想在梁文帝死后,利用小皇帝临朝听政,没想到半路杀出一个?萧莫辛,所有计划都归为一场空。


    看着她现在的模样,有时候江鸢在想,如果萧莫辛失败了,恐怕那位前朝太皇太后的下场,就是萧莫辛的下场。


    江鸢想着,问她道:“那,永承呢?”


    他?是大梁最后一个?皇帝,说是不将其赶出宫内,可也算一种间接的软禁。


    萧莫辛:“永承?继续留在宫中吧,他?娘生前与我是好友,他?也是我一手养大的,说杀就杀了,我到九泉之下也无颜面对他?的娘亲,不过前提是,他?得安分。”


    不安分的人?,情分再重,留着也是祸害。


    江鸢明白她的意思。


    话说到这里,萧莫辛又多说了一句,她吩咐小玉:“小玉,等会儿你去给宫里的人?传几句话,所有宫人?要对他?客客气?气?的,谁要是在背后嚼舌根,朕就割了谁的舌头。”


    “是,皇上。”小玉领命。


    今年过年,萧莫辛吩咐把宫内上上下下装饰的喜庆一点,毕竟是第一年,要过的与众不同,方能?彰显威严和大气?,


    萧莫辛还宴请了文武百官带着家人?一起进宫,无论?男友老少都可以跟随入席,各种山珍海味,好吃好喝招待,位置不够了,就让人?摆放大圆桌,挂上红灯笼。


    一时间,宫内歌舞升平,莺歌燕舞,热闹非凡。


    江鸢家中没什么人?,她带了师公?和杜晓婉来,两人?第一次参加如此盛大的宫中宴席,还是坐在江鸢身边,抬头一看就是皇上的圣颜,紧张的连吃饭都不太自然?。


    江鸢哎呦一声,给她们夹菜:“让你们来,是过年吃饭的,不是干坐的。今日王宫内做的饭菜可都是山珍海味,民?间吃不到,你们要是不吃,那可就浪费了。”


    杜晓婉和师公?这才动了筷子。


    中途,江鸢起身过去江怀负身边,抱了抱小表妹,她穿着红色的棉袄,脑袋上扎了两个?小丸子,抱着甚是可爱。


    想来她和萧莫辛的女儿也应当是如此。


    江怀负提了提女儿的衣领,和江鸢说:“鸢儿,今年是不是也该考虑一下婚事了。”


    她的年纪,早已过了成婚的时候,身边还有不少人?要给她介绍。


    江鸢低头喂着表妹糕点,抬头看向江怀负:“我对成婚一事没有什么想法?,这一辈子前半生过得乱糟糟的,每一步都走的猝不及防,之后想慢慢来。”


    江怀负颇为感?叹,她叹了口气?:“是啊,事态的变化总是超出我们的想象。”


    大梁王朝的那些记忆还历历在目,仿若就在昨天,没想到一转眼,竟变了天,当初的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皇嫂竟有这般心思和野心,兵不血刃便?……


    江鸢知道江怀负不甘,心中偶尔还想着复国?一事,但?萧莫辛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表妹在怀里吵闹的要去找娘亲,江鸢松开手,她跑着去了林霜怀里,林霜抱住她,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


    江鸢理了理衣摆,和江怀负说了一件事:“姑姑,你知道皇上当初为什么反吗?”


    “为什么?”


    难道不是皇嫂自己的野心吗?


    江鸢把十几年前的一件事告诉了她:“皇上曾经和我说过,十几年前她嫁给梁文宗大婚那天晚上,梁文宗曾捅了她一刀,那到刀捅的很深,差点要了她的命。”


    “你,你说什么?”


    江怀负满脸不可相信,这件事她还是第一次听说,再说,这怎么可能??


    江鸢轻笑:“这件事可能?很少人?知情,但?姑姑应该知道,那时候宫中说皇上和前朝一位太医的事情,那位太医之所以和皇上亲近,就是因为,她在大婚那晚救了皇上。”


    江怀负震惊无措,整个?人?都在发抖。


    皇兄竟然?,竟然?捅了皇嫂一刀。


    “所以姑姑,所有一切种下的果,皆是有因的。”江鸢说完这句话,起身离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安安静静的待着。


    嘭,漆黑的夜色中绽放出一束烟火,接着更多的烟花在宫内如数绽放。


    所有人?仰头看去,脸上挂着笑意。


    今夜的烟花,要比以往都要壮观,整个?天空都是绚丽的亮光,映在每个?人?的脸上,就连跳舞的舞女,萧莫辛都让她们停了下来,一起欣赏此时此刻的盛况。


    百姓应当与她一起欢庆。


    等晚宴结束已经很晚了,这次江鸢没有直接留下,而是先把师公?和杜晓婉送回来,她在家中洗了澡,换了身衣服,才往返折回永安殿,陪萧莫辛一起过年。


    萧莫辛知道她会来,虽然?眼皮打颤的厉害,但?还是坚持着没有睡。


    外面不知不觉又下了一场雪,江鸢冒着风雪前来,到门口时,她没立刻进去,而是先脱了棉裘把雪拍掉,站在暖炉面前,把身子暖热了,才去寝宫里面见萧莫辛。


    萧莫辛怕睡着,拿了一本书在看,听到门外的动静,放下手中的书。


    江鸢先敲了敲门,才推开进来,看到屋子里烛灯映亮,她半依靠在床头,手里拿了一本书,像是一直在等自己。


    “这么晚,就别等了。”


    江鸢走进来,关?上门,然?后检查了一遍门窗,确认没有漏风,才折身过来。


    萧莫辛神色温和:“要等的。”


    江鸢站在床边低头看着她,笑了一声,解开腰带走到衣架前,将衣服挂好。


    之后她又站在暖炉前,暖了暖身子。


    江鸢回来后,脱鞋翻身上床,手伸进被子里摸着她的腹部?,心里突然?间又一种难以言喻的感?情,不真实,但?又是真的。


    萧莫辛抓住她乱摸的手:“今天晚上和江怀负说什么了,看你后来情绪都不太对了。”


    晚宴上的上千人?,萧莫辛在乎的只有一个?人?,不算监督,只是忍不住想看她而已。


    “聊了些家事,她提了一句我成婚,被我搪塞过去,后来我把当年梁文宗在大婚之夜捅你一刀的事情告诉了她,她很震惊,但?也知道你为什么要反。”江鸢说。


    萧莫辛轻轻抚摸她的手掌,外面风雪寥寥,听起来有些瘆人?:“我不在乎江怀负的想法?,她也不必在乎我想什么,若不是因为你念情,我想,我不会留着她的。”


    江鸢笑着叹口气?:“这种话怎么说的这么随意,大过年的,咱不提了。”


    萧莫辛见她故意打着哈哈,直白问道:“我话说的难听,你心里难受,为什么不肯反驳一两句,因为我怀着我们的孩子吗?”


    被她这么一问,江鸢还有些吃惊,她低头埋在萧莫辛的肩头,如实说:“别乱想,和孩子无关?,前朝的有些人?对我来说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但?对你来说,是随时可能?造反的叛贼,我太护着,你心里会起疑心,但?又因为我,你不能?随意杀了,所以不如不提。”


    萧莫辛心里涌来愧疚和心疼,侧身抱着她:“对不起,对不起。”


    她接连说了两声。


    这些年,着实亏欠她不少。


    江鸢抬头亲了她一下,笑道:“不用道歉,当初没有你把我从江家救出来,也不会有我现在,只是我可以提个?意见吗?”


    “你说。”


    萧莫辛现在什么都能?答应她。


    江鸢说:“等孩子出生以后,我们多出宫走走好不好,我也想和你,和孩子一起在外面赏赏花,看看风景,体会一下……”


    后边的话江鸢突然?说不出口了,有些矫情,还有些异想天开。


    萧莫辛知道她没说话的话是什么,点头道:“我答应你,你想去我们就去。”


    “好。”江鸢亲了亲她。


    两人?相拥着歇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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