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1 章


    高无庸是当年皇上拨给四爷的管事太监, 出宫前也曾在皇上跟前侍奉十余年。


    就算是老道如他,听闻这话也是微微愣了一愣。


    他仔细一想,这等?事也唯有弘昼做得出来。


    弘昼却?丝毫不觉得自己这话有什么问题,继续道:“阿玛小气的很, 从前凡事就不?离‘规矩’二字, 如今被皇玛法立为太子之后?, 就更是慎言慎行起来。”


    “当初小嫂嫂进门没办酒也就算了, 可嫂嫂却?是哥哥的正妻,自该八抬大轿, 风风光光将人娶进门的。”


    “万一嫂嫂因为这件事影响与哥哥的关系,夫妻之间生了嫌隙, 那该怎么是好?”


    这话说的连高无庸都觉得好像有那么点道理。


    进了腊月,弘历就风风光光迎娶了富察·容月进门, 皇孙娶妻,与常人并无太大的区别。


    这日一大早,弘历就骑着?骏马前去富察府上。


    弘昼与弘暾等?人是迎亲队伍之一,几个高大俊朗的少年骑在马上,纵是寒冬腊月, 大雪不?断, 但街上也挤满了围观的人群, 一个个是议论?不?已:“前头那新?郎官可是太子爷长子,瞧着?怪俊的咧!”


    “叫我说, 后?头那位阿哥才好看,是这一众小阿哥中?最好看的!”


    “这人大概是太子爷的次子弘昼小阿哥, 原先我就听人说起?过他, 说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混世?小魔王,如今一看怎么和传说中?不?大一样……”


    众人是议论?纷纷。


    一些以貌取人的女?眷更是连声辩驳, 直说相由心?生,那混世?小魔王的话定是污蔑弘昼的,像弘昼这样的孩子定是最乖巧最懂事的好孩子。


    这些话,弘昼并没听见。


    当然,就算他听见了也会觉得这话是半点问题都没有的。


    以弘历为首的一干人是浩浩荡荡来到富察府,因弘历身份尊贵,富察·容月的那些兄弟并不?敢为难他,装模作样考问他几句,就将人放了进去。


    接下来则是接亲,拜别父母。


    站在一旁的弘昼见好几次富察福晋是眼圈都红了,说话声音也有几分颤抖,也跟着?动容起?来。


    弘历正色道:“还请岳母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对容月,不?会叫她受半点委屈。”


    弘昼默默将这话记在心?里,想着?以后?弘历若是惹富察·容月不?高兴,他定要将这话念叨一遍又一遍的。


    很快,弘历就带着?新?娘子富察·容月回到了太子府。


    娶正妻不?比娶侧福晋,自然是要风风光光的。


    纵然德妃娘娘正病着?,但太子府依旧是热闹非凡。


    弘昼是当仁不?让帮着?四爷招呼着?男宾,甚至对上他最讨厌的年羹尧,都想着?今日职责所在,对上年羹尧都是笑脸相迎。


    要知道从前因李四儿的关系,他最讨厌的人可是隆科多。


    但自从年羹尧设计算计了弘昌后?,他最讨厌的人就变成了年羹尧。


    当初一事,弘昌固然有错,但毕竟弘昌年纪尚小,阅历不?足,哪里抵得上年羹尧这等?老奸巨猾的老狐狸?


    如今老狐狸·年羹尧是拍着?弘昼的肩膀道:“……如今弘历小阿哥成亲了,下一个就要轮到你了,你得加把劲才是,咱们也能早日过来喝喜酒。”


    弘昼是笑眯眯道:“那就借年舅父吉言了。”


    他能做到对年羹尧如此已是难得,寒暄几句后?又去招呼别的宾客。


    很快皇上也赏了一柄玉如意下来,寓意弘历与富察·容月婚后?生活吉祥如意,和和美美。


    弘昼站在一旁,乐和的像个二傻子,已幻想起?自己的小侄儿侄女?出生会是什么样子。


    弘昼正想的出神,却?叫人撞了撞胳膊。


    他扭头一看,就对上了隆科多那张笑眯眯的老脸。


    呵,大喜的日子,真?是晦气!


    但弘昼是个乖孩子,耐着?性子道:“舅公,有什么事吗?”


    隆科多似乎早已忘了当初在弘昼跟前拽的像二五八万的样子,如今态度卑谦,笑道:“弘昼,可否借一步说话?”


    弘昼想了想,还是答应下来。


    他倒是想看看隆科多到底想做什么。


    到了僻静处,隆科多从怀中?搜出一个荷包来,含笑道:“弘昼,这荷包里有五万两银子的银票……”


    这话说的可将弘昼吓得连退几步,看着?那厚厚一摞荷包,却?还是决绝别过脸去:“舅公这是做什么?”


    “您是个聪明人,该知道弘昌堂兄被圈禁一事,年舅父是功不?可没,怎么,您这是打算也将我关起?来的意思?”


    “无功不?受禄,您的银子我可不?敢收!”


    他就差直说,这隆科多比起?年羹尧来,两人坏的是半斤八两。


    隆科多面上笑意依旧和蔼,低声道:“你看你这话说的,难道我是年羹尧纳等?人?”


    说着?,他更是不?由分说将荷包往弘昼手心?里塞,声音是愈发低了:“更何?况你也不?是弘昌,你聪明过人,谁能算计到你身上?”


    弘昼微微颔首,觉得他这话很有道理。


    可弘昼却?是没伸手接过银子。


    他又不?傻,做梦都梦不?到隆科多送这么大笔银子给自己用的好事儿。


    更不?必说佟佳一族早不?比当初,五万两的银票对隆科多来说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隆科多继续道:“……你放心?,拿钱办事,这银子也不?是白?送给你的。”


    “想当初我一时?糊涂,与廉亲王等?人来往过密,惹得太子爷不?高兴,如今我几次与太子爷示好,可太子爷都不?愿搭理我。”


    “人呐,谁没糊涂的时?候?我知道太子爷最疼爱的就是你这个儿子,还望你在太子爷跟前美言几句。”


    “不?管怎么说,我可都是太子爷的舅舅。”


    “若是我与太子爷能够冰释前嫌,定会再给你送五万两银票来的。”


    弘昼心?动了。


    很是心?动的那种。


    前前后?后?加起?来,那可是十万两银子啊!


    他想了想,毫不?犹豫就将这银票收了下来,更是大言不?惭道:“舅公,您放心?好了,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


    他想的明白?,如今没有人证没有物证,就算隆科多大肆宣扬这件事,也得他承认才行?啊!


    怀中?揣了五万两银票,弘昼是心?情愈发好,招待起?宾客来是愈发用心?。


    众人见状明面上是夸赞不?已,私下却?是议论?纷纷,说什么“看不?出弘昼小阿哥能力如此卓越”之类的话。


    原本一个个人是算准了四爷会将弘历立为世?子的,可如今看到弘昼这般,又拿捏不?准起?来。


    要知道站队这等?事是宜早不?宜迟,毕竟等?着?人家成了热灶,你再巴巴凑上前去,人家哪里会记得你?


    这些日子不?光弘历的外祖凌柱成了热灶,甚至连钮祜禄一族的七大姑八大姨都成了众人争相巴结讨好的对象。


    不?过钮祜禄格格早就与凌柱说了,越是这个关头越是得慎言慎行?,一个不?小心?连累了弘历不?说,甚至还会连累到四爷。


    ***


    弘昼从早到晚,足足忙活了一整日。


    等?着?他眼睁睁见着?弘历步入洞房后?,这才长吁一口气,颇有种终于将自己的傻哥终身大事操心?好了的感觉。


    可他来不?及歇息,又径直去了四爷书房。


    四爷的书房仍是灯火通明。


    看到这一幕,弘昼忍不?住直摇头,觉得四爷在儿子大喜这日晚上还要看折子,实在是忒惨了点。


    弘昼进去时?,四爷正皱着?眉看折子,听见响动这才抬起?头:“弘昼,你怎么来了?”


    说起?来今日弘昼竟比他这个当阿玛的还要忙些。


    他为弘昼感到骄傲的同时?又有些心?疼起?弘昼来,这孩子,何?曾对什么事情这般上心?过?


    弘昼见四爷面色微红,并没有喝多的样子,只觉得当太子真?是好,竟没人敢劝酒。


    他便将今日隆科多给他五万两银票的事情讲了出来,讲归讲,说归说,他也只是将这笔银子过了明路而已,半点没有将银子拿出来的意思:“阿玛,我觉得舅公的话您可以好好想一想。”


    “自九叔去世?后?,自您讲三哥过继给八叔后?,京城上下是流言纷纷,说您心?肠狠毒,冷血无情……还有些更过分的,想必我不?说您也能够猜到。”


    “纵然舅公有错,却?也是您名义上的舅舅。”


    “您若是与他重修旧好,旁人见了肯定要夸您一句有情有义的,您也能趁着?这个机会拉拢拉拢人心?,叫旁人看看您的容人之量。”


    “这样对您也好,我也能收了银子,可谓是两全其美!”


    四爷方才皱眉正是因为收到密折,说是老八正联合了大臣准备奏他一个“不?孝不?悌,罔顾人伦”的罪名。


    他虽知道皇上会相信他,但有些流言蜚语传出来,还是够他好好喝一壶的:“你这话说的是真?心?为我打算还是舍不?得那十万两的银子?”


    弘昼想了想,认真?道:“阿玛,难道这两个原因冲突吗?”


    “我们父子实现双赢不?好吗?”


    “有道是您好,我好,大家好!”


    这话把四爷说笑了,没好气道:“你想的倒是挺好的,可是弘昼啊,你想过没有,若是你舅公投诚是故意为之,想要博取我的信任怎么办?”


    “当初他那爱妾李四儿去世?,他差点就跟着?一起?去了,这笔帐,他是无论?如何?都会与我们算的。”


    第 122 章


    弘昼点点头, 赞同道:“阿玛,可谓英雄所?见略同,您和我想的一样。”


    “不过这对您来说可不是坏事?儿,到时候众人看到您的容人之量, 再一看, 舅公出尔反尔, 是个真小人, 再有那等聪明?的,大概也会猜到这件事与八叔有关系。”


    “这下, 既然涨您威风,又能坠八叔气焰, 我还能收下十万两银子,岂不是一举多得?”


    四爷扫了他一眼:“我看你说来说去?, 就?是舍不得那十万两银子。”


    弘昼正色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一没偷二没抢,喜欢银子可没有错!”


    “况且如今哥哥算得上您的长子,他成亲您都抠抠搜搜, 接下来想必您也不会大方到哪里去?!”


    “等到了我?娶妻生子的时候, 只怕您会更?小气……我?当然得替自?己多打算打算啊!”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占理?, 是振振有词道:“我?自?己手头宽裕了,是不是就?不会找您要?银子?不光不会找您要?银子, 兴许有的时候还能贴补府中一二……”


    四爷差点就?要?听笑了。


    弘昼话里话外的意思?仿佛是太子府是那等破落人家似的,可他想了想, 到底还是答应下来:“好, 你就?与舅舅说一声,就?说我?答应了, 过几日设宴请他来府中做客。”


    弘昼连声应好。


    他看到十万两白银冲着自?己挥手,笑成了一朵花。


    甚至他迫不及待当天晚上就?吩咐小豆子,说明?日一早就?将这个“好消息”送给隆科多。


    翌日一早。


    弘昼与小豆子主仆两个兵分?两路,弘昼去?了正院,小豆子去?了佟佳府上。


    今日弘历会带着富察·容月前来给诸位长辈请安,见一见家中各人。


    弘昼早早就?带着给富察·容月的礼物来了。


    当日他送给高氏的是一支银杏叶形状镶明?珠的金钗,今日送给富察·容月的也是一支银杏叶形状镶明?珠的金钗,但他送给富察·容月的金钗上的银杏叶要?多上两片,就?连明?珠不仅更?大更?亮些,也多上一颗。


    弘昼原以?为自?己来的够早了,没想到他过来时,耿侧福晋与钮祜禄格格都到了。


    钮祜禄格格眼角眉梢的笑意是止都止不住:“……你们是不知道,我?昨夜是激动的一宿没睡好,一会梦见富察氏长什么样子,一会梦见他们成亲没多久就?生了个胖娃娃,喜的我?早早就?来了。”


    “总觉得早点过来,便是什么都不做,心里也是高兴的。”


    耿侧福晋来的也算早,毕竟弘历与弘昼从小一起长大。


    在?她心里,弘历就?像她半个儿子似的:“是啊,咱们当额娘的,盼来盼去?不就?是为了盼这一天吗?我?听太子爷和弘昼说过好几次,直说富察氏是个极好的。”


    弘昼听闻这话,头垂的低低地,想着额娘您替弘历高兴归高兴,可别扯到我?身上啊!


    可凡事?皆是怕什么来什么,钮祜禄格格与耿侧福晋感叹了几句”孩子长得真快,想当初小小一个,一转眼就?娶了媳妇”之类的话后,话题就?落在?了弘昼身上,”……我?好歹也是看着你亲自?长大的,在?我?心里,你与弘历是差不多的,先成家后立业,皇上与太子爷纵着你,不代表你这样做是对的,你就?算不愿娶嫡妻,先娶个侧福晋回来也是好的。“


    耿侧福晋眼瞅着昨日弘历成亲是喜气洋洋一片,高兴的同时多少觉得有些伤感,如今更?是连连点头:”你钮祜禄额娘说的没错,到时候弘历有了孩子,你钮祜禄额娘整日含饴弄孙,难不成我?就?在?旁边眼巴巴看着不成……“


    两人是你一言我?一语的,仿佛在?这个无聊的清晨总算找到了些有意义的事?情做。


    这一刻,弘昼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想着今日自?己就?该晚些过来的。


    便是厚脸皮如弘昼也有些抵不住这等如此猛烈的催婚攻势,只能硬着头皮道:“额娘,钮祜禄额娘,我?去?看看哥哥和嫂嫂他们怎么还没过来……”


    有道是知子莫若母,他这话还没说完,耿侧福晋就?扬声道:”你这又是想往哪里跑?给我?坐下!”


    弘昼只好再次坐了下来。


    他觉得自?己惨。


    真的是太惨了。


    年仅十四岁的他竟年纪轻轻惨遭催婚,简直是惨无人道!


    好在?没多久,外头就?传来了通传声,说是四爷来了。


    弘昼眉眼一喜,只觉得是救星来了。


    果不其然,四爷一进来就?道:“你们在?说什么了?隔着老远都听到了你们的声音。”


    他很少见到耿侧福晋有语气那样激动的时候。


    耿侧福晋如实说了。


    四爷并未像弘昼想象中那样救他的场,只微微颔首,很是赞同道:“弘昼,你额娘与你钮祜禄额娘说的在?理?……”


    弘昼:……


    怎么说了。


    就?很绝望。


    原本是耿侧福晋与钮祜禄格格两人给他一起上课的,可有了四爷的加入,催婚大军壮大不说,更?是语气森然许多,听的弘昼头一垂,活像只怏鹌鹑似的。


    好在?他的救星很快就?来了。


    弘历带着富察·容月一露面,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两人吸引去?了。


    钮祜禄格格是第一次看到富察·容月,站在?弘历身侧的富察·容月虽容貌不算十分?出众,却是端庄有礼,进退有度,看的钮祜禄格格面上是笑意更?甚,越看这个儿媳妇是越满意。


    纵然弘昼等人并非第一次看到富察·容月,但看到宛若壁人的小夫妻,仍觉得他们十分?登对。


    四爷免不得对他们说些“夫妻恩爱,互相体谅”之类的话,福晋虽不喜弘历,却也说了几句明?面上的话。


    到了弘昼这里,与富察·容月互相交换了见面礼后,更?是毫不避讳道:“嫂嫂,您与我?哥哥一定要?恩恩爱爱,若是他敢欺负你,敢对你不好,我?定第一个饶不了他。”


    众人听闻这话是连连直笑。


    整个太子府已许久没有这样高兴开心过了。


    弘历却是哭笑不得,道:“好啊,从前是谁与我?说要?当一辈子的好兄弟的?怎么到了这时候,有了嫂嫂就?忘了我??”


    弘昼正色道:“那是自?然。”


    毕竟他知道弘历如今是个好的,谁能保证以?后的弘历也会这样好?


    虽说一般他都是帮亲不帮理?,但富察·容月嫁给弘历,也是他的嫂嫂,是他的亲人啊!


    富察·容月却是笑着道:“弘昼,谢谢你。”


    她要?谢的可不止这一件事?。


    她是个聪明?人,知道以?她的家世,以?伯父马齐的关?系想要?嫁给太子之子简直是痴人说梦,后来机缘巧合之下这才知道这门亲事?一直是弘昼在?其中说和。


    前些日子,不光廉亲王日子不好过,甚至连带与廉亲王来往过密的伯父马齐等人日子也不好过,可因她与弘历定下亲事?的缘故,他们一家这才幸免于?难。


    弘昼挥挥手,豪气万丈道:“嫂嫂你这话太客气了些,咱们是一家人,若是这般客气实在?是太见外了。”


    富察·容月送给他的是一双护膝,用?富察·容月的话来说,他向来骑马涉猎,一个不小心就?会摔了膝盖,有护膝护着若是受伤想必能减轻伤痛些。


    弘昼看上面的护膝针脚细密,做工繁琐,对富察·容月这个嫂嫂是越看越满意。


    等着长辈们散去?后,弘历带着富察·容月回去?,弘昼更?是心甘情愿远远落在?他们后头。


    这等般配的背影,他光是瞧一瞧就?觉得开心,可见当媒婆的感觉还是挺不错的。


    可富察·容月走了几步,瞧见弘昼没有跟上来,索性停下来等他,更?是道:“弘昼,你怎么不上前来?”


    说着,她更?是笑道:“昨晚上四阿哥将你的那些话都说给我?听了,你放心,四阿哥永远都是你的哥哥,不管什么人什么事?都不会影响你们兄弟两个的感情,反倒你还多了个嫂嫂。”


    “咱们满族姑娘向来没那么多规矩,也不说讲究汉人那些‘男女大防’的虚礼,回去?的路上,咱们一起痛痛快快说说话多好呀!”


    弘昼听了这话,愈发觉得富察·容月是个明?事?理?的好姑娘,嘴恨不得咧到了耳后根。


    他道:“既然嫂嫂你都不讲究这些虚礼,若我?再计较这些,那就?说不过去?了。”


    三人便高高兴兴朝院子走去?。


    一路上是说说笑笑,要?多高兴就?多高兴。


    弘昼这才发现富察·容月不光博古通今,熟读诗书,对骑射也是颇有研究,最后叔嫂两人更?是约定什么时候一起去?骑马比一比。


    弘历也是心情大好,道:“你们两个皆擅长骑射,来日我?就?陪你们一起去?郊外,你们比试就?行了,我?在?旁边为你们斟茶倒水……”


    富察·容月是连连说自?己骑射不算太精,弘昼却道:“无妨,到时候我?让让你就?是了。”


    “等着小侄儿侄女出生后,哥哥教他们念书写?字,我?就?教他们骑射,定要?我?那小侄儿侄女文采出众,身体倍棒……”


    富察·容月含笑道:“你啊,别光顾着惦记什么小侄儿侄女,早日成亲有自?己的子嗣才好,这样两个孩子也能有个伴。”


    第 123 章


    原本面上笑眯眯的弘昼听闻这话, 笑?容顿时凝固在嘴角,忍不住道:“嫂嫂,这么高兴的时候,就不能说这些话题吗?”


    “方才你们没来之前, 阿玛, 额娘他们已经对着我念叨了好一通了。”


    “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 但我还是想要晚几年成亲。”


    “若是你担心你与哥哥的孩子以后没玩伴儿, 多?生几?个就是了,到时候等着?我?的孩子?出?生, 到时候家里热热闹闹的,多?好啊!”


    富察·容月是啖笑?不语。


    弘历却是忍不住直笑?连笑?, 道:“你想的倒是挺美?的……”


    三人说说笑?笑?,很快就来到了弘历院子?门口。


    只?是谁都没想到一向恪守规矩的高氏竟站在门口, 隔着?老远,他们就能看到高氏那漂亮的面容上浮现几?分哀怨的神色。


    弘昼只?见弘历面上的笑?容一滞。


    还?真是三个人的爱情,必定?会有一个人会受伤。


    看到这样一幕,弘昼绝不娶侧福晋,绝不纳妾之心是愈发笃定?, 想着?弘历他们一家三口的事?情他们自己解决, 忙道:“哥哥, 嫂嫂,我?想起来我?还?有点事?, 就先走了……”


    他想的清楚明白。


    连清官都难断家务事?,更何况他了。


    所以啊, 还?是走为上策。


    弘历到底年轻, 还?是第一次碰上这等事?,原打?算有弘昼替自己解解围的, 不曾想弘昼跑的这样快,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前。


    相比较之下,富察·容月则是落落大方,含笑?上前,拉起高氏的手:“你就是高妹妹了吧?”


    早在她进门之前,就曾听说过弘历身边还?有个貌美?的侧福晋。


    甚至她还?与额娘讨论过,若不是高氏是汉军旗出?生,只?怕这等身份这等容貌给弘历当福晋都是够的,虽说额娘听闻这话安慰她娶妻当娶贤,容貌只?是其次,但哪个年轻女?子?会不想要自己容貌更好看些了?


    如今看到高氏,她虽羡慕,却是一点都不嫉妒。


    高氏微微颔首,道:“回福晋的话,妾身就是高氏。”


    说着?,她更是盈盈福了福身子?,道:“妾身给福晋请安了。”


    她这话虽是对着?富察·容月说的,但时不时眼神却是扫向弘历的。


    美?人儿?伤心,叫人瞧了心生怜意。


    弘历自然也看到了她这般眼神的,说实?在的,若没有富察·容月,他觉得自己大概会喜欢上高氏,高氏明媚,大方,活泼,貌美?,自进门第一日起,眼里心里就只?有他。


    可是他虽初涉情场,却仍记得相遇在先的富察·容月,更记得高氏的身份。


    严格意义上来说,如今的他是最像四爷的一个儿?子?,虽有情谊,却越不过理智。


    他别?过脸并没有去看高氏。


    高氏是心如刀割。


    如今她也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将?情情爱爱当成自己生活的全部,如今竟是眼眶一红。


    富察·容月对她的神色是尽收眼底,面上神色不改,握着?她的手扶她起来,更是含笑?道:“你我?乃是姐妹,何必这样客气?”


    “说起来你比我?早些日子?进府,对四阿哥院中的事?清楚许多?,若是我?有什么不懂的,还?要与你讨教一二了。”


    高氏是失魂落魄答应下来。


    回去之后,她就趴在床上狠狠哭了一场,对着?身边的王嬷嬷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原先我?就听人说起过富察氏名声在外,我?原以为她未曾进门,我?能抢占先机,与四阿哥琴瑟和鸣,可如今嬷嬷你也看到了,她进门后四阿哥眼里心里是再没有我?。”


    “我?知道当初他们成亲之前是相看过的,可既然四阿哥对富察氏情有独钟,又何必将?我?娶进门呢?”


    “就算这门亲事?是皇上赐下的,四阿哥推脱不得,可先前又为何对我?那样上心?给了我?希望,又叫我?失望,这等感觉才最叫人难受!”


    她一想到方才弘历对她的眼神视而不见,是要多?伤心就有多?伤心。


    高氏身边的王嬷嬷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


    高氏自幼丧母,说句不规矩的话,王嬷嬷打?从心底里可是将?她当成了女?儿?一般,如今又是哄又劝的:“纵然四福晋贤惠,可天底下哪个男人不喜欢美?人儿??若说起容貌,您不知道比四福晋貌美?多?少。”


    “您不必伤心,等着?过些日子?,四阿哥定?会对您回心转意的……”


    他是好一通相劝,这才将?高氏给劝住了。


    可高氏到底年纪小,就算有王嬷嬷耐着?性子?相劝,多?少还?是有些沉不住气。


    她只?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得主动出?击才是。


    所以从前乖巧懂事?的她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又是亲自煲汤给弘历送去,又是夜里差人请弘历过来,说自己不舒服……


    不过短短四五日的时间,弘历只?觉得自己头都大了,索性便前来弘昼院子?里躲躲清静。


    弘昼如今正忙着?了。


    他没忙别?的,正在清点银票。


    早在当日小豆子?将?弘昼的话原封不动带给隆科多?后,隆科多?就舔着?脸,提着?礼物屁颠屁颠来到了太子?府。


    一开始四爷原打?算设宴款待他这个便宜舅舅一番的,更是会将?老八也喊来,当众拆穿隆科多?的真面目。


    可架不住四爷实?在太忙了。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


    更别?说隆科多?还?是千年的狐狸成了精,说话那是一套一套的,一张嘴能将?死的都说成活的。


    明面上四爷自不好与隆科多?闹的太过,就算他不给他这便宜舅舅面子?,也得给故去孝懿皇后几?分面子?才是。


    所以两人表面上已氏重归于好。


    隆科多?也并未食言,事?后就差人给弘昼送来了另外五万两银子?。


    如今身家丰厚的弘昼只?觉得从前自己眼皮子?实?在太浅了些,就在老九那一棵树上吊死,在京城中,有钱有势的人多?的很,出?身世家的隆科多?,征战沙场的年羹尧……一个个家底不会比老九少。


    这几?日弘昼闲来没事?就将?那一摞厚厚的银票拿出?来数一数。


    开心时数一数银票会更开心。


    不开心时数一数银票就会开心起来。


    当然,他一般没有不开心的时候。


    所以当弘历与弘昼诉说他的感情伤心事?时,弘昼还?笑?眯眯的。


    这下惹得弘历是愈发伤心难过起来,忍不住道:“弟弟,你笑?什么?”


    “你倒是替我?出?出?主意啊!”


    弘昼见弘历是又想富察·容月高兴,又不忍高氏伤心,不免觉得花心这种东西大概是会隔代遗传的,只?是比起能处理好每一位妃嫔关系的皇上来,弘历却是道行差了太多?太多?,简直一不折不扣的小猪蹄子?。


    弘昼摇摇头,叹了口气:“哥哥,你说你不想伤了两位嫂嫂的心,可不管你怎么做都会有一人伤心的。”


    “当初我?是不是与你说过,女?人多?了事?情就复杂得很?你看看,如今你院子?里就两个女?人,你就没办法,若是到时候像皇玛法那样,只?怕你夜里睡觉都皱着?眉头。”


    这话说的弘历是颇为赞许点了点头。


    弘昼见自己目的再次达成,又道:“不过啊,这等事?我?可不好与你出?主意。”


    “得看你自己是怎么想的才行。”


    “你是个聪明人,谁行事?更妥贴些想必你心里也是有数的……”


    弘历长长叹了口气,道:“你话中的道理我?自然知道。”


    “这等事?是不好论对错的,高氏屡屡争宠,大概也是在意我?。”


    “虽然容月总说她嫁给我?后,高氏多?少会有些失落和不习惯,要我?闲来无事?多?陪陪高氏。”


    “但我?记得你从前与我?说过,女?子?许多?时候会口是心非,再贤淑的女?子?都会如此,我?想,纵然容月嘴上这样说,但心里也是不希望我?去陪高氏的。”


    弘昼露出?“孺子?可教”的笑?容来,道:“既然你心里都清楚,那就想想该怎么办吧。”


    “别?的事?我?可以帮你出?主意,这件事?我?可不能出?主意。”


    虽说他与富察·容月关系更好些,但名义上来说,这两人都是他的嫂子?。


    他可不想掺和进弘历的家务事?。


    再说,这等事?总有一日弘历要学着?面对的。


    弘历认真想了想,这才回去。


    回去之后他就真诚与富察·容月道歉,说自己这些日子?疏于对富察·容月的照顾,更是在前天夜里去陪了高氏。


    诚然如弘昼所说的一样,前天夜里纵然富察·容月直说自己不介意弘历去陪高氏,但她还?是睁着?眼睛到天明,更是一遍又一遍与自己说“女?子?要贤淑”之类的话。


    如今她听到弘历说这等话,心里又是惊又喜欢,更是道:“……好端端的你说这些做什么?真的,我?并不介意你前天夜里去陪高氏,毕竟她是病了。”


    “她进门比我?早,已习惯时时刻刻有你陪在她身边,我?都能够体谅的。”


    弘历却是握住她的手,打?断她的话道:“你体谅了我?,谁又能体谅你了?”


    “昨天是你回门的日子?,前天夜里我?却没陪在你身边,实?在是我?的不是。”


    “虽说太子?府规矩严明,但一众下人难免捧高踩低,会阿谀高氏而怠慢你的。”


    “你才是我?明媒正娶的嫡福晋,这一点,我?时时刻刻都记得的。”


    这番话说的富察·容月是眼眶泛泪,连连点头,因?感动甚至说不出?话来。


    当天夜里,高氏故技重施,直说自己病了,要请弘历过去。


    其实?早在前天夜里,弘历就看出?来了,高氏并没有病,陈老大夫诊脉后直开了些安1气凝神的方子?。


    今日弘历听闻这话并未起身去看望高氏,而是要小成子?去请陈老大夫。


    接下来的几?日里,高氏的小动作氏屡见不鲜。


    弘历是一一应对。


    一开始他对高氏原本还?有几?分歉意的,可随着?高氏越来越离谱,甚至还?拿“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手段威胁他,他心里就有了数。


    他听弘昼说过许多?次,女?子?皆是可怜人,出?嫁之后以夫为天,所求所要的不过是夫君的爱意。


    他并不怪高氏。


    甚至他还?去与高氏解释过一次,话里话外的意思皆是从前他身边只?有高氏一人,自然能经常陪着?高氏,但如今富察·容月进门,情况就有些不一样,自然要抽出?些时间陪一陪富察·容月的。


    高氏听闻这话是沉默不语,连连掉泪。


    弘历原以为她听进去了,可到了第二日,她又是故技重施。


    这一次弘历并未没有觉得头疼,反倒是心中坚定?不移,谁主谁次,那是一目了然。


    ***


    住在弘历隔壁院子?的弘昼自然也知道他那院子?的动向,看到这样一幕,只?觉得还?是单身大法好。


    甚至等着?耿侧福晋再催促他早日成亲时,他拿出?弘历现身说法:“……成亲有什么好的?您看哥哥从前多?么开心快乐的一个人啊,成亲之后整日愁眉苦脸的,虽说他知道是高嫂嫂做的不对。”


    “可世上所有的事?情不是非黑即白,也不是除了对就是错。”


    “唉,哥哥真是可怜!”


    耿侧福晋也曾听钮祜禄格格说起过几?次关于弘历与富察·容月,高氏三人之间的事?,也觉得这件事?叫人为难,便道:“罢了,罢了,以后这事?儿?我?也懒得说了,反正说了你也不听!”


    “等着?到时候弘历的孩子?都满地跑了,只?怕你的孩子?还?没影子?。”


    “我?啊,只?有羡慕你钮祜禄额娘的份儿?。”


    弘昼见自家额娘这般长吁短叹的,只?觉得好笑?:“您先前不是与我?说将?哥哥也当成您的孩子?一样看待吗?既然如此,那哥哥的孩子?不也就是您的孙子?,您有什么好羡慕的?”


    这话说的耿侧福晋恨不得要拧弘昼的耳朵了。


    母子?两个正说说笑?笑?拌嘴时,四爷就走了进来。


    四爷心情看起来也是不错,问起他们母子?两个因?何事?拌嘴后,也是面上隐隐带着?几?分笑?意。


    弘昼见状,好奇道:“阿玛,今日可是有什么喜事?儿?吗?”


    “正好额娘因?为不能早日抱孙子?一事?耿耿于怀,您说出?来也能叫额娘高兴一二。”


    四爷很喜欢缓福轩的氛围。


    如今不管紫禁城,或太子?府,或别?的地方,他总是时时刻刻谨记自己的身份与地位,好似戴了一张面具似的,唯有在缓福轩能松快些许。


    他将?今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早就知道隆科多?是两面派的四爷今日下朝后,见隆科多?又凑在老八身边说话,一看到他过来,隆科多?像见了鬼似的弹开了。


    见状,四爷觉得是又好气又好笑?,索性走了过去,含笑?道:“舅舅与八弟这是在说什么?说的这么开心?”


    隆科多?这老狐狸的名头也不是白来的,只?道:“我?正与廉亲王说起治水一事?了。”


    “今日早朝之上,皇上命十三贝勒治水,我?想着?廉亲王先前曾去过广州,廉亲王聪敏,兴许对治水一事?有所了解,所以想问问看廉亲王有何看法。”


    他这话依是两面讨好的意思,显得他既关心十三爷,又大力称赞了老八。


    四爷自是知道他这点小心思的,微微颔首后,一开口就是道:“对了,舅舅,弘昼前几?日与我?说起了十万两银子?之事?。”


    “您也是知道的,这孩子?向来顽劣,今年十四岁仍行事?毫无章程,您看,我?什么时候将?十万两银子?送给您方便?”


    十万两银子??


    老八听闻这话下意识就看向了隆科多?。


    隆科多?虽投靠了老八和老十四,却是小心思不断,特别?是老九这棵摇钱树死后,他是有事?没事?就在老八等人哭穷,毕竟如今的老八虽为亲王,却是连光头阿哥都比不上,万一要他拿银子?出?来走动关系怎么办?


    所以在隆科多?的描述下,他就差靠当宝贝过日子?了。


    这一刻,隆科多?气的在心里直骂娘,有道是闷声发大财,弘昼这小崽子?到底还?想不想要银子?了?


    以他对四爷的了解,大概是会将?弘昼的银子?收走的。


    但他有几?分了解四爷是一回事?,却是太不了解弘昼了,到了弘昼荷包里的银子?,谁能抢走?


    老八见隆科多?脸色阴沉不定?,含笑?道:“四哥,这十万两银子?是怎么一回事??”


    四爷是云淡风轻道:“没什么,不过是先前我?与舅舅有几?分误会,舅舅说因?近来与八弟你来往过密的关系,所以害怕我?不高兴,拿了十万两银子?请弘昼帮着?从中说和一二。”


    “舅舅乃是额娘的亲兄弟,我?怎会与舅舅生分?”


    “舅舅实?在是多?虑了……”


    就连反应敏捷如隆科多?,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老八听到这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乃人之常情,可隆科多?一面与他表忠心,一面又想着?投靠四爷,别?说他,换成谁谁都忍不了的:“太子?爷说的是,舅甥之间的关系总要比旁人之间更亲厚些的,怎么会有仇?”


    这话说完,老八就走了。


    四爷冲隆科多?笑?了笑?,也走了。


    隆科多?站在原地,先是骂弘昼嘴巴不严实?,又骂四爷多?嘴,最后更是骂老八不知道如今是什么局势,甚至在心里将?这些人骂了一路,仍觉得心里窝着?一团火。


    弘昼听四爷说起这件事?来,是连连叫好,笑?着?道:“这下舅公可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


    “纵然我?没能看到舅公当时是个什么反应,却也是能想象得到的,一定?是精彩至极。”


    说着?说着?,他更是想起一件极要紧的事?情来:“阿玛,您说要将?舅公的十万两银子?还?给他,不会……是真的吧?”


    他压根不给四爷说话的机会,连忙道:“这笔银子?我?可是有用?的,不能给您。”


    “反正如今您都当太子?了,银子?肯定?比我?多?,若是您想要将?这笔银子?还?给舅公,您想还?就还?,我?不会拦着?您的。”


    这话简直把四爷听笑?了:“你这算盘倒是打?的挺响的。”


    在弘昼与耿侧福晋的面前他没好意思说,他可没打?算将?这笔银子?还?给隆科多?。


    虽说早些年佟家在京城有“佟半朝”之称,但如今已开始走起下坡路来,十万两银子?对佟家来说也不算一笔小数目,若能借这事?儿?叫隆科多?心疼一番,也是件好事?。


    毕竟早在当初李四儿?死后,隆科多?可没少协助老八等人给他使绊子?。


    回府之后的隆科多?是心也疼肝也疼,最后只?安慰自己好歹自己也不算损失惨重,四爷身为当朝储君,一向言出?必行,好歹会将?自己那十万两银子?还?给自己。


    他又是故去孝懿皇后的亲兄弟,就算四爷对他不喜,明面上也不敢刁难他的。


    可惜啊,隆科多?等啊等,足足等了小半个月都没能等到四爷将?银票送回来。


    关键是这等事?见不得光,别?说他去找四爷要银子?,这事?儿?他是提都不敢提的,只?敢将?这件事?烂在肚子?里。


    这小半个月的时间里,弘昼一样也是提心吊胆的,生怕四爷找自己将?那十万两银子?要了去。


    后来他是一不做二不休,偷偷差小豆子?将?这十万两银子?拿去买了院子?。


    当年皇上曾在城郊赏过他一个庄子?,地势极好,依山傍水的,每年他与弘历,耿侧福晋等一行人都会去那庄子?上小住几?日。


    他早就眼红于隔壁的那个庄子?了,那庄子?虽不如皇上赏他的大,也不如皇上赏他的好,却有一个占地十余亩的湖泊,每每到了夏日,湖面上就是一片莲花,看的他眼红极了。


    半年前,那庄子?上的主人还?托人给他带话,说家中缺银子?,想将?这庄子?卖了。


    可惜弘昼是有心无钱。


    如今好了,弘昼既能合法将?这十万两银子?变成了自己的财产,又能买到自己心仪的庄子?,真是两全其美?,悠哉乐哉。


    一直等着?弘昼看着?地契上“爱新觉罗·弘昼”几?个大字时,悬着?的一颗心这才好生收回肚子?里。


    他嘴角正咧着?笑?了,小瓶子?就匆匆忙忙闯了进来,连声道:“阿哥,阿哥,不好了,发生大事?了!”


    小豆子?这般惊慌失措的时候倒是有过好几?次,沉稳的小瓶子?却是第一次有这般时候。


    弘昼下意识站起身来,脸上的笑?意消失的无影无踪,颤声道:“怎,怎么了?是不是宫里头出?了大事?儿??”


    第 124 章


    小瓶子迟疑点了点头, 有几分欲言又止。


    弘昼心里是“咯噔”一声,有些不敢开?口。


    他看着小?瓶子那铁青的脸色,心里挣扎了好?几次,这才?颤声开?口:“可是皇玛法不好了?”


    在历史上, 皇上于康熙六十一年驾崩, 而今年, 已是康熙六十二年了。


    小?瓶子摇摇头, 忙道:“不是,是德妃娘娘快不好?了, 方?才?宫里头有太监过来说德妃娘娘大概熬不过今晚……”


    弘昼原本悬着的一颗心又好?生放回?了肚子里。


    若是他没有记错的话,历史上的德妃娘娘在皇上驾崩后半年就薨逝世, 也没活过康熙六十一年。


    人心换人心,若是惠妃娘娘去世, 他都会狠狠伤心一阵。


    可德妃娘娘去世,他只会觉得松了一口气?。


    人老了,很多时候就像小?孩子似的,想一出是一出,特别是德妃娘娘, 谁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弘昼扫了小?瓶子一眼, 低声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儿了……”


    说着, 他觉得自己这话说的好?像也不大对,便道:“好?, 我知道了,我这就换身衣裳准备进宫。”


    一刻钟后。


    弘昼刚换好?了衣裳, 吃了糕点垫巴一二, 苏培盛就差了小?太监请他们前去院子门口集合,准备进宫。


    等着弘昼赶到院子门口时, 弘历正扶着富察·容月上马车。


    富察·容月上了马车,还不忘冲着弘历甜甜一笑?。


    真是恩爱有加。


    弘昼瞧见这一幕,心里那些弘历被抢走的酸楚消耗的是一干二净,笑?的嘴巴都快咧到了耳后根。


    他是毫不在意钻进了自己的马车。


    虽然一个?人坐马车很孤单,但?心里却是甜滋滋的。


    弘昼心里的这份甜等着到永和宫后就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即便他对德妃娘娘并没什么感情,但?看到永和宫的宫女太监一个?个?面带哀戚,言行小?心翼翼的模样?,再看到内间里坐在炕上的皇上眉头紧锁,不知道想些什么的样?子,心里很是不舒服。


    四爷带着他们与?皇上请安后,就过去看德妃娘娘。


    唯独弘昼留在皇上身边,低声道:“皇玛法,您没事?儿吧?”


    他知道到了皇上这个?年纪,眼见着身边亲人一个?个?离世,对皇上来说,是一件很残忍的事?。


    皇上摇摇头,正色道:“朕没事?。”


    “方?才?太医说了,德妃应该是挨不过今晚。”


    “可老十四已在回?京的路上,大概就是这几天就会到了,德妃这辈子最疼惜的孩子就是老十四,却是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只怕黄泉路上都不会安心的。”


    说起这件事?情,连他老人家都觉得遗憾,若是老十四刚从西宁出发?,或仍在西宁,他心里还好?想些。


    可是啊,就差那么一点了。


    这件事?对德妃与?老十四来说是遗憾,对他来说又何尝不是?


    弘昼只能道:“皇玛法,人各有命,有些事?情也不是您能够决定的。”


    “有些话我知道说出来定会有人说我不孝,可我还是觉得凡事?种什么因得什么果,您也不必太过于自责,就算您早几日下?令让十四叔回?京,就算德玛嬷能够见到十四叔最后一面,她老人家到了黄泉路上仍不会安心的。”


    他这话虽说的十分委婉,但?皇上还是听明白了。


    德妃娘娘之所以?身子骨变成这般模样?,是因思虑过重?。


    而德妃娘娘就算见到老十四最后一面,依旧不会安心的。


    只有她见着老十四被立为太子,顺利登基,她这颗心才?能放下?来。


    皇上下?意识扫了弘昼一眼,苦笑?着摇了摇头:“难怪老四说你比弘历聪明许多,你这话说的是话糙理不糙……”


    祖孙两人正说着话,魏珠就迎了出来,低声道:“皇上,德妃娘娘醒了。”


    皇上已至这般年纪,自然知道德妃娘娘突然清醒意味着什么。


    大概是回?光返照了。


    他起身带着弘昼走了进去。


    他们进去时,四爷正坐在床边。


    从前他们母子两个?是面和心不和,如今已至面不和心不和的地步。


    坐在床边的四爷并未说话,德妃娘娘更?是连看都没看他一眼,等着皇上一进来,她就急急开?口道:“皇上,老十四……老十四他回?来了吗?”


    如今她也唯在皇上跟前敢提起老十四。


    皇上听闻这话,下?意识扫了四爷一眼。


    四爷这颗心已被德妃娘娘伤的是千疮百孔,还在他在经?过千锤百炼后已变得百毒不侵,如今面上并无任何表情。


    皇上这才?道:“老十四大概这两天就能回?来。”


    “你们母子向来感情深厚,你好?生养着,若不然老十四回?来见你这般样?子,也是回?担心的……”


    德妃娘娘却是摇摇头,低声道:“皇上,就算是太医们不说,你们不说,但?臣妾身子骨如何,臣妾心里却是有数的。”


    “臣妾大概没几日的活头,怕是连老十四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儿行千里母担忧。”


    “纵然老十四如今已是年纪不小?,可在臣妾心里,他永远都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臣妾,臣妾在弥留之际,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


    回?光返照的德妃娘娘面色虽好?看了几分,但?因担心老十四,却是满面愁容,更?是落下?泪来。


    皇上知道她想说什么,要说什么,并未接话,只一言不发?拿起帕子擦去她腮边的眼泪。


    德妃娘娘却是抓住皇上的手,继续道:“皇上,能不能您看在臣妾侍奉您多年的份上,能不能护老十四一世周全?”


    “臣妾弥留之际,能得您一句准话,臣妾就死而无憾了。”


    任谁看到这一幕,都会感叹一句可怜天下?父母心。


    只是老十四是德妃娘娘的孩子,难道四爷就不是吗?


    弘昼知道德妃娘娘心里想的是什么,大概想的是皇上是个?重?情谊之人,看在她弥留之际的份上,定不会拒绝她的。


    可皇上答应了护老十四一世周全后,四爷了?四爷该怎么办?


    知子莫若母。


    弘昼相信德妃娘娘清楚老十四的性子,若真是如此,老十四不光对着四爷不会俯首称臣,只会肆无忌惮。


    皇上自也想到了这一点。


    他没有答应,也并未拒绝,只拍拍德妃娘娘的手道:“当务之急你该养好?身子才?是,说这些丧气?话做什么?”


    “你放心,如今有朕在,有太医在,你一定会没事?儿的……”


    德妃娘娘还要再说话,可深谙皇上心思的魏珠连忙带着太医上前,恭敬道:“德妃娘娘,药来了。”


    “您先喝药吧,喝了药,您身子才?能早些好?。”


    皇上便趁此机会退到了一旁去了。


    很快便有宫女上前侍奉德妃娘娘喝药,德妃娘娘红着眼眶看着皇上,一脸哀求,可皇上却是一言不发?。


    皇上虽是重?情谊之人。


    可对他来说,大清的江山社稷才?是最重?要的。


    半个?时辰后。


    德妃娘娘去世。


    紫禁城上下?是哀戚一片。


    弘昼他们是早有准备,便继续留在宫里头守孝。


    如今皇上处理起这等事?情来已是轻车熟路,看着德妃娘娘的画像好?一会后,便将四爷喊了进来,询问可要将德妃娘娘追封为皇后。


    毕竟如今的四爷是太子,这事?儿也是合情合理。


    但?四爷听闻这话只说不必,道:“儿臣想,额娘怕是不愿意借儿臣的光当这个?皇后的。”


    “额娘已是抱憾离世,儿臣不愿让额娘在九泉之下?愈发?伤心。”


    如今皇上年纪已经?大了,很多朝中琐事?就交由四爷做主,听四爷这样?说,便没有拒绝。如今年纪大了,


    ***


    德妃娘娘去世当日,空中就已是大雪不断。


    皇上下?令,因德妃娘娘是太子生母,所以?追封为德贵妃,棺木停放于永和宫三日后就移到皇陵中去。


    短短三日的时间,弘昼只觉得过的比三年还要长。


    一来是如今四爷身份尊贵,又因德妃娘娘与?四爷关系不睦的缘故,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四爷,想抓到四爷的小?辫子,身为四爷儿子的他也不能掉以?轻心,给?人留话柄。


    二来是德妃娘娘去世,日日跪着不说,吃食中是半点荤腥都没有。


    三来是弘昼已熬了整整两天两夜,这对嗜睡如命的后弘昼来说可是莫大的折磨。


    到了第三天夜里,弘昼守灵时是上眼皮下?眼皮直打架,头一点一点的,昏昏欲睡。


    就在这时,他听见外头传来了太监的通传声——大将军王回?来。


    如今能被称为“大将军王”的仍只有老十四一个?人。


    弘昼一个?激灵,顿时就来了精神。


    很快,他就见着老十四匆匆走了进来。


    老十四胡子拉碴,双眼猩红,一看就是不眠不休赶回?来的。


    他快步走到棺木跟前,刚开?口喊了一声“额娘”,眼泪就簌簌落了下?来,竟难受的说不出一个?字来。


    四爷上前道:“十四弟,节哀顺变……”


    他这话音还没落下?,老十四就狠狠将他推了一把,将毫无防备的他推个?一个?踉跄。


    老十四更?是宛如疯了一样?,扬声道:“这下?你满意了?额娘死了,再也没人能挡着你的路了!”


    “从前人人都说你心机深沉,从前我听到这话时还会替你辩解一二,如今看来,你真是恶心至极。”


    “你以?为额娘病中,你说的那些话我不知道吗?”


    “既然你早就盼着额娘死了,又何必露出这样?一副假惺惺的样?子?看了就叫人觉得恶心!”


    弘昼惊呆了。


    身在皇家,一个?个?皆是要面子的。


    特别是那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就算心里恨对方?恨的牙痒痒,明面上不说装出相亲相爱的样?子,起码大面上也得过得去。


    不光弘昼惊呆了,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一个?个?虽跪地不好?抬头,可一双双耳朵恨不得竖起来。


    四爷面色一沉,还是如从前一样?语气?波澜不惊:“十四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如今在额娘灵前,你非要闹成这般吗?”


    老十四根本没听懂他的提点之意,却是愈发?激动起来:“闹?你说我在闹?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在闹?”


    “我们虽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你何曾有过当兄长的样?子?如今又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弘昼还是第一次看到老十四如此失态的模样?。


    他觉得不对劲。


    很不对劲。


    老十四虽莽撞,按理说也不会在德妃娘娘的尸首之前闹成这般的。


    第 125 章


    弘昼来不及多想到底是何种理由, 下意识站了起来,扬声道:“十四叔,您这是做什么?”


    “诚然?如您所说,您和阿玛虽不像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但血缘亲情这等东西不是说断就断的。”


    “我知道, 您也好, 还是阿玛也好, 都不是那等怕人说三道四之人。”


    “但就算你们不为自己想想,也得为躺在棺材里的德玛嬷想想才是。”


    “如今的德玛嬷尸骨未寒, 如今旁人和议论起她来,说她两个儿子在她灵前闹成这个样子, 您觉得德玛嬷在九泉之下能够安心吗?”


    他这话一出,老十四脸色微微变了变。


    弘昼更是道:“十四叔, 您若与?阿玛有什么话要说,有什么账要算,等着德玛嬷下葬之后再算也不迟。”


    “兴许这件事有什么误会?了。”


    说着,他便将手中?的三柱香递给了老十四:“十四叔,德玛嬷最疼的就是您了, 临死之前还问您何时回?来, 您给她老人家?上柱香吧。”


    “若她老人家?知道您回?来了, 便是九泉之下想必也是会?高兴的。”


    老十四态度这才软了下来,上香之后更是噙着泪跪了下来:“额娘, 儿子不孝,若是儿子能早几日回?来就好了, 这样咱们母子还能见上最后一面?……”


    他出生时, 德妃娘娘已身居高位,且已折损了好几个孩子。


    所以自他出生后不仅能够养在德妃娘娘身边, 从小到大更是被德妃娘娘捧在手心里,母子之间的感情更是不一般。


    众人见状,连上前劝慰几欲晕倒的他,最后更是齐齐将他扶了下去。


    这场闹剧这才算结束。


    到了第四日,德妃娘娘的棺木被运到皇陵之中?,弘昼等人这才得以回?太子府。


    弘昼回?去后的第一件事是好好洗了个澡,用了些吃食后睡了一觉。


    他年纪小,底子好,一觉睡醒后则神清气爽的。


    他刚起身,小豆子就端来了一碗菌子素汤,笑着解释道:“这是四福晋方才差人送来的,瓜尔佳嬷嬷一直将汤煨在小炉子上,说等您起来了喝。”


    “您尝尝看好不好喝。”


    “四福晋知道您嘴巴刁,富察府今儿一早送了好些云南盛产的干菌子,拨了一半给您送了过来。”


    别说弘昼,就连他们这些奴才都很喜欢富察·容月,觉得这位新?进门?的福晋是一点架子都没有,对?他们这些奴才也好得很。


    在富察·容月进门?后,四爷便允许弘历在院子里设了个小厨房。


    连着弘昼也时常跟着沾光,如今他闻到这扑鼻的香气,只觉得食欲大开,将一碗鲜美无比的菌子汤喝的是一干二净,却仍觉得意犹未尽。


    后知后觉的他这才道:“这干菌子只有我一个人有,还是大家?都有?”


    小豆子笑着道:“只有您一个人有。”


    “四福晋说了,这东西虽不算什么顶好的东西,却因云南的菌子没煮是有毒的,不敢给旁人送,想着您喜欢吃,懂得吃,所以才敢给您送来的。”


    “这干菌子说是要煮极长时间,时间短些,眼前就能冒小人儿。”


    “德妃娘娘才去了,咱们府中?可不能再有事。”


    弘昼是早听说云南菌子的大名,觉得富察·容月的确是个很妥帖的人。


    但他想了想,还是将这匣子干菌子分出一大半来,打算给四爷送去。


    就算是四爷与?德妃娘娘关系不好,可到底德妃娘娘对?四爷有生恩,四爷又?怎会?一点不难过?


    等着弘昼捧着这半匣子干菌到外院书房时,正?好十三爷也在。


    十三爷正?与?四爷说着话:“……四哥这一招真是厉害,纵然?你与?十四弟明面?上友爱有加,可你们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众人是心知肚明,还不如寻个机会?彻底撕破脸,也免得以后你畏手畏脚的。”


    “昨日之事一出,旁人定会?议论纷纷。”


    “就算你与?十四弟之间有什么恩恩怨怨,他昨日在德妃娘娘跟前闹成那样,都是他的不对?!”


    见到弘昼进来,他这才没有继续说下去。


    所以弘昼之听到了半截子话。


    一进门?,他就说明这小半匣子干菌子的来历,更解释道:“……并非嫂嫂不孝顺您,而?是生怕这菌子吃了出什么事儿。”


    “不过您见多识广,大概也知道吃这云南的菌子要煮透了才能吃。”


    “德玛嬷去世了,您多少会?心情不好,这东西鲜美,您吃了大概也能胃口?好些。”


    父子连心。


    这一刻,四爷脑海里只冒出这句话来。


    其实他一直都是个很缺爱的人,他知道,无论是皇上、福晋也好,还是故去的孝懿皇后、德妃娘娘也罢,都不是最爱他,他虽冷心冷面?,但也奢求于得到亲近之人的爱意。


    当年他之所以对?年侧福晋那样好,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知道年侧福晋眼里心里只有他。


    后来他多次于故去的德妃娘娘跟前尽孝,无非是想要德妃娘娘多在意他这个儿子。


    不幸的童年要用一生去治愈。


    童年越是缺少什么,就越是想要得到什么。


    只是德妃娘娘却一次次叫他失望。


    如今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对?着德妃娘娘是一种?什么感情,到底是爱还是恨,或者是两者皆有!


    四爷见弘昼这样在意自己,心里是一暖,笑着道:“弘昼,多谢你了。”


    弘昼却不以为意道:“阿玛,您说的这叫什么话?”


    “儿子孝顺阿玛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您对?我道谢做什么?”


    顿了顿,他扫了十三爷一眼,咧嘴笑道:“您若真想谢谢我,告诉我方才你们说什么就是了。”


    “你们也知道,我这人向来好奇心极重。”


    “我听到十三叔那几句话,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大概晚上睡觉都睡不着的。”


    十三爷被他逗的直笑。


    但他还是看了四爷一眼,这等事还得四爷说了算。


    在古人眼中?,孩子成了家?就是大人。


    所以在四爷眼里,成了亲的弘历是大人,如今与?弘历差不多大的弘昼自然?也是大人,这等事也没必要瞒着弘昼。


    听十三爷娓娓道来,弘昼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原来直至今日,老八对?着太子之位仍没死心,甚至在乾清宫还安插了人。


    当日皇上与?四爷商量可否要将德妃娘娘追封为皇后一事并未避着殿内侍奉的人,所以很快这事儿就被老八送到了老十四的耳朵里。


    在老八的添油加醋下,这事儿就成了四爷对?德妃娘娘的轻视与?作贱。


    毕竟贵妃与?皇后虽只有一步的距离,但从贵妃到皇后却比登天?还难,其中?尊荣更是天?差地?别。


    殊不知四爷在老十四身边也安插了人,四爷听说这件事后,索性想着破罐子破摔,彻底撕破脸,便将当日他们母子争执一事也传到了老十四耳朵里。


    这可是火上浇油。


    所以才有了昨日永和宫那一幕。


    弘昼只觉得身在皇家?可真是难,也幸好太子府人口?简单,他犯不着这般勾心斗角,若不然?怕是他不止少活十岁。


    四爷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小心思?,身在皇家?,这等事是不可避免的,便有意考一考他:“弘昼,你说我为何要这这般行事。”


    弘昼想了想,认真道:“您大概是想借着这事儿与?十四叔以后老死不相往来,虽说人人心中?知晓您与?十四叔关系不睦,但心里知道是一回?事,有没有将这事儿公诸于众又?是另外一回?事。”


    “如今德玛嬷已经去世,您还不如彻底与?十四叔划清界限。”


    “昨日十四叔不会?无缘无故当众动怒,不少人都知道十四叔是什么秉性,大概也能猜到背后有人给他通风报信。”


    “除了八叔,他们也想不出别的人来。”


    四爷与?十三爷对?视一眼。


    两人眼里皆带着欣喜。


    谁家?十四五岁的少年能有如此觉悟?


    弘昼并未注意两位长辈的神色,继续道:“这样一来,那些原本想在您和十四叔之间犹豫不决”


    若从前您与?十四书看似相安无事,旁人也能打,哈哈,在您与?十四书之间犹豫不决,可经这事儿一出,就逼得他们在您与?十四叔之间做出选择。”


    兴许老十四并未想太多,但对?老八却是损伤巨大。


    能入朝为官且身居高位者一个个皆是老狐狸,一个是颇得皇上看重信任的当朝太子,一个是日薄西山的廉亲王,就算是个傻子也知道该在他们中?间选择谁。


    弘昼猜的没错。


    就算像隆科多这样两面?三刀的人,明面?上也不敢继续与?老八等人来往。


    皇上很快就知道了永和宫发生的事,他老人家?是脸色沉沉没有说话,好一会?才道:“朕看老十四年纪是越来越大,却是越活越回?去了。”


    魏珠等人低着头?,根本不敢接话。


    皇上却是淡淡吩咐道:“马上就要过年了,要他过了正?月十五就该回?哪儿就回?哪儿去吧。”


    他知道老十四留在京城一日,就会?一日被老八当成枪使,给四爷下绊子。


    可怜天?下父母心,可怜的皇上原以为从广州回?来的老八会?弃恶从善,却是万万没想到老八是本性不改。


    他老人家?微微叹了口?气,便让人将四爷请进宫。


    父子两人商讨一番,得出了一致结论。


    老八聪明才智皆有,若非如此,也不会?得朝臣拥戴,不会?得一众兄弟爱戴,只是啊,他的聪明才智用错了地?方。


    如今黄河洪灾频发,十三爷一人处理治水之事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索性将老八也丢过去。


    黄河跨度极广,若是老八在一个地?方适应不了,仍腹泻不止,那就换个地?方,若是再受不了,那就再换个地?方。


    大清地?大物博,总有老八能适应的地?方。


    所以到了除夕家?宴上,皇上便将这“美差”赏给了老八。


    老十四一听这话是脸色铁青,下意识看了四爷一眼。


    如今他已到了朝中?有何风吹草动的地?步都要怪到四爷头?上的地?步。


    倒是老八面?色微变,却很快笑眯眯上前领命:“还请皇阿玛放心,儿臣定不辱命。”


    接下来的宴会?上,他瞧着像真高兴似的。


    老八是不是真高兴,弘昼不知道,但弘昼知道自己是真的高兴。


    今日就在他们一家?人准备上上马车进宫时,弘昼见着弘历小心翼翼搀扶着富察·容月,更是时不时叮嘱富察·容月慢些,甚至还将自己身上的大氅解开披在富察·容月身上。


    弘昼见状,直说嫂嫂若是病了就不必进宫,免得人跟着难受。


    谁知道弘历与?富察·容月两口?子都是笑而?不语。


    富察·容月更是声音小小道:“我没有生病,我,我好像是有了。”


    按照规矩,这女子有孕前三个月是不好告诉旁人的,但在她心里,弘昼可不是什么旁人。


    弘昼一听这话,顿时是喜上眉梢,就连宴会?上都频频傻笑,时时朝富察·容月张望。


    他得监督弘历,以防弘历没能照顾好他的嫂嫂和小侄女。


    不远处的老十四看到他们父子三人一副春风得意,兴高采烈的样子,想着他额娘德妃娘娘尸骨未寒,心里是越想越难受,索性便借故躲了出去。


    老十四一人前去永和宫转了转。


    从前灯火通明的永和宫正?殿如今是寂寥无比,老十四只听得见自己脚步踩在积雪上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声音。


    老十四走到了寝殿门?口?,站在廊下,低声道:“额娘,您说儿子该怎么办?”


    “难不成儿子真要一辈子呆在西宁那等地?方吗?儿子不是不喜欢西宁,只是皇阿玛如今年纪大了,过不了几年他就要登基为帝,只怕儿子那一家?都没什么好日子过……”


    到了最后,他的声音中?竟有几分哽咽:“若儿子是孤家?寡人一个,定会?呆在西宁一辈子不回?来,可是儿子还有妻儿要管。”


    “额娘,您向来最疼儿子,若是您泉下有知,告诉儿子该怎么办好不好?”


    他这话音刚落下,就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十四弟,难道你这就要认命了吗?”


    老十四转过身,看着皎洁月光下那张熟悉的面?容,惊愕道:“八哥,你怎么来了?”


    老八微微叹了口?气,走上前道:“方才在宴会?上我就留意到你脸色不大好看,见你出来,担心你有事,便跟了过来。”


    说着,他这才道:“十四弟,方才我听到你说的那些话,你……不会?怪我吧?”


    “自然?不会?。”老十四苦笑一声,从前意气风发的面?上如今满是彷徨犹豫,道:“我从来没将你当成外人过,有些话你听到了便听到了。”


    “八哥,你说如今我不认命还能怎么办?”


    “皇阿玛的态度想必你也看明白了,为了稳固那人的太子之位,不惜将阻挡他的人全部调走。”


    “我想,按照皇阿玛的性子,若是我们敢抗旨不尊,只怕会?将我们一个个都圈禁起来的。”


    “当初九哥不就是这样吗?到时候我们就更如同刀俎上的鱼肉一般,任那人宰割了。”


    这话深深刺痛了老八的心。


    一众兄弟姐妹中?,虽说与?他关系好的有很多,但要说最好的,还是老九。


    他道:“老九……老九若是泉下有知,只怕也会?埋怨我这当哥哥的无能。”


    “老九是怎么死的,我们皆是心知肚明,偏偏皇阿玛却是佯装不知。”


    “真的让我们寒心啊!”


    “当年人人都说皇阿玛偏宠二哥,可如今皇阿玛年纪大了,却是愈发糊涂起来……”


    老十四微微颔首。


    兄弟二人一人站在台阶上,一人立于纷飞大雪中?,相对?无言。


    最后,老八才低声开口?:“十四弟,方才你说错了,这件事并非没有转圜的余地?。”


    老十四心里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他就听到老八坚定决绝的声音:“我们还有办法,那就是,弑君!”


    老十四的心是猛地?一跳,方才因喝了几杯酒而?有些晕乎的他顿时就清醒了过来:“八哥,慎言!”


    “有些话不仅不该说,甚至连想都不该想。”


    “今日这话你以后莫要说了,我……我就当你喝多了说的是胡话……”


    他匆匆下了台阶,就要出去。


    谁知道他经过老八身边时却被老八一把拽住了胳膊,低声道:“十四弟,我没有说胡话,我清醒得很。”


    “这一刻,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你以为如今我们还有选择吗?我们没有。”


    “纵然?皇阿玛如今身体尚好,但皇阿玛顶多还有十来年的活头?,到时候等着老四上位后,你觉得会?有我们的好日子过吗?”


    “脑袋落地?不过碗口?大的疤,我自然?不怕,可是家?中?妻儿老小该怎么办?难不成也跟着受苦受罪吗?”


    说着,他看着老十四的眼睛,郑重道:“十四弟,你比老四更适合当皇上。”


    “我并非让你弑君夺位,而?是将皇阿玛好吃好喝养起来,如今皇阿玛年纪大了,糊涂了,咱们不能跟着他一起糊涂……”


    他们兄弟俩站在这漫天?大雪中?,以为自己这话说的是神不知鬼不觉的。


    殊不知有个小太监偷偷溜走了。


    一刻钟之后,前去如厕的四爷就知道了永和宫发生的事情。


    虽说后面?老八与?老十四说话声音压的很低,那小太监并未听到他们说了些什么,但以四爷对?他们两人的了解,大概也能猜到的。


    别说四爷,如今酒过三巡,殿内热闹成一团。


    凑在弘历与?富察·容月身边的弘昼都察觉到了老十四的不对?劲,当然?,如今他得先顾着富察·容月与?她肚子里的小侄女,只低声道:“嫂嫂,我额娘说殿内的地?笼烧的太热了,憋闷得很,你若是呆的无聊,不如就由我额娘陪着你出去转一转。”


    说起来耿侧福晋昨日就已知道了富察·容月大概有了身孕的好消息,毕竟钮祜禄格格如今与?耿侧福晋相处的像亲生姐妹似的,钮祜禄格格知晓这等好消息,自要与?她分享的。


    今日进宫之前,耿侧福晋更是受钮祜禄格格嘱托,帮着好生照顾富察·容月。


    当然?,以耿侧福晋的性子,就算钮祜禄格格不说这话,她也会?这样做的。


    富察·容月微微颔首,站起身道:“正?好我也想出去走走透透气。”


    等着富察·容月走了之后,弘昼才偷偷与?弘历咬起耳朵:“哥哥,方才你有没有注意到十四叔刚出去,八叔就跟了出去?”


    “他们两人又?是一前一后回?来的,十四叔回?来之后,脸色更是怪怪的。”


    “我猜肯定八叔又?给十四叔出了什么馊主意。”


    他才不会?在富察·容月跟前说这些了。


    他也是新?时代的好青年,知道胎教的重要性,想要自己未出世的小侄女一辈子都活在开心快乐中?。


    弘历看了看老八,再看了看老十四,赞同点了点头?。


    不过在八卦方面?,他没有弘昼那般缜密的心思?:“弟弟,你说八叔会?给十四叔出什么馊主意?”


    说着,他更是皱皱眉道:“枉我从前觉得八叔还不错,如今看来,他才是背后的始作俑者。”


    “你怕是不知道,前几日三哥还偷偷找过我了,当日玛嬷病时,李额娘不是在玛嬷跟前尽心尽力伺候吗?所求的不过是玛嬷在阿玛跟前说上几句好话,将三哥接回?来。”


    “三哥找我也是因为这事儿,想要我在阿玛跟前帮他说上几句好话。”


    “三哥与?我说,从前对?他极好的八叔和弘旺如今对?他像变了个人似的,八婶更是个快言快语的,话里话外的意思?皆说三哥行事铺张浪费,还说他们廉亲王府庙小,供不起三哥这尊大佛……”


    这些事,弘昼是动动脚趾头?都能想得到的。


    如今的老八虽为廉亲王,却是连寻常的光头?阿哥都不如,据说如今廉亲王府上下都是靠八福晋的嫁妆在维持度日,八福晋哪里会?容得下用钱大手大脚的弘时?


    当然?,不管弘时落得什么样的下场,弘昼都觉得是他咎由自取。


    弘昼甚至不愿浪费口?舌评论这事儿,只叮嘱弘历莫要多管闲事。


    到了最后,他想了又?想,低声道:“哥哥,你说八叔不会?撺掇着十四叔谋反吧?”


    第 126 章


    这话听的弘历是心里一跳, 不管不顾拿手捂起弘昼的嘴,低声道:“弟弟,你疯了??”


    他环顾周遭一圈,见无人留意他们, 悬着?的一颗心这才微微放下来?些, 顿时声音压的更低了:“东西可以乱吃, 但话却不能乱说, 如今八叔与十四叔在朝中本就处境艰难,他们一个马上要前去西宁, 一个马上要前去治水,这个时候若传出些风言风语来?, 这不是置他们于死?地吗?”


    他虽不喜欢老八和老十四,但有些话出口还是得慎之又慎。


    弘昼瘪瘪嘴道:“我知道, 这等话我也就当着?你的面?,当着?阿玛的面?说说罢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难道还?能不知道分寸吗?”


    弘历都没好意思拆穿弘昼。


    一开始,他将弘昼当成了?弟弟看,可如今随着?他们一日?日?长大, 他觉得看弘昼就像看儿子似的。


    弘昼巴不得富察·容月肚子里的这一胎是个女儿, 但他有了?教导弘昼的经验, 却想着?富察·容月这一胎怀的是儿子就好了?,有哥哥在先, 也能好照顾下头的弟弟妹妹。


    弘昼若知晓弘历这样占他的便宜,大概会气的七窍生烟。


    但如今, 他却没心思管弘历怎么想, 一门心思留意着?老八与老十四那边的动静。


    从始至终,老十四都是脸色沉沉。


    老八时不时附在他耳畔说上几句, 可老八越是如此,他脸色就越是难看,到了?最?后更?是起身离去。


    弘昼愈发?觉得这兄弟两人很是不对劲。


    他想,若是老八要追出去的话,他定要也跟着?出去看看。


    可惜,老八并未有任何动作。


    因为老八知道,他得给老十四一些时间,让老十四好好想清楚这件事。


    即便皇上是他们的父亲,可皇上却并不是只有他们那一个儿子。


    而他们,更?不止只有皇上这一个亲人,妻子,儿女……成王败寇,所有人都跟着?遭殃。


    他相信老十四早晚会想明白这件事的。


    弘昼从老八的脸色中,只觉得这事儿是越想越有可能。


    故而等着?皇上带着?他们一众人看过烟花后,皇上原想将弘昼留在紫禁城住到元宵节后的,却是第一次遭到弘昼拒绝,弘昼只道:“皇玛法,我今日?回去还?有事儿了?,不能在紫禁城中长住,等我事情忙完了?,过些日?子再来?看你。”


    他说这话时眼神闪躲,有点不敢看皇上的眼睛。


    皇上一眼就看出他的心虚,心里却是一喜,想着?他是不是着?急去见哪位姑娘,自?然?是乐呵呵答应下来?。


    出了?紫禁城的大门,弘昼直接钻进了?四爷的马车。


    这可将四爷吓了?一跳,吓得四爷的酒都醒了?大半,皱眉道:“弘昼,你这是做什么?”


    从前的弘昼总是嫌他严肃唠叨,每每在一起时他总会问询弘昼的功课如何,所以?每当这个时候,弘昼躲着?他都来?不及,更?不必说与他亲近。


    弘昼表现的是神乎其神,命苏培盛在马车外守着?,任何人不得靠近后,这才低声道:“阿玛,我有件十分要紧的事要与您说。”


    四爷漫不经心“嗯”了?一声:“你说就是。”


    怨不得他这般态度,实在是弘昼雷声大雨点小的时候太多?了?。


    可下一刻,他就听见弘昼低声道:“我怀疑八叔和十四叔正在密谋谋反一事。”


    四爷心中微惊,下意识扫了?弘昼一眼。


    这等事可不能瞎猫碰到死?耗子能蒙对的。


    弘昼看四爷这般脸色,还?以?为他不相信自?己,正色道:“我知道您听到这话定觉得匪夷所思,可历史上这等事情不是没有发?生过的。”


    “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您还?是小心些为好。”


    四爷瞧见他面?上满是关切,迟疑道:“方?才你与皇阿玛说有要紧事,就是指的这事儿?”


    弘昼点点头,正色道:“对啊。”


    想了?想,他还?是迟疑道:“阿玛,您觉得这事儿不重要吗?”


    “自?然?是重要的。”四爷面?上带着?几分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笑意,他听着?弘昼絮絮叨叨分析为何会这样说,心里愈发?觉得皇上的话没错,这小崽子聪明的很,只可惜不肯将这份聪明用在正道上:“你放心好了?,我会小心行事的。”


    弘昼这才放心。


    因德妃娘娘腊月里去世,所以?正月里太子府中并不见多?少喜色,更?是以?福晋生病为由闭门谢客。


    但弘昼觉得今年过年却是一点都不无聊,首先有他的好嫂嫂富察·容月什么好吃好喝的都想到了?他,其次他的外祖父耿德金知道他向来?爱吃,来?看望他们母子时给弘昼带来?了?麻辣香肠,烟熏兔这些四川特产。


    弘昼喜的是两眼泛精光。


    满人比不得汉人规矩多?,像搁在前朝,若祖母去世不仅得守孝三年,在这三年的时间里不能嫁娶婚配,甚至不能吃肉喝酒。


    大清入关后,虽很多?方?面?采纳了?汉人的规矩,但很多?事上大家也是睁只眼闭只眼的。


    耿侧福晋却觉得不大妥当,低声道:“……阿玛您也是的,这年都还?没过完了?,我知道您疼惜弘昼,却也不是这样个疼惜法。”


    “不少人本就说他张狂无度,您就算要给他送些好吃的,过了?元宵节再送来?也不迟啊!”


    耿德金从前就是领了?差事的,却因生病一直再家中养病。


    如今他的病好了?,又有四爷这号乘龙快婿,在朝中当差当的可谓如鱼得水,一开口就是道:“这有什么?难不成你们在宫中宴会上也是吃斋如素?”


    “这才几日?时间啊,弘昼就已瘦了?一圈,难不成你这个当额娘的见了?不心疼?”


    他瞧见女儿面?露难色,索性道:“好了?好,这些东西都是能放的,平素不拿出来?,你们偷偷吃就是了?。”


    说着?,他更?是邀起功来?:“你别小看这些香肠和烟熏兔这些东西,我可是费了?好大功夫才弄来?的。”


    这些东西他却是一点都没留,全给女儿和外孙送来?了?。


    弘昼可是见惯了?各色好东西的人,一打开匣子,就闻到一阵烟熏夹杂着?麻辣的香气,闻的他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忙道:“外祖父,这些东西可真香啊!”


    “如今尚未煮熟就这样香,若是煮熟了?定十分好吃。”


    “您是从哪里寻摸到这些好东西的?”


    耿德金一开始还?顾及着?弘昼的皇孙身份,对自?己这外孙采取的是“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态度,但与弘昼相处几次后,知道自?己这外孙是个很好的,所以?他老人家在弘昼跟前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如今太子爷得势,就连我这个糟老头子都有人巴结。”


    “不过你们放心,我虽年纪大了?,却也是知道分寸得,不该收的东西我是不会收的。”


    “我也是看到这匣子腊货香气扑鼻,所以?才收下来?,想着?弘昼肯定爱吃。”


    说着?,他看了?眼女儿耿侧福晋一眼,笑哈哈道:“你放心,送我腊货的人是个可靠的,我也将银子给了?人家,他们还?以?为这些东西是我自?己留着?吃,做梦都想不到我会将这些东西拿到太子府来?。”


    他知道如今四爷虽贵为太子,但暗地里敌人多?的很。


    像吃食这等东西,总是容易被人动手脚的。


    弘昼身边的瓜尔佳嬷嬷却是个小心谨慎的,命人将这些腊货拿下去先切些给畜生尝尝,等着?麻辣香肠与烟熏兔出锅了?,那些畜生们并没什么事情,这才敢将东西端进去。


    随着?喜儿一走进来?,这扑鼻的香气就直冲弘昼袭来?。


    弘昼只觉得眼前一亮,没出息的咽了?口口水。


    如今并不是饭点,这麻辣香肠与烟熏兔皆是用清水煮的,只配了?蘸水。


    弘昼率先吃了?一口麻辣香肠。


    怎么说了?,第一口吃的他眼前又是一亮,这麻辣香肠又麻又辣,鲜美无比,想必是用烟熏过的缘故,吃起来?一点都不腻,甚至还?带着?一种特别的果木烟熏的香气。


    这样好的腊货,空口吃味道都是一绝,更?不用说配上蘸水,那更?是如虎添翼。


    弘昼连吃好几口,是赞不绝口,更?是觉得这麻辣香肠是他两辈子加起来?吃过最?好吃的麻辣香肠,好吃到他好奇到:“外祖父,这麻辣香肠是谁做的?能不能将人请到京城来?,若是能来?咱们太子府上当厨子那就最?好不过了?。”


    耿德金笑着?道:“这人已七八十岁了?,哪里还?能进京当厨子?倒是这人还?有个孙儿,与你差不多?大的年纪,这次托人给我送腊货,就是想背靠太子府这棵大树,想着?能不能在京城做买卖,还?说送我三成的干股。”


    说着?,他脸上的笑意更?甚:“不过你们放心,这件事已被我回绝了?。”


    每年因这等小事找他的人可谓数不胜数。


    顿时弘昼就觉得这麻辣香肠是一点就不香了?,忙道:“外祖父,您,您这是做什么?”


    “咱们虽不能仗势欺人,收人干股这等事是万万不能做的,但合起火来?与人做生意赚银子,这事儿为何不能做?”


    说着?,他更?是道:“您回去就与那人说一声,说我有兴趣有他合起伙来?一起做生意。”


    耿侧福晋与耿德金是对视一眼,眼中皆是茫然?。


    在他们看来?,太子府上下谁都可能缺银子,唯独弘昼不会缺银子。


    一来?是皇上对弘昼极为看重,逢年过节是赏赐不断。


    二来?是弘昼自?己擅长坑蒙拐骗,见钱眼开。


    耿侧福晋甚至还?劝上弘昼几句,话里话外的意思皆是他如今该以?读书写字为主,可不能本末倒置。


    这话说的弘昼却是极不认可的,正色道:“额娘,您觉得就算是我不做生意,难道就会好好念书,认真写字了?吗?”


    耿侧福晋一怔,摇了?摇头。


    弘昼笑道:“这不就是了??我若是您,肯定会举起双手双脚赞成这事儿的。”


    “您不是向来?觉得我喜欢胡闹吗?比起我从前做的那些事,做生意是不是还?算正事儿?”


    “有这正事分去我的注意力,以?后我就不会胡闹了?。”


    耿侧福晋听闻这话只觉得很有些在理,可她想了?想,却还?是迟疑道:“……做生意可你没想象中那样简单,你这简直是想一出是一出。”


    “我问你,这做生意又是买铺子,又是装修,又是采买东西,又是聘人,你有银子吗?就你那三瓜两枣,只怕是不够的,总不能将皇上赏你的那些宝贝变卖了?吧?”


    弘昼连忙道:“我才不会卖皇玛法赏我的东西了?。”


    但他又不得不承认耿侧福晋这话问到了?点子上,想了?想便道:“额娘,我办事您放心,这件事我自?有办法的。”


    对他来?说,银子可不算事儿。


    回去的路上他更?是喜不自?禁,毕竟他是见识过老九做生意有多?赚钱。


    当然?,像从前老九做仗势欺人、一本万利的生意他可不做,他要做的事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的生意,甚至没想过将他的招亮出去。


    就凭着?那麻辣香肠与烟熏兔这两道招牌菜,他可以?肯定生意一定会很好的。


    到时候等着?他那未来?的小侄女出生,他就能拿着?自?己赚的银子给小侄女置办一份丰厚的见面?礼……


    一想到这里,弘昼的心情就更?好了?。


    约莫过了?五六天,他就见到了?耿德金口中的那位后生。


    这人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面?色黝黑,身材中等,一笑就露出两颗虎牙,看起来?很是憨厚的样子,到了?弘昼跟前更?是一个劲儿扯自?己的衣裳,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弘昼问一句他答一句。


    弘昼这才知道他叫做铁柱,虽说家中有做腊货的手艺,但四川一带风气并不好,他们一家老小也曾试过几次,可惜铺子刚开起来?,就有人前来?捣乱,惹得他们只能亏本关门。


    对寻常老百姓来?说,银子虽重要,却是没有性命重要。


    说起这些事,气愤的铁柱甚至顾不得拘谨,红着?脸:“……人人都说那年羹尧是为国?为民?的好官,可我们家这铺子就是因为他几次没开起来?的。”


    “我与祖父商量一番,想着?京城是天子脚下,总没人再敢乱来?了?吧?”


    弘昼好心提醒铁柱一句:“那个铁柱大哥,我见到年羹尧还?得喊他一声‘舅舅’了?……”


    他这话还?没说完,老实本分的铁柱就再次“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哽咽道:“弘昼小阿哥,您可千万别将这事儿告诉年羹尧大人,若是他知道了?我背地里说他坏话,我这条小命就保不住了?。”


    弘昼连忙将他扶了?起来?,道:“你快起来?,我不过是与你开个玩笑而已。”


    “那年羹尧虽是我名义上的舅舅,可我们的关系不仅不好,反倒还?很差,你放心,我不会将这话告诉他的。”


    说着?,他更?是笑道:“而且以?后我们就是生意伙伴,是朋友了?,你在我跟前不必动不动就下跪。”


    “我这人向来?不喜欢别人与我下跪的。”


    铁柱将信将疑点了?点头。


    两人不光就着?开铺子一事说了?许多?,还?说起年羹尧在四川的所作所为。


    用铁柱的话来?说,年羹尧虽为四川百姓做了?许多?好事,但这坏事也没落下,可皇上与朝廷都只看到了?年羹尧的功,未曾看到他的过。


    到了?最?后,铁柱更?是红着?眼眶道:“弘昼小阿哥,我看得出来?您是个好人,若是您不为难的话,还?请您帮着?在皇上跟前提一提这事儿,还?咱们这些小老百姓一个公道。”


    弘昼点头称好。


    他觉得以?四爷的性子,不会放任年羹尧再蹦跶多?长时间的。


    他更?觉得与铁柱倒是挺投缘的。


    铁柱面?上这才露出几分笑容来?,临走之前他更?是操起心来?:“……弘昼小阿哥,方?才您说我们家出手艺,您出银子,您说您想将咱们这铺子打造成整个大清最?大的腊货铺子,但开这样的铺子,怎么算也要五万两银子咧!”


    说着?,他又着?重强调了?一遍:“这可是五万两银子咧,我做梦都梦不到这么多?银子!”


    弘昼忍不住笑道:“你放心,银子的事就包在我身上好了?。”


    等着?铁柱走后,他这才明白耿侧福晋话中的深意,开铺子做生意这等事好像是没他想象中容易。


    他原以?为开一间铺子一两万两银子就够了?,没想到要这么多?钱。


    一开始他还?准备找人凑凑的,如今想来?,谁手上都没这么多?银子。


    找四爷借?


    这个想法一出,弘昼很快就否决了?。


    他觉得四爷肯定不会答应。


    所以?在元宵节之前,弘昼就再次进宫了?一趟。


    到了?御书房,弘昼更?是一脸笑意。


    借钱嘛,总得笑脸迎人:“皇玛法,这次进宫我好好陪您几日?吧。”


    皇上自?然?连声道好,他想着?弘昼除夕夜匆匆离宫一事,不免有几分好奇,问道:“这些日?子你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


    在皇上的设想中,弘昼会顺藤摸瓜说起自?己与一个姑娘情投意合,却因德妃娘娘丧事的缘故,想请他老人家做主赐婚。


    这些日?子皇上一想到这事儿,心里就乐呵起来?。


    特别是当他从四爷的口中知道太子府近来?会有喜事,他大概也能猜到大概是弘历媳妇有了?身孕,想着?如今弘昼再娶妻,这可是喜上加喜。


    到时候他定要亲自?给弘昼赐婚,看谁还?敢多?说闲话!


    果不其然?,弘昼面?上浮现几分为难之色来?,低声道:“我的这点小心思,当真是瞒不过您的眼睛。”


    “我也知道有些话不该说,可是除了?您,我实在不知道该与谁说才好……”


    弘昼长这么大,皇上还?是第一次在他面?上看到如此神色。


    这下,皇上是愈发?笃定自?己猜的没错,脸色比从前每一次都要慈爱:“这有什么不好说的?你不是从前时常说这孙子犯了?错不找爷爷去找谁?”


    “老四近来?忙的很,且一贯冷着?一张脸,你有些话的确是不该当着?他的面?说。”


    他老人家甚至已经想到以?四爷那性子听到这话不光会勃然?大怒,兴许还?会狠狠责罚弘昼一顿的。


    听闻这话,弘昼悬着?的一颗心才微微放了?下来?,开口就道:“皇玛法,我想找您借银子。”


    “这数目虽不小,但对您来?说却是小事儿。”


    说着?,他就伸出爪子来?,含笑道:“我想找您借五万两银子。”


    啥?


    皇上是做梦都没想到弘昼会找自?己借钱。


    不对,应该说是皇上做梦都没想到居然?会有人找自?己借钱。


    他老人家好奇道:“你找朕借这么大一笔银子做什么?”


    “朕可是听老四说过,你前些日?子才坑了?隆科多?十万两银子,那么一大笔银子了??”


    一想到这里,他老人家这颗心又不安起来?:“你又要这么多?银子做什么?莫不是想做什么坏事儿?”


    不想不要紧,一想吓一跳。


    毕竟以?弘昼这性子没什么事做不出来?的,他想,是不是弘昼喜欢上那等烟花之地的女子,想偷偷买院子将人安置下来?。


    弘昼的聪明可是人尽皆知,他不会不知道皇家容不下这等来?历不明的女子进家门的,甚至连当侍妾都不行。


    弘昼可不知道皇上如今的想法已近乎魔怔,忙道:“我才不是想要做坏事了?,我只是想与人一起开一间卖腊货的铺子。”


    他一五一十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都道了?出来?,最?后更?是诚恳道:“……您也是知道的,我向来?没做过生意,对这件事知道的并不多?,但您放心,我可不是一时兴起,我定会好好打理铺子的。”


    “这五万两银子最?多?两年,我一定还?给您。”


    “我都打听过了?,民?间放银子十两银子一年下来?利钱为一两银子,您借我五万两银子,两年之后我还?您五万五千两银子如何?”


    “男子汉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您若是信不过我,我可以?给您写欠条的。”


    皇上只觉得他这短短几句话中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点,惹得自?己竟好一会才缓过神来?,最?后是没好气道:“寻常人做生意,要么开的是酒楼,绸缎庄子,金楼……你说你要开卖腊货的铺子?朕没弄明白,是朕想的那种腊肉和香肠之类的东西吗?”


    他老人家瞧见弘昼认真点了?点头,更?是啼笑皆非:“还?有,朕怎么算这两年之后你还?朕也不止五万五千两银子,少说也得过六万了?。”


    “朕知道你学问向来?不好,却也不至于差到这个地步吧?”


    第 127 章


    弘昼嘿嘿一笑, 有些不好意思道:“话虽如此没错,但您又不是什么?外人,若按照外头的算法来算利钱,岂不是生分了?”


    说着, 他又是道:“等等, 方才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卖腊货怎么了?”


    “我不偷不抢的, 靠自己的本事赚银子怎么?了?”


    “我今日就?将这话放在这里, 我不光要卖腊货,还不会靠任何人, 定要将这腊货铺子开大江南北!”


    寻常人听闻他这番豪言壮语只会觉得好笑。


    可皇上却是面露欣慰,他老人家可是知?道弘昼有多聪明的, 只要弘昼想做的事就?一定能做成功,当即就?笑道:“从前你不是常说不管黑猫白猫, 能抓到老鼠的就?是好猫吗?人人都觉得商贾身份卑贱,可在朕看来,人皆吃五谷杂粮,生来平等,无高低贵贱之分。”


    他老人家对?上弘昼那?欣喜的眼神, 笑道:“这五万两银子借给你不算什么?大事儿, 可朕见你这般信心满满的样子, 朕便也入股,与你们一起?做生意。”


    “这五万两银子的本金朕来出, 每年分四成的盈利给朕就?行了。”


    “至于剩下的盈利,你与那?个叫铁柱的自己?商量就?是了。”


    弘昼惊呆了。


    不过下一刻, 他就?笑出声?来, 连声?道好。


    这对?他来说可是一本万利的好事,不光不用出银子, 也不用出技术。


    皇上却是瞧出了他那?点小心思,笑着道:“经你这么?一提醒,朕才想起?来朕还没做过生意了。”


    “你也别高兴的太早,若是亏本了,朕还是要找你算账的。”


    弘昼连声?称好,更是由衷道:“皇玛法,您可真厉害,不光能处理好那?么?多公务,永远都是积极向上的,在您身上,好像从来没有过什么?年纪该做什么?事儿的定论。”


    他下定决心要与皇上好好学习:“您放心好了,我一定不会叫您失望的。”


    等着他再次出宫时,身上不光揣着皇上送给他的五万两银子,甚至还得了一份御厨们送给的秘方。


    弘昼深知?做生意不简单,临出宫之前与几位御厨套了套近乎,几位御厨们知?道他要开腊货铺子,一个个纷纷将自己?下厨多年需要注意的方方面面写下来给弘昼。


    若非弘昼拦着,其?中有两个御厨恨不得将自己?的拿手菜都写下来。


    用他们的话来说,弘昼先是开腊货店,想必距离酒楼也不远了,这些方子以后肯定用得上。


    但弘昼却没答应,因为他知?道,这些方子乃是御厨们安身立命的根本,他可做不出抢人饭碗的事。


    再者说了,能进宫当御厨的皆有两下子,每人写几点自己?做腊货的心得,定能他们的生意更上一层楼。


    回?去太子府的弘昼是眉开眼笑。


    当他将自己?要做生意的事情说给四爷听后,四爷却笑不出来。


    弘昼自知?道四爷在想什么?,忙道:“阿玛您别担心,我可不会像九叔一样当奸商的。”


    “况且这件事情连皇玛法都答应了,也入股了,您可不能拦着我。”


    四爷又能怎么?办呢?也只能对?这件事睁只眼闭只眼。


    兴高采烈的弘昼很快差小豆子将铁柱请来。


    当铁柱知?晓这件事后更是惊的合不拢嘴,说话都有些磕磕巴巴起?来:“弘昼小阿哥,您,您这话可不是诓我的吧?还是,还是我在做梦?”


    老天爷啊,若是铁家的列祖列宗知?道他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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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当今皇上一起?做生意,一个个定要夸他出席了。


    弘昼含笑点点头,道:“自是千真万确。”


    他继而就?与铁柱商量起?做生意的细节来,比如该在何处置办铺子,比如该以什么?当作噱头,又比开业时具体的营业方案,听的铁柱是一愣一愣的,更是连连发问?:“弘昼小阿哥,您说这铺子要打?出‘大清第?一腊货店’的名头,是不是太张狂了些?”


    “弘昼小阿哥,还有这每天限量只卖一百份麻辣香肠,会不会太少了点?咱们的价钱定的也不贵,这一百份麻辣香肠大概半个时辰就?卖完了!”


    “还有还有,不过卖腊货,怎么?还要设什么?会员制?这是啥子意思?”


    弘昼耐着性?子与他解释一个个问?题,所说所做不过想将铺子做大做强,最后是笑着道:“凡事皆有门道,咱们虽只是卖腊货,但有皇玛法加入进来,咱们卖的哪是普通腊货?不争当天下第?一实在对?不起?皇玛法!”


    “做生意说简单也简单,可说难也难,可不是有好手艺就?能行的,如今京城不知?道有多少老字号,卖腊货的也不少,得让咱们的腊货独树一帜,甚至让他们吃起?来引以为荣才是……”


    铁柱听的是云里雾里。


    咋滴,吃一节他灌的麻辣香肠就?能高人一等啦?


    但他来京城之后却听不少人都说过的,说是弘昼小阿哥聪明过人,这弘昼小阿哥说的话一准没错!


    到了最后,他更是听见弘昼认真道:“这五万两银子的本金是皇玛法出的,他占四成盈利,你出技术,你也该占四成盈利,至于我嘛,虽说我不出钱不出力,但我也是出了主意的,我就?占两成盈利吧。”


    经过几次与铁柱打?交道,他发现铁柱是个很老实本分的人。


    可现实社会就?是太过于老实本分的人往往不太友好,要不然,铁柱也不会几次没在四川开铺子没开起?来,好不容易想着来京城开铺子,提前打?点一二,不送银钱宝贝,却送腊货,这等事传出去,可是能把人的大牙都笑掉。


    本分老实的铁柱一听这话连忙道:“不成,不成,弘昼小阿哥,哪里有这样的道理?您占四成银子的利润吧?我,我只要两成就?够了!”


    弘昼笑着道:“不该我赚的银子我不会赚的,我派人在京城打?听过来,我收两成银子的盈利是正好。”


    说着,他更是道:“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咱们也别为了这三瓜两枣争来争去的,有这心思,还不如想想如何将咱们的铺子做大做强,这样咱们分得银子岂不就?更多了?”


    铁柱听的是连连点头。


    但弘昼也知?道,做生意之事并?不简单,先要铁柱稍安勿躁,要小豆子每日闲来无事就?去街上转悠,不光去各个铺子买腊货,这各大酒楼饭馆里的腊货也得尝一尝,若有小豆子觉得好的,则买回?来给他与铁柱尝一尝。


    至于铺面,他则不需要小豆子操心,因为一早他就?瞄准好了一个绝佳的位置。


    那?就?是当初的天香楼。


    天香楼最开始被改成了斗蟋蟀的地方,后来因弘昼与年羹尧儿子一事传入到皇上耳朵里,皇上不过当众略说了几句当今八旗子弟不求上进,很快一众勋贵世?家,大臣皆勒令不准叫家中孩子再去斗蟋蟀。


    一来二去的,这斗蟋堂就?垮了。


    有天香楼的珠玉在前,弘昼觉得想将自己?的腊货铺子开起?来,这是广告都不用做了。


    小豆子听闻这话时吓得是磕磕巴巴,道:“阿哥,您可知?道买下天香楼要多少银子吗?只怕皇上给的五万两银子要折进去一半了。”


    弘昼笑了笑,胸有成竹道:“你放心,我自有打?算。”


    接下来的日子里,小豆子就?一日接一日往外跑。


    而富察·容月在胎相稳固后,很快就?将自己?有孕的好消息告诉了众人。


    太子府上下是高兴不已。


    四爷盼了孙辈已盼了许久,纵然他早已放弃了弘时,却仍在弘时与董鄂氏成亲后盼了许久。


    如今用四爷的话来说,富察·容月这一胎不管是儿还是女,太子府上下都喜欢。


    甚至因这个缘由,四爷赏了不少好东西给了富察·容月,这等殊荣,可是太子府上下何人都没有过的。


    弘昼知?晓这事儿时正坐在弘历院子里,如今正值春日,他们兄弟两个正陪着富察·容月坐在院子里晒太阳,他没好气道:“阿玛可真是偏心,他还从未对?咱们兄弟这么?好过了。”


    “人人都说阿玛宠爱故去的年额娘,可这等赏赐,就?连从前年额娘在世?时也没有过的。”


    说着,他更是忍不住嘀咕道:“原先我时常听人说起?什么?‘隔辈亲’,如今这话可真是不假。”


    “前几日阿玛前去看额娘时还说起?嫂嫂这一胎来,听阿玛话里话外的意思巴不得嫂嫂肚子里怀的是个小侄女。”


    时下人人重男轻女,他担心富察·容月因没生出儿子来郁郁寡欢。


    当然,他这话也没说错,四爷的确是如此说的,当然四爷的原话是——还是女儿好,若富察氏生出个弘昼一样的儿子来,只怕咱们府上会更加乱套的。


    弘昼更是没想过因为他的出现,好些人家里都不盼着儿子出生了。


    女儿多好啊,香香软软,听话懂事,若谁家有个弘昼这样的小霸王,一家老小都别想过好日子!


    富察·容月面上满是幸福的笑容。


    人只有在彷徨无助时才会忧心忧虑,但对?如今的富察·容月来说,自己?这小日子过的是悠哉乐哉,心情好了,身体自然就?好了。


    她笑道:“这一胎是男是女我倒是无所谓,只要肚子里的孩子平安健康就?好了。”


    弘昼与弘历兄弟两人齐齐点头。


    他们三人正商量着该给这孩子取做什么?名字时,小成子就?进来通传道:“……李侧福晋求见。”


    三人面上皆露出几分嫌弃的神色来。


    他们简直不知?该如何说李侧福晋,当日她进宫侍奉德妃娘娘是尽心尽力,在德妃娘娘弥留之际委婉提出想德妃娘娘下令将弘时接回?来的话。


    结果是显而易见,惨遭德妃娘娘拒绝。


    有道是恨屋及乌,德妃娘娘不喜欢四爷,所以连带着李侧福晋做什么?也都是错,听闻这话只冷冷丢下一句——本宫虽是老四的额娘,可本宫与他之间的关系你也是知?道的,自不好插手你们府中之事。


    就?这样轻飘飘一句话就?将李侧福晋给搪塞过去了。


    李侧福晋却是不死心,想找准时间再在德妃娘娘跟前说上一说的,谁知?道没两日德妃娘娘就?去世?了。


    李侧福晋可真是欲哭无泪。


    好在四爷想着她侍奉德妃娘娘有功,便免了她的禁足。


    这可给了李侧福晋可乘之机,这些日子的李侧福晋就?像无头苍蝇似的四处乱窜,逢人就?说请他们帮着在四爷跟前美言几句。


    如今刚有了身孕的富察·容月自成了首当其?冲的人选,在李侧福晋看来,富察·容月乃是新妇,又出身名门,定不好拒绝自己?的请求。


    富察·容月是苦不堪言。


    当即弘昼就?站起?身来:“有些话嫂嫂不好说,我去说。”


    “李额娘向来是这般性?子,你若都对?她和颜悦色,她只会愈发蹬鼻子上脸的。”


    他觉得富察·容月当务之急是该以养胎为主。


    弘昼前去正厅时,李侧福晋看到是他,却是神色一黯。


    弘昼却是笑眯眯打?起?招呼来:“李额娘,您来了。”


    李侧福晋这些日子是愈显苍老,说句不好听的话,她和故去的德妃娘娘站在一起?,甚至比德妃娘娘还要显年纪。


    李侧福晋皱眉道:“你怎么?来了?容月了?”


    她做贼心虚道:“我听说容月有孕了,所以来看看她。”


    “这妇人刚有身孕,总得多注意些才是。”


    弘昼面上是笑容依旧,只道:“那?我可要替哥哥和嫂嫂谢谢您了,早些年里您可是不爱管这些闲事的,如今您年纪大了,却关爱起?小辈来。”


    说着,他更是道:“不过啊,皇玛法给嫂嫂拨了两个老道的嬷嬷专门来照顾嫂嫂。”


    “再不济还有钮祜禄额娘在,这些事情就?不劳李额娘操心了。”


    “先前您照顾了德玛嬷那?么?久,该好好休息才是。”


    这话说的李侧福晋脸上是白一阵红一阵的。


    按理说弘昼这话本是无任何问?题,可关键就?在于她做贼心虚,只觉得弘昼字字句句都在影射她,一开口就?是没好气道:“这事儿与你有什么?关系?”


    她知?道自己?每次碰上弘昼都讨不了好,也懒得与弘昼纠缠,站起?身就?要往后院走:“我有话要与容月说,我进去找她去!”


    谁知?李侧福晋刚站起?身来,就?被门口的小豆子与小成子拦住了。


    她看向弘昼,勃然大怒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弘昼虽不喜欢李侧福晋,却想着这人是长辈,先礼后兵,如今见她还是一如往年不知?悔改,便也丝毫不客气:“这话该我问?李额娘才是,您到底要做什么??”


    “如今嫂嫂有了身孕,阿玛与哥哥不知?道多稀罕这个孩子,您如今不过仗着嫂嫂是新妇,脸皮薄,所以想要嫂嫂在阿玛跟前替三哥美言几句吧?”


    他见李侧福晋面色讪讪,知?道自己?这话又没说错,便道:“李额娘,您跟在阿玛身边这么?多年,按理说阿玛的性?子您应该很清楚,他认准了的事儿是不会回?头的。”


    “您越是如此上蹦下跳的想要阿玛将三哥接回?来,阿玛就?越不会这样做。”


    “您又何必惹阿玛不喜欢了?”


    “今日该说的都说了,该劝的我也都劝了,若是您还要缠着嫂嫂不放,那?我就?只能将这件事告诉阿玛。”


    “到了那?时候,不光阿玛厌弃三哥,说不准对?您也厌弃上了。”


    李侧福晋虽不聪明,但也不傻。


    若她真是个傻的,就?会亲自求到四爷跟前。


    她嗫嚅一阵,可到了最后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回?去之后她就?狠狠大哭了一场,为自己?哭,为过继到老八膝下的弘时哭,为年纪轻轻就?没了的怀恪郡主哭……


    弘昼却对?李侧福晋不大放心,还派小瓶子多留意李侧福晋那?边的动静。


    当他从小瓶子口中知?晓李侧福晋是日也哭夜也哭一事后,沉默着没有说话。


    小瓶子虽少言寡语,却是个心细如尘之人,低声?道:“阿哥,李侧福晋还是怪可怜的,从前咱们府中除了福晋就?是她最为尊贵,如今一儿一女却都不在身边……”


    弘昼忍不住摇摇头道:“人人都说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但在我看来,可怜之人才是必有可恨之处。”


    “就?像你方才说的,李额娘身份尊贵,她那?样好的一手棋,却是被她自己?下成了这个样子。”


    他一点都不觉得李侧福晋可怜,甚至想着等弘历与富察·容月的孩子出生后,不管是男是女,自己?这个当叔叔的要对?着他严加管教才行。


    弘昼的思绪飘的极远极远。


    他觉得自己?这些日子可真是忙啊,忙着盯着李侧福晋那?边是否有什么?动静,忙着留意老八与老十四有什么?动静,忙着与铁柱一起?开铺子做生意……忙的他觉得自己?都瘦了。


    这一日,弘昼洗脸时看到铜盆中倒影,忍不住道:“嬷嬷,您说我是不是瘦了?”


    “我发现我这眼睛好像又长大了。”


    他知?道人生下来眼睛有多大,就?一直会是多大,根本不会长大的。


    所以,定然是他瘦了。


    正带着小太监们摆饭的瓜尔佳嬷嬷微微颔首应是。


    她老人家看的是清楚明白,虽说弘昼与弘历只相差三个月,但比起?老成的弘历来,弘昼就?像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可自打?开春后,弘昼的下巴就?一日日变尖了起?来,个子也长高了不少,这几年因弘昼醉心骑射的缘故,肤色并?不白皙,而是带着一种?健康的气息。


    偏偏他又爱笑,一笑就?露出整齐白亮的牙齿,惹得一众小丫鬟是有事没事儿就?往他们院子门口凑。


    就?算瓜尔佳嬷嬷见多识广,却也不得不承认弘昼是京城中少有的美男子。


    也正是因此,即便她老人家一大把年纪,即便四爷几次询问?她老人家可要回?乡养老,却都遭到了她老人家的拒绝。


    呵,若是自己?回?家了。


    那?弘昼岂不成了唐僧进了盘丝洞?不知?道多少人都盯着他了!


    她决心好生守着弘昼,莫要叫那?些小贱蹄子们如愿了。


    弘昼却是半点不知?道瓜尔佳嬷嬷的想法,只微微叹了口气道:“看样子最近的我实在太辛苦了,得好好补一补才是。”


    “阿玛也是的,给哥哥院子里增设了小厨房,为何偏偏漏下我?”


    “我与哥哥都是他的儿子,他怎么?能这样厚此薄彼?”


    “再说了,我又不是不娶媳妇,只是现在不娶而已,这院子里早晚都是要加个小厨房的……”


    他今日是难得清闲,便想着去给四爷请请安,顺便再次与四爷商讨商讨这小厨房的事儿。


    虽说做生意一事他从未想过要仗势欺人,可京城中仗势欺人的人却不在少数,以后多少得有需要麻烦四爷出马的时候。


    如今已至春日。


    弘昼又向来好动,惧热得很,所以早早就?褪去了夹袄,整个人穿上了春裳,愈发显得他俊朗挺拔。


    他所到之处,一个个小丫鬟是忍不住看了一眼一眼又一眼,一个个到了私下更是议论纷纷。


    有人说想寻摸门路调到弘昼身边伺候,毕竟弘昼性?子极好且又出手大方。


    有人说如今弘昼也到了娶妻的年纪,就?算正在孝中,四爷也该为他寻摸两个教人事的丫鬟。


    甚至还有人大言不惭地说若是能侍奉弘昼,即便没有名分也是愿意的。


    ……


    弘昼虽聪明,可人生在世?,人人都不完美,总有擅长和不擅长的。


    他在男女之事上就?迟钝的很。


    当然他并?不是这样觉得的。


    他一路兴高采烈来到了外院书房,四爷正在皱眉与戴铎说着什么?。


    他进去时,正好听见四爷对?戴铎道:“……我知?道了,你继续派人盯着老十四的动向吧。”


    “若真有什么?风吹草动,定要及时禀报于我。”


    戴铎应了声?连忙下去了。


    弘昼只觉得来得早还真不如来得巧,好奇道:“阿玛,八叔和十四叔怎么?了?他们会谋反吗?”


    如今的四爷虽有心想要培养这两个儿子,却也知?道有些话是不能说的,便拿起?一旁的折子看了起?来,漫不经心道:“这件事与你有什么?关系?你安心忙你的事情就?好了。”


    第 128 章


    弘昼俊朗的小脸一垮, 正色道:“阿玛,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从前我就听人说起什么‘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之类的话,万万没想到阿玛您竟是?这样的人,况且这府中还能有什么事是我都不能知道的吗……”


    虽说如今他已是?少?年, 看起来身上也带着几分沉稳, 可一说话, 就?原形毕露。


    四爷也知道他那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目的, 只皱眉道:“算算日子,老八如今应该已到了西宁, 如今他们兄弟两人大概正在筹划造反一事!”


    弘昼:!!!


    他一下来劲了:“阿玛,我说得?没错吧?”


    四爷微微颔首, 只觉得?这儿子的确是?聪明过?人。


    下一刻,弘昼面上更是?浮现几?分焦急之色来:“阿玛, 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他虽聪明,却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知道自己都是?些小?聪明,对这些朝中大事可不敢妄下论断。


    四爷早已与十?三爷,戴铎等人商议过?这件事, 如今是?有条不紊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人只要一旦起了反心, 这份心思想要熄灭就?比登天?还难。”


    说着,他看了眼弘昼, 道:“这件事迟早是?瞒不住的,你若有时间就?多进宫陪陪皇阿玛。”


    这件事远比他想象中复杂许多, 他不想叫无忧无虑的弘昼跟着担心, 并未告知弘昼所有的实情。


    老八寻摸到了一个擅长易容之人,命此人替自己驻扎陕北, 自己偷偷前?往西宁。


    西宁如今已是?老十?四的地界,自老十?四在?京中失意后,到了西宁是?愈发努力,很得?军心。


    只要老十?四一声令下,西宁数十?万将士定誓死追随。


    而且,如今京中的年羹尧也收到了密函,如今频繁与西北将领来信。


    虽说如今的西北已是?纳喇·星德说了算,在?带兵打仗方面,他并不逊色年羹尧多少?,可论起城府与心机来,他并非老奸巨猾年羹尧的对手。


    故而年羹尧如今虽离开西北几?年,在?西北仍是?有几?分威望与人脉在?的。


    若西北与西宁将士联合起来,少?说有二十?万将士,到时候齐齐攻打京城,即便无胜算的把握,也够他与皇上好好喝一壶。


    更何况,京城之中还有步军统领隆科多在?。


    如今隆科多仍对故去的李四儿念念不忘,只要给隆科多机会,墙头草的他定会毫不犹豫投靠老八……


    但如今他最担心的却是?皇上的龙体,就?怕这件事告诉皇上后,年迈的皇上一时间受不住,若皇上突然驾崩,那才真的是?给了老八等人可乘之机。


    弘昼听闻这话是?连连点头,道:“阿玛您放心好了,我每隔几?日就?进宫看看皇玛法。”


    他向来是?个行动派,知晓老八与老十?四有意谋反一事后在?心里将两人骂的是?狗血喷头,却还是?忙不迭进宫去陪皇上了。


    乾清宫内的皇上已好些日子没看到弘昼,很是?想念。


    可他老人家?听说弘昼冷不丁进宫,更是?看向自己直笑连笑,心中就?有种不祥的预感:“弘昼,你今日进宫做什么?”


    “难不成是?银子又不够了?”


    虽说祖孙连心,但好像也没那么连心。


    纵然皇上聪明过?人,却是?不会往皇子谋反一事上想的。


    弘昼看着双鬓斑白的皇上,觉得?皇上真的是?可怜,一大把年纪了屡屡白发人送黑发人,更要遭受此等打击,便是?愈发关切:“皇玛法,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嘛?”


    “难不成我在?您心里,就?是?那等败家?的糊涂蛋不成?”


    “当初我说要五万两银子就?只要五万两银子,就?算真将您的银子亏完了,我也会赚钱还给您的。”


    说着,他更是?磨磨蹭蹭靠近皇上身边,亲昵道:“皇玛法,我只是?想您了,所以想要进宫看看您,陪着您住几?日。”


    皇上听到这话是?微微愣了一愣。


    他已许多年没听到弘昼与他这样说话了。


    小?时候弘昼倒是?时常赖在?他怀里撒娇,可大清儿郎一个个皆能文?能武,随着弘昼学习骑射后,就?内敛了许多,但他知道,弘昼仍是?十?分在?意他的。


    皇上冲着他慈爱一笑,道:“朕也想念你得?很。”


    “既然这样,这次进宫就?多住几?日吧。”


    弘昼连连答应。


    如今乾清宫内仍有他的屋子,他便照旧住了下来。


    这几?日的时间里,弘昼的小?日子过?的一如当年,闲暇时与小?二十?二等人玩一玩,再去陪着惠妃娘娘说说话。


    当然,他最多的时间却是?陪在?皇上身边的。


    如今朝中大半琐事都丢给了四爷,所以祖孙两个多的是?时间一起快乐玩耍。


    今日弘昼陪着皇上前?去散步赏花,明日弘昼陪着皇上品尝什么百虾宴,后日弘昼更是?拉着皇上顶着暖洋洋的日头在?池塘边钓鱼。


    他们钓鱼一向是?以聊天?为主,钓鱼为辅。


    两人坐了足足一个时辰,却是?一无所获。


    倒是?弘昼叽叽喳喳说了一箩筐的话,“嫂嫂这一胎怀相不错,肚子里的孩子一点都不闹她,我猜嫂嫂肚子里怀的定是?个听话懂事的小?侄女,但我听瓜尔佳嬷嬷说什么酸儿辣女,兴许嫂嫂肚子里怀的是?个小?侄女,唉,侄儿就?侄儿吧,只要他们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就?好了。”


    “还有,三哥自被过?继给八叔之后,阿玛像是?一点不伤心似的,倒是?李额娘与三哥伤心不已,我可是?听人说过?的,八婶虽快言快语,性子泼辣,但对三哥还是?挺不错的,弘旺堂兄有的东西他都有,只是?廉亲王府到底比不得?太子府,三哥想回来也是?人之常情,可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


    “还有还有,我觉得?最近府中的小?丫鬟们都怪怪的,也不知道她们是?怎么了……”


    皇上听的是?乐呵呵的,最后打趣道:“莫不是?那些小?丫鬟想侍奉你?”


    这话说的弘昼是?心里一紧,连忙将自己胳膊一抱,提心吊胆道:“那可不成。”


    “当日您派了一个丹朱来我身边伺候,就?将我吓得?噩梦连连,若是?多来几?个丹朱,那我怕是?吓得?夜里睡都睡不着。”


    皇上听了这话面上是?笑意不止。


    弘昼今日可不止陪着皇上钓鱼这门简单,他说话间时时刻刻留意着皇上的脸色,如今见到皇上心情大好,便试探道:“皇玛法,这次我进宫之前?恰逢先生说起唐史,我这才知道唐太宗李世明原来是?篡位抢来的皇帝。”


    “您说他的阿玛该多伤心啊!”


    说着,他又是?小?心翼翼看了眼皇上,继续道:“皇玛法,若是?您遇上这等事您会伤心吗?您会怎么办啊?”


    他觉得?自己聪明极了。


    他是?活了两世之人,听说过?不少?年迈之人急火攻心挨不住过?世之事,所以他得?提前?给皇上打打预防针,免得?皇上到时候受不住这事儿。


    可他却没想过?,他那点小?聪明在?皇上眼里就?有些不够用。


    皇上仔细一想,心里便是?“咯噔”一声。


    但他老人家?并未表现出来,只斟酌道:“唐朝的太宗皇帝也好,还是?明朝的成祖皇帝也好,两人的皇位来的都是?名?不正言不顺,但不可否认,这两人为皇为帝却也是?有些称职的。”


    “朕想,若朕是?寻常老百姓,可不会在?乎皇位上坐的是?谁,不会在?乎他们的皇位是?怎么来的,只会在?乎自己有没有好日子过?。”


    “但身为父亲,身为天?子,朕想,若是?有人想要谋朝篡位,朕肯定会伤心的。”


    说着,他老人家?笑了笑,道:“不过?世事难料,若这等事情真的发生了,朕顶多伤心难过?几?日而已。”


    “朕活到这把年纪,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只要天?没有塌下来,日子都会继续过?下去的。”


    弘昼听闻这话,悬着的一颗心才微微放下来了些。


    他就?知道他的皇玛法是?天?底下最坚强,最厉害的人。


    接下来,他依旧是?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


    他只顾着高兴,并未察觉皇上脸上地笑意淡了几?分。


    当然,就?皇上这道行,只要他不想,旁人可看不出他地心思。


    一场鱼钓下来,祖孙两个是?一点收获都没有,倒是?弘昼侥幸钓起来了一只小?螃蟹。


    弘昼瞧着这螃蟹小?小?地,也没什么肉,便对着身边地小?豆子吩咐道:“将这只螃蟹先放在?我屋子里养起来,等着养肥了再吃吧。”


    皇上听了直笑。


    可与弘昼分别之后,他老人家?脸上就?没了多少?笑意,一进御书房就?沉声道:“来人,将老四找来吧。”


    四爷匆匆赶到御书房,瞧见皇上这脸色,心里只觉得?不对劲,心里萌生出一种恐惧来,更是?翻来覆去地想自己这几?日可有什么事情做错了:“儿臣见过?皇阿玛。”


    皇上虚抬了抬手,道:“起来吧。”


    说着,他老人家?就?开门见山道:“朕听说老八与老十?四有谋反的打算?”


    四爷一愣,竟忘了辩解。


    皇上却是?厉声道:“老四,这件事若是?朕不问,你是?打算一直瞒着朕吗?”


    “你是?觉得?如今你成了太子,所有的事情就?能自己拿主意起来?”


    第 129 章


    皇上已许久没对四爷说过这样重的话, 听的四?爷心里?是\"咯噔\"一声,连忙跪了下来:“儿臣知罪。”


    说着,他更是正色道:“儿臣并非有意欺瞒皇阿玛,只?是儿臣担心皇阿玛受不得刺激, 儿臣……儿臣想着等?事情尘埃落定后再告诉您, 免得您担惊受怕……”


    听到这话, 皇上脸色和缓一二:“朕登基六十多年, 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难不成你觉得这点小事就能将朕吓坏了?”


    “朕虽然年纪大了,却没有你想象中?那样弱不禁风。”


    四?爷能说什么??


    他也只?能连连附和称是.


    皇上问起远在西宁的老八与老十四?一事, 知晓他们已经?碰面,不知何时?会有动作后是一点不意?外, 只?淡淡道:“……这件事只?要狠下心来并?不难,老十四?虽说在西宁颇得民心, 但西宁并?非没有别的将领,你快马加鞭送去书信,要西宁的几个将领多加防范,提放着老十四?。”


    “还有西北,那里?虽是年羹尧的老巢, 但如今星德在西北还是有些威望的, 你要他多想想办法。”


    顿了顿, 他老人家更是道:“派人盯着老八与老十四?,但凡他们有反心, 直接将人捆到京城来。”


    “若是谁敢有反心,斩立决!”


    他老人家虽年纪大了, 可遇事却并?不糊涂, 反倒雷厉风行。


    四?爷再次应是.


    有皇上出马,这件事比他想象中?简单许多.


    临出门之前, 他更是听到皇上道:“这件事与弘昼没什么?关系,不过是他与朕闲聊几句,朕猜到的。”


    四?爷:???


    他觉得在皇上心中?他是不是个傻子,这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话,他会信吗?


    但当着皇上的面,他也只?能应是:“皇阿玛放心,儿臣知道分寸的。”


    皇上又道:“朕已知晓他们两人想要谋反一事,你也不必告诉弘昼,免得这孩子担惊受怕。”


    四?爷再次强撑着笑应是.


    他想,这世?上还有令弘昼担惊受怕的事情吗?


    等?着四?爷转身离开御书房时?,正巧弘昼提着食盒迎面走了过来,一开口就是笑嘻嘻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今儿上午我在池塘里?钓了一条黑鱼,吩咐御膳房做了鱼片粥,阿玛也一块进?来尝尝?”


    如今四?爷哪有心情吃什么?鱼片粥?


    他连一口吃了弘昼的心思都有了。


    如今的弘昼被四?爷这冷冰冰的眼神看的心里?直发毛,忍不住道:“阿玛,您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难不成这段时?间又做错了什么?事?”


    这话说的他都忍不住怀疑自己起来,是想了又想,最后坚决道:“好像没有啊,这段时?间照您的吩咐一直好生陪在皇玛法身边……”


    这世?上最难受的事儿是什么??


    四?爷只?觉得莫过如此了.


    他有千言万语要说,可到了嘴边却只?有一句“没事儿”,最后更道:“这鱼片粥我就不喝了,你提进?去给皇阿玛喝吧。”


    “这些日子,你好生陪着皇阿玛,莫要惹他老人家生气。”


    “记得了吗?”


    除此之外,别无他话。


    提着食盒的弘昼忍不住嘀咕起来:“我总觉得今日阿玛怪怪的,怎么?说话吞吞吐吐的?”


    四?爷倒是忍不住想问他问个清楚,可皇上发了话,他敢吗?


    好在弘昼是个心宽的,等?着将这鱼片粥送到皇上跟前时?,就将四?爷不对劲一事忘的是一干二净:“皇玛法,您尝尝,春日里?的鱼儿最嫩。”


    “原本我是打算钓一条大黑鱼给您红烧吃的,可这黑鱼太少,就做成了鱼片粥。”


    “御膳房的师傅们熬了足足两个时?辰,软烂喷香,您尝尝看,可香啦!”


    纵然皇上很?快接受老八与老十四?谋反一事,但身为父亲,他心里?还是难受的,这些日子食欲不振。


    他老人家不仅闻到那扑鼻的香气,更见着甜白釉碗中?的鱼片粥色泽鲜亮,上面撒着翠翠的葱花,顿时?来了些食欲。


    很?快,他老人家就将一碗鱼片粥吃的一干二净。


    等?着用完后,他老人家才?想起来了:“朕记得你不爱吃芫荽的,朕在这碗鱼片粥中?吃到了芫荽的味道……”


    弘昼点头道:“御厨说这鱼片粥中?加一些芫荽会香一些。”


    “反正我又不是,所以就要御厨给您加了些芫荽。”


    不说不打紧,一说皇上这才?想起方才?自己喝粥时?弘昼在一旁眼巴巴看着,不过他没有多想而已。


    皇上迟疑道:“就这么?一碗鱼片粥,你全给了朕?”


    待他老人家见弘昼笑着点点头后,只?道:“你就该提前与朕说一声的,朕将这鱼片粥分一碗给你,你这孩子,向来最是贪吃了。”


    弘昼连说不用,更是笑着道:“皇玛法您能将这一整碗鱼片粥吃完,比我吃了还叫我高兴。”


    “不过是一碗鱼片粥而已,又不是什么?顶稀罕的东西。”


    “这几日我没事多去钓钓鱼,兴许还能再钓上几条小黄鱼,这种鱼做成鱼片粥才?叫一个鲜一个嫩,到时?候我叫御书房炖了给您养养身子……”


    他边说还边忍不住偷偷咽口水。


    皇上这才?心情好了些许,更是打趣道:“朕看你这是羊还在山上跑,就已经?想好这卖羊的钱怎么?花。”


    “若是你喜欢吃小黄鱼,朕命内务府搜罗些来。”


    “总不能叫你在乾清宫住着,还日日惦记着吃的……”


    与弘昼闲话几句后,他很?快将老八与老十四?意?欲谋反一事抛之脑后。


    毕竟他活到这把年纪,许多年纪已经?明白。


    这世?上是有得必有失,总不能叫他所有子子孙孙都孝顺吧?


    人呐,不能太过于贪心。


    在皇上的安排下,弘昼很?快就吃上了小黄鱼熬成了鱼片粥。


    一口粥下去。


    又鲜又嫩。


    便是弘昼这等?尝尽天下美食之人,好吃的眯起眼睛来。


    皇上瞧他这德行,连胃口也好了许多,更是道:“……朕每次与你一起用膳时?就会觉得胃口好上许多,能多吃不少。”


    再次喝光一碗鱼片粥的弘昼笑着道:“既然您都这样说了,以后我闲来无事就进?宫陪着您用饭,争取让您能够万岁万万岁。”


    如今他对皇上的希望已不止于长命百岁。


    他觉得以皇上如今的身体状况来看,长命百岁并?不是什么?难事。


    皇上微微颔首,正欲称是时?,外头就传来通传声,说是四?爷来了。


    请安后的四?爷面色却有些犹豫。


    皇上见状,就知道他今日前来所为何事,便道:“老四?,说吧。”


    四?爷这才?不急不缓道:“儿臣收到密报,说是八弟已从西宁送信给了年羹尧,要年羹尧差遣心腹游说西北将领,打算西北、西宁两地将士联合起来,攻打京城……”


    皇上面上是波澜不惊,朝四?爷伸了伸手。


    四?爷恭恭敬敬将密报递了上去。


    第一封信是纳喇·星德写给四?爷的,信中?写明如今西北部分将领已有反心。


    第二封信是老八写给年羹尧的,要年羹尧无论如何想办法安排心腹去西北一趟,信中?更说已联合民间的白莲教,如今白莲教不仅联合一些明朝余孽打算反清复明,更是四?处散播谣言,说当朝太子乃是心机深沉的奸佞小人。


    皇上冷哼一声,就将这两封密报拍在了桌上,冷声道:“朕不知道老八是怎么?好意?思说别人是心机深沉的奸佞小人,他做的那些事,没一件是朕瞧的上眼的。”


    说着,他又道:“老四?,你放心。”


    “朕早有准备。”


    “朕借良妃冥诞之际,早在几日前就已送信给老八,命他即日进?京。”


    纵然老八并?不得皇上喜欢,但他好歹是个亲王,到了陕北一带仍受人敬重,无人敢怀疑他的身份。


    再加上便是陕北有官员曾见过老八,但他们之间并?无多少交集,根本识不破老八的身份。


    皇上圣旨一到,老八怎敢不进?京?


    四?爷连忙道:“皇阿玛英明。”


    ……


    眼瞅着皇上与父子两个你来我往的,弘昼惊的连鱼片粥都没心情喝了,等?着四?爷的话说完后,他才?道:“皇玛法,您,您是什么?时?候知道八叔与十四?叔要谋反的事情啊?”


    “为什么?我一点都不知情?”


    说着,他更是闷闷不乐看向四?爷:“阿玛您也是的,您不是说这件事要暂且瞒着皇玛法的吗?”


    “我倒是守口如瓶了,可您倒好,却把这件事告诉了皇玛法!”


    “真的是一点信用都没有。”


    “皇玛法年纪大了,知晓这些事若心里?难受或身子不舒服,您能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他话里?话外皆是埋怨之意?。


    四?爷:???


    不说这事儿还说,一说起这事儿来他就生气。


    可正当他准备开口时?,皇上的眼神就扫了过来。


    四?爷委屈,想说却是不敢说且不能说,只?能硬着头皮道:“我原也没打算将这事说给皇阿玛听的,奈何皇阿玛目光如炬,从我的言行举止来察觉出不对劲来……”


    这下,不仅皇上的眼神落在四?爷面上,就连弘昼的眼神也落在了四?爷面上。


    皇上的眼神中?满是提醒,但弘昼的眼神里?似乎在说“阿玛,您怎么?这么?笨”!


    第 130 章


    四爷只觉得自己背的所有黑锅都是替弘昼背的。


    可?儿子是自己生?的, 这黑锅除了背下还能怎么办?


    偏偏不明所以的弘昼还絮絮叨叨与?皇上说个不停:“……我原先觉得阿玛办事挺靠谱的,可?如今随着阿玛的年纪大?了?,糊涂的时间像比从前多了些。”


    “您别嫌他不懂事,想必他也不是故意的。”


    四爷连笑都有些笑不出来。


    皇上微微颔首道:“朕自不会与?老四一般见识。”


    “人非圣贤, 孰能无过, 这世上又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聪明, 说话做事半点端倪都不漏……”


    饶是四爷好涵养, 可?听到?这番话却是再也?听不下去,告辞离开。


    接下来的日子, 弘昼依旧在乾清宫里住着。


    他是听人说过的。


    人遇上伤心难过之事,最初可?能反应不过来, 等?着回过神后则会伤心欲绝。


    他担心皇上也?是这等?情况,依旧每日陪在皇上身边, 说话逗趣,要多贴心就有多贴心。


    以至于皇上私下对着魏珠感叹道:“……从前朕眼?里心里只有保成,没留意老四也?是个独当一面的好孩子。”


    “如今他日夜替朕分?忧,有他在,朕松快了?不少。”


    “可?若真说老四哪里最好, 是替朕添了?弘昼这样的好孙儿。”


    “若不是弘昼在朕身边陪着, 朕这日子该多无聊啊!”


    魏珠听闻这话是连连称是, 心中感叹,别说弘皙阿哥等?人在皇上心中比不上弘昼小阿哥, 只怕连太子爷也?比不上弘昼小阿哥的分?量。


    如今皇上是看弘昼怎么看怎么好。


    若他老人家觉得弘昼有哪里不好,那就是这孩子的亲事尚未定下来。


    虽说皇上放话准弘昼晚些时候成亲, 但嘴上答应是一回事, 心里着急又是另外?一回事。


    如今他老人家虽不舍弘昼离宫,但想着弘昼若蹉跎在乾清宫里, 这亲事是愈发没个着落,索性便找了?个理由将弘昼打发走了?。


    弘昼瞧见皇上说话时是中气十足,只好离宫。


    孝顺孝顺,凡事顺着皇上才叫孝顺。


    等?他出了?紫禁城大?门,他这才发现自己已在紫禁城中住了?有月余的时间。


    想当初弘昼进?宫时不过是初春时节,如今骑马行于闹市中,已是春日正好。


    街上的行人已褪去厚厚的夹袄,穿上轻便的春裳,一个个面上更是带着笑容。


    更不必提街上更是热闹非凡,摆摊的,卖货的,挑担子的……看的弘昼是心情大?好,真真切切感受到?如今已至盛世。


    他觉得这太平盛世与?自己也?是有那么一两分?关系的,愈发开心,便想着在街上转一转再回去。


    以他对四爷的了?解,四爷知晓他回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考问他的功课,继而是皱眉拘着他命他好好念书……所以啊,他是能多逛一会就多逛一会,顺便看看街上有没有什么礼物?能给耿侧福晋与?富察·容华带回去的。


    女人家嘛,都是喜欢这些的。


    弘昼骑着‘香橼’在街上四处闲逛,这里看看那里看看,骑马经过佟佳府门口却见着门口围了?一大?群人。


    哪里有八卦,哪里就有弘昼。


    更别说还是隆科多府上的八卦,弘昼是愈发感兴趣,连忙凑了?过去。


    他围过去只见一个三四十岁的男子身着官服跪在佟佳府门口。


    这人对旁人的议论声是视若罔闻,掷地有声道:“还望隆科多大?人放我们家一条生?路。”


    “佟佳一族出过两位皇后,更是皇亲国戚,您儿子玉柱喜欢什么样的女子没有,为?何偏偏就要盯着我家女儿不放?”


    “隆科多大?人,您乃步军统领,更是皇上表弟,莫要与?我们这些小人物?一般计较……”


    弘昼并未见过这人。


    但他认得出来,这人身上的官服好像二品还是三品大?员所穿的官服。


    这等?大?员在地方上那可?不得了?。


    但这里是京城,一个牌匾砸下来,砸中的十个人起码八个都是当官的,其中三个都是三品以上的。


    所以这官职在京城中着实有些不够看,更别说碰上隆科多这等?蛮横不讲理的,那可?真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就连围观的行人都不敢凑近去看热闹,生?怕惹得佟佳一族的人不高兴。


    弘昼如今连隆科多的银子都敢讹,还有什么事情不敢做的?


    他凑了?过去,扯了?扯那人的袖子道:“您跪在这儿做什么?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跪着的这人虽没见过弘昼,不认识弘昼,但他也?是在朝为?官多年之人,一眼?就看出弘昼身份不一般,便道:“这件事说来话长,隆科多大?人的小儿子玉柱对我家小女一见钟情,几次上门求娶,可?惜那玉柱家中妻妾成群不说,更是纨绔不堪,哪个当父亲的愿意将女儿嫁给这样的人?”


    说到?这里,这人竟是红了?眼?眶:“谁知玉柱竟放出话来,若是我们家女儿不嫁给他,他倒是要看看谁敢娶我们家女儿。”


    “若是如此也?就罢了?,我们家虽非世家勋贵,却也?是有几分?家底的,总不至于养不活一个女孩。”


    “可?他们佟佳一族见着逼嫁不成,更是手段不断。”


    “先是我的弟弟下落不明,再是我的长子骑马摔断了?腿,后来又是我的长女惨遭夫家休了?……隆科多大?人那好儿子更是派人传话来,只要我们家女儿一日不与?他为?妻,我们家就一日不会消停。”


    “我逼得无奈,却才身着官服在此处长跪不起。”


    纵然弘昼已见识过隆科多是多不要脸,但听闻这话后却再次觉得大?开眼?界,拳头握的紧紧的。


    在他询问下,这才知道跪地不起的这人乃是副都统五什布,他的幼女虽年纪轻轻却是倾国倾城之姿,若非如此,也?不会被玉柱这狗东西惦记这么长时间。


    弘昼气的不行,没好气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咚。”


    “这李四儿不是什么好东西,她?生?出来的儿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将五布什扶起来后,便气势汹汹敲开佟佳府的大?门。


    门房一瞧见弘昼就觉得头皮发紧,强撑着笑道:“……原来是弘昼小阿哥来了?啊,您来的真是不巧,我们家老爷出门办差去了?!”


    “太子爷给我们家老爷安排了?差事,大?概一时半会回不来了?。”


    弘昼大?概知道四爷要做什么。


    无非是借着隆科多办差一事将人送的远远的,若隆科多也?有不臣之心,定会想方设法与?老八等?人汇合,到?时候四爷就能将这群人一网打尽。


    但他却是愈发生?气,想着玉柱闹出这么大?的事,他就不信隆科多不知情。


    隆科多这老狐狸揣着明白装糊涂,纵容玉柱胡来!


    一想到?这里,弘昼更是来气,径直闯了?进?去:“既然舅公不在,那我就去会会玉柱那畜生?!”


    弘昼一生?气,就连隆科多都得避忌他三分?,更别说这些奴才们,一个个吓得连通风报信都不敢。


    弘昼与?玉柱是打过几次照面的。


    自李四儿去世后,隆科多便将所有的爱意都转移到?了?玉柱身上,玉柱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不知道越过隆科多嫡子岳阿兴多少倍。


    从前他对玉柱一向?没什么太大?的感觉,想着玉柱看起来倒也?算憨厚老实。


    更何况一码归一码,玉柱是玉柱,李四儿是李四儿。


    等?着弘昼怒气冲冲赶到?玉柱院子里的时候,玉柱正躺在炕上看美人儿跳舞,他大?剌剌躺在炕上,手更是随着乐曲打节奏,一副快活似神仙的样子。


    还是身边有丫鬟通传,玉柱这才坐了?起来。


    他面上的骄纵与?霸道顿时消失不见,换成了?一副谦卑的样子:“弘昼小阿哥,你?怎么来了??”


    “你?可?是来找阿玛的?”


    “可?真是不巧,阿玛半个月之前已离京了?。”


    话还未说完,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要知道从前弘昼每每看到?他时总会称一声“小舅舅”的,今日看他这眼?神却像仇人似的。


    弘昼一言不发走上前来,等?着站定于玉柱面上,才冷笑着道:“小舅舅日子过的可?真是快活啊!”


    “你?可?知道如今你?们佟佳府门口如今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舅公不在,你?也?不打算出去解释几句?”


    玉柱想着自己果然没猜错,紧张的咽了?口口水,更觉得弘昼真的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他强撑着笑道:“弘昼小阿哥有所不知,我与?那吴扎库格格是早就情投意合,已私定了?终身。”


    “我几次上门与?他们家提亲,说将吴扎库格格娶为?侧福晋,可?她?阿玛却见着我们佟佳一族在大?清颇有些名望,所以想要狠狠讹我们一笔银子,一开口就是要二十万两银子。”


    “我阿玛为?官一生?清廉,哪里有这么多银子给他,可?谁知道他却仗着生?米已煮成熟饭,非逼着我们拿出二十万两银子的聘礼来……”


    这说辞是隆科多离京之前教他的,他逢人就这样说。


    别人心里信不信且不说,明面上皆表示自己信了?。


    只是他这话还没说完,怒不可?遏的弘昼就抡起拳头狠狠砸在他脸上,更是没好气道:“我呸,我长这么大?见过不少不要脸的人,可?像你?这样不要脸的,还真的头一回见!”


    “我打死你?这个不要脸的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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