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文学 > > 世上最后一个母系神祇 > 80-83
    第81章


    “神的骨头可以弑神, 噬神者若得到神的残魂,便可成神。”九曜伋凝视着这一行字,心中竟觉澎湃汹涌, 久久不能自已。


    难怪父帝让他与元琼音交好, 因为元琼音手上有一件至宝, 或许会打破天地间万年不变的局势。


    若他也?成了神明, 是否会叫祂另眼相看呢?


    九曜伋改道去往元家,正好碰到从合虚山回来的元琼音。元琼音一瞧见他的脸就觉得心里发毛, 肢体动作?更是?避之不及:“不知星君找我有何事?”


    九曜伋装作?苦恼的模样:“合虚山主不肯封印魔神,我本想入山劝说山主, 可山主不见客……”


    元琼音打断他:“这说明你诚心不够。”


    九曜伋被噎了一口,仍厚着脸皮继续道:“可你却能见得了山主的面……”


    元琼音继续打断:“山主威严,我不敢劝,麻烦另请高明。”


    “此事事关三界安危。”


    “我实在无能。”


    九曜伋只好说:“不知当初合虚山主赠与紫卿老祖的信物是?什么, 竟可使?山主破例?”


    “和?信物有什么关系?祖师为三界牺牲,山主感念他的大义,所以对我特殊一二。”


    九曜伋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胸前的护身符,元琼音抬手捂住, 不耐地赶客:“不妨告诉你, 山主对我说魔神不会覆灭三界,我相信山主,莫非你不信?”


    九曜伋张了张口, 才发现那句“我信”如此难以出口。


    他想起父亲的话:“我儿,若你除去魔神, 便可继承天帝之位, 到时不仅无人敢对你有异议,你还可……”


    还可获得接近神的力量。


    他将取代?瞑昏, 成为足以匹配白昼的存在。


    就像白昼和?瞑昏,相伴相生,如果祂们不是?姊妹,便该是?相爱相杀的情人,恨中夹杂着爱,恨却下不了手,最后只能咒骂着为对方收拾烂摊子。


    九曜伋看着她扬长?而去,眼神暗了一暗。


    不知从何时起,他不再是?那个只要待在合虚山上就满足的少年,白昼给了他力量,让他可以回到天界,他的欲望却不满足地膨胀,直至最后将他吞没。


    不过他将这种欲望称之为“爱”。


    ……


    “最近实在是?晦气。”元琼音向好友抱怨道:“那个混血私生子总来找我,说些有的没的,我爹都开始赶客,他还不识趣……”


    “大约是?天帝想与你家联姻,毕竟……你家祖师和?合虚山主的关系……若说谁能够改变合虚山主的心意,大约也?只有元家人了……”


    神之骨的消息已经?开始传出去,也?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


    “不过……”左若菱压低声音,话语中带着试探:“那信物真的是?神的一截骨头?”


    神骨亦是?神器,真想不到,神竟然?会把骨头赠送给元家的先祖,而元家竟然?隐藏了这么多年。


    元琼音一反常态,今日有些精神不振,慢吞吞地回答:“这我怎么知道?如果真有这样一件神器,我元家早就成为天界之主了。再说了,拿神骨的人就可以杀掉魔神吗?恐怕连魔神的身都近不了。”


    左若菱便不再问,她今日另有要紧事:“听说你家在为你招婿,你瞧瞧我哥哥如何?”


    元琼音吓了一跳:“你爹娘的宝贝儿子?”她连连摆手:“不成不成,我是?要招婿,可没想招祖宗。”


    元琼音道:“我招婿上门,要他乖巧听话,要斩断他与家人的联系,从此事事以我和?元家的利益为先。且最关键一点,我既然?要继承元家,便不能冒孕育后代?之风险,只能由男子抱卵,此后悉心照顾家里。你哥哥?还是?算了。”


    “这不是?我爹娘想与你家联姻?”左若菱说:“你哥哥为魔女叛出家门的事情人尽皆知,我也?不至于?舔着脸倒贴。我哥哥虽说不成器,可是?一张脸蛋长?得挺好,虽说笨了点,但没有坏心思,也?没有上进心,很适合做你的贤内助。”


    “你爹娘竟也?同意?”元琼音慢慢琢磨过来了,只是?心中大为诧异。


    左家和?她元家不同,并没有女子继承宗门的先例。


    左若菱看出她的想法,苦笑道:“我哪里有你这样的好运气,只是?我家势微,必要有人联姻,我与萧元白已有婚约,如今虽然?作?废,但也?再无找到好人家的可能。我与我爹娘说,既然?如此,不如把哥哥嫁出去,我留在家中,将来生下的孩子继承宗门。”


    左家父母并不肯松口,他们不能接受女儿继承,只能接受外孙。


    “可我听说萧元白最近醒了?”


    “是?。”左若菱头疼地揉了揉眉头:“从前我盼着他醒他不醒,如今却醒了,只是?他有许多事记不得了,我去瞧过他一回,昔日惊才艳艳的元白公子也?不过这样了……”


    左若菱抬头,发现元琼音用一种探究的目光看着自己:“我还是?第一回听见你这样评价萧元白……”


    从前的左仙子对萧元白痴情不悔,每逢佳节,都会备下礼物殷勤地讨好萧家父母,这在元琼音眼里未免太卑微。


    其他女仙对她的观感也?很微妙,既羡慕她攀上一门好亲事,又觉得萧元白对她未必上心,不过是?她一厢情愿。


    “凡间?一世,总该长?些教?训。我从前为萧元白做了那么多事情,现在想来都觉得十?分不值,所有人都叫我去爱他,付出一切,倾其所有才能修成正果……然?而陪他下凡历劫,是?我做过最正确的事情……”


    这些天左若菱的记忆在慢慢回来,她并不知道这是?什么缘故,总之就是?她之前莫名其妙地丢了一段记忆,从皇陵回来之后,她就想起了作?为尉迟嫣婉的日子。


    元琼音好似在听她说话,又像是?看着她发呆,突然?惊叫一声:“我知道魔神像谁了!不对,是?你有些像祂,细看来和?山主的眉眼也?有些像……”


    “魔神?”


    “就是?合虚山主的孪生妹妹呀,那位邪恶之神。”


    左若菱无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她在凡间?历劫的时候,曾有一段时间?觉得自己不是?自己了,有“人”在操控她的行为,那是?一种她无法抵抗的存在,不过对方并没有伤害她。


    “你见过祂?”


    “是?啊,你不知道,祂在合虚山主面前的时候一点也?不像魔神,祂长?得与合虚山主有三四分相像,看上去十?分听山主的话……”


    左若菱不受控制地说道:“可祂们生来相克,生来就要做仇敌。”把元琼音吓了一跳。


    元琼音还伸手摸她的额头:“你怎么说胡话,神的事情你也?敢评判,不要命了?”


    元琼音连喊她三声,她仍在发呆,元琼音虽然?觉得奇怪,却没有多想,只是?临走前叮嘱她:“我知道这些时日发生了不少事情,所以你性格大变,你决心不依靠他人,这是?好事,但也?小心剑走偏锋,不可操之过急。”


    在元琼音走后,左若菱试图打坐静心,可心头久久不能宁静,总是?冒出一些奇怪的想法。


    在她去看萧元白的时候,她竟忍不住心生厌恶,甚至因为四下无人,对他动了杀机。


    她当即就被自己这个念头吓到,对方却毫无察觉,仿若四岁儿童一般对着她傻笑:“阿姳阿姳……”


    他在叫谁?巫马姳吗?左若菱神色莫辨地看着他,所以萧元白果然?是?得罪了真神,他受到了神的诅咒,所以从天之骄子沦落如此。


    所以当神多好,人人敬仰,众仙臣服。如果她是?神,爹娘就不敢苛责她,而事事听从她。


    左若菱慢慢蹲下身子,双手捧住萧元白的脸,她动作?温柔,神情冷漠:“你叫我什么?”


    萧元白傻乎乎地笑:“阿菱,你是?阿菱……”


    第82章


    自合虚山摆明自己的立场之后, 便彻底做了三界中的隐世客,合虚山主不愿对魔神?下手,说青河非魔神?所杀, 祂已将魔神限制在合虚山上, 永不入世。


    后来, 青河洞君的侍从?站出来说, 青河洞君是历劫失败身死,在预感自己即将消散前留下遗言:今生有幸登仙途, 无悔。


    天帝便没了攻讦白昼的理由,再说白昼毕竟是真神?, 三界中人人都?不傻,不会真的闭着眼睛为天帝“冲锋陷阵”。


    气得天帝把梅景胜骂了三千遍,“糊涂至极!”


    明明已经?成了世间极其尊崇的存在,可以说真神?之下, 众仙之上,就连天帝也不敢得罪他。结果一夕之间,他便将过往心?血付之一炬,身死道?消, 归于天地。谁不叹一句, 何必。


    白昼收到这句话的时候沉默半晌,瞑昏跪坐于她身旁,伸手抚上祂的右肩:“阿姊的心?乱了, 是因为青河吗?”


    瞑昏冷酷地说道?:“他本来与仙途无缘,是阿姊当?年用天材地宝为他洗髓, 这是改命的代价。他原本的人生不过是凡间一个庸庸碌碌的俗子, 换这一场仙途,并不吃亏。他已经?见识了作为凡人穷尽一生也无法经?历的瑰丽景象。”


    “照你的说法, 当?年我出手介入他的因果,我也该受到惩罚。”


    梅景胜死得太决绝、太惨烈,以至于白昼时不时还会?想起他,一面是他从?前温婉顺从?的模样,他是最贴心?的知心?人;另一面是他用元神?剑毫无犹豫地自毁,那一剑从?头顶正中落下,不留下丝毫后悔的机会?……


    当?然,梅景胜死后,他做过的那些事情也开始有迹可循,白昼越查越觉得心?惊:“我好像第一回认识他,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


    瞑昏扶着祂的肩膀,低声道?:“人总是贪心?的,他在你身边待了那么多?年,也许早就变了。”


    “阿姊,你干嘛还要想他?”瞑昏故意?不满道?:“你忘了他可瞒着你做了不少事,包括你那小弟子的叛变,以及……他说动萧家,将萧元白送去下界……要不然我如何能附在尉迟嫣婉的身上?”


    细说来,白昼这次转生过程中出的意?外,竟然都?有梅景胜的手笔在里面。


    “他究竟想做什么?”


    祂从?前以为湛剑因为凡人时期的经?历心?中有恨,被魔族蛊惑,所以想毁了人界,可原来他也是听令行事。而这幕后黑手是一直表现得人畜无害的梅景胜。


    “也许他只是不想阿姊继续这无休止的轮回。”瞑昏能猜到一二:“他喜欢你,怎么想看到你在人间的躯壳一次次被人伤害?”


    明明贵为真神?,却要在世间辗转流离,也许神?回归的时候,也会?看着自己?的转生者发笑?。


    就连天道?,为了保护神?的威严,设下屏障,让仙界中人无法追寻神?的踪迹,也就无从?得知祂转生时的故事。


    “反正……他死了,他也说了,他不后悔。阿姊,不要想他了,神?怎么想得通人的事情?”瞑昏看上去双目清明,自入合虚山以来,再没有过被魔气控制的时刻,好像万年前的失控只是一场已经?褪色的噩梦。


    白昼轻轻叹了口气,吩咐下去:“若有青河旧部求助,将他们妥善安置。”


    可是瞑昏避世不出,外界的纷争却没有因此停止。人间女?帝即位,即位第三年,便天下大旱。


    原本女?帝的头上还有几位哥哥,不知怎的,一场宫中叛乱,死的死,伤的伤,这皇位便落到了还是公主的淑蕊身上。


    一开始,这位公主在前朝并没什么存在感,所以谁也没想过她和老皇帝的遇刺有关系。一个公主而已,就算皇帝死了,也轮不到她来坐皇位。等到皇太女?的册封诏书下来后,众臣只觉得荒唐可笑?:皇帝是病糊涂了。


    可是淑蕊以雷霆手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控制住了朝堂上下,使众臣不得不正视这位公主。


    等到即位第二年,朝堂上下再无人敢有异议,这位女?帝足够有能力,也足够心?狠,她软禁了她所有还活着的兄弟,文官死谏,她眼睛也不眨一下,只是在那人以额碰柱之前,淡淡说了一句:“你想做忠臣,可想过家中的父母儿女??”


    不过民间反对的意?见倒是没那么大,除了那酸腐的文人,百姓们只关心?自己?能否吃饱穿暖。


    “陛下是个好皇帝,我不在乎她是男子还是女?子——”渐渐地,淑蕊在民间也有了一些拥护者。


    她的暗卫像影子一样伴她左右,拒绝了她让他做皇城禁军统领的封赏:“我自幼陪伴在陛下身侧,已经?习惯了做陛下的影子,请陛下恩准,一切还和从?前一样。”


    淑蕊知他心?思,在一次醉酒后,那时政权初定,她意?气风发,也在酒的作用下情迷意?乱,和他发展了一些本不该有的关系。


    “你本名叫什么?”淑蕊只知道?他叫十七。


    十七摇头,表示自己?不知。


    淑蕊想了一会?儿:“本来想给你取个名字,但?是孤这么多?年叫你叫惯了,还是算了。”


    “不过孤再问你一遍,你真的不愿入后宫?”


    十七是暗卫,不养在世俗之中,自然也就没有世俗的陈旧观念,就像他不会?觉得公主登基是大逆不道?。他喜欢公主,不参杂其他东西,否则淑蕊不会?真的“情迷意?乱”。


    十七摇头:“我不信其他人。”


    前朝后宫,仍有许多?针对淑蕊而来的杀机,而十七不相信除了自己?以外的其他人。


    十七实在是个完美的地下情人,他常年沉默、从?不对政事发表意?见,他对她忠心?,包括床笫之上。


    就连淑蕊有时都?问:“你为何喜欢孤?”倘若说她做公主的时候还会?伪装几分,现在做了掌权的上位者,她比她的父皇、皇兄更加锋芒毕露。她毫不掩饰她的野心?和残忍,甚至当?着十七的面杀过人。


    十七仍然沉默,他大概也得不到答案,只憋出一句:“陛下在我眼中,一切都?好。”


    十七唯一流露出情绪变化的,是她要纳男君入宫的那一次。十七鼓足勇气,问了一句:“陛下能不能不要……”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淑蕊打断。


    额心?金黄色的龙纹花钿在烛火的映照下发出灼人的光,烛火映在淑蕊的眼睛里,她不带感情地打断他:“不能,孤必须填充后宫,这是帝王巩固权力的方式,数百年来,无一例外。”


    女?皇帝还是男皇帝,重要吗?当?大家接受了这个事实之后,关心?的更多?的是世家的利益。甚至不乏有人觉得,女?帝的权利始终要回到下一任太子手中,于是一时间把儿子往后宫送的人家也不少。


    十七望着她失神?,觉得她很?陌生,可是心?还是忍不住为她跳动,他低下头:“是。”


    “所以你还可以后悔。”淑蕊捧住他的脸,语气十分亲昵,可是眼睛里却没有爱意?。


    十七并不知道?,他在生死一线。


    十七道?:“我想过这一天。”他低声道?:“我……这里有点难过。”他抚上心?口。


    “那就不要走。”淑蕊望着他,“留下来陪着我。”


    帝王之道?,从?来孤独。


    “好。”


    第三年的时候,先有南方洪涝,再有北方大旱,每天都?有成堆的奏折等待淑蕊批阅,天有异象则人心?惶惶,昔年被镇压的叛军也有了活动的心?思,在民间造势,说淑蕊的皇位来得不明白,弑父杀兄,引来上天震怒,所以降下天罚。


    淑蕊在前朝忙得焦头烂额,偏偏后宫并不安生,各有各的心?思,当?淑蕊截获他们暗中往来的信件时,气急反笑?:“让孤怀孕?”说到底,无论她如何强大,在有些人眼里她始终是个会?为感情所困的女?子,一旦有了孩子,孩子就会?成为她的弱点。


    可这样来评判一位女?帝,是轻视。


    十七懂她的愤怒,问:“可要我下手?”


    后宫之中,病死几个人,再正常不过。帝王卧榻之上,岂容人酣睡。


    淑蕊笑?了一声,按下他去握刀的手:“既入后宫,这些男君便再无令女?子受孕的能力。孤怎么会?让没有拔掉獠牙的狼睡在身侧?”


    淑蕊道?:“既然他们认为孤即位非正统,那么孤便遂了他们的意?思,祭天以告天下,谁才是天命所归。”


    淑蕊即位以来,便下令各地修建神?庙,供奉那位曾于皇陵中救她性命的女?神?,祂感恩那位神?明所以为祂建神?庙,但?同?时也是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


    “孤幼时被神?明所救,向祂学?习神?术,所以皇兄无能,父皇传位于孤,亦是天命所授。”


    第二日,女?帝要祭天求雨的公文便像雪花一般飞向各地,这一招出来之后,民间躁动的人心?一时被安抚不少,大家都?想知道?,女?帝幼时遇仙人的事情,是真是假。


    还有那位最近三年才为人所知的神?明,真的存在吗?真的会?怜悯凡人吗?


    人间半月,于合虚山不过一瞬。瞑昏指着下界说:“人界大旱,饿殍遍野,这次可和我没关系。”


    白昼略有耳闻,凡人死伤太多?,亦会?影响仙界的稳定,祂随瞑昏所指之处往下看,恰好看见那位人间的女?帝。


    “她在求助阿姊。”瞑昏咋舌:“真可怜,她已经?做得很?不错了,一场天灾,便前功尽弃。”


    “阿姊会?帮她吗?”


    “不是你收下的徒弟?”


    “可她一直以为阿姊救了她。”


    白昼叹气,起身的时候,用金乌羽毛编织的裙摆在云间走动的时候流下金色的霞光:“我去去就回。”


    第83章


    “为何天神还不现身?”


    “神真的存在吗?若是存在, 为何对我们的痛苦视而不见?”


    淑蕊站在高台之上,已然?听到了沸腾的民怨。可她巍然不动,就?连耳旁的莲花坠也未曾被风吹起。


    女?帝若不能在今日祈雨降落, 她的统治将岌岌可危。架着她的不仅是高台, 更是即将讨伐她的炭火。不过很奇怪, 她在这一刻什么也没有想, 六岁那年,她被太子皇兄骗至地宫, 她在黑暗中孤立无援,于是她把希望寄托在神明身上, 哀求自己能被救出去?。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神没有总是解救她的责任,众生皆苦,唯有自渡。


    从清晨到傍晚, 皇城的天始终晴空万里,连一点即将下雨的征兆都没有。


    围观的百姓已经开始躁动起来,他们?怀疑女?帝的正确性,愚昧的平民只要稍微受人鼓动, 就?可以忘记淑蕊在位时给予的那些恩惠。


    他们?开始议论纷纷:“女?子为帝, 有违祖制……”


    十七藏于暗处,手已经按上了剑鞘,可是淑蕊的莲花耳坠微微晃动, 暗示他不要轻举妄动。


    今日礼王余孽联合王谢两?大世家,意欲逼宫。他们?计划软禁淑蕊, 只是意见发生了分歧。王谢两?家希望女?帝的肚子里有他们?家的血脉, 从此王朝江山便留有王谢两?家的血。


    而王谢两?家都将儿子送进了宫,此次逼宫的计划也有两?位男君的参与。


    “陛下——”


    王丞相突然?发难:“先?帝当日去?得不明不白, 太子和六皇子之死也十分蹊跷,如今天降异象,便是上天的警示!”


    淑蕊缓缓地转过身来,她头?顶有九斤重的皇帝冠冕,可是身体纹丝不动,她看向众臣的眼神给人极强的压迫感?,与昔年的公主判若两?人。


    过了不知?多久,就?在众臣汗流浃背之时,她突然?一声冷笑:“六哥杀了太子皇兄,太子皇兄谋害了父皇,而孤受父皇之命,从父皇的手里接过这江山,一切还不够清楚吗?”


    “王丞相——”她突然?提高音量:“你想做什么?”


    她望着四周突然?冒出来的兵士,并没有慌乱:“你要造反吗?”


    王丞相不愧为老狐狸,装出一副言辞恳切的模样:“女?子称帝不合祖制,我朝乃至前朝,从未有过如此先?例,如今上天降下警示,还请陛下退位,写?……写?下罪己诏以示天下……”


    王丞相忽然?对上女?帝的目光,没来由地浑身一颤。可他又想,不过是个女?人,就?算当了两?三年皇帝,又能如何?


    “若孤不愿意呢?”淑蕊有些失望地环视四周,这些大臣竟无人站在她这一边,要么早就?被王谢两?家拉拢,要么就?是在观望。


    淑蕊的心逐渐冷硬:“看来孤这几年还是太过仁慈了。”


    她说?话之时,忽然?天色大变,狂风大作,皇城的天一下子压下来,远方?传来几处闷雷。


    没多久,便有零落的雨珠落向大地,然?后像鼓点一样密集,噼里啪啦地砸向泥土里。


    “下雨了……”


    “真的下雨了!”


    几道雷电从天边闪过,在那一瞬间照亮了淑蕊的面?庞,她嘴角噙着笑:“王丞相,谢御史,下雨了。”


    她说?这话的语调,让人捉摸不透。


    可是王谢两?家已经露出兵甲,便绝无停手的可能。


    王丞相咬了咬牙,一挥手,发出动手的信号,可谁曾想,四处寂静无声,女?帝从高台之上慢慢走向他:“王丞相怎么不说?话了?”


    王丞相已经无法说?话,因?为一把锋利的剑没入他的后背,拔出的那一刻,温热的鲜血混着雨水溅到了淑蕊的脸上。


    而他带来的那些人手,已被悉数斩杀。


    淑蕊似笑非笑地看向一旁早已脸色惨白的谢御史,在谢御史眼里,她已经变成了一个魔鬼,而她说?出的话更残忍:“你不好奇是谁告诉孤这一切?是你的好儿子。”


    所?谓杀人诛心,谢御史竟然?被她吓得瘫坐在地。


    淑蕊哈哈大笑:“看在谢栾的份上,孤不杀你。”


    可是同僚看他的目光已经让他抬不起头?。


    羞愧难当之下,谢御史竟触剑而死,淑蕊嘴边的笑慢慢消失,“来人,将王谢两?族尽数关押起来,好好审一审今日之事的主谋。”


    冷雨之中,有人抓住了她的手,是十七。


    可是淑蕊只是冷淡地说?道:“十七,你僭越了。”


    她登上高台的背影是那样孤独,十七只好无可奈何地松开了手,恭敬地拜倒在地。


    不过半炷香的时间,宫人们?已经搭好了雨棚,淑蕊重新焚香,她低头?的时候看见雨水里的倒影,她也觉得自己的脸现在看上去?很陌生。


    她已经不再是那个被太子皇兄骗进地宫的小女?孩,她求神,但是更信自己。


    她恭恭敬敬地上了三炷香,有关神的记忆已经模糊不清:“师父,我做到了。”


    多年前,瞑昏在地宫里对她说?的第一句并不是什么安慰的话语,而是:


    “不想死就?别哭了。”


    “不许哭。”


    “再哭杀了你。”


    然?而就?在这时,乌云突然?散了,天边金光大作,神的裙摆将浮云往两?边拨开,威严的女?神出现在世人面?前。


    凡人无法直视神颜,即使白昼有意收敛,他们?仍然?觉得有一股威压压在背上,一直稍微软弱的人直接被压趴了。


    只有淑蕊还站着,由于金光太盛,她的眼睛被刺痛得流出眼泪,可她忍不住心中的激动,往神的方?向又走了两?步:“师父!是您吗?”


    自从师父把她从地宫里救出来之后,她便再也没见过祂。可她知?道,后面?许多事情?她能做得那么顺利,一定有师父的帮助。


    “我有为您建神像供奉,您看到了吗?”


    当时的瞑昏对小公主说?:“我救你出去?也行,可你将来要为我铸造神像,让天下人都知?我的名号。”


    小公主茫然?,只有父皇才有权利做这样的事情?,她怎么能做得到呢?


    白昼心里默叹一口气,知?道这是瞑昏搞出来的事情?。


    祂只需看她一眼,便知?道前尘往事。


    “吾,看到了。”祂抬手,天边出现龙与火凤纠缠的景象,最后化?作两?道金光没入了淑蕊的身体。


    “你是一个好皇帝。”神说?道,祂的声音也传遍天下。


    淑蕊激动不已,她再次恭恭敬敬地向祂行礼:“多谢真神,孤自当励精图治,死而后已。”


    有神明为她证明,无人再怀疑她的正统性。


    当淑蕊再次抬头?的时候,神的踪影已经消失了。而这场久旱之后的甘霖,整整持续了三天三夜。


    大雨冲刷了王谢两?家门前的鲜血,朝中的势力从此洗了一遍牌。


    女?帝颁布了新的政令,从开设女?学开始,废除国子监内无罗裙的旧例……最开始总有些反对的声音,可是那日真神现世,这些声音也不过雷点大雨声小。


    “陛下,谢公子想见您。”


    谢家倒台之后,谢栾因?为倒戈向女?帝的缘故,地位如旧。


    可他也成了谢家的叛徒,天下男子的叛徒。


    他长相清俊,文采斐然?,是本朝最年轻的状元郎。先?帝在时,曾亲口夸赞他“文采第一,无人能与之争锋”,可惜后来他卷入一桩丑闻,从此与仕途无缘,后来被谢家当成弃子,送入了宫。


    淑蕊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阴沉颓败,与传闻很不相同。


    “孤已经如你所?愿,你又来做什么?”


    “我为你背叛了谢家。”


    “不是为我,是为你自己。孤对你家,可算得上是后代,你们?该瞧瞧王家的下场。”


    谢栾有些不甘心,忍无可忍:“我到底哪里比不上你那个侍卫?”


    淑蕊觉得啼笑皆非,“难道你觉得孤会放心地留一条咬人的狗在身边?”


    谢栾爱不爱她,她不知?道,但这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谢栾想要的太多,欲望太多,帝王之塌,容不下这样的人。


    不过谢栾确实聪明,当初求雨之事,便是他献上的计策,找来可以暂时制造雷雨的“仙石”,就?算当初神明没有现身,淑蕊仍然?能够求到雨。


    谢栾大受打击,失望而去?。


    十七从暗处现身:“我以为陛下会答应他。谢公子很聪明,若留在陛下身边,陛下如虎添翼。”


    淑蕊笑一笑,没有对他说?真话:“我刚才要是真留下了他,你不会伤心吗?”


    十七分不清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但是他们?之间的关系,从来由不得他做主。


    ……


    自白昼在人间现身之后,香火渐盛,白昼的元神得到滋养,一时间合虚山的灵气竟恢复到了上古时代的三四成。


    天帝愈发无可奈何,魔神被关在山上,他的手伸不到合虚山,只能容忍这根心头?刺的存在。


    但他又为此寝食难安。


    这是九曜伋无法理解的,白昼并没有夺权之心,父帝为何如此忌惮合虚山?


    他开始好奇,上古时代诸神未陨落之时,究竟是个怎样的时代?可他翻越古籍,未曾找到只言片语,仿佛过去?的一切都被人抹去?了。


    他只依稀探寻到,上古时代的女?神地位极高,上古神明之中没有男性神明的形象。


    合虚山仍然?拒他于门外,而元家还是老说?辞,说?神骨不在元家,元琼音说得有理有据:“当年祖师娶了祖师母,与合虚山主一刀两?断,星君说?神骨在元家,岂不是太没有道理?”


    九曜伋本想另寻他法,可是元琼音的态度始终冷淡,而且这些年她开始接过父亲手中的权力,俨然?要招婿上门,听说?最近和一个小宗门出身的弟子走得很近。


    九曜伋自有傲气,不愿再使“美男计”接近她。


    “那九曜伋真是让我愈发瞧不起,从前倒觉得他有几分可怜。现在想想,可怜的最多只有他被天帝欺骗的母亲。”元琼音来找左若菱下棋,她拈着棋子思考,一抬头?瞧见左若菱在走神:“你最近怎么了?总觉得你和从前有哪里不一样了。”


    左若菱勉强地笑了一下:“也许是因?为,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总是和从前不一样。”


    “这倒也是。”元琼音意气风发:“我父亲母亲已经放心地把元家的事物都交由我,我那不争气的大哥早就?不知?所?踪,便随他去?追逐他的爱情?好了。”


    “我现在想想,你之前那个提议也不错。”


    “什么?”


    “你我两?家联姻的事情?。”元琼音叹气,道:“空蝉境始终不肯松口,说?他有爱慕之人,又不肯说?是谁,我想算了,我总不能勉强他。”


    “你似乎一直很看好他。”


    “他出身简单,能力又不错,最重要的是,合我的眼缘。”元琼音开始收棋:“你输了。”


    左若菱一晃神,又听得对方?问:“听说?你近来在修炼一事上大有长进,你的父母也开始松口了罢。”


    “是。”左若菱有些厌倦地说?道:“若非我做得极好,他们?是不会放弃我哥哥的。”她看向自己的手心,好像那里有东西,“所?以我只能做到最好。”


    她忽然?收紧手,脑中出现了许多不属于她的记忆,露出痛苦难捱的神情?。


    “你怎么了?”元琼音去?扶她,却被她挥至一边。


    “我没事。”左若菱用手用力地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大概是最近太急于求成了,有得必有失,我心里有数。”她张口把元琼音的话堵回去?:“你不必劝我。”


    “我们?两?家联姻的事情?,若你想好,我去?和我父母周旋。”


    元琼音收回手:“好。”


    也不知?左若菱用什么样的方?法说?动了父母,总之没过几日两?家长辈就?会了面?,商定左家长子入赘元家的事情?。


    “近日三界有些不太平,我看还是早早把这桩婚事定下来为好。”


    最近九曜伋和天后斗得厉害,两?方?都在收拢势力,可并不是所?有人都想搅和进这场纷争里。


    九曜伋从前就?动过元琼音的念头?,现在元家主也怕天帝昏了头?,为“神骨”一事,把元家拉上九曜伋的贼船。


    左家父母现在好像很听女?儿的话,在两?家商谈的时候甚至都不发表意见,每当要说?什么时,必然?先?看向女?儿。左若菱似乎也习惯了这样的模式:“那便定在下月十五,如何?”


    好像没有人关心左家长子的意见,就?像当初没有人关心左若菱一样。


    ……


    “元琼音、左若苍……”白昼望着这封请柬上两?个陌生的名字,不知?为何,心中竟升起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祂拿到这封婚书的时候,便觉得上面?有令祂生恶的气息。


    直到瞑昏证实了祂的猜想:“是魔气。很像我,但终究是个冒牌货。”


    祂看见姐姐手中的请柬:“阿姊要去?参加婚礼吗?”


    “总要去?看看,是谁在生事。”白昼伸手捏散了那缕让祂生恶的魔气。


    元家和左家的这场婚礼办得极其隆重,毕竟是千万年来大宗门里的第一例男方?入赘。


    就?连真神也亲自来观礼,元家主笑得合不拢嘴,连忙请上上座。


    天帝并没有亲自来,而是派了九曜星君送来贺礼。


    元家主心里多少有点意见,不过并未表露。


    新人前来拜见真神,白昼借此看了一眼那名叫左若苍的男仙,对方?脸色苍白,也许是脂粉涂得太厚,不过身上并没有魔气,他刚一抬头?触及白昼的视线,便慌乱地低了下去?。


    “难怪左家要让儿子入赘,确实是个不成器的家伙。”瞑昏的声音在白昼耳边响起,祂哀求了许久,最后乔装装成姐姐的侍女?前来观礼。


    祂是这样说?服白昼的:“阿姊想找出那不知?来历的家伙,可这世间有谁比我更了解魔气?”


    可一直到婚礼结束,都风平浪静,倒不像是针对瞑昏而来。


    宾客已经开始散场,元琼音将他们?送走,一转头?看见左若菱喝多了仙酒趴在桌上:“若菱,醒醒——”


    左若菱慢慢睁开眼睛,有一丝红光拂过,又好像是烛光的幻影。


    “你身上的味道好重。”


    左若菱挥了挥袖子:“有吗?”


    她跌跌撞撞地站起来:“时间不早了,今晚是洞房花烛夜,你不必送我。”


    元琼音看着她离开,只觉得好友这些日子的变化?十分大,最终也只能归结于她太过心急。


    等?元琼音送完最后一位宾客的时候,见到侍从慌乱地跑来:“不好了!男君出事了!”


    “什么?!”


    ……


    元琼音面?色难看地与父亲相对而坐,旁边红绸铺着的新床上躺着左若苍的尸体。


    新婚变葬礼,左家还不知?道此事,可是这样大的事情?怎么能瞒得住?


    元琼音伸手把住了插在左若仓心口上的匕首,脸色暗沉:“是魔气。”


    她拔出匕首的那一刻,被锋利的魔气所?伤,鲜血汩汩,一时血流不止。


    可是谁也不敢说?出那个名字,因?为大家都知?道魔神被真神关在合虚山上,谁敢去?问罪真神?


    “这不是第一回了!从前青河洞君死的时候,就?不了了之。如今要是再放过去?,我仙界中人就?任由魔神滥杀了吗?”


    大家说?得义愤填膺,可是真让他们?去?合虚山上对峙,谁也不敢。


    左家主十分愤怒,他将这怒气一并发向元家:“我儿在你家惨死,凶手一事,你必要给我一个说?法!”


    元琼音坐在父亲旁边,望着父亲难看的脸色,急忙站出来安抚左家主:“昨日婚礼已成,我不会不管。”


    左若菱淡淡开口:“说?了这么久,还是和魔神有关。不管谁杀了他,就?算是神,我左家也不会善罢甘休。只是不知?道元家是否也这么想?”


    元琼音张嘴愣住,可是在座这么多人,她必须给出一个保证:“如果?真是魔神所?杀,我想合虚山主,也会给我们?两?家一个交代。”


    “那就?好。”左若菱的脸上不见悲切之色,她木然?地站起来,“兄长尸骨未寒,请恕我失礼,先?行回去?处理家事。”


    左家带走了左若苍的尸体,可是大家都见过了左若仓的伤口以及那把带有魔气的匕首,心里早就?知?道答案,可是没人愿意当出头?鸟。


    而元家因?为这门姻亲关系,不得已硬着头?皮上合虚山。


    “你是说?,吾的妹妹杀了左若苍?”白昼问:“可有证据?”


    元琼音恭敬地将匕首举过头?顶。


    瞑昏隐在暗处,微微摇头?,等?到元琼音走后,才现出身来,祂怒不可遏:“究竟谁在装神弄鬼?我若要杀左若苍,何必这么偷偷摸摸?”


    “他们?既这么说?,不如我把左家人都杀了,好叫他们?看看魔神的手笔!”


    白昼:“……”


    白昼吩咐侍从:“去?查一查左家和元家的事情?。”


    元琼音从合虚山回家后,心中的疑虑一直未消失,她不觉得魔神有亲自对左若仓下手的必要,反倒觉得左若菱的反应十分奇怪。


    可还没等?她求证自己的猜测,左家却传来消息,说?左若菱在家离奇身死,尸体上同样留有魔气的痕迹。


    左家一点都没有对外隐藏这个消息,左家父母骤然?失去?一对儿女?,形神憔悴地如同行尸走肉。


    一时间仙界议论纷纷,说?左若菱那日当众放言要找魔神复仇、找合虚山的麻烦,所?以惹来杀身之祸。


    这下三界之中没人再敢随意谈论了,可是不满却悄然?滋生。


    昨日是左若苍,今日是左若菱,如果?魔神不满就?可以杀人,什么时候这把屠刀也会落到自己头?上?


    终于有一日,左家向天帝投诚,愿将家珍悉数奉上,从此依附于天帝,只求天帝为一双儿女?复仇。


    民怨发展至此,已是时机成熟。


    于是那日天帝勃然?大怒,痛斥魔神滥杀无辜,合虚山主白昼助纣为虐,决意讨伐合虚山。


    “昔日紫卿老祖差一步成神,身体中已经形成神骨。”天帝的意思十分明朗,便是要元家给出这段神骨。


    前有天帝威逼,后有左家人拿道义胁迫。但说?实话,就?连元家主自己都不知?道,祖师的陵墓当中是否有一段已经形成的神骨。


    毕竟当年的说?法是尸骨无存。


    无奈之下,元家主只好在沐浴焚香之后,从陵墓之中请出了祖师的棺椁。


    里面?确有一段紫色半神骨,但也只是半神。


    如何能对付两?位活了万年之久的真神?


    大战一触即发,各门各派都卷入其中,就?连一向避世的清世宗也不可避免。


    “有了神骨,真的能杀死魔神吗?可是合虚山主真的会眼睁睁地看着魔神被杀死吗?”


    神的力量无可撼动,万年来从未有人质疑。就?连当年封印魔神也是凭借神的力量。


    清世宗的老掌门长叹一口气:“看来这一天,还是无可避免。”


    清世宗藏有一个秘密,这是他们?多年来独善其身的依靠。


    如今老掌门把这个秘密告诉了空蝉境。


图片    【南瓜文学】NANGU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