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文学 > 现代言情 > 羊的教室 > 18.19.20
    第6日


    柳桃子浑身的汗毛倒数, 厉声道,“你别胡说,闹什?么鬼?诶?这么冷的天, 你怎么不穿鞋?”


    她正要继续数落他,却顿住了。


    这个男人, 没有穿鞋……


    但是, 他的大脚拇指上, 有一根白色的棉线,绑着一个黄色的签。


    那个签是用来干什?么的, 柳桃子身为护士再清楚不过了。


    那是……


    尸体上才会绑的签……


    喉咙里似乎堵了一团气,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后退了一步。


    男人的表情?很哀伤, 慢慢用气声说道:“护士小姐,我、我得走了……”


    她僵硬在了那里, 连呼吸都在发?抖, 不敢看他, 也不敢动?。她好似被魇住了,可是她根本没?有睡觉啊!


    “护士小姐, 多谢你了……”他继续慢慢向前?走去了。


    等柳桃子再度抬起头来, 这条路上哪里还有什?么人?


    这里只有她自己。


    凝滞的心这才恢复了跳动?, 手脚早已冰凉发?软,身体摇摇欲坠。恐惧如路两旁粘稠不明的黑暗,散发?着空洞而刺骨的寒冷。


    她卯着劲儿狂奔了起来, 一路狂奔到了自己的车边。


    正要上车, 身后有人在打?招呼:“欸?桃子姐?”


    她仓皇回头,这才松了一口气——是今天坐夜班急诊的医生来了, 高高大大的一个小伙子,看着“阳气”很足的样子。


    “啊, 刘医生。”


    “你怎么了?跑这么快,好像被鬼撵一样。”他笑着,关上了自己的车门。


    “没?事……”她吐了一口气,“对?了,我要去买咖啡,你要吗?我给你带一杯。”


    “真?的?好啊,多谢你。那我要杯冰摩卡。”


    “好……”


    “那我先去接班了。”他晃晃手里的钥匙。


    “嗯……”


    她低头预备开车门。


    突然,眼角的余光里,有一样东西晃了一下。


    她猛地转过脸,看向医生的背影……


    等等,为什?么,医生没?有穿鞋……


    为什?么,他的大拇指上,也有一个黄色的纸签在晃动??!


    一下子,她脑袋都要炸了,飞快上了车里,喘着粗气,颤抖着启动?了车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脑海里冒出一个念头来——


    我该不会是,“撞鬼”了吧……


    ~


    柳桃子回到家里时,果然见到了徐仕兴和一个穿着警服的男人。


    石勇简单做了自我介绍又亮了证件后,发?现这个黑眼圈女孩的表情?很不对?劲。


    “柳小姐脸色不大好。”石勇问?道。


    柳桃子咽了咽口水,没?有吭气。


    徐仕兴插嘴:“她一直这样,老上夜班,可能是累到了,吼?”


    柳桃子最烦他哔哔,有点恶狠狠地问?:“鬼呢?”


    鬼没?见到,只见到了讨厌的人。


    徐仕兴的脸上又露出恐惧的表情?来,嗫嚅道:“没?找到,但是我没?骗你,真?的……真?的闹鬼了……就在家里。”


    石勇早已经仔仔细细检查过家里,没?有任何异样,于是向柳桃子问?道:“你也见过这个红眼睛的女鬼吗?”


    柳桃子怔怔出神,摇了摇头。


    但是她魂不守舍的表情?很像是也撞鬼了。


    “柳小姐,你到底怎么了?”石勇不解,“是发?生了什?么事吗?你可以告诉我,我是警察。”


    话语梗在她的喉头,就是没?有勇气说出来,好像一旦说了,一切就会变成一个既定?事实,就再也无法改变了。


    “你该不会也遇到脏东西了吧!”徐仕兴大叫起来。


    “滚啦!什?么是脏东西!你就是脏东西!”柳桃子脾气很坏地瞪了他一眼,恨恨说道:“没?有鬼,你叫我回来做什?么?你不知道我晚上值班很忙吗?”


    徐仕兴委屈不已,小声道:“我真?的看到了啦,我要吓死了,大家一起住这么久了,我骗你这个干吗呢……”


    石勇打?了个手势,噤声了徐仕兴。


    他将柳桃子叫到一边的厨房里:“柳小姐,你的这个室友,平时正常吗?”


    他指了指脑袋。


    柳桃子倦怠地用手掌支着额头,“平时他很正常,就是话多、邋遢、懒。”她一口气说了徐仕兴三个缺点。


    “那他说的那个女人,你见过没?有?”


    她摇摇头,啼笑皆非的看向他:“拜托啦警官,你不会信他吧!他就是怕我搬家,自己找不到新?租户啦。呐,你也看到了,这个楼这么好,他这个公寓却真?的装修很破……都是偷工减料的垃圾。他明明也在这里住了好多年了,却连简单装修一下都舍不得。我想搬走,他找不到下家,舍不得而已。”


    “……”石勇看着自己手里的本子,说道,“可是,楼上有一个女孩说,也见到过那个女人。”顿了顿,他补充道,“那个女孩看着很乖,不像是那种会胡乱说话的人。”


    柳桃子想了想,认为他应该说的是四楼的那个学生妹。


    那个女孩很漂亮,见一次就不会忘记。


    她揉着太阳穴:“反正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啦。啊,好烦,我还真?的回来了,他简直就是狼来了,我下次绝对?绝对?不会理他了。”


    从柳桃子这里,似乎获取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了。


    石勇只得走出来,对?着瑟瑟发?抖的徐仕兴说道:“这样吧,阿兴,你拿着东西,去我家将就一晚。”他又对*七*七*整*理?柳桃子道,“柳小姐,这是我的名片,你要是有什?么发?现,或者?遇到了什?么事儿,就打?电话给我。”


    徐仕兴如获大赦,赶紧道:“谢谢石警官,我给你做家务,我给你做早饭,我一定?不给你添麻烦。”


    柳桃子接过名片,依旧心事重重,沉默着发?呆。


    她听到徐仕兴走出去时还在说:“桃子今天有点怪怪的呢。”


    到了石勇家,徐仕兴被安排睡在了次卧,两人很快都洗漱入睡了。


    半夜,石勇被自己的呼噜声吵醒了。


    迷糊中,他心想,自己打?呼噜其实并不大,会被吵醒,纯是因为周遭实在太安静了……


    就像是,暴风雨前?那样诡异的安静……


    ~


    清晨,天蒙蒙亮,周家偌大的宅子里,仆人们很早就起床了。


    穿好青色的制服,他们有条不紊地打?扫,做饭……


    头发?花白、西装笔挺的管家正四处看着,一个仆人走过来,小声说道:“钱叔,马上七点四十五了。”


    他点点头,径直走向了厨房的区域。


    所有人也都齐刷刷放下手里的活儿,向着厨房走去。


    早餐已经准备了,摆在白瓷鎏金边的盘子里,热气腾腾的牛奶冒着白色的雾。


    墙上的表显示,还有五分?钟7点45。


    厨房里,所有的仆人都沉默伫立,望着钱叔。阴沉的日光下,众人的脸色看上去青白,凹陷出不正常的诡异阴影。


    钱叔走到桌子旁边,从怀里摸出一个药盒来,将一个白色的药片倒在自己的手里,给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


    厨师会意,走上前?来,把一个干净的研磨钵放在他面?前?。


    药片被掰了一半下来,一点点碾成了粉末,混进?了牛奶里。


    “钱叔,不会被少爷发?现吧……”厨师低语。


    他面?无表情?地说,“那你有更?好的办法吗?”


    7点45了。


    钱叔下了指示:“把饭给少爷送去吧。”


    周洛然已经洗漱完,呵欠连天地来到餐厅——


    早餐已经备好了。


    “少爷,昨天休息得不好吗?”钱叔一边给他递上餐巾一边体贴地问?道。


    “怎么了?”他侧脸,表情?不解,“休息得很好啊。”


    “哦,只是,少爷看上去好像脸色不太好,有点憔悴。”


    “是吗?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他有点起床气,所以语气也不耐烦。


    钱叔很了解他的脾性,笑笑,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把牛奶推了推。


    他拿起来,飞快地一饮而尽,吃完了剩余的早餐,起身去换上了校服。


    到了楼下,他正要上车,突然身子晃了晃,一抬手,长臂扶住了车门框……


    脑袋眩晕,手脚发?软,还有点恶心,几乎无法直立。


    “少爷,怎么了!”钱叔赶紧扶住他。


    “我……我突然不太舒服……”他忍耐着,“我……想吐……”


    “一定?受了风寒吧!”钱叔关切地说道,“我就说你早晨看着脸色不好。”


    “是吗……”


    “都这么难受了,今天就别去学校了。”他说着,给两边的仆人使了个眼神。


    两个人飞快上前?,一左一右扶住周洛然。


    “少爷,不舒服,就别硬撑着了。”


    “我们送你回去。”


    周洛然没?有抵抗,他也抵抗不了,任由他们将自己架回了豪宅里。


    钱叔站在那,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黑色的屋内,表情?莫测。


    ~


    好奇怪……


    真?的好奇怪……


    白昭昭撑着酸麻的身体坐起来,宿醉一样,脑袋发?沉。


    她记不起来昨天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了……


    昨天……昨天发?生了什?么?


    楼道里没?有人,却有人敲门……


    还有一个很奇怪的人,给她打?了电话……


    很害怕,很恐怖,但是……


    她居然又睡着了?


    窗外,日光灰蒙蒙的。


    打?开门,家里依旧冷清而安静,餐桌上,堆叠的甜点没?有人动?。


    母亲也没?有留下新?的纸条。


    她心想,母亲这次加班的时间真?的好长啊……


    还是要去上学才可以……就算有鬼,明天去拜拜应该就可以驱逐……


    楼下,石勇也醒了。


    另一个屋子的徐仕兴睡呼噜悠长,光听也知道他睡得正香。


    简单洗漱后,他走出门,对?门的韩儒也刚好走了出来。


    韩家今天很安静,没?有人吵,也没?有婴儿的哭声。


    “韩先生,”石勇打?了招呼,“这么早啊?”


    韩儒点点头,“早啊,石警官。”


    他这怯懦的样子,总会让石勇想起来《红娘记》里的张生,漂亮、文弱、单薄、高瘦。一个大男人也能如此惹人怜爱。虽说怪异,倒不令人讨厌,他大概就是那种会激发?人保护欲和母爱的男人?


    石勇又寒暄:“家里最近挺好喔?”


    韩儒不敢直视他,手抓紧了公文包,又松开,点了点头。


    石勇的厉眼捕捉到了他的异常,也不追问?,笑呵呵道:“走吧,一起去车站。”


    忘记


    过了两分钟, 4楼的门开了,白昭昭轻手轻脚走了出来。


    她今天比平时要早走半个小时,一来她实在?不敢呆在?家里了, 二来,还可以避免遇到叶之?悠。


    可走到楼梯口时, 她脚下顿住了。


    —— 一楼的“□□”大叔正在?抽烟!肉山大魔王一样守在?楼门口。


    白昭昭进退两难。


    看黑s会大叔那?沙包一样大的拳头, 大概能一拳打死十个她!还有他胳膊上的雄浑的肌肉, 每一坨都有她脑袋那?么大!


    她于是深恨自己身体太弱,不是金刚芭比, 没有一身腱子肉。深呼吸一口气,慢慢向前, 争取不要被?他注意到。


    “上学去啊,妹妹。”破天荒的, “黑s会”主动跟她打招呼了。


    他管她叫妹妹, 是当地人的叫法, 但口音却?是北方人特有的。


    她吓得站住了,看着他, 有点惊恐地点头。


    “你?别怕, 我?家里孩子也是妹妹喔, 比你?小几岁。”


    他笑着,有点形似狞笑,白昭昭觉得更可怕了。


    “你?们这年纪的女?孩, 都喜欢什么呀!”关正浩叼着烟, 抖着腿,“你?给叔叔说说呗。”


    她忍耐着恐惧, 接受盘问?一般诚实地说:“我?……我?喜欢吃甜食,比如蛋糕, 但不能太甜的那?种……我?,我?还喜欢狗……”


    “狗?”关正浩若有所思?地抓抓下巴,发出“沙沙”的声音,“蛋糕我?吃过,但我?没吃过狗,好吃吗?”


    白昭昭哆嗦了,表情?越发一言难尽。


    这时,楼道里传来了“蹬蹬蹬”的下楼声,正是叶之?悠嘴里叼着一片面?包、化身飞人、衣衫不整、连跳几个楼梯百米冲刺跑下来!


    “昭昭!”他匆忙拿下嘴里的面?包,表情?严峻,“你?没事吧!你?今天怎么走这么早!”


    他洗漱的时候看到白昭昭被?拦住了,光速就?套上校服奔了下来。


    白昭昭皱着眉,盯着地面?不吭气。


    ——理智上,她希望叶之?悠赶紧滚蛋,情?感上,她又希望他掩护自己离开这里。


    “诶,小子,又送女?朋友上学啊。”关正浩牙疼似的舔着腮肉,“你?们早恋,家里人知道吗?”


    “关叔叔,我?们可没有早恋。”他正色说道。


    “哧——没事,叔叔也是过来人,要对女?孩好,知道吗?”言罢,看到白昭昭脸色更白,他摆摆手,示意两人赶紧走。


    等到两个学生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了,他才叹了口气,摸了摸脸:“老子有那?么吓人?”


    二楼的小子每天都鬼鬼祟祟在?窗户那?里瞄自己,他差点以为是自己魅力无穷了,闹了半天,是等着英雄救美。


    但是,看出来那?个学生妹怕他,他已经特意把抽烟的时间?改成早饭前了,结果还能不小心遇到。


    他盯着自己的花臂若有所思?。


    在?他一胳膊关公哪吒骷髅头的混合物中间?,有一个玉桂狗,长得像个兔子,是特意为了女?儿纹的。


    下次要不给那?个学生妹也看看这个狗,她或许就?不怕了?


    关正浩踩灭了烟屁股,晃晃悠悠回家了。


    白昭昭预感今天又会是倒霉的一天,她既碰到了黑s会大哥,也碰到了叶之?悠。


    现下里,叶之?悠像一个特大号的帅气苍蝇,嗡嗡着熟悉的道歉词:


    “昭昭!你?昨天放学怎么直接回家了?你?别生我?气了……对不起?,那?天我?不该推你?,我?向你?道歉。”


    她走得快,但叶之?悠腿长,根本不可能被?她甩下,反而阴魂不散地跟在?她身边叨逼叨,“今天一定等我?一起?走好吗?”


    白昭昭在?心里默默吐槽:就?像偶像剧里一样,男主角拼命说着你?听我?解释,但是就?是不解释。


    好像那?张嘴是个摆设。


    “你?别缠着我?了,”她冷着脸驱逐他,“我?不想和你?说话。”


    叶之?悠表情?可怜,但仍硬着头皮说道:“放学我?等你?,我?给你?再道歉,好吗?我?带你?去看一样东西。”


    “不,我?真?的很讨厌你?,我?什么也不想看,也不需要你?的道歉。”


    他的步履一停。


    白昭昭目不斜视地走着,当他是透明人。


    她心想:等高中毕业了,我?就?要去健身,去学女?子防身术,我?也要有肌肉,有力气。


    什么英雄救美,哪有英雄?还不是她太弱?


    到了公交车上,叶之?悠挤过所有人,站在?了她面?前。


    这次他没说话,只是静静守着她。


    白昭昭妹心如铁,眼睛只看着窗外。


    真?的好烦,每天去上学比上吊还让人窒息……


    之?前也这么难受吗?她不记得了。总之?,她好像越来越没办法调节好自己的心态了……


    甩掉叶之?悠来到了教室里,班里比昨天要热闹许多。


    因为周洛然的座位空着。


    “周少生病了,他昨天就?不舒服,今天发高烧彻底来不了了。”副班长这样说着,像是在?闲聊,也像是在?说给她听。


    “都是因为为了某人去买奶茶,所以受了风寒吧。”


    没有了镇守的五指山,大家有点死灰复燃了。


    从?白昭昭身上找乐子,已经成了惯性,他们憋了两天,都快要爆炸了。只是没有之?前说得难听。


    “诶,有没有可能是do太多了?”


    “哇,精尽人亡吗?哈哈哈哈哈!那?女?主角怎么没事?”


    “笨啦!那?只有累死的牛,哪有犁坏的地!”章子裘顶着一个乌鸡眼,好像完全没有因为挨揍而有所收敛。


    “哈哈哈哈,那?周少很弱嗳。”


    阮梦辰今日也有了新的感悟:“啊,我?想了一下,以后?我?还是要出国留学的,不可能耽误时间?恋爱啦!”


    “哇,梦辰,好厉害哦,想去哪个国家!”许婷抢着捧着场。


    “好优秀呀梦辰,不像某些人啦,就?想着攀高枝。”


    “就?是啊,以为自己母鸡飞上枝头变凤凰喔,保不齐周少只是玩玩。”


    “太把自己当盘菜了。”


    白昭昭的心情?本就?十分糟糕,一下子,她的血性回归了!


    她猛地站起?身,拿起?一本大书没头没脑地砸进了章子裘和余志同为中心的小圈子,尖声道:“你?们有完没完!”


    突如其来的“暗器”,把男生们吓了一跳。


    她语调阴沉,语气重充满了戾气:“让你?爸犁一犁你?,看你?会不会坏掉!” 言罢,又转向阮梦辰的圈子,“还有你?们!别太恶心了,小心死后?被?拔舌头!”


    教室里一片寂静,大家震惊地看着她。


    就?连方锦倩那?些喜欢装作看不到的学生,也被?惊动,死鱼似的张着嘴。


    这、这是白昭昭能说出来的话吗!


    这……还是白昭昭吗?


    一种诡异的感觉自她身上弥漫开来,所有人都不敢还嘴。


    他们困惑又犹疑地互相传递着眼神,又再度看向她。


    只有许婷,简直得到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霍”地站起?身:“哇,白昭昭,你?嘴巴真?脏嗳!不是资优生装得高贵嘛,不是装柔弱淑女?嘛?怎么,周少不在?,装不下去了?有胆子你?就?再说一遍,我?录下来,明天给周洛然听听?”


    她身边的苏韵洁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


    “怎么啦?!”她低头。


    好姐妹缩着身子,微微摇了摇头。


    她这才发觉了教室里异样的安静,她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看向教室门口,以为班主任或者周洛然站在?那?里。


    可是没有人。


    “你?们怎么啦?”


    为什么班里静得如此怪异。


    目光收回,她这才发觉白昭昭正盯着她!


    那?黑而空洞的眼神,像是看着一条死狗。


    一下子,许婷莫名毛了,想说的话都成不了句子:“你?,你?干嘛……你?怎么、怎么这样盯着我?……”


    回答她的只有安静。


    不安的种子飞快发芽、疯长,许婷慌了,大叫,“你?别这么看着我?了!”


    幸好,国文老师在?这时走了进来上课,白昭昭也转头回去了。


    班里像是恢复了正常,但静秘的平静波纹下,诡异的怪物似乎仍在?盘旋。


    直到课程开始了10分钟,白昭昭才找回了自己的理智。


    方才,她好像被?愤怒蒙蔽了似的,整个人大脑一片空白。


    她甚至还骂了很难听的话。


    心“怦怦”狂跳着。


    这是她第一次骂脏话。


    因为闹鬼,因为叶之?悠,因为班里的氛围……她的心里已经快要装不下这么多负面?的情?绪了。


    但是,和许婷不一样,自己就?算发泄了,骂了脏话,也并不开心,反而更难受了。


    她生来就?是一个喜爱美好、文雅有度的孩子,逼迫她说出脏话来,简直是对她与生俱来的人格的一种摧残。


    比被?人骂了还要难过。


    不是想好了要独善其身,不能被?环境同化,也不能改变自己吗?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


    白皙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攥紧,指甲深深地嵌入手掌里。


    本来,家里是她的避风港湾,现在?,家里闹鬼,学校里有讨厌的人……


    她像一个被?关在?盒子里的老鼠,六壁慢慢压缩,空气逐渐稀薄,而她无处可逃,挤压得她内里什么东西就?要破裂开来了似的。


    她捂住了胸口,拼命深呼吸。


    骂出脏话来,对她是一个警钟。


    她绝对不允许自己变成和他们一样恶毒又无聊的人,那?才是对她最大的侮辱。


    ~


    警局今天意外得了一上午的清闲,没人来报案,警察们都聚在?在?那?里聊天。


    石勇盯着窗外发呆,听到同事在?聊“雨夜屠夫案”。


    “雨夜屠夫”这个案子,石勇并不陌生,在?当年轰动一时,还拍成了电影到处播放。说是一个的士司机会在?雨天j杀女?乘客。


    奇怪的只是,他们为什么突然聊这个。


    “据说啊,凶手被?关进监狱里,一点悔过都没有。而且后?来,还发生了灵异事件。”一个同事故作神秘地说道,“监狱的闭路电视显示,他的身边有四个白色的影子诶……”


    “哇,你?不要吓人好不好。”


    “我?也有看那?个报道诶,据说白色的影子就?是被?他害死的女?人,想要在?他身边,伺机要他的命。”


    “还有人说,是他杀戮太重,太变态,导致被?害人的鬼魂也被?迫留在?他身边,没法投胎呢。”


    “可怕,鬼怕恶人嘛。”


    “所以这个世界,就?是变态很多啦。据我?所知,还有人模仿作案呢……”


    石勇默默听着,心里,那?种不对劲的感觉又出现了。


    奇怪……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而这件很重要的事,竟然是因为“雨夜屠夫”的闲话而浮上心头的。


    到底是什么!如果想不起?来,似乎会有很大的麻烦。


    可是,如果真?的那?么重要,又怎么会被?轻易遗忘呢?


    他敲了敲脑袋,像是在?拍打一个坏掉的电视或者电脑。


    第7日


    “喂, 勇哥。”同事叫他,“你晚上还?要去抓那个女神经病吗?”


    本来快要浮上来的东西又骤然缩了回去,他回神, 忙回道:“要的。”


    “好诶,抓到了, 立个大功。”


    抓到那个女人为什么会立大功?


    他觉得同事在阴阳怪气自己乱出力不讨好, 但是看对方表情, 又好像很认真的样子。


    这时,又有人?来?报案了, 警察们好整以暇,开始了熟悉的忙碌。


    ~


    天?黑下来?了。


    仿佛又是一天?无波无澜地结束。


    暗地里, 却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逐渐崩坏。


    车里的人?们都?很安静,要么刷手机, 要么听?歌。白昭昭身处其中, 被这样的压抑憋闷得喘不过气来?。


    她为了躲过叶之悠, 特意从学校后门绕出来?。


    混在人?群里上车后,她能看到他还?站在校门口那?里巴巴瞅着。


    心里好像稍微稍微解气了一点, 却仍不开心。


    上学需要面临讨厌的人?, 放学需要面临鬼……


    她苦笑, 缩在座位上,瘦巴巴的一团,很萎靡。


    回到家里, 她照例开始准备简单的晚饭。可家里实在太安静了, 安静得让人?心烦。她不想听?英语了,找出CD机来?, 播放陈曦彦的歌。


    陈曦彦是她最?喜欢的歌手,这个破旧的CD机就是为了他的歌才买的, 也?是昭昭为数不多的“奢侈品”之一。她打算毕业了就要打一暑假的工,然后用自己赚的钱去听?一次他的演唱会。


    客厅里,温润的男声流淌,是她最?喜欢的专辑,名?为「动物的祭典」。


    「……你听?到我的呐喊了吗?


    它能在草原上传很远。


    香花儿?茶呀,千里木,


    欧石楠呀,猴面包树。*


    雨淋湿了我的皮毛。


    到底该向哪里逃?


    这里只剩我了吗?


    我好像在与风讲话。


    假杜鹃呀,老鼠簕,


    金合欢呀,红玛瑙,


    这里只剩下我了,和无人?区的玫瑰花苞……」


    她跟着哼唱着这首《孤独的草原》,做好了面条,上桌的时候,又看到了桌子上的甜点。


    完好无损的包装,静静躺在那?。


    “嗉噜噜……”


    她吃着面条,眼睛却盯着那?些甜点。


    母亲是没有看到,还?是不喜欢吃呢?


    再不吃,就要坏了。


    心里有一个声音说道:“坏了也?无所谓,反正是叶之悠买的。”


    但是另外一个声音说:“早知道就多吃一个了,不能浪费粮食。”


    “嗉噜噜……”


    她吃干净了最?后一点面条,正准备洗碗。


    「滋……滋……」


    CD机里的歌声突然断点,歌声也?变得扭曲:


    「老鼠……老鼠……你……你向哪里逃,哪里……滋……」


    “诶?”她紧张地拿起CD机检查。


    这时——


    “铃铃铃……”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屏幕上闪烁着一个凌乱的号码。


    白昭昭死死咬着嘴唇。


    又是那?天?那?个奇怪的鬼吗,它又来?了,它到底想干什么?!


    屡屡被纠缠,白昭昭也?生气了,一下子火上心头,伸手点了接听?,细细的声音里满是愤怒和不解,大声道:“喂!你到底为什么要缠着我呀,你是不是要找兴哥啊?他住在二?楼!你不要总是找错人?!”


    电话里传来?了奇怪的声音:


    “吱——吱——”


    尖锐的杂音,像是凳子拖在地上的声音摩擦出来?的,叫人?浑身难受。


    “喂?”她奓着胆子,捧着手机,仍然很有底气,“能听?到我说话么?”


    “喂……”


    是沙哑又虚弱的女声,十分陌生。


    和上次的声音不一样,这次明显是一个年轻的女性。但是白昭昭自认记忆力绝佳,却想不起自己听?到过这样的声音。


    她看了一眼来?电,咽了咽口水,又问:“你……你到底是谁?是不是打错啦?”


    “妹妹,我会帮你的……”声音沙哑的女人?说道,“你别怕……我帮你呀……”


    白昭昭脑袋一懵:“你、你说什么?你要帮我什么?”


    “你得学会怎么杀人?才行啊……我教你,眼睛是最?软和的,你试试……用牙刷的柄,牙刷,我给你了,你还?能找到吗……”


    白昭昭毛骨悚然,不知为什么,她想起来?公交车上那?个红着眼睛的疯女人?!


    “你得杀了他……”


    “你到底在说什么……杀了谁?”


    “杀了他!”女人?的声音开始变得凄厉,直至嚎叫,“你得杀了他才行!别害怕!你可以!”


    “你疯了么?我、我不会杀人?,我、我要挂电话了!”


    “不!你会杀人?!我知道你会!你必须杀了他!你要杀了他才行!妹妹,你不杀了他,你就活不了了!!!”


    白昭昭一把摁掉了电话,手抖得厉害。


    不知不觉中,她早已?泪流满面。


    好容易攒起的勇气溃不成军。


    “呜呜呜……”她抱着腿哭了起来?,烦死了烦死了,是吓人?的神经病……


    她赶紧给母亲打了电话,却无人?接听?……


    挂了电话,母亲又发了信来?:“昭昭,妈妈今天?需要加班,你早点睡。”


    最?后一次,这是最?后一次。


    她在极度恐惧里暗暗发誓:明天?……明天?她就要去妈妈工作的地方找她!她要去拜拜,她再也?受不了一个人?呆在家里了!


    ~


    不对劲……有一些事情不对劲……


    天?气变得阴沉沉的,又下雨了,一切的一切,和母亲拿着伞走的那?天?一样。


    只除了桌子上没有了她熟悉的早饭。


    从那?天?之后,她好像就再也?没有见到过母亲了。


    白色的伞孤零零地靠在玄关的鞋柜边上,而母亲拿走的黑伞,再也?没有回来?……


    白昭昭一直睡到了10点才起来?,昏昏沉沉换上校服,走到桌边,盯着桌子上的糕点。


    所有的点心都?已?经坏了。


    曾经金灿灿、白软软的美味上,如今长满了毛和霉菌,黑的绿的白的黄的,总之是令人?难受的颜色搭配,像是糕点生病了一样,紧紧凑凑、挤挤挨挨长出毛茸茸的花,令任何人?看到都?不可能有食欲。她伸手,只是试图将点心拿起来?,里面就流出了粘稠的汁液,黄褐色的,带着甜腻的臭。


    糕点放在桌子上一周了,母亲没有碰过。


    可是,放置了一周的糕点,就会变成这样恶心的状态吗?


    纸条也?躺在桌子上,落了一层薄灰。


    她揉了揉脑袋,说不上来?这种烦躁又困顿的感觉是什么。之前她还?以为是学习学得太累,可是现在她意识到了,不是。


    她好像真的变成一只老鼠,在一个滚动的盒子里跑圈圈,没错,就是这种单一、重复又被塞满的感觉,让人?心里发毛。


    母亲真的那?么忙吗?一直也?不回来?……


    上一次见到母亲,是什么时候来?着,好像,母亲在睡觉,所以也?没有说上话。


    可是……


    可是……


    白昭昭的脑海中闪过一道闪电,她想起来?了,即便是母亲回来?的那?一次,她好像也?没有见到母亲的正脸?


    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躺在那?里的人?,真的是母亲么?


    几乎是一触及这个念头,她就冷汗直流,浑身僵硬,甚至于,她立刻就想到了那?天?晚上有人?开门进屋的声音。


    那?是谁,那?是她的幻觉么?


    还?是说,有人?偷偷进过她的家里?


    冷汗顺着白皙的面庞流了下来?,她恐惧得动弹不得。


    早晨的早饭是哪里来?的?


    她为什么没有丝毫怀疑就吃了呢?


    母亲就算再忙,也?从来?没有这么久不回家吧!


    今天?……今天?是周几?为什么日历上显示的是周四?


    怎么会是周四呢?她明明已?经上了好几天?的学了,肯定?已?经超过了五天?吧……


    周日去哪了?今天?应该是周日才对啊!可她为什么穿上了校服准备去学校?


    她颤抖地打开聊天?,惊恐地给母亲发短信:【妈,你能回来?一下嘛?我今天?等你,家里出事了。】


    很快,母亲回信了:


    「妈妈今天?要加班,会在公司将就一下,你早点睡。」


    她的脸色惨白,手指飞快在屏幕上敲打着:【家里进贼了……我好怕,你快回来?好不好!】


    过了两秒——


    「妈妈今天?要加班,会在公司将就一下,你早点睡。」


    白昭昭盯着那?一模一样的两行字,又打下了:


    【妈妈,我要死了。】


    「妈妈今天?要加班,会在公司将就一下,你早点睡。」


    “啊————!”白昭昭尖叫一声,惊恐地把手机扔在了地上,细密的鸡皮疙瘩从腿向上蔓延……


    这根本?不是妈妈在回复她,回复她的是什么古怪的机器么?


    那?妈妈呢?妈妈去哪了?!


    一时间?,对母亲的在乎超越了恐惧,她又捡起手机来?,不敢贸然报警,先打电话给自己最?好的朋友。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无法接听?,请稍后再拨……”


    她刚挂断了电话,燕妮的短信就发来?了:「昭昭,俺在苦逼地上自习呢,怎么了?」


    白昭昭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燕妮,你能不能帮我报警,我妈妈失踪了!】


    又过了一秒,燕妮回道:“我也?想你啊宝。”


    白昭昭不可遏制地头皮发麻。


    不是燕妮!!


    同样的对话,同样的话语!根本?不是燕妮!


    或许,和她说话的人?,早就既不是妈妈,也?不是燕妮了!


    她脸色惨白,打开门就往楼下跑。


    这种时候,她能想到可以求助的只有一个人?——身为警察的石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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