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1 章
对乔述妻子与萧露后娘的审问没有任何悬念。
为着丈夫或是自己的儿女, 她?们自愿承担一切罪责,还拼命地为?丈夫开脱。
但是乔述又身陷另外一桩案子,要找到替死鬼很难。
因为?其余接触到乔祎的人全都是萧云的人。
但是萧云并没有急着摁死乔述, 而是慢条斯理地走着流程, 任由苏丞相?他?们想办法。
在乔祎入京后,一共有十人与他?有过较近距离的接触。
其中?三个?是押送人员,五个?是宗人府的,剩下两个?是天牢的人。
苏丞相?那边最?开始试图从天牢的人入手?,先许以重利,不成便直接诬陷。
然而这两个?人其实是顶了那俩人身份的暗卫。
是萧云为?了防止别人在天牢随便进货而设置的眼线。
他?们一开始告诉那些?人的“细节”就是假的, 那些?人拿假的东西来诬告他?们, 只会偷鸡不成蚀把米, 把自己搭进去。
送了一波人进监狱后,苏丞相?那边的人,又从为?乔祎准备饭菜的人身上下手?。
重金之下, 还真让他?们找着愿意顶罪的人。
找到愿意承认自己下毒的人还不算结束,背后还必须要有指使者才能说服太子和其他?人。
他?们的选择范围不大。
唯有京府的主簿,那位同出于乔氏的官员。
对方并非乔氏嫡系,但因为?比较有能力?,借助乔氏的资源来京城当了官, 还将一家人都接过来生活。
为?嫡系的核心成员顶罪,在世家中?非常常见,即使心里?不愿意, 为?了家人也不得不妥协。
再自私一些?,也该明白自己没法反抗家族的安排。
当这个?“真相?”展开在大家面前的时候, 现场的人都有些?想笑。
但只有戴着幕篱的萧云没有忍耐地笑了出来:“乔述这几天关在府衙,主簿该把他?也毒死, 伪造成畏罪自杀的样子,这案子不就结了么?”
其他?人:“……”
不愧是太子,这话都能当着大家的面说。
正当大家以为?案子了解,准备结案的时候,萧云又突然宣布了一件令他?们瞠目结舌的事?情:“方才在三位仵作的共同复验下,终于确认了乔祎的死因。他?是因为?烧伤太重,高热不止而死的。”
“至于所中?的毒,其实是在竹南时身陷火中?,吸入了毒气。”
“诸位,蒙骗孤,蒙骗宗人府与廷尉府,在公堂上颠倒黑白,指鹿为?马,该当何罪啊?”
所有人都惊呆了。
苏丞相?一派的人更是有一种被人吃掉了脑子的感觉。
合着他?们努力?了这么多天,不仅头发都要抓掉了,还搭好几人进去,都是在做无用功?
不,现在的情况是,他?们要搭进去更多的人。
看着他?们的一脸蠢样,萧云更乐。
他?们都以为?是她?为?了陷害乔述而给乔祎下的毒,笃定她?不会承认毒是自己人下的,才堂而皇之地唱了这出戏。
在一堆含毒的饵料中?,他?们自信地咬中?那一块没毒的。
实际上是咬到了鱼钩。
“来人,将方才作证的人全数压入大牢,等候开审。”
上官迟一溜跑过去,将乔述刚摘下来的手?铐给他?扣回?去,在对方难看的脸色中?笑着说:“乔大人,请吧。”
萧云扶额。
某人真是越来越有往显眼包发展的架势了。
她?走到苏丞相?身边,语重心长地说:“要劳烦左相?与右相?重新商议黄阁的人选了。”
苏丞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行礼时弯腰的弧度更胜以往:“微臣遵命。”
他?是服了。
也别折腾了,太子不过是要权,没必要硬撑着跟太子对着干。
九卿和十三曹的人都被太子砍了大半。
再这样下去,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轮到他?。
左右,以如今的朝务繁重程度,太子都需要能官来维持朝廷运转。
如果他?主动地服软,对方说不定会欣然接受,保留他?的丞相?之位。
毕竟丞相?不是谁都能干的,太子一时之间不会找到比他?更好的人选。
除非去请陆家那位出山。
但皇帝可是把陆家给得罪死了,皇帝选出来的太子估计也得不到什?么好脸。
思绪流转间,苏丞相?就对未来有了新的规划。
萧云也感受他?的态度转变,满意地放人离开。
她?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跟苏丞相?耗了,对方现在愿意老?实干活,对她?来说,再好不过。
苏丞相?一党的人,因为?太子与二皇子一派的人频繁动作,已经被打得有些?自闭了,所以一接收到他?释放的信息,就举双手?赞成。
他?们又不争皇位,从现在开始当中?立派,谁当上皇帝了支持谁就得了。
这条观点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同。
在他?们的配合下,关于冒领罪名的案子也迅速落幕。
参与捏造罪名的几人被判斩立决。
京府的主簿被胁迫认罪,情有可原,判处流放复州。
乔述虽接连被牵扯进三桩案子,因“关在府衙不知实情”,仅仅是罚俸五年,降三级,但他?也很识趣,在被释放后主动引咎离职。
乔述的妻子与被休弃的怡亲王孙媳妇判流放至息州。
以及萧云先前就跟怡亲王透露过的,罚没乔家家产,赐给萧露作为?补偿。
责令乔氏整顿内务,管教子弟,乔氏子五年内不得入仕。
还有一件额外的,理论上与公事?无关的事?情。
萧云再次以太子的身份,批评了乔氏对待入嫁贵女的态度,不建议各家将女儿嫁入乔氏。
刚感叹“太子这次还怪收敛”的围观群众立刻收回?了自己的话。
既不准子弟入仕,又不准世家与其联姻。
这是在把人赶入绝路。
还是以旁人不好说话的方式,他?们要是觉得太子过分而站出来为?乔氏说话,只会被认为?他?们也有苛待入嫁贵女的陋习。
一时间,把女眷捧在手?上呵护的风气再次传遍了京城及周遭。
原本藏在深闺的小姐,或是被困于后宅的女子都容光焕发,充满笑容地走出来交际,到哪儿都有优待。
而萧云也成功地说服了皇帝,将萧露封为?新朔公主。
祝愿萧露能够如新月渐渐盈满一般,走向更好的未来。
萧露被封为?公主的次月,怡亲王去世。
王府秘不发丧,仍对外称病。
又三日,怡亲王世子去世,明华郡主将两位伯父和一位叔父告至廷尉府,满朝皆惊。
太子都惊了。
怡亲王怎么现在就死?
怎么连怡亲王世子都死了??
萧云将怀疑的目光看向晏怜。
“属下这几日都在家中?钻研道家典籍。”晏怜抱着泡着黑枸杞的杯子喝了一口?,装作无辜的时候没发现嘴唇染上青黑的颜色。
好一个?恶毒美人。
她?:“怡亲王怎么死的?”
他?拿出手?帕将嘴擦了擦,温声说:“殿下知道,为?何怡亲王的孙女中?,唯有明华郡主得封郡主?仅仅是因为?她?父亲是世子?”
被他?一提,萧云才发现不对:“即使父亲是世子,她?也应该在世子成为?怡亲王后,由父亲请旨封为?郡主才对。”
晏怜:“怡亲王的第一任世子并非是明华郡主的父亲,而是他?的嫡长子。”
但他?身体?一向不好,又自不量力?地为?了跟吴国公的大儿子争军功而上了战场,最?后军功靠着王府的私兵捞了一点点,身体?却因为?随军而变得很差。
回?京城之后没多久就去世了。
世子的位置落到嫡次子,也就是怡亲王的第五子,明华郡主的父亲头上。
皇帝考虑到前任世子勉强算是工伤去世,为?了安抚怡亲王府,很是大方给封了一个?郡主。
封的不是前任世子的女儿,而是现任的。
矛盾大约从那时开始的。
怡亲王其他?儿子认为?王府的好处与资源最?后只会落到下任怡亲王手?中?,他?们分不到什?么好处,就使劲儿地谋取王位。
明华郡主能形成那张扬不饶人的性格,也有部分是王府内斗原因。
“怡亲王因为?新朔公主的事?情而昏倒或许是假的,但他?的身体?状况渐渐恶化是真的,他?的儿子们觉得他?快死了,心里?着急,自然就开始出昏招了。”
晏怜淡淡说道。
所以这事?甚至不需要他?多费口?舌,那些?人自己就会打起来。
萧云回?忆了一下原著,发现最?后继承王府的,确实不是怡亲王的儿子辈,而是他?的某个?孙子。
具体?是哪个?没有讲,但结合现实来看,八成是那第一任世子的儿子。
这说明,明华郡主那死去的父亲也算不上清白。
拼接出事?情的部分真相?后,她?对这件事?失去兴趣:“既然明华郡主不相?信宗人府,那这件事?就交给窦大人去查。现在最?要紧的,是替怡亲王办好丧礼。”
亲王府的丧礼,一般是由奉常府主理,少府与宗人府从旁辅助。
也就是说,怡亲王的葬礼要交给他?的亲妹夫来办。
吴国公听?闻王府的事?情后,也是沉默良久,才长叹一声说:“我跟王爷从前也是如亲兄弟一般要好,也不知是从何时起,两府渐渐离心了。若我与他?还如从前,也不会叫他?险些?烂在床上。”
萧云心想:这不是废话么?
一个?是有军权的国公府,一个?是先皇的亲弟弟,皇帝能看着他?们哥俩好?
吴国公府与怡亲王府这些?年的攀比与作对,未尝没有一些?表演成分。
只是随着家族的繁衍,一些?小辈已经将此事?当真了。
在心里?吐槽完,她?表面还是很动容地虚扶了吴国公一把:“孤一定会让怡亲王泉下得安,还请您节哀,不然为?着您的身体?着想,孤要考虑让别人为?怡亲王准备葬礼了。”
吴国公一下子挺直了腰板,催促太子去跟皇帝要怡亲王的谥册圣旨。
皇帝早不像当初那样忌惮怡亲王,怡亲王的死对他?来说,是又一位故人的离去,让他?不免产生了感伤情绪,对方死了还不得安宁的现状也加重了他?对死亡的恐惧。
所以他?难得大方了一回?,给怡亲王追封为?定怡亲王,停朝三日,命国师于宫中?行祭,并恩赏若干。
还亲自去王府吊唁,慰问过老?王妃,顺带骂了怡亲王的后人一通。
怡亲王府的官司也光速落幕,得出的结论是:全员恶人,没一个?干净的。
皇帝直接把他?们和他?们的子嗣全部从玉碟除名,逐出京城。
由于怡亲王世子也死了,皇帝网开一面,没有把他?的后人也赶出京城,只是褫夺了明华郡主的封号与身份。
新朔公主加封为?新朔镇国公主,怡亲王嫡长子之孙萧岐封为?怡郡王。
新任宗正由皇帝的另一位叔父,一向低调的穆郡王担任。
这场王府继承人之战,便算是落幕了。
第 112 章
伏在一颗灌木后, 宁雨笙努力地调整自己的呼吸,以?使眼睛看得更加清晰。
但依然感到头晕目眩。
她未曾想到,夏日的虫鸣竟这般可怕, 茂盛的深林中, 竟也可以这般令人燥热。
汗水从她的额头流过脸颊,从下巴滴落。
她的领口濡湿得令人难受。
但宁雨笙不敢松领口,更不敢将?厚厚的甲胄脱下。
她的脖子上还有虫子叮咬后,被她抓得溃烂留下的痕迹,而她的兄长也因为?没有穿肩甲而被人扎穿了肩膀。
如果?她今日再出现什么意外,这一次的长虞县之行, 就要宣告失败了。
太?子给了他们兵马与委任书, 她的姐妹为?她争取了机会, 还有她永不落地的骄傲,都?不能容忍自己第一次行动就失败。
摒去杂念,宁雨笙的呼吸渐渐平稳, 气息渐渐与周围的环境融入一体。
远处的青鸦寨门口,骑着黑色大马的山寨寨主?带着人缓缓出了大门。
她瞧不清对方脸上的神色,但从他举着鞭子,仰着下巴,与身侧之人聊天的举动, 可以?看出他的得意与自负。
在青鸦寨寨主?看来,自己的山寨十分安全,不需要戒严。
事实也确实如此。
宁雨笙找了整整三?天, 才在隔壁的山头上,找到一个?勉强能观察到山寨门口的地方。
根本?没路通往这里, 她一路涉草攀岩,费劲九牛二虎之力, 才爬到这上头。
因而这附近根本?没有放哨之人。
远处,山寨门口。
青鸦寨寨主?勒马,掉头在人群中踱步,扬着马鞭,跟手底下的人调笑。
“那宁霆被老子射了一箭,中了毒,如今已经?起不得身,现在带兵的是他妹妹,今天只怕比前几日都?要轻松得多,你们还要都?跟着我一块去?是瞧不起老大的本?事?”
军师笑着说:“宁霆的妹妹,可是吴国公?府的掌上明珠,前些日子疲于应对禁军,她又躲在人群中间,我们连她的模样都?没看清,今日是她带队,总该叫我们看看他的模样。”
寨主?哈哈大笑:“怎么,你们有谁想去给吴国公?府当上门女婿?”
二把手跟着调笑:“老五生得年轻健壮,还没有娶妻,不是正好?”
“国公?府就这么一个?姑娘,把人抢回寨子里,等肚子大了再带着去京城,他们还能不要你这个?女婿?”
被一群人起哄取笑的老五挠了挠头,一副憨厚又害臊的模样。
但上扬的唇角怎么也压不下去。
直到他看到远处有什么东西急速接近。
“大哥……”
“嗯?”
一句“小心”还没有出口,从对面?山上飞来的利箭就扎穿了青鸦寨当家的脖子。
强横的力道和剧烈的疼痛让大当家的身体一歪,朝着老五的方向栽倒过来。
老五手忙脚乱地将?人扶住。
人群瞬间慌乱起来,往箭来的地方看过去,却什么也没看到。
大当家的脖子被扎穿,但尚有气息,眼睛圆睁着,用手拼命地捂着流血的脖子。
众人不敢移动他,将?人放好,有些医术经?验的军师试着将?箭取下来。
谁知?第二箭也急速而至。
这一箭比方才的力道更大,直接将?军师和大当家扎了个?对穿。
其他的头目人人自危起来,瞬间后退。
不再管躺在地上的大当家与军师,立刻就要退入山寨之中。
而他们身后的山寨却紧闭着大门,拒绝了他们的进入。
在高声吆喝了几声却得不到任何回应后,他们意识到事情?不妙,几乎没有犹豫地四散逃开。
狡兔尚且三?窟,作为?被剿了多年的山匪,他们的隐蔽营地不少。
只要躲起来,就还有机会。
这些擅于逃窜的山匪如果?选择回头,就会发现,山寨之中其实只进去了两个?敌人。
那两个?人也只是杀了城墙上的守卫,关上了大门机关。
遗憾的是,失去了老大与军师的他们,并没有那个?脑子。
过了大约两刻钟,有一队人抵达了青鸦寨门口,重重地敲了三?声门,大门徐徐地为?他们敞开。
一行人冲进山寨中,将?里面?的杂兵清理干净,又将?妇孺捆好关进地牢中,顺便将?先前被俘虏的禁军放出来。
然后行动迅速地搬走青鸦寨中的粮食。
那开城门的两人,则进入了大当家的卧室,在里面?翻找。
他们甚至没有找到暗室,就在大当家的衣柜里找到了青鸦寨与官府私下勾结的证据。
为?青鸦寨提供庇护,并在每次剿匪前都?通风报信的人。
果?然是长虞县的主?簿。
“怪不得我们监视他那么久都?没有露出马脚,那老小子居然让自己在青楼的姘头给青鸦寨递消息。”
“怪你嫌恶心没听墙角呗。”
“他玩得太?花了,我还有五个?月才及冠,听不得那些污言秽语。”
两人贫嘴了几句,都?没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因为?他们漏给长虞县主?簿的消息大多是假的,要的就是对方通风报信。
他们将?里头的东西,连带着里头的二十万两银票一起带去军帐中,交到了这次的主?将?宁霆手中。
宁霆肩上包着纱布靠坐在床上,但脸色红润,床头还放着军报。
并非是青鸦寨众人所想的那样中毒颇深,起都?起不来。
他接过信件展开一看,面?上立刻多了喜色:“多谢二位相助,这正是我所需要的。”
“不谢。”那声称还有五个?月才成年的少年摆手,又忍不住吐槽了一句说,“其实没必要这么麻烦,我们俩去青鸦寨,在他们井水里下点儿延时?发作的毒就解决了。”
宁霆哭笑不得:“仗不是这么打的,若是这么做,不仅是我,就是太?子都?可能遗臭千年。”
少年的同伴拍了拍他的后脑勺:“计谋可以?阴险,但是打仗要讲武德。就像苏丞相一样,殿下完全可以?让他死得无声无息,为?何还要跟他周旋这么久?是为?了让人心服口服知?道不。”
宁霆:“……”这是他能知?道的吗?
两人是太?子派给他的暗卫。
这段时?间一直带着斥候在附近的山林中摸查青鸦寨的隐蔽据点,在他决定假装重伤后为?他解毒,今天又潜入青鸦寨,在青鸦寨的主?力出去后关上大门。
可以?说是非常好使。
宁霆在心中赞叹着,又对太?子的敬畏更多一分。
怪不得爷爷会逐渐疏远怡亲王府,还一直跟他们强调说不能惹皇室的人,说无论是再高的权势,在京城中都?与案板上的鱼并无二致。
皇室的暗卫,要取谁的性命,简直易如反掌。
皇帝现在还没昏头,但指不定什么时?候发病了,他要把自己看不顺眼的人全砍了,旁人也很难拉得住。
这么一想,太?子果?然很讲武德。
心地也十分善良。
又过了一会儿,四处传来捷报,独自去刺杀青鸦寨大当家的宁雨笙也回来了。
她还未进帐就高声说:“三?哥,我给你报仇了!”
宁雨笙掀开帐子走进来,瞧见宁霆的模样就是一愣:“你怎么起身了,不觉得难受吗?”
宁霆摸了摸鼻子,目光不敢与她对视。
她眯起眼:“好啊,我的好三?哥是在装重伤是吧?啊……怪不得他们都?像是准备好了一样,完全没乱,只说让我想办法去擒青鸦寨大当家和他的军师,剩下的交给他们。”
她走过来,一脚蹬在床边,横眉道:“我还真以?为?你在家多年,忘了打仗的忌讳,把自己作得重伤了,担心你被伤了自尊,一句重话没说,也一句都?没有多问。”
“你就是这么对待你最?亲最?爱的小妹的?”
宁霆被她一连串的谴责话语凶得整个?人脸都?白?了,缩去床的里边,虚弱地说:“这不是,怕你露馅吗?”
众所周知?,宁大小姐的心里藏不住一点儿事情?。
她一听,也是一哽,但还是梗着脖子说:“你这话说的,是对我一点儿信任都?没有咯?”
宁霆:“……妹啊,你把青鸦寨大当家的人头拿远点行不,血滴到我被子上了。”
宁雨笙闻言,不情?不愿地后退两步。
宁霆看着她身披甲胄,背着大弓,手提人头,脸上沾着灰尘草汁,一身煞气的模样,很是心痛地叹了口气说:“我可爱漂亮的妹妹啊……”
怎么也变成这样了。
这跟家里的臭男人有什么区别!
她满不在乎地说:“我是要当女将?军的,以?后用飒爽和英武来形容我。”
“好好好……不过,你把他的头割下来干什么?”
宁雨笙:“我离京之前,曾经?跟人许诺过,要把山匪头子的人头带回去送给她。”
宁霆欲言又止。
收到人头的萧云也欲言又止。
萧云想了又想,都?不知?道以?自己贵女的人设,要如何表现才能在符合人设的前提下,不扫宁大小姐的兴。
最?终,她选择关上放人头的盒子,转移话题。
“听闻你射箭的那个?地方距离青鸦寨大门有近两里远,如此还能一箭穿喉,当真是厉害。”
被夸的宁雨笙也很高兴:“这还得谢谢你送我的弓,从前我只能拉七石弓,最?多也不过射一里,还不一定能射中东西。用了你的弓,我的准头更好了,也更能用力。”
萧云心想:七石弓也不是常人能够驾驭的。
身为?太?子,她也只能拉五石弓。
为?了不那么丢人,她才让人制了新的弓箭。
感谢上辈子喜欢玩弓箭的亲戚,让她对这方面?的原理和一些配件有所了解。
甚至会做复合弩。
这边也有类似复合弩的弓弩,精度更低一些,但是反而杀伤力比她做得更大。或许是因为?现代社会不允许出现杀伤力太?强的东西?
只是入门选手的萧云将?图纸交给手底下的工匠研究,年底大约就能见到新品。
到时?候也给姐妹发一个?玩!
她弯着眼睛对宁雨笙说:“你和你兄长此次彻底剿匪,做得很是漂亮。朝廷也很需要这样的好消息,太?子殿下会为?你们表功的。”
第 113 章
多了一位镇国公主, 和一位女?武将。
对朝廷来说,并没有什么变化,因为这两位根本不上朝, 也只是有名头?, 没有实际的职务。
也没人怀疑太子要抬女子的地位。
他们更倾向于前者是为了让怡亲王府降爵,后者是为?了分吴国公府的战功。
吴国公府三代人,除去如今尚未满二十岁的男丁,所有人都是打过仗,立过战功。
他们这几年看似沉溺在?锦绣繁华之中,但在?太尉被取缔的情况下, 对武将体?系有着不容忽视的影响力。
而太子可不仅是封了一位女?将军。
太子最?先做的, 是将月贵妃的妹夫张能?封了大将军, 命他北上去收拢前厉王的军队。
那才是真正地分配兵权。
相?比起来,宁雨笙的那个固宁将军,更像是把?“县主”替换成了“将军”, 听起来是威风了,但没了食邑。
哄小姑娘玩罢了。
被哄的宁大小姐非常开心,一回来就表现了自己?的传统艺能?——开宴会。
这次她甚至不用找一些乱七八糟的借口。
“直接庆功宴办起来!”
换成宁国府其他人为?了剿匪的事情办宴会,旁人不免会有微词。
但由宁雨笙来办,大家?只会会心一笑。
毕竟宁大小姐一直是这样的人。
也有许多?人想要一场足够高档次的宴会, 来认识如今的朝堂新贵,所以响应得都颇为?积极。
依照宁雨笙的习惯,这次的宴会在?家?里为?了庆祝她“独立”买的新庄子中举办。
庄子在?皇庄附近, 依山傍水,景致错落。
暂得闲暇, 又被宁雨笙磨得不行的萧云带着对象一起参加了这场庆功宴。
两人旁若无人地携手走在?阡陌间,慢慢地朝着半山腰的庄子赶去。
路上偶有马车路过。
有人掀开帘子见他们衣着不凡, 奇怪地问:“二位是马车出什么问题了?需要在?下捎你们一程么?”
谢攸摇头?,温雅浅笑:“难得闲暇,在?路上走走。”
这句“难得闲暇”说得某人一阵心虚,将他的手拉得更紧一些。
好心的路人神色古怪地与他们道别,放下帘子就赶紧离开,生怕成为?他们play的一环。
“谈婚论嫁我?见得多?,手牵手在?路边吃灰的我?还?是头?一次见……”
路人的呢喃隐藏入风中,无人得知。
随口闲聊的两人又闲聊着往前走了两刻钟,才骑上马朝庄子赶去。
迎接客人的,依旧是那对管事夫妻。
萧云给了他俩一个笑脸,随即问道:“淑芬啊,我?们的大小姐在?哪儿呢?”
对方一愣,低着头?说:“奴婢名唤桂芬。”
她也是一愣,回过神来后尴尬得四处乱瞄。
救命!
居然一直记错了人家?的名字。
但是桂芬和淑芬,谁能?分得清啊!
接连说了两句抱歉后,某人退至谢攸身后。
谢攸难得见到她这幅模样,没忍住露出笑容,体?贴地替她解释道:“我?们有位朋友家?中也有一对管事的夫妻,其中妻子名叫淑芬,许是她记差了。”
女?管事也不管是不是真的,连忙表示理解,又说:“我?们大小姐在?园子里,一时脱不得身,命我?们见着小姐就赶紧带过去救她。”
宁雨笙虽爱办宴会,但只是喜欢这种觥筹交错的氛围,本人很是我?行我?素,平日里只跟处得来的人待着。
她这次出了这么大的风头?,在?朝官看来没什么了不起的。
但在?同龄女?子中属于头?一份。
谁还?没有崇拜过英雄呢?
身边出了这样一位人物,就是性格上有些不讨人喜欢,也不妨碍她们凑过去,围着她问一些细节。
“……说时迟那时快,在?千米之外的我?射出的箭犹如闪电一般击中那青鸦寨大当家?,他登时就倒在?地上,血喷了他的兄弟们满身,瞪着眼睛就咽了气?。”
其实根本没有见到青鸦寨大当家?宁雨笙瞎编着,声音高亢,气?势雄浑。
显然,她在?一声又一声的赞美中失去了自我?。
萧云与谢攸相?视而笑。
她:“看来,宁大小姐已经?无需我?救了。”
谢攸:“她见着你来,想必只会更加高兴。”
“那是,我?可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人物。”某人不要脸地自夸,撒开他的手,就挤进人群说,“我?的大小姐讲这种话题,不怕吓到诸位千金?”
周围的人都是摇头?。
“又不是死在?我?们跟前,有什么好怕的。”
有人推了推说这话的姑娘,说:“就是死在?我?们跟前,我?们也不怕,宁姐姐是在?除害,也会保护我?们的。”
姑娘们的眼睛均是亮晶晶的,崇拜的小眼神砸过来,任谁都要膨胀。
更何况是宁雨笙这样张扬的人物。
她将萧云拉到自己?的身边,豪气?干云地说:“你可算是来了,走,我?给诸位展示展示她送我?的好弓。”
宁雨笙要当众表演射艺的消息传开,跟在?她们身后的人越来越多?,男女?皆有,声势浩荡地朝着庄子的道场走去。
她没有修仙的爱好,就把?道场改成了骑马射箭的场所。
比照着军营里的训练场建的,气?派又专业。
看得一些公子哥都有些技痒。
有人甚至声称要跟宁雨笙比一比。
宁雨笙扬眉,大大方方地接受:“可以,今天谁要是能?赢过本小姐,这处庄子就送给对方。”
此话一出,不少人都有些意动。
这庄子可不是钱能?够买到的。
卖给吴国公府的人是看在?吴国公的面子上,算是半卖半送。
来迟一步的苏凤裳被宁雨笙抓着统计报名人员。
由于苏丞相?的接连失意与如今低调的作风,她在?贵女?中的地位不如以往,一些曾经?奉她为?首的人也在?有意远离。
但她身上有着县主的爵位,其他人也不可能?因为?她的背景不如以往强硬就排挤奚落她,因而多?是客气?。
苏凤裳也不像以往那样看中别人的追捧,能?直接吩咐人去办事,她也懒得维持与部分人的感情。
从前不觉得,现在?是真心觉得跟蠢人打交道很累。
尽管如此,她对于姐妹的好意也选择认下,笑着给要与宁雨笙比试的人发放不同颜色的缎带,让他们缠在?箭上,方便统计。
宁雨笙让人从宁府搬来了十把?父兄从前用过的好弓,任由他们挑选。
男人对冷兵器的热爱往往超出别人的想象。
他们中的大多?数连三石弓都不太能?驾驭,说起弓箭的优劣却都头?头?是道。
有人从箱子里拿出一把?弓,心疼又爱惜地抚摸,发出舔狗一般的发言:“这么好的弓,就这么被随意地堆在?箱子里,真是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
宁雨笙翻了翻白眼:“本小姐的东西,爱怎么放久怎么放,你不跟我?比就把?弓放下。”
“怪我?爹娘没给我?一个好的天赋。”他叹息着放下弓箭,依依不舍地挪开步子。
萧云:“伯珩不想比一比?”
谢攸摇头?:“不了,我?骑射只算一般,也对这处庄子没有意向。还?是不参加,也免得打扰了大家?的兴致。”
萧云只知道他的剑术极好,不知他射艺如何。
闻言只在?心里感叹:世?上果然没有事事出挑的完美之人。
她:“我?的射艺更是不如没有,咱们还?是在?一边看着好了。”
萧云想了想,又让人去自己?的私库里拿了一箱改良过的轻便弓箭和普通的□□过来,给那些兴奋的姑娘们玩。
“我?也给个彩头?吧,射箭和使用弓弩分别比试,优胜者可以获得一匹宝马和一套量身定?做的骑装。”
放在?以往,她这样的彩头?是不能?引起闺秀们的关注的。
但现在?有宁雨笙在?场,她们不免生出某种幻想,纷纷凑上来挑选适合自己?的武器,不懂的就干脆喊在?场的兄弟或是其他亲戚。
有些不长眼的公子吐槽“不懂就别瞎玩”,遭到了姑娘们一通怼,悻悻地远离。
气?氛十分热烈。
谢攸打着伞,萧云站在?伞底下吹着微风,心情舒适地看着他们比试。
大部分人处于“又菜又爱玩”的状态,在?自己?家?院子里可能?还?好,一来这种专业的场地,立刻就暴露了自己?的水平不足。
有人甚至连靶子都没有射中,引得围观群众发出哄笑。
也有看似斯文的小伙一箭直中红心,引发一阵叫好。
“太平热闹的景象,确实令人感到安适舒心。”萧云感叹着,有些理解某些皇帝沉溺于假象的心情。
稍微有点良心的帝王,其压力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但是昏君也会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快乐。
在?尚有精力的为?政初期,许多?皇帝都做得不错,但在?执政多?年后,几乎没有皇帝还?能?维持刚刚登基时的心境,都在?趋于享乐。
所以萧云一开始就没对自己?有太高的要求。
她需要通过另一重身份,暂时将忧虑抛在?脑后,从一段没有烦恼的恋情,从浪费时间中获得精神的松弛。
也需要以更加客观的目光来看时局。
才好重拾心情,为?拯救国家?而奋斗。
为?了自己?丢开政务摸鱼找好理由后,某人开始为?上场表演的宁雨笙喝彩。
宁雨笙骑着马入场,听见她的声音后回头?对着观众席上的众人高喊:“你们可瞧好了!”
说着,便纵马疾驰一段。
将红羽的箭矢搭在?箭上,拉弓如满月,瞬间松手。
正如她所吹嘘的那般,箭如流星,奔着五十步外的箭靶去了。
正中靶心。
在?喝彩中,她又骑着马向前,连连搭箭。
虽没有表演什么“三箭齐发”,但箭箭都中靶心,又只间隔这么短的时间,让懂行的人直呼好家?伙。
为?宁雨笙喝彩的男子声音逐渐压过女?子。
在?这样的气?氛中,射完最?后一箭的宁雨笙骄傲地放下手中的弓箭,准备下场休息。
正当此时,一支流矢射中了她的马匹。
萧云扭头?,瞥见马场那边站着一个华服的女?子。
第 114 章
对着宁雨笙射箭之人, 是明华郡主。
不,是已经被剥夺了郡主身份的萧妤。
自从闹出将叔伯状告至廷尉府的事情?后,萧妤就像是消失在了大众的视野中一样, 再?也没有人?提及她。
因为她自以为父亲也是受害者, 自作聪明地将王府的丑闻闹到明面上,打破了一些默认的规则。
也因为她如今还在宗室之中,还是怡郡王府的人?,上头有皇室盯着,他们也不好落井下石。
这?种冷待对她来?说,或许是一种保护。
但她本?人?似乎并不觉得。
自小的经历让她不能接受任何人?的忽视, 无论到哪里, 她都要强调自己皇室郡主的身?份。
如今不仅被剥夺了身?份, 连父亲也带着不好的名?声被草草下葬。
一落千丈的日子当真是度日如年?。
而在她最为难受的时候,昔日的对头却带着剿匪的军功回朝,摇身?一变成为了本?朝的头一位女将军。
还办了一个庆功宴, 无论说些什么都有人?捧着她。
心中的迁怒和嫉恨让她再?也无法理智,举起了手中的弓箭。
人?群的目光都放在大出风头的宁雨笙身?上,竟然无一人?发现她就站在不远处的马棚,将箭矢对准了宁雨笙的马。
为了事事与宁雨笙相争,她的射艺在女子中还算不错。
这?一箭顺利地射中了对方所乘之马的前大腿。
一声尖锐的嘶鸣后, 场面顿时混乱起来?。
中箭的马痛得发狂,周围的马也躁动?起来?,开始不受主人?的控制, 一群马在道场上四处流窜起来?。
宁雨笙奋力地勒住缰绳,欲使痛得狂奔马停下来?。
但她终究是没有自己吹嘘的那般英武。
力气尚可, 于骑术上实算不得精通,只好伏低身?子, 死死地抱着马脖子,跟着一起颠簸,等?待马自己停下来?。
伤了前腿,马边跑边发出惨叫,边惨叫边跑。
完全没有停下来?的趋向?。
作为两世富二代,萧云对马的了解也不少,知道这?是一种极易受惊又非常好动?的生物。
马在腿受伤后,只有死路一条。
因为它?没法不动?。
但现在不是心疼那匹好马的时候,更应该担心的是正在马上的人?。
她对身?边的松语道:“速去喊栢言过来?,让他用□□让那匹马停下来?。”
又让人?赶紧去喊大夫过来?。
山庄美是美,距离京城太远,喊太医是肯定来?不及的。
宁雨笙又是个粗心了,临时安排射艺比试的时候根本?没考虑到这?边没有大夫。
只能看?看?附近庄子里的主人?那儿有没有。
实在不行,只能让她的暗卫上了。
多少有些治外伤的经验,也随身?带着各种药。
等?她紧锣密鼓地安排了一圈,一回头瞧见自称“射艺一般”的谢大公子已经弯弓搭箭,对准了正在高速移动?的疯马。
他的神情?极为专注,一向?温柔的眼眸中有片刻杀意浮现。
这?点杀意若浮光一般掠过那双眼眸。
当光沉下去时,箭矢也飞了出去。
直直地扎穿了正在奔跑的伤马的另一只前腿。
在萧云的注视下,谢攸放下手中的箭说:“只要伤了另一只前腿,马就会停下。”
她缓缓说道:“射艺一般?”
你小子藏着这?一手,是准备突然给?谁一个惊吓?
谢攸语气诚恳:“我的射艺确实不如二弟和三?弟,只是准头还算不错。”
他对剑术的兴趣要远大于弓箭,但奈何射艺属于君子六艺之一。
而六艺是他们家的必修课。
学到射艺这?门的,年?纪最小的是谢衡。
除去一个摆烂的谢逸和不满十?五的谢衡,他的射艺就垫底了。
萧云理解了一下他的话。
这?话类似于“顶尖学府某研究生宿舍里成绩排中间的人?说自己成绩一般”。
对比室友确实一般。
但是拿出来?可以秒杀绝大部?分的人?。
作为最顶级的世家,谢氏的核心子弟中,哪怕是号称“平庸叛逆”的谢逸,那脑子和见识谈吐,也远胜京城的这?些贵公子了。
好,她懂了。
这?家人?关于才华的话一句都不能信,全是文武双全的人?才。
天生就适合给?她打工。
没有太多时间跟对方掰扯“射艺到底如何”的问题,萧云得到回答之后,直接奔向?摔倒在地,被宁家的侍女扶到椅子上的宁雨笙。
从宁雨笙的马中第一箭到中第二箭间隔了不到半刻钟的时间,她除了受惊和马摔倒的时候跟着摔了一下之外,没有受伤。
经过匆匆赶回来?的松语检查,发现只有踩着脚蹬的右脚因脱离不及而骨折,握缰绳的手心和脸上有一些擦伤。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就连因为自己的马被连累受惊,导致摔得一瘸一拐的某位公子,都关心了宁雨笙好几?句。
生怕军界刚升起的明星因为跟他们玩而导致有什么三?长两短。
那他们的光明前路算是到头了。
射马的萧妤被带上来?时,不仅没有一点儿被抓包的心虚惊惶,还一脸的愤恨:“真可惜,没能让你掉到地上被马踩几?脚。”
宁雨笙气得爬起来?,不顾周围人?的劝告,用一条好腿蹦跶着到了萧妤面前。
哐哐就是两巴掌:“明华,你真是死性不改,都这?样了,还见不得别人?好。”
她虽说不咋聪明,但最是了解这?位对头。
一看?对方的模样就知道动?机是什么。
“亏我还觉得你可怜,发现王府拿着请帖过来?的是你也没说什么。不然,按照规矩,来?的该是郡王的姐妹而非你这?个刚死了爹的人?!”
按照盛国的传统,孙辈为祖父母守孝需要一百天。
而子女为父母守孝需要三?年?。
但是皇帝好享乐,就带头改了宗室的规矩,增加丧礼的规格,但是缩减守孝的时间。
祖父母死亡,素服素食一月即可。
父母死亡,素服素食百天即可。
其他的守孝时间,只是不许在家举办宴席,但是允许应别人?的邀请出席宴会。
怡亲王与世子死了一个多月,所以宁雨笙才会在吴国公的授意下给?郡王府发请帖,算是给?个面子。
萧妤听到宁雨笙的话,也是大怒:“谁要你可怜!”
苏凤裳在一旁扶着宁雨笙,温声细语地提醒:“陛下已经剥夺了她的封号,不能再?以明华来?称呼。”
宁雨笙:“你连郡主都不是了,谁给?你的胆子来?害我的?”
“……”萧妤梗起脖子,“我就算不是郡主,也仍是宗室嫡系,只是射了你的马,你也没出多大的事情?,能将我如何。”
萧云瞥她一眼,淡淡道:“宗室嫡系,便能蓄意害人?性命?”
“根据廷尉府新出的律令,杀人?未遂依然入刑,视情?节严重流放三?到十?年?不等?。”
这?年?头判坐牢的很少,多是流放道偏远地区干重活。
对被娇养的萧妤来?说,即使就去三?年?,也能要了她半条命。
她的脸色顿时苍白起来?,还偏要嘴硬地说:“别危言耸听,我从未听说过有被流放的宗室。”
萧云:“过去没有,不代表之后没有。就算不是流放,也有别的惩罚可以给?你。”
萧妤怒视她:“你别仗着身?后有太子,就蔑视宗室!”
萧云淡淡地说:“宗室有数万人?,你有什么特别的么?皇室犯错也尚且会有陛下和太子殿下处置,谁给?你的错觉,自己当众谋害别人?还能全身?而退的?怡郡王府给?你的底气?”
萧妤没敢说话。
因为她真出了事,王府不可能救她的。
宁雨笙受了伤,但仍然坚持把庆功宴给?开起来?。
骑射的头名?本?该是她,但为了感谢谢攸的相救,她将这?处庄子硬塞给?了谢攸。
谢大公子推拒的话一套一套的,却架不住宁大小姐完全不听。
让他不免产生了“秀才遇着兵”的无奈。
对于其他参与比试的男子,由于被牵连,宁雨笙送了每人?一副好弓作为补偿。
女子那边,为了安抚受惊的姑娘们,萧云给?她们每个人?都发了安慰奖。
奖品发了一圈,气氛又重新活跃起来?。
直到怡郡王府的人?赶来?,对着宁雨笙疯狂道歉,又想要将萧妤带回府中,气氛才突然冷却下来?。
萧云看?着一脸尴尬,但做戏效果明显的怡郡王,就知道新上任的怡郡王不太喜欢。
甚至是恨着自己的这?位堂妹,才故意让萧妤来?宁雨笙的庆功宴,想要借刀杀人?。
“郡王来?晚了,人?已经被太子送去了宗人?府。”
宁雨笙不太高兴地说:“您要是不想来?,打发了送帖的人?便是,何故将请帖给?她?”
怡郡王尴尬地说:“是妤儿非要过来?的,我劝了也不听。”
苏凤裳仿佛一夜之间觉醒了护短的属性一样,对有其他人?把宁雨笙当刀使的事情?很是介意(……),语气都不似以往温柔。
“怡亲王担任宗正多年?,管着数万的宗室,从未出过什么差错,即便是耳濡目染,郡王也该懂得约束王府上下才是。”
怡郡王额头冒出汗来?:“苏姑娘说得是,我也是心疼她突遭变故,想着让她来?散散心也好。”
“嗯?你是她哥,我们又不是!”宁雨笙回过味来?,怒道,“想让她散散心,就来?扫我们的兴致?我这?是好运才没什么事,要是出事了,你也跟陛下说,是想让妹妹高兴高兴,才让她来?害我的?”
“她是不喜欢我,可也不喜欢你啊,怎么不让你摔断腿,让她高兴高兴?”
萧云捂住这?大小姐的嘴,对其他人?说:“宁妹妹只是有些气愤上头,在胡言乱语,并无冒犯郡王的意思,大家就当没听到,就当没听到。”
其他人?纷纷表示刚才突然聋了,什么也没听到。
怡郡王:“……”
同样赶过来?的宁雨笙她哥见状,倒了杯酒递向?怡郡王:“不管怎么说,我们吴国公府是无意与郡王府的表亲们起矛盾,也希望您能够明白这?点。”
“今天是我家小妹想要与亲友同乐,才在此处设宴款待诸位,还望您能够赏脸。”
怡郡王这?下是真尴尬了。
他突然想起,自己跟吴国公府确实是相隔不远的亲戚。
郡王府正在急速下坡,而人?家吴国公府却蒸蒸日上,他不想着修复与亲戚的关系,竟然还纵容堂妹继续在中间搞破坏。
心中无限后悔,他面上也带出了真诚的歉意,端起酒就要一饮而尽。
然后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
给?他倒烧刀子的宁霆连忙扶住他,又是拍背又是关心对方有没有事。
还道歉说“不知道郡王酒量不好”。
这?一套流程下来?,看?得萧云眼睛一亮。
小姐妹的这?位哥哥好像也是个人?才啊!
旁边注意到她眼神的谢攸:?
第 115 章
谢攸突然发现了一个很大的问题。
在给太子招人上, 他的恋人似乎非常积极。
积极到让他产生了一种她?跟太子利益完全一致的感觉。
就算是太子给了她?如今的?一切,她?也不用积极到连这方面的事情都时刻关注吧?
对此,萧云给出的?解释是:“苏妹妹如今负责情报工作, 我负责招人, 年底考核业绩,我总不能输给后来的?人吧?”
谢攸沉默了。
对于太子手?底下?的?人疯狂内卷的?事情,他已经听上官迟吐槽过太多次,但是卷到没有正式编制的?女孩子身上,是不是太过分了?
见他真的?信了,萧云也有些沉默。
她?这?个太子的?名声怎么还?是这?么可怕?
不管了, 给自己减轻工作量才是正道, 真正的?人才无惧内卷!
她?表面乖巧地跟着对象一起回?家, 背地里翻了墙直接回?太子府。
宗人府那边还?把萧妤扣着,怡郡王府里内部?似乎又起了矛盾,在宴会上还?表示交由宗人府处置的?怡郡王, 到晚间又灰溜溜的?去宗人府试图把人捞出来。
家里还?是有明白人的?,知道家丑不能外扬。
但是他明白的?太晚了,直接连自己也被扣哪儿了。
第二天,萧云在早朝上发表了一番痛心疾首的?演讲,以?及那句著名的?“皇室犯法, 与庶民同罪”。
吓得一些打?瞌睡的?王公?瞬间睁开了眼。
好在太子丝毫没提要惩罚皇室里的?某些人,而是说:“怡郡王府被揭露品德败坏,丧失孝悌之念的?人如此之众, 实在是令人惊骇,急需整顿。”
这?些王公?又闭上眼睛。
怡亲王受皇帝忌惮的?事情, 大家又不是不知道,早就只剩面子情了。
现在爵位降了, 领爵位的?还?是个半养废的?年轻人,没什么让他们出手?的?价值。
萧云对这?种毫无危机感的?表现没有意外。
一朝的?覆灭,少不了这?些热爱“明哲保身”的?贵族的?罪过。
她?:“新朔镇国长?公?主出自王府,对王府的?情况比外人更了解,父皇和?贵妃娘娘都曾称赞她?的?德行,此事交予她?来办,诸位大人觉得如何?”
理论?上,镇国公?主是有涉政权利的?。
只是随着王朝的?发展,跟部?分官位称呼一样,逐渐变成荣誉称呼。
朝臣对太子的?话依然没什么额外的?反应,均没有反对。
在他们看来,太子只是想借此让新朔公?主报仇,从而打?击怡郡王府,更好地笼络新朔公?主。
多正常的?操作啊。
只有部?分人察觉了不对。
御史大夫观察着侄子的?表情:“太子,这?是打?算干什么?”
“以?免给太子造成我想出仕的?错觉,我从不过问太子的?事情。”谢攸给出一个理由,拒绝透露有关太子的?消息。
御史大夫有些想翻白眼。
他这?侄子近乎是完美?,惟独有一件事令人头疼。
一旦他起了执念,不仅任谁都劝不了,还?有着可怕的?行动力。
也幸亏那位不是什么没心没肺,大奸大恶之辈,不然他们都不敢想自家侄子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御史大夫冷漠地说:“那我问你,就今天早朝的?事情,你怎么看?”
谢攸:“这?很好理解。就像侄子我并非谢氏族长?而能代管谢氏族务一样,太子殿下?也希望自己能够如此。”
御史大夫:“宗室的?情况,可比我们谢氏要复杂多了。”
宗室,也就是萧氏,名义上的?族长?自然是身为天下?子民之父的?皇帝。
但皇帝通常没空管理族务,所以?设宗人府来管宗室的?事情。
随着皇室繁衍,比较大的?王府及其后人基本是各家管各家事。
老牌的?王府,类似于脱离谢氏嫡系,自立门户的?旁系,但又享受着宗室的?待遇。
他们连宗正的?话都不一定放在心上,何况是平时不管自己的?皇帝?
谢攸:“那我们叔侄打?个赌如何?若太子能将宗室握在手?中,您就让大伯母去给去微道歉,如何?”
御史大夫:“……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你还?计较着。”
谢攸:“我怕她?计较。”
“……哼,好,就跟你打?这?个赌。”
确认了赌约,谢攸就准备帮太子一把。
结果?他还?没有开始行动,上官迟就找上门来了。
一来就对着他疯狂抱怨:“晏怜是疯了吗?这?年中考核都过去了,他还?非要那么积极地跟殿下?提议说要以?收拢宗室为题,跟我还?有师宣比一场。”
“我喊他来,是为了减轻我的?工作的?,不是为了增加多余工作的?!”
早到晚退,自愿加班的?师宣没卷到他,结果?一个病秧子把他卷到了!
上官迟眼中含泪:“我单单知道他喜欢往自己身上揽事,但万万没想到他还?喜欢拉着别人一起。”
谢攸一脸冷漠:“你自己做的?决定,现在跟我哭有什么用。”
上官迟把不存在的?眼泪一擦:“现在有一个你可以?名正言顺地跟晏怜作对的?机会,你要不要选择珍惜?”
谢攸神?色平淡地看他一眼:“自己不想做的?事情,让我来?”
“论?聪明,我自是不如你和?他的?。”
某人为了逃避工作,竟能说出这?种贬低自己的?话来。
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你知道的?,我那老爹跟言亲王有些私交。”
言亲王是开国皇帝的?兄弟的?后人,与当今已经隔着老远的?血缘关系。
过去有自己的?封地,但被先帝找了个由头收回?。
前一任言亲王直接举家搬来京城,吃用都走少府,皇帝一年批百万两的?银子给他们家。
这?一脉的?宗室与皇室的?关系最差,估计不会配合太子的?行动。
他确实不好参与这?件事。
谢攸叹了口气:“有时候,很难分辨哪句话才是你的?真实意图。”
“目的?达到就好了嘛。”
某人不着调儿的?笑容刚露出来,就突然僵在脸上。
因?为谢攸说:“帮你可以?,但是你需要替我走一趟湘州。”
上官迟:“别吧,湘州可不仅是不欢迎你们谢家人,也很不欢迎我。”
在陆流的?故事中,谢攸是那个全方面胜过对手?的?人。
而上官迟是那个将此事宣扬得举世皆知的?人。
论?仇恨声望,他犹在谢攸之上。
上官迟以?自己常年在作死边缘试探的?经验来估计,他要是去了湘州,被套麻袋打?的?可能性高达九成。
剩下?一成是太子派一队暗卫去保护他。
谢攸对他的?可怜模样无动于衷:“你离开京城,正好能证明你与接下?来的?事情无关。我也不是让你去拜访陆氏,只是想让你替我取一样东西。”
“或者你自己完成太子的?任务,我也自己走一趟湘州。”
二选一的?难题让上官迟纠结了片刻。
他:“那我还?是去湘州吧,眼看要到年底,别让我爹到时候大过年地跑到京城来把我打?一顿。”
上官迟回?太子府跟太子请了假。
太子殿下?有些好奇地问他要去湘州干什么,他耸了耸肩,含糊地说:“给他未来媳妇找聘礼去呗,具体?是什么,不方便告知您。”
萧云大为感动。
并开始思索要给对象准备什么聘礼,打?算回?头翻翻皇帝的?私库,看看有没有绝世宝剑之类的?。
她?还?是很关注这?件事的?,至少知道日后是对方嫁给她?,而不是她?嫁到谢家。
对聘礼的?用心程度,也要跟谢攸看齐才好。
这?样她?一份聘礼,对方一份聘礼,大家都很赚。
谢攸并不知萧云的?想法,他在白赚了一个跑腿之后,重新调整了自己的?计划。
本来只是想暗中推动,可现在多一条要跟晏怜比成果?的?前置条件,他就得加重砝码了。
就从皇室入手?好了。
听起来爱护关联不大,但皇室又何尝不是宗室的?一部?分呢?
谢攸看向皇宫的?方向,想起自己很久之前的?某个打?算。
上次离开京城时,他以?为自己短期没法来京城见她?,又有些难以?容忍自己长?久地见不到她?。
便计划通过十一皇子来向太子施压,逼她?来见自己。所以?他给十一皇子出过两回?主意后,不接受对方的?示好,但也没有完全不搭理。
后来觉得她?对他并非是玩闹不走心态度,而像是被什么事情绊住脚步,不能离他太近。
既是如此,他来迁就和?靠近便好。
而且,如此行为,终究是对她?的?不尊重和?伤害。
在魔怔了一般的?少年期,病急乱投医的?家人曾为他请过一位道行深厚的?道长?。
那道长?是一位极有意思的?人,说的?那一番话让他至今记忆犹新。
“月色皎皎,人心向往之,明月高悬,可见而不可及。人们常将年少不可得之物比作明月,以?寄托心中的?惆怅与单相?思之情,像你这?样直接追求明月的?,真是头一回?见。”
“但无论?是人是物,道理都是相?通的?,不管不顾地掠夺,阴暗发狂,只会伤害彼此,便是月色照在你身上,你也会感到冷。”
“若你日后碰到了所执着之人,遭受了你的?伤害或是步步紧逼,还?能对你言笑晏晏。那就不是白月光,是能吃人的?精怪。”
“自爱以?爱明月,自重以?重所珍惜之人,方能结出善果?。”
谢攸所倾慕之人,虽然是位能吃人的?,但不是精怪,是不能容忍背叛与不尊重的?女神?。
为了两人之间的?善果?,他愿意付出得更多一些。
所以?,十一皇子是时候下?场了。
尽管十一皇子如今在宫内宫外都十分低调,但他毕竟是上过台面的?,目前还?是月贵妃的?儿子,也享受着亲王待遇,背后的?势力不算小。
若是蛰伏一段时间,重新获得月贵妃和?皇帝的?喜爱,未必没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可惜他没有如果?了。
第 116 章
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
十一皇子将补不死人的药倒进花盆里, 阴暗地躲进角落里,开始阴暗发疯。
虚空扎小人。
因为有月贵妃的人看着,他?连准备个无脸小人都不敢。
但没?关系, 意思和诅咒到位就行了。
按照顺序诅咒完太子?、月贵妃、桃妃十七公主(曾经的养母和?她女?儿), 还有国师后,他?又祈祷皇帝活得久一点并?早日发现?这些人丑恶的嘴脸。
今天走?完流程花费的时间比从前少上许多,所以他?多出来一点时间思考自己的出路。
他?如今被月贵妃把控着自由,时常称病不出。
但是别人不知道这事,在他?的极力隐瞒和?维护下,那些追随他?的人只以为他?是在避太子?和?二皇子?的锋芒。
那些人虽然一多半是得罪过?太子?或是抱大?腿没?抱上的, 但也不是完全废物。
能起一些作用。
也能在前朝替他?说话。
而二皇子?那边, 肯定接受不了月贵妃暗地里真地站了太子?的事情, 只要他?能把这个?消息传过?去,二皇子?一派绝对会?想办法破坏太子?和?月贵妃的联盟。
届时,他?就有机会?摆脱月贵妃的控制了。
所以, 他?首先需要一个?离开皇宫的机会?。
但半年过?去,他?一次机会?都没?等到。
想到此处,十一皇子?又阴暗地发疯了一阵,这次还想起来自己讨好许久,却一直对他?不冷不热的谢攸。
不仅带上对方一起诅咒, 还将诅咒的等级放到太子?之后。
这时候,不肯帮他?的人比那些伤害他?的人还要可恨。
正当他?如此想着的时候,突然有人敲响了库房的门, 惊得他?立刻屏住呼吸。
“十一殿下在吗?”
屋外传来陌生的宫女?声音。
十一皇子?没?有吱声。
屋外:“殿下,再过?一会?儿, 服侍您的人就该找来了。”
十一皇子?偶尔自己躲在库房不见人的事情,那些服侍他?的人心知肚明, 只要他?不出院门,不做一些让月贵妃不高兴的事情,他?想要片刻的安静还是能得到的。
有人要过?来喊他?,对他?来说没?什么。
但是这个?人话里的意?思,很显然是要对他?说一些不能让那些下人听到的话。
他?实在是等一个?机会?等了太久,此刻也顾不得背后是否有陷阱,故作镇定但迅速地问:“你找我有何事?”
屋外的人:“大?公子?说,朝堂上的局势又有了新?的变化,或许您可以借机寻得脱身之法。”
十一皇子?冷笑一声:“谢大?公子?要是想救我,也不过?是几?句话的事情,何必弄得如此复杂。”
“陆氏隐退,谢氏也无意?入局太深,公子?愿意?此刻来提醒您一句,也不过?是想着您一向对他?十分亲近。公子?每次都将话说得十分明白,若您因此有了怨怼,那便以后当陌路人好了。”
到底是当了许久的舔狗。
他?听到对方的解释,哪怕是他?人转述的,也都有些受宠若惊。
立刻就理解体谅了。
而且谢攸当真是这半年以来,第一个?向他?伸出援手的人。
恶毒的想法被遗忘在脑后,他?此刻心中有些许感激。
“具体是什么样的机会??”他?低声问。
屋外的人声音温和?,将近日朝堂的一些变故娓娓道来,又说了两句点拨的话语。
最后道:“年龄稍大?些的皇子?都不成?气候,太子?殿下如今又打算管宗室的事情,实在是没?有皇室的人可选,才让新?朔公主一个?女?子?站出来顶事。”
“但新?朔公主管怡郡王府的事情尚且情有可原,要管其他?王府,必然会?遭到其他?大?臣的反对。”
十一皇子?有些不可置信地问:“你难道是想让我跟太子?服软,然后为太子?办事?就算我愿意?,太子?他?能接受?”
他?可是陷害过?太子?两次的!
就是因为这样,太子?才会?让月贵妃变相地软禁他?。
屋外的声音带着浅浅的笑意?:“可是您并?没?有像二皇子?那样给太子?殿下带去真正的威胁和?伤害,不是么?”
“对年纪还小的弟弟,身为兄长的,总要多宽容一分。只要您表现?得乖巧听话一些,而这,不正是您擅长的吗?”
十一皇子?有片刻的难堪。
但不得不承认,对方说的很有道理。
过?去他?也常常仗着自己年纪小,会?讨人喜欢,做一些莽撞的事情,即使被发觉了,那些大?人也只会?一笑而过?,转眼原谅他?。
只是他?没?有想到,有些人是不能得罪,且能随手将他?按得不能翻身。
况且投靠太子?的好处就在眼前:他?可以接手一些宗室的势力。
那路子?跟皇子?的不一样,虽说一旦接手,就再无染指皇位的可能,但他?并?不觉得自己还有登上皇位的可能。
月贵妃既然做出软禁他?的举动,就再无可能与他?重修旧好。
即使皇帝驾崩,二皇子?那一波人废老命把太子?和?国师一起干掉,也很可能是月贵妃扶持一位年纪小的皇子?登基,从而把控朝政。
他?跟在月贵妃身边的时间不短,比其他?人更能看清,这个?看似举目无亲,柔弱疏离的女?人背后有着怎样可怕的力量。
皇帝不也无声无息地就大?病一场了么?
还跟他?一样,没?让太医查出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越是想,十一皇子?越是对自己的现?状感到害怕,他?不想在皇帝死?了之后,被新?上任的皇帝嫌弃,从而“未能成?年受封而早早夭折”。
皇帝为了显示宠爱而给他?的预封亲王圣旨,在新?帝继位后就会?变成?他?的催命符!
“好,我知道了。”
十一皇子?再三对谢攸的提醒表示了感谢。
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过?了会?儿,仍然没?有人过?来。
他?猜服侍自己的人被什么事情耽误了,想要趁机离开这里,去跟自己的人接头了,确认谢攸给的消息是否正确,再想下一步出路。
结果刚走?到院子?里,门就被推开了。
十七公主和?他?的宫女?同时看向他?,眼神中透着莫名的光彩。
让他?心中猛地一突,很想喊“你们不要过?来啊”。
特别是十七公主,这丫头每次来,都是来气他?的,偶尔还去月贵妃那里告黑状,让他?受到的管控越来越严。
十七公主笑眯眯地给他?行了礼:“十一皇兄今日的气色似乎要好一些了,妹妹见到你这样,实在是心里高兴。”
他?扯了扯唇:“多谢关心。”
十七公主低声跟宫女?说了些什么,他?的宫女?就径直离开了。
这也是常有的事情。
桃嫔成?为桃妃后也依旧不受宠,只是偶尔帮月贵妃打理一下宫务,而十七公主之前闹出过?宣扬皇室丑闻的事情,更是受到皇帝的厌恶,自然不可能当着别人的面羞辱他?。
但十一皇子?隐约觉得,今天的十七公主,要说一些与以往不同的话。
正如他?所预料的。
十七公主一开口就是:“被软禁了这么久,你很想出去吧?”
“你想做什么?”
十七公主笑得和?他?以往如出一辙的无辜:“我只是在关心皇兄,想要帮帮你。”
见他?警惕得像是炸毛的猫一样,她乐不可支地说:“我是觉得你过?得太平静,太悠闲了,月贵妃虽然不准你出去添乱,但依然给你最好的待遇,也给你挡去了许多事情。”
“你还是过?得太好了。”
她的表情突然变得恶毒:“如果你从宫里逃出去,月贵妃就会?彻底改变对你的态度。我很好奇,你是会?选择离开,还是继续维持现?状。”
十一皇子?笑了:“我想,你还在宫外给我准备了礼物。”
她笑盈盈地说:“那你要不要跟我离开呢?”
“去。”
他?毫不犹豫地答道。
十七公主还是太过?天真,竟然觉得自己能够在宫外对他?做什么。
他?在宫外经营的势力可远比她这个?住在深宫里的公主要强。
只要一出宫,他?就掐着她的脖子?威胁她停下马车,然后从其他?路线离开,再让人给她点颜色瞧瞧。
十七公主似乎全然不知他?的打算,站在门外微微偏头,见附近的宫人已经成?功被她的人引走?,就压低声音说:“还记得我上次送你的那个?大?花瓶么?”
她说的花瓶,是一个?等身高的大?花瓶,上面是两句暗讽他?的诗句。
他?当时就想砸了,但是被月贵妃阻止。
如今正躺在他?的库房里。
“那个?装玉瓶的大?箱子?有两层,你等会?儿去把它砸碎,假装回房间,再跑回库房,藏进箱子?的里层,负责打扫的宫人会?将你抬出去,然后我再接你出宫。”
他?深深地看着她:“你竟然在那时就想让我出去了。”
她:“阴谋总要花费一段时间布局。我不像你们男的一样,天生地拥有各种助力,所以要更加慎重和?仔细。”
“来打个?赌吧,如果你能够躲开我的陷阱,我就忘了你背叛我和?母妃的事情,从此跟你当陌路人。”
十一皇子?总觉得自己这个?妹妹变了很多。
但又说不上哪里变了。
毕竟他?俩从小就互相针对,争斗着去博取桃嫔那微薄的资源。
以他?们的生存环境,随着年龄的增长,心计得到提升也是必然的。
“快做决定吧,不然我可走?了啊。”
十一皇子?故作嘲讽地说:“我想,你也不敢做出将我带去宫外灭口的事情。”
她摊开手,爽快地承认:“我不是你,所以也不会?给母妃带去麻烦。”
两人熟练地大?吵了一架,十七公主摔门离开。
而十一皇子?跑到库房,将所有与桃妃还有十七公主有关的东西砸碎,也包括那尊大?花瓶,发出的巨大?声响让伺候他?的宫人都忍不住捂住耳朵走?远。
随后,他?回到自己的房间中,又是一阵叮叮当当。
还故意?将桌子?倾斜到椅子?上,然后在倾斜的椅子?上垒起茶具,让它们处于?一种随时会?摔碎的状态,随后通过?自己的老路,翻进库房里,藏身原本放花瓶的箱子?。
过?了会?儿,有人进了库房,打扫场地后。
将箱子?和?其他?碎物运了出去。
十七皇子?留着心眼,在路上用随身带的短刀割掉木板。
箱子?出宫没?多远,十七公主还没?有放他?出来,他?就自行逃离,落到小路上,又从树林跑去最近的街道。
他?还未来得及松口气。
就在不远处看到了正在吃烧烤的傅朗。
第 117 章
傅朗发?誓。
他只是在下班之后想要吃一顿烧烤。
为了不出什么影响他吃饭的事情, 他特?意选在?一个这么晚的时间,来即将闭市的夜市吃烧烤。
没?想到这都能让他遇到十一皇子。
命运对他实在是太过分了。
更?过分的是?对方看到他时,神色惊恐中透着绝望, 抗拒中透着警惕。
他难道是?什?么手上沾着无数鲜血的凶徒吗?
悲愤之下, 傅朗收回目光,狠狠地咬了两口手里的烤串,又跟老板点了两盘小羊羔肉。
没?有去行礼,因为对方很显然并不希望有人?知道自己出宫了。
没?关系,他装瞎子也很熟练,这是?他维持平静生?活的妙诀。
十一皇子见他只?是?一个人?在?这里吃东西, 微微松了口气。
虽然这位已经邪门到不信神鬼的二皇子党都?绕着走的程度, 但事实证明, 傅朗不是?每一次出现都?是?在?犯罪现场。
大多数时候,对方身?边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只?要绕开便好。
他摸了摸袖子里的短刀,扭头去了另外?一条街。
刚走到街上, 就看见了远处走来的萧云。
他心里又闪过一句“别过来”,然后自己躲进旁边的巷子里。
比起傅朗。
他更?不想看到这位。
那位是?概率性带来事故,这位是?主动制造事故。
虽说这位最近很少出现,但太子做的许多事都?有这位的身?影,也是?因为她的存在?, 太子开始任用女子。
而且,如果被她看到,那他的行踪就会被太子掌握, 他会陷入被动之中。
萧云感?觉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但并没?有放在?心上。
而是?问身?边的墨衣说:“你说的那位,到底是?在?哪里?”
墨衣迟疑地说:“情报里显示, 那位工匠是?在?这条街开了一家烧烤摊子。”
萧云:“嗯?你说什?么?一个铸剑师开烧烤摊子?”
那火候控制肯定很棒吧……不对,万一烧烤生?意太好, 对方不愿意为她铸剑怎么办?
墨衣:“司徒谒已经许久没?有现世了,这个情报是?从?一个三年前见过他的人?口中得知的。”
铸剑师与神医,都?是?很受尊重的存在?。
当他们明确表示不希望被打扰的时候,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帮忙隐瞒他们的行踪。
所以那些想要找到他们的人?,都?需要花费大量的精力和人?力。
而且还要为了表示诚意,亲自上门相求。
萧云想为谢攸定做一把好剑,特?意翻原著找出来的。
原著中,女主想为作为自己护卫的男主准备一件生?日礼物。
于是?在?街上碰到了一个落魄的老人?。
在?带着落魄老人?去附近吃了顿烧烤后,老人?痛哭流涕,失魂落魄地离开。
过了一段时间又出现在?女主面前。
穿得非常有大师风范,自称是?欧治子的徒孙,为了感?谢她的帮助,要赠送她一柄稀世宝剑。
然后就为男主量身?定做了一柄宝剑。
根据书中的描述,那剑能够轻易断开斩马剑。
斩马剑的正式称呼是?陌刀,专门用来对付骑兵的。制作工艺繁琐,不仅厚重坚固,还极为锋利。
这已经超过了“削铁如泥”,进入了有些玄学的领域了。
萧云这段时间也收集过一些很有名的宝剑。
但最年轻的一柄剑也是?百年前的,大多数都?只?剩观赏用途。
她要给?对方整一柄能随时带上身?上防身?的。
所以特?意腾出时间来亲自找人?。
她叹了口气说:既然是?三年前的消息,他的摊位转到别的地方去也有可能,在?附近再找找吧。”
说完就从?街道尽头拐去另外?一条街道。
十一皇子躲在?巷子中偷听她们的谈话?,担心被暗卫发?现,他没?有看过去,只?是?屏住呼吸,贴着耳朵在?听,隐约听到什?么“工匠”“铸剑师”之类的。
猜到她们是?在?找人?。
但太子找擅长铸造兵器的工匠做什?么?
太子名下的锻造坊不少了吧,也不缺能人?巧匠才是?。
除非,太子是?想打造别处没?有的秘密武器。
这说不定可以作为能要挟太子的把柄!
他心中一动,也不管旁边的街道有傅朗,就翻过墙去了隔壁街道,直接在?烧烤摊附近找了一个地方蹲守。
萧云走到这边街上,老远就闻到一股烧烤的香气,边笃定地说“肯定是?这家”,边快步走过去。
“哟,傅大人?您也在?啊。”
傅朗慢吞吞地放下手中的最后一串烤串,跟她打了招呼。
她:“……您不要这么防备我,好像我是?什?么坏人?一样。”
傅朗长叹一声,她就抢先说道:“我懂我懂,傅大人?只?想过平静的生?活,都?怪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主动找上您。”
他:“……”
也还有乱七八糟的人?利用他呢。
虽然他本来也是?想借那件事停止去苏丞相府上补课,虽然太子事后给?了补偿。
但被证实自己确实走哪儿哪儿死人?就很令他受伤!
萧云见他还是?一脸警惕,也叹气说:“我今天不是?来找您的,只?是?在?找一位改行从?事烧烤的大师。”
傅大人?还是?十分善良的。
闻言思索了一阵,说:“这几条街的烧烤我都?吃过了,要说有谁像是?转行的,还真?有那么一位。”
萧云:“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
他隐约觉得这话?有哪里不对,但没?有放在?心上,而是?说:“那位最近在?闭门研究,挺久没?出摊了,但我可以带你去问一下。”
作为一名资深的民间美食爱好者,他给?司徒谒提过一些建议。
对方直接引他为知己。
所以尽管现在?时间很晚,他也知道现在?过去,对司徒谒称不上打扰。
而且司徒谒最近的经济状况越来越糟糕,他也觉得对方是?时候通过老本行捞一波钱了。
不然别说为爱烤串,就是?生?活都?成问题。
萧云惊喜地点头:“麻烦了。”
不愧是?她没?有拿到剧本的主角,吃烧烤都?能认识隐藏大佬。
她跟着傅朗一起离开。
而坐在?另一个摊位的十一皇子也起身?,远远地跟在?他们的后边。
与此同时,另外?两辆马车在?朝着某偏僻处的院子赶去。
破烂的门被毫不留情地推开。
而站在?冶炼炉前的司徒谒还在?沉迷配置烤串的调料,对前院的动静丝毫没?有发?觉。
当萧云和傅朗赶到现场的时候,院子里非常拥挤。
早早赶到的十七公主,抄近路爬进来十一皇子,还有吴国公府的宁雨笙兄妹,与刚刚赶到的他们面面相觑。
萧云尬笑两声:“这么巧,你们也来这里吃烧烤?”
宁雨笙看向她身?旁的傅朗,挑起眉头:“你怎么深夜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你放心,我不会跟谢攸说的,三哥你也不许说!”
她:“……我谢谢你。”
傅朗见状,解释了句:“我本来是?在?街上吃烧烤,碰见在?找烧烤师傅的杨姑娘,就为他带了个路。”
请不要将无辜的人?塞进修罗场,谢谢。
宁雨笙:“什?么烧烤师傅,这里不是?铸剑师司徒谒的家吗?”
“他转行当烧烤师傅了。”萧云说完,又好奇地问,“你们怎么知道的?”
她可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得到的消息!
宁雨笙冷笑一声:“言亲王府那个小王爷试图找司徒谒买一柄宝剑送给?我爷爷,好求娶我,。真?是?想得美,我没?钱吗?直接来自己买。”
宁霆没?来得及捂住她的嘴,有些无奈地说:“祖父确实对宝剑有一些收藏爱好,但不至于为了一把剑就将小妹嫁给?她不喜欢的人?。我也是?没?拦住她,让诸位见笑了。”
十七公主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流转,最终定格在?墙头的十一皇子身?上:“十一皇兄怎么深夜爬起大师家的墙头了,难不成你也想向司徒大师求一柄,好娶一位妻子么?”
十一皇子僵硬地从?墙上落下,说:“我看你一个人?出来,有些担心你的安全。”
她:“那可真?是?谢谢皇兄了。”
傅朗眼中有了一些明悟。
怪这些人?说“谢谢”的时候都?很阴阳怪气,导致他听到类似的话?都?觉得古怪。
萧云没?太理会这对皇室兄妹之间的危险气氛,自顾自地与宁雨笙闲聊:“你是?换了新的马车吗?感?觉风格比以前要更?典雅一点。”
宁雨笙:“啊?我没?坐马车来啊,我跟我哥骑马来的。”
萧云:?
已知宁家兄妹骑马来的。
她跟傅朗还有墨衣是?走来的。
十一皇子翻墙来的,十七公主应该是?马车。
那多出来的一辆马车属于谁?
众人?心中都?隐隐有了答案,现场一时非常沉默。
宁雨笙拍了拍自家三哥的手臂:“那小子八成已经进去找司徒谒了,快,我们也赶紧进去。”
众人?加快脚步,朝着后院走去。
一路上都?没?有听到什?么动静,无论?是?人?声还是?打铁的声音都?没?有,但是?温度逐渐上升,后院的火光也说明里面有人?。
进到院中,一股刺激性的气味让所有人?都?呛了半天。
白烟弥漫,让他们伸手不见五指。
宁雨笙:“这辣味……我算是?相信他改行做烧烤了,可正经烧烤怎么会有这么大的烟啊!”
白烟之中,有中气十足的中年男声呛过来:“怎么不正经了!用火用调料烤肉,不就是?烧烤吗?”
萧云看到白烟之中有火光在?冒,大惊失色地说:“你别是?在?锻造炉前面烧烤LJ,还倒了油吧?”
“好眼光。”司徒谒竟然笑了一声,“一位小友跟我讲,给?烤串刷油能够有效防止烤串被烤糊。我今天试了试,果真?如此。”
“可我没?有让你在?点燃的锻造炉前面泼油烤串。”傅朗声嘶力竭,“快把火灭了,不然院子都?要烧起来了。”
司徒谒:“可是?炉子里还有我新打的烤羊腿签子。”
萧云扯着嗓子喊:“我去三十年烧烤老店给?你进一套专业的,别顾着你那签子了,还是?命重要。”
司徒谒不情不愿地从?冷却缸中舀水,把烧烤架上的火给?熄了。
又把锻造炉的风口和出口关上。
白烟渐渐散到能见人?的地步。
宁雨笙抽了抽鼻子,不客气地说:“你不是?说烤串没?糊吗?这股糊味是?哪儿来的。”
“锻造炉呗……”司徒谒翻了翻白眼,突然停顿住,“锻造炉为什?么会有糊味传出来,里面不是?只?有烧烤签子,没?有烤羊腿么?”
众人?:“……”
在?一阵窒息的沉默后。
司徒谒默默地提起一桶水,从?锻造炉某个背风的口中浇进去。
过了大约两刻钟,炉中的火焰彻底熄灭。
他从?里面拖出自己的烧烤签子,和一具男尸,嗓音干涩地解释:“我只?烤畜生?的肉,不烤人?肉的。”
其他人?:“……”
第 118 章
之后, 墨衣在?那辆不属于十七公主的马车上找到了昏迷的言亲王府侍从。
经过他的辨认,大家确认了尸体的身份。
没什么意外,这?具男子尸体属于门外马车的主人, 言亲王府世子?, 也就?是人称小王爷的萧瞿。
唯一对此不能接受的,是我们的太仆傅大人。
他看着眼前的尸体,万分后悔自己提出带萧云过来的行为。
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把自己的嘴缝上。
傅朗思想上想蹲去角落难过,身体非常诚实?地站在?原地,等着与其他人对证行程。
萧云看向在?场的其他人:“官府的人估计很快就?到了, 大家先对一下彼此来到此处的时间, 如?何?”
她主动道:“我跟傅大人还有侍女都是步行过来的, 走的大路,路上巡逻的守卫和更夫都能作证。”
“我们进来时,正瞧见十七公主和十一殿下在?里?面。”
宁雨笙说?:“我跟我哥骑马来的, 路上还跟巡逻的禁卫吵了一架,他们嫌我们骑得太快,扰民安眠,勒令我们慢行,所以我们花了一段时间才?过来。”
宁霆:“我们来时, 门外已经停了两辆马车。”
十七公主:“我来的时候门外已经有一辆马车了,当?时没瞧见人,以为对方进来了, 结果我进来时只看到了屋主人,对方跟我说?他没见到其他人进来。”
司徒谒点头:“确实?, 我那会儿正在?称我的调料,她进来跟我大声?讲话, 还吓得我手抖,把辣椒粉放多了,刚才?的烟才?那么呛人的。”
十一皇子?:“你们都进来的时候我还在?院外。”
十七公主:“那有人能够为你此前的行踪作证么?而且你为何不走正门,而要翻墙?”
他眼神微冷,沉默片刻,故意说?:“我今日出宫,是背着月母妃出来的。我病了许多,进口之物要么就?是寡淡无?味,要么就?是苦涩至极,所以想要出来吃一顿解馋。”
“院子?里?的香气?弥漫了很远,所以我闻着味过来了。”
傅朗的表情?突然?古怪了一瞬。
宁雨笙也是难以置信:“就?他这?烧烤的动静,你也敢吃他烤的东西?”
十一皇子?语气?僵硬:“我想吃些辛辣之物,步行么?”
“谁说?我烤的东西不能吃了?”司徒谒先是狠狠地瞪了一眼宁雨笙,又用欣慰的目光看向十一皇子?,“还是这?位殿下有眼光,来,我烤的羊尾还没凉,送给您吃。”
“……多谢。”十一皇子?不仅语气?僵硬,现在?身子?也僵了。
他接过锃亮的烤盘,看着里?面漆黑蒙白灰的条状物,动都不敢动。
怕自己一动,这?盘羊尾就?会诈尸给他两下。
宁雨笙也是后退半步:“这?玩意儿跟炉渣似的,还能吃?”
萧云:“十一殿下,您要是说?自己就?好这?一口,特意跑过来吃他家的烧烤,恐怕没人能够相?信。”
十一皇子?也不傻,直接说?:“我只是闻到了香料味和肉香,到院子?里?还发觉太过呛人,想要放弃,你们又说?是来拜访铸剑师的,我就?跟着过来了。”
“这?倒也说?得通。”
她点点头,简单梳理了几人的情?况。
“从时间线来看,屋主司徒谒一直在?后院准备烧烤,没有去过前院,也没发现有人进来的。”
“而按照大家的说?法,进来的顺序是:死者,十七公主,宁家兄妹,十一皇子?爬上墙的时间则和我们进来的时间相?近。”
“而我们来这?里?的动机则分别是:死者,宁家兄妹和我都是来求屋主铸剑,傅大人是为我带路,十一皇子?是想吃烧烤,而十七公主……”
十七公主:“父皇为我赐婚了平国公府的公子?,我是来为他求剑的。”
平国公府也算显赫。
她虽是公主,却并不得宠,为了抓住未婚夫的心做出努力并不令人意外。
十一皇子?知道这?只是借口,可他不能说?出来。
因为那会暴露他和她之间的一些事情?,一旦说?出来,就?会推翻他之前的说?法。
在?情?况对他不利的时候,不能让人觉得他的发言虚假。
但他也十分有九分地怀疑言亲王世子?的事情?,就?是十七公主针对他的阴谋。
萧云对他们的说?法都没有评价,而是确认道:“即使是最早来的十七公主,都没有见过活着的言亲王世子?,对么?”
十七公主点头:“对,我还特意问过司徒谒,他把我骂了一通,我就?退出去来,一出来就?瞧见吴国公府的二位,紧接着又看到墙上的皇兄,和刚进门的二位。”
司徒谒听着他们讨论事情?发生的流程,听得昏昏欲睡。
突然?听到院外传来声?势浩大的马蹄声?,他抬头望去,只见自己的半边破门被?震得摇摇欲坠。
“是谁!是谁把我的门弄成这?样的?”他发出尖锐的叫声?,目光瞬间就?看向十七公主,“是不是你,被?我骂了之后怀恨在?心,把我的门弄坏了。”
十七公主的眼神乱瞄,瞥见宁雨笙心虚的表情?,立刻摊开手说?:“可不是我,我进来的时候,门还是好的。”
宁雨笙摸了摸鼻子?说?:“你这?大门的质量太差,我只是轻轻一推就?掉了。”
“抱歉,大门会由吴国公府进行赔偿。”宁霆道完歉后,又说?,“外面大约是言亲王和府衙的人,我们现在?还是先出去跟他们见一见吧。”
言亲王一脉被?收了封地,却依然?是不容小觑的一支宗室。
别看这?里?的人除了司徒谒之外都非富即贵,面对死了世子?而发疯的言亲王府的人,也要陪上小意。
萧云与众人一同走出去时,瞥见那倒下的半边们上有一枚手印。
很大,并不似女子?的。
她露出意味深长的目光,然?后装作什么也没发现地走出去。
门外来的不仅是府衙和言亲王的人。
还有宗人府的人。
包括新上任的宗正穆郡王,以及被?穆郡王强行拉来的两位宗人,轻骑都尉萧遂与辅国公萧裴。
十一皇子?看到萧遂就?眼前一亮,这?是他的人。
也是他此次出宫最想找的人。
收到他的目光后,萧遂微不可查地点头,但没有急着替十一皇子?开脱,而是等着府衙的人先完成盘查。
言亲王的二弟带着一队府兵,嘴上说?着“不打扰你们断案”,实?际上第一时间接手了言亲王世子?的遗体,边痛哭边用吃人的目光看着几人。
给府衙和宗人府的人都带去极大的压力。
萧云几人方才?都梳理过事情?,所以回答问题的思路都很清晰,与他们之前的说?法没有太多不同。
府衙的人是萧云新换上去的,办事还算有章法。
问过他们之后,立刻让人去查了屋子?附近与锻造炉,又询问司徒谒开炉时间,以及他有没有离开过锻造炉。
司徒谒脾气?颇为古怪,但是在?这?么多官兵面前,配合态度也很积极。
他道:“我七日前就?开炉了,中途自然?离开过多次,你要问今天晚上的话,我回厨房和地窖拿过好几回调料。今天晚上一直在?准备烤串,没管过炉子?,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进去的。”
捕快:“那你有听到什么响动么?”
司徒谒摇头:“我当?了大半辈子?的铸剑师,如?今年纪大了,无?论是耳朵还是眼睛都处于半废的状态,不然?也不会选择转行。”
宁雨笙:“我们来的时候,院子?里?有浓烟,别说?是又聋又瞎的他,就?是我们都呛得眼睛睁不开,要是想绕过他行凶,不算难,至少我就?行。”
宁霆立刻捂住她的嘴巴,对其他人干笑道:“小妹说?话不过脑子?,但她绝不会做出此等事情?的。”
言亲王的二弟:“未必,宁大小姐前不久还将我侄儿骂得狗血淋头,声?称我侄儿配不上她,要是为了不嫁给我侄儿而动手,也有可能。”
宁雨笙一下子?就?炸了:“本小姐不想嫁给谁,还需要弄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别说?我爷爷没可能同意这?桩婚事,就?是同意了,我也能闹去陛下那里?解除婚约。”
“也是,以你的脑子?,想不出来这?种计策,你哥也不是傻子?。”言亲王二弟自己打消了怀疑,看向十一皇子?和十七公主,“二位殿下一个来得早,一个没有人证明自己的行踪,还请将今夜的经历说?得再?详细些。”
“毕竟,无?论是十七公主深夜独自出现在?这?里?,还是十一皇子?为着一口吃的翻墙,你们的说?法都很牵强。”
言亲王府对皇室向来有些不服气?。
他见到两位皇子?皇女,语气?也称不上好。
十七公主:“夜里?出来是因为我在?母妃睡着之后才?跑出来的,我的侍卫将车停在?门口后不久就?不见了,现在?连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十一皇子?便也说?自己是背着母妃出宫,理由还是那一套。
司徒谒的院子?不大,府衙的人很快完成了对事发现场的初步调查。
十七公主的侍卫尸体在?司徒谒家里?的枯井中找到。
死因是被?短刀扎穿心脏。
在?言亲王世子?来这?里?前后的一段时间,只有萧云几人来过这?里?,所以凶手一定在?他们其中。
萧云和傅朗跟言亲王世子?没有交集,又一路都有人证,首先排除嫌疑。
墨衣是跟着萧云的,同样排除嫌疑。
十七公主死了侍卫,又不懂武功,被?剔除重?点嫌疑人的行列。
宁家兄妹与言亲王世子?有过节,十一皇子?的动机站不住脚。
司徒谒有作案时间,尸体也是在?他背后的炉子?中焚烧的,还没有见到其他嫌疑人,直接被?列为重?点嫌疑人。
萧云悄悄挑眉。
故事怎么进入了“嫌疑人三选一(宁家兄妹算一个)”的阶段?
正当?她准备吃瓜的时候,新的发现让故事发展进入了另一重?境地。
在?言亲王的世子?焦黑的尸体上,同样发现了短刀留下的伤痕。
而嫌疑人中,唯一带短刀的,只有十一皇子?。
第 119 章
“短刀的规格都差不多, 即使是凶器也可以藏匿起来,我随身携带,不正应该说明我问心无愧么?”
十一皇子颇为镇定地说道, 从在这里看到十七公主起, 他就开始防备对方的栽赃陷害。
拿他的武器做文章,还?未出?乎他的预料。
他将自己的短刀解下,正准备交给他们检查,却突然发现剑柄上有类似血迹的红痕。
还?很新鲜的那种。
他的动作顿住,而其他人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此?刻的目光都凝聚在他手中的短刀上。
宁雨笙:“殿下莫不是为了吃一口新鲜的烤肉, 亲手杀了一头羊吧?”
宁霆捂着脸, 彻底放弃让她闭嘴。
反正她也不会说假话, 不好?听就不好?听吧。
十一皇子皱着眉说:“我不知?道血迹是从哪里来的。”
但这个?解释太过苍白?了。
苍白?到言亲王的二弟直接冲过来提起他的领子,就要给他两拳。
萧云看了眼墨衣,对?方立刻上前, 将人拉开。
“案件还?没有水落石出?,还?请您稍安勿躁。”
言亲王二弟被一个?女人轻易地拉开,自觉没脸,“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十一皇子这才注意到墨衣。
他神色一顿,这不是太子经常带在身边的暗卫么?
墨衣和那个?女人一起出?现在这里, 太子……当真与这件事无关?
不。
不对?。
他想起自己听到的内容。
这两人事先都不知?道司徒谒住在这里,是被傅朗带过来的。
她们应该都是误入的人。
他紧接着又想起自己出?宫前,听到那个?自称是谢攸派来的宫女所?说的话。
墨衣的行为, 是否说明,太子对?他的态度也有所?缓和, 为了维护皇室的威严,才阻止言亲王府的人动手?
突然找到一个?能将自己救出?的人, 十一皇子慌乱的心稍稍安定。
他直视众人说:“我没有杀害言亲王世子的理由,是背后之人想要栽赃给我。”
宗人府的萧遂适时开口:“殿下出?宫的时候,可有碰到什么人?刀可有离手,或者您用?刀做过什么吗?”
他犹豫了会儿,仿若那种要当众坦白?所?做坏事的孩童,颇为忸怩,看向十七公主说:“是皇妹帮我出?宫的,她把我装进?箱子里,从宫内运出?来。然后我们在郊外分开。”
十七公主却矢口否认道:“没有,我在探望过皇兄之后就立刻离宫了,那会儿大约是戌时初,不会超过戌时二刻,宫门?的禁卫可以替我作证。皇兄若是跟我一起,想出?宫吃东西,何至于临进?子时才到这里?”
“如果你真的和我一块出?来的,这中间一个?多时辰的时间,你又在做什么?”
十一皇子深深地看她一眼。
没想到她连这里也算计到了。
怪不得他脱离箱子和马车的时候那么顺利,原来是故意让他没有证人。
“接下来,就是要核实诸位的行程,发掘其他的证物。这需要花费一些时间,希望诸位担待。”
府衙的捕头向穆郡王投过去求助的目光。
按照规矩,他是要将嫌疑人全部带回?衙门?关押再等待审问的。
但这几位,除了司徒谒之外,他是一个?都不敢抓。
穆郡王也觉得棘手,看向另外两位宗人府的官员:“你们怎么看?”
萧遂主动说:“其他人尚且不论,若要请两位殿下暂待结果,是万万不能去府衙的,天色这么晚,宫中也已?落锁,不如先请他们去宗人府休息?”
这是非常委婉的说法?。
说直白?点儿,就是假如他俩是嫌疑人,要关也该是宗人府负责关押。
说话如此?体面,穆郡王很欣赏他。
立刻就采纳了他的意见,表示要将十七公主和十一皇子带去宗人府。
萧云和傅朗由于没有嫌疑,可以回?家等官府传唤作证。
令人意外又在预料中的是,言亲王府的人表示愿意相信宁家兄妹不是凶手,要求官府不对?他们进?行关押。
言亲王府想跟吴国公府结亲,本就是想拉进?俩家的关系。
在结果没有明了之前,他们是不会太过得罪吴国公府的,说两句也就算了,真把他家的大宝贝关进?衙门?,两家八成要结仇。
所?以最?后十七公主与十一皇子被带去宗人府,司徒谒被带去府衙。
司徒谒在临走之前,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他求助地看着宁家兄妹和萧云说:“老夫活着才能为你们铸剑,你们懂我的意思吧?”
意思是只要能保下他,他就愿意为他们铸剑。
萧云一改吃瓜的心态,给他递过去“您放心”的眼神。
所?有人各自离开。
这处偏僻的小?院很快归于沉寂。
又过了不到一刻钟,一行人悄无声息地抵达现场。
将倒在地上的大门?小?心翼翼地搬走,又去检查了锻造炉的结构和附近的血迹,然后是其他的大门?。
均有新的发现。
另一队人则是沿着宫中运输垃圾的路线寻找线索,最?终在坑中找到了一堆带着血迹的木箱碎片。
这些证据被送往廷尉府,等待进?一步的分析和推理。
宗人府。
十一皇子与十七公主被分别安排在两间厢房之中。
这里几乎没人住过。
但由于宗人府里都是些王公后人,布置还?是十分豪华的,不算委屈他们。
十一皇子并未在意这些,他坐在屋子中,望着灯里的火焰,思索自己有什么办法?脱困。
他如今已?经入局,以十七公主对?他的仇恨。
这波会让他不死也是生不如死。
靠自己脱困的可能不大。
经过仔细的人员排查,最?后发现只有太子能救他。
二皇子虽有这个?能力?,但没有这个?胆子顶着言亲王府的压力?救他。
其他人就更不敢了。
太子虽然脾气不好?,但做人还?是比其他兄弟厚道一些。
刚刚打定主意,萧遂就来找他了。
萧遂将其他看守的人遣去远一些的地方,走进?来后又将门?掩好?,才小?声问道:“对?这件事,殿下可有眉目?”
十一皇子暗恨地说:“是十七公主在陷害我。”
萧遂一愣,随即问:“那您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是她在陷害您吗?比如她将您带出?宫的路线,您在路上见到的人……”
他摇头:“我被关在箱子里,看不到外面,只有过宫门?的时候隐约听到了一点声音,之后没多久,我就自行离开,走得急,也没注意马车上的人。”
萧遂为难地说:“殿下,如今的情况对?您十分不利,我就是想为您开脱,也得有理由啊。言亲王府的人有多难缠,您应该也有所?耳闻,这不是随便扯出?来一个?替死鬼就能糊弄的。”
十一皇子咬了咬牙说:“我写一封信,你让人送去太子府上。”
萧遂又是一愣:“殿下……是要站队太子了?”
“不然呢?如果不如此?,太子是不会愿意花费工夫来救我的。”他有些心灰意冷,“而且也没人能够争过太子,现在早些站队,在太子登基之后也还?会有我们的一席之地。”
不然就是一片坟地了。
别说什么亲兄弟不至于,太子砍过的对?手还?少?吗?
“既然是殿下的决定,我也愿意跟随。”萧遂甚至有点高兴。
因为他选择站队十一皇子,本就是为了能够在新朝拥有一席之地。
他的爵位最?多再传一代。
没有爵位,他的后人就会被剔除宗室的行列,所?以急需通过从龙之功来获得封赏。
萧遂刚站队十一皇子的时候,太子还?在“病中”,他家主子可谓是风光万丈。
结果太子一出?来,十一皇子就被摁下去了。
在过去的这半年?中,他后悔过无数次,但也知?道这种事情最?忌讳的就是朝秦暮楚,一直没有新的动作。
现在主子要带着他们投靠太子,再好?不过。
十一皇子斟酌再三,写出?来一封语气诚恳的信,在信中表达自己对?过往不懂事招惹太子的愧疚,保证日后会做好?弟弟,不给兄长添麻烦,也努力?做好?贤王。
只提了几句在言亲王世子遇害一事中的无辜。
最?后盖上自己的印信,交给萧遂送走。
在萧遂离开后不久。
十七公主再次出?现在他的房外,轻轻地敲响他的房门?。
他不做理会。
而对?方的声音轻快又愉悦:“你不好?奇,我是怎么做到的么?”
十一皇子走过去,神色冷漠地将门?打开。
门?外的少?女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明天,你就是杀害言亲王世子的凶手了,或许到那时,我就不用?再叫你皇兄了。”
十七公主的声音仿佛有些惆怅,但更多的是得意和开心。
他压下心中的怒火,耐心地跟对?方套话:“这不像是你能够做出?来的局,想来是背后有高人指点。”
她眼中闪过莫名的光,笑盈盈地说:“皇兄过去不也曾有高人指点么?不过我跟你还?是不同的,我不像你那样依赖对?方,而是一点就通。这局还?真就是我一个?人做的。”
他:“……”
不知?道这人在得意什么,人家明显就是在推卸责任而已?。
他:“你很自信,觉得我明天一定会担上杀人的罪名。”
“不用?套我的话。”她低头看自己鲜红的指甲,“你可是有负气杀人前科的,现在又有这么多证据指向你,你又没法?证明自己的无辜,所?以大家都会相信你是凶手的。”
当一个?有前科的人出?现在凶杀案中,旁人就很难不主观地认为他有重大嫌疑。
一些细节上的问题,也会被下意识地忽视,或者自行找到理由。
十一皇子气血上涌,捏紧拳头说:“那次金楼的事情也不是我做的。”
“没关系的。”她抬起头,乌亮的眼睛倒映屋中的火光和人影,“小?时候,你送我吃点心,又让我背上偷吃供品罪名之后,不也经常故技重施么?”
“真假不重要,只要我能够解气,能够开心就好?。”
她安静地说完,突然扑过去,去抓十一皇子的短刀。
在争执中,短刀划伤了她的手心。
她立刻尖叫起来:“皇兄你要做什么?!”
第 120 章
十一皇子万万没想到?, 十七公主明明布置了如此精妙的一局,竟还能行如此简陋低劣的栽赃之事。
他整个人都惊呆了。
以至于当其他人赶到现场的时候,他手中还拿着带血的短刀。
后半夜的夜色更重, 众人神色不?明。
但是在他看来, 这些人看他的眼神,一定像是在看杀人凶手一样。
他好似被喷了一身鸡血后,又被兜头泼了一盆黑狗血,跳进明河里都洗不?清。
“是她要?抢我手中的刀,不?慎才伤到?了她。”十一皇子近乎破罐子破摔一般地说,“我怀疑她手中有?真的凶器, 想要?调换我的短刀。”
十七公?主捂着受伤的手, 被人扶着, 也没有?装楚楚可怜,而是冷笑着说:“我们不?过是话不?投机,起了争执, 不?慎碰到?你的短刀,我被划伤了不?说,你还污蔑我想要?调换凶器。”
“好,你既然?如此怀疑,就让他们搜我的身如何。”
他没说话。
赶来的辅国公?萧裴突然?说:“按理, 两位未曾摆脱嫌疑,确实是要?搜身检查的。”
十七公?主:“那就搜吧,太子哥哥前不?久才在早朝上说过的, 皇室的人犯法?,也要?与?庶民同罪。”
十一皇子一听她的语气, 就知道不?好。
他立即拒绝:“没有?定罪之前,本殿下不?接受你们用对?待犯人的方式对?待我。除非父皇或是太子下令, 不?然?任何人都不?准近我的身。”
萧裴从袖子里掏出来一卷明黄的绢帛:“这是陛下的手谕,命我严查言亲王世子一事。”
十一皇子如遭雷击。
他突然?之间就明白了。
这哪儿?是皇帝的手谕,分明就是月贵妃的意思?。
从他出宫开始,整件事背后都有?月贵妃的参与?。
因为月贵妃就算发现他不?见,就算收到?了言亲王世子遇害的事情,做出反应,请皇帝写手谕和在夜里传消息出宫也要?一段时间。
萧裴分明是早有?准备的样子!
他攥紧拳头,心中彻底绝望,但也没打算任由他们处置,而是说:“那我要?萧遂为我搜身。”
萧裴:“我们一般最少也是两个人搜一个人的身。”
眼睛快要?睁不?开的穆郡王:“那你跟萧遂一块儿?去吧。公?主那边,让两位侍女去屋中搜身。”
他:“……”
在一番仔细的搜查之后,他的身上果?然?被搜出来了明显不?属于他的东西。
一枚带血的同心佩。
是那种女子送情郎的经典款式。
“十一殿下,也还尚无婚配吧?而且,这上面?的血迹又是从何而来的?”
面?对?萧裴的步步紧逼,他绷着脸说:“在太子来之前,我不?会再说一句话。我也希望你们看好我的房门,不?要?再让乱七八糟的人进来。”
说完,他就回到?房间,将门“嘭”得一下关上。
门外的宗人府众人皆是苦笑。
萧裴:“早听说这位殿下脾气不?好,有?些孩童般的胡闹,果?真是如此。”
萧遂:“那我们现在是去请太子吗?”
穆郡王摆摆手:“都快三更天了,你去请太子,是不?要?命了?明天早上再去。”
其实并未睡觉的太子正歪在软塌上,半闭的眼睛随着暗卫的汇报越睁越大?。
半晌,她问:“十七公?主和十一皇子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墨衣斟酌了一下说道:“在十一皇子还未成?为贵妃娘娘的养子之前,他们也常有?拌嘴和互斗的情况,但若有?外人欺负他们中的一人,他们会一致对?外。”
“十一皇子刚开始成?为贵妃的养子时,两边默契地没有?再来往。”
“后来十七公?主主动地找过他一次,发生了争吵后,两边的关系就迅速恶化,十一皇子甚至公?开批评十七公?主没有?教养,担不?起公?主的身份,之后桃妃母女的日子就更艰难了,直到?您帮桃妃娘娘封妃时才好些。”
萧云懂了。
在恶劣的环境中,同一家的小孩彼此之间既存在生存资源的竞争,又会在外部的威胁下经常合作。
这是一种比自然?界的竞争与?合作关系更为复杂的关系。
因为人的情感时常发生扭曲。
两人在这种关系中长大?,不?可避免地对?彼此有?着高度关注。
绝不?可能和平分开。
十一皇子成?功完成?身份的飞跃后,并未想办法?让昔日的亲人过得好起来,还为了撇清关系打压她们母女。
这对?十七公?主来说,是绝对?不?能原谅的背叛。
是自己讨不?了好也要?坑死对?方的执念。
但也不?至于为了杀死对?方做出这么大?的局吧?
那可是言亲王府,一个不?小心就会引火烧身。十七公?主做得也不?算完美,反而存在许多纰漏。
墨衣犹豫了会儿?,又说:“因为十七公?主提到?她是为了未婚夫去司徒谒那里求剑,属下就顺便调查了一番她的婚约情况。”
萧云递过去一个赞赏的目光:“说说看。”
墨衣:“十七公?主与?平国公?府五公?子的婚事,是十一皇子让皇上赐婚的。那位五公?子与?言亲王世子是好友,经常结伴去青楼,两人有?一些不?太好的名声。”
“怪不?得要?挑这么个人下手。”本来对?十七公?主的行为有?些介意的萧云立刻释然?了。
杀的不?是那种无辜路人,那就没事儿?了。
“情况我大?约直到?了,先睡两个时辰,明早再去宗人府。”
萧云说完,嘴里泛起苦涩。
她也成?为每天只睡两个人的猛人了呢。
借助安眠香进行了两个时辰的深度睡眠之后,萧云精神奕奕地起床,收拾自己,然?后准备出门。
一出门就在门口看到?了蹲在附近的傅朗。
“傅大?人这是有?事么?”
傅朗走过来,犹豫片刻,才下定决心一般地说:“我想,十一皇子可能并非是杀害言亲王世子的凶手,此事中还有?许多疑点?,想要?来告知殿下。”
他嘴上经常说“只要?与?我无关便好”,但身体总是很诚实地去探索案件的真相?。
也并不?希望有?冤案的出现。
十一皇子自始至终都表现得很被动,以及对?周围环境的陌生。
他倾向于对?方并非真正的凶手。
萧云耐心地听完他关于案件的分析,又问:“大?人要?随孤一同去宗人府么?”
傅朗摇摇头:“车府那边还有?些事情未处理,如果?不?传臣问话,还是不?去了。”
他去其他部门,都会受到?超高规格的待遇。
那些人都恨不?得送瘟神一样将他恭恭敬敬地送出门外。
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他很少踏足别的部门。
萧云对?此表示理解,然?后乘上马车,前往宗人府,另外也通知言亲王府和府衙,此案在宗人府审理。
她刚进门,就被十七公?主和十一皇子迎上来。
十一皇子:“我希望能跟皇兄单独谈谈。”
十七公?主:“我有?事要?告诉太子哥哥!”
萧云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孤还是头一次这么受弟弟妹妹的欢迎,既然?如此,便请穆郡王腾出一间屋子,让孤先分别与?十七妹和十一弟聊聊。”
先跟十七公?主聊。
因为对?方喊“太子哥哥”。
门刚关上,十七公?主就想扑进太子怀中,但对?太子的畏惧还是让她没敢这么做,只是扯着对?方的袖子小声地哭起来。
萧云不?为所动:“你在哭什么?”
对?方:“……”
十七公?主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语出惊人:“我是觉得言亲王世子死得好,激动而哭。”
哟。
萧云有?些意外地挑眉:“那你是想说什么?”
她低下头,用有?些哭腔的声音说:“太子哥哥您知道的,我与?十一皇兄一直有?些不?对?付。但我没想到?他居然?卑鄙到?骗父皇为我定那样一桩婚事。”
“那平国公?府看似锦绣繁华,实则也养出了道德败坏,恣意妄为的蛀虫,我那未婚夫就是如此。”
“他与?言亲王世子常出入青楼勾栏,一同狎妓,还喜欢□□女子,跟过他们的女子大?多落下一辈子的残疾,便是被玩死了的也有?许多……”
“这样的事情,让我不?免想到?了新?朔姐姐。她也是嫁到?看似大?族的乔氏,遭到?丈夫和丈夫家人的虐待,我虽是公?主,可只是不?受宠的公?主,那平国公?府未必瞧得起我。”
“我担心自己嫁过去跟新?朔姐姐一样遭到?虐待啊!”
十七公?主的话句句情绪饱满,引人怜惜,还很聪明地将自己与?新?朔公?主划为一类人。
萧云也相?信她的话是真的。
因为要?说假话,十七公?主就不?会说言亲王世子死得好,而该往十一皇子身上泼脏水。
说真话,反而会提升她在自己面?前的印象分。
这是背后有?高人指点?啊。
萧云想到?某位积极带领同事内卷的家伙,淡淡道:“新?朔是嫁去翰州,数年才回王府一次。你是嫁在京城,还是平国公?府,宫宴不?会不?请你,你要?是当?哑巴不?会告状,孤也懒得管你。”
十七公?主一哽,随即又楚楚可怜地说:“可告状是没法?彻底解决问题的,一些令我难堪的小事,妹妹也会不?好意思?向太子哥哥倾诉。”
萧云点?点?头:“确实,这种情况,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可能欺负自己的人直接消失。”
这狠辣的手腕,不?愧是他们萧氏的人。
十七公?主:“所以太子哥哥会理解妹妹的,对?吗?”
“当?然?。”
理解是一回事,怎么做又是另一回事了。
萧云让她出去,再将十一皇子喊进来。
十一皇子同样没有?对?言亲王世子的事情有?过多的赘述,只道:“事情确实不?是我的做的,但您情况发生了改变。”
“那封让人送给您的信,即使您不?能将我救出也可以作数,只要?您愿意在接手我的势力之后,将十七公?主送来与?我作伴,再寻机会替弟弟向贵妃报仇。”
萧云模棱两可地说:“我知道了。”
她手中已经有?能够揭露真相?的证据。
但一旦揭露,十七公?主就会担上杀害言亲王世子的罪名,逃不?过一死。
反而如果?是定十一皇子的罪,最多只会是贬为庶人。
倘若她同时答应两个人,还能将利益最大?化。
萧云端起杯子,看着杯中清澈的茶汤,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这个摆在她面?前的选择,或许是一次试探。
来自晏怜的,在萧露事件之后的试探,试探她的心性,底线与?权衡能力。
想看她是罔顾事实,怜惜女子,还是寻求利益。
城中的一家茶舍中,晏怜与?谢攸面?对?而坐,桌上摆着一局残棋,两人都没有?再落一子。
晏怜:“真巧啊,我们的计划中,竟有?重复的棋子。”
谢攸:“不?巧。”
晏怜:“那你觉得太子殿下会如何选择呢?”
谢攸但笑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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