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了
“殿下, 郡主与瑞王并未圆房。”
对上那双带着期翼的?眼,海嬷嬷叹息着重复了一次。
有什么东西,轰然?从心底炸开。晏长裕一时分不清自己是欣喜还是什么, 那一刻, 他?的?耳边只一直回荡着海嬷嬷的那句话。
——卫元朝与虞晋并未圆房。
没有圆房, 便不是真正的?夫妻。
成婚了自会?同?房, 在他?们成婚的?那一日, 晏长裕便不敢再想。他?努力回避这?个问题,不敢深想, 也不敢去想有另一种答案。
尤其当今日去送行时,无意瞥见虞晋脖间的?那抹牙印,另一种答案更是自他?心底彻底消失。
那时,他?只庆幸自己没有多思多想, 庆幸自己想的?是最糟糕的?结果。所以他?虽嫉妒,却依然?能够忍住, 也能冷静地分析处理。
因为最深的?嫉妒,早在他?们新婚的?那一夜,他?便深深体会?过了。
而如?今,海嬷嬷却告诉他?, 原来当真有另一种答案。
“嬷嬷,您没骗我么?”
许是太惊喜, 他?甚至忘记了刻进了骨血里?的?礼仪规矩, 以及作为储君该有的?克制。
“殿下认为老奴会?骗您吗?”
海嬷嬷心中轻叹。
当然?不会?。
海嬷嬷与其他?人不同?,她不会?骗他?。
所以……是真的?。
卫元朝与虞晋当真没有圆房, 不是真夫妻。
是了。
她曾说过, 她只嫁意中人。她对虞晋没有男女之情,又岂会?与他?做一对真夫妻?
所以, 她没有骗他?。
所以,这?桩婚姻从头到尾都只是权宜之计。
“孤想见她。”
冷清的?月色下,青年眉目间的?郁气瞬间烟消云散。他?的?唇角无意识的?翘起,便如?他?的?心脏,那一瞬间,所有的?疼痛酸胀也都彻底消失。
与之而来的?,是心底深处越来越无法阻挡的?急迫。
他?想见她。
更想要她回到他?身边,想要她眼底心里?只他?一人。
心头鼓胀着一股势不可挡的?想望。
他?想见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她。
那股曾经被抑制的?想念如?雷霆一般冲了出来。
晏长裕转身,便想要朝元朝居住的?小院去。他?的?速度很快,最后,甚至相当于是跑了起来。
只是当他?到了小院门口时,望着一片昏暗时,又忽然?清醒了过来。
不行,她已经睡着了,他?不能去吵醒她。而且,以她现在对他?的?态度,便是见了面,怕是也不会?对他?有什么好脸色。
闹到后来,或许只会?是一场争吵。
所以晏长裕停了下来。
他?在原地站了许久,久到天际一道?银白亮起,一声鸡鸣响起,他?才如?梦初醒。眼见着院里?传来了动静,他?立时转身,快步离开了这?里?。
冷静。
他?告诉自己,此?刻还是要冷静。
时机未到,所以不能自乱阵脚。只是这?一次,那股冲出牢笼的?想望与冲动似乎不再甘愿被束缚。
回到了自己的?居处,他?的?心脏依然?跳得很快。那跳动的?频率,甚至让他?觉得,那胸腔里?的?心脏似乎随时都会?破土而出。
他?没有冷静下来。
“殿下,您衣裳湿了。”
常文起来,还没来得及去伺候,便见晏长裕从外走了进来。不用多想,只瞬间,他?心中便有了猜测。
作为跟随多年的?随侍,这?些日子来,常文已经明白郡主对殿下的?影响力了。从最开始难以置信和惊慌到现在的?习惯与淡然?,也无不过是短短几?日而已。
他?很清楚,殿下既然?决定了,那便无法改变。既如?此?,他?们这?些跟随殿下的?人自然?是希望他?能如?愿。
——当然?,他?们也不敢去想失败的?后果。
所以常文都没提郡主,只关注殿下微湿的?发以及衣裳和鞋,忙道?:“殿下身体还未彻底痊愈,可不能受寒,还是先把?这?衣裳换了吧。”
夜深露重。
晏长裕在外面站了几?乎一夜,身上自然?湿了不少。只是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直到此?刻常文提起,他?才感到了一丝凉意。
不仅身上的?衣裳鞋子湿了,他?的?身体更是冰凉。
与之相反,胸腔里?的?那颗心脏却是一片火热。自昨夜重新燃起的?那把?火,烧了整整一夜,非但没有停熄,甚至越来越旺,以至于晏长裕甚至感受不到身体上的?寒冷。
不过常文说得对,如?今,他?不能再随意折腾自己的?身体了。
“进屋吧。”
所以他?微点?了下颌,话音未落,他?已经径直快步进了屋。
不用常文提醒,便快速褪下了身上的?湿衣裳和鞋子。待常文跟进来时,他?竟已差不多换好了。
“殿下……”
常文惊讶地瞪大眼。
“传早膳吧。”结果不等常文说完,晏长裕已经又开口说,“孤饿了。”
闻言,常文哪里?还有心思多想,忙高兴地应了一声:“请殿下稍候,老奴这?就去准备!”
须知自郡主与瑞王成婚后,殿下虽不说是茶不思饭不想,但确实食欲越来越差。如?今日这?般主动说饿了的?情况,更是再未有过。
所以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常文敏锐的?察觉到殿下的?心情似乎不错。虽然?暂时不知具体发生了何事,但可以想见,定然?与郡主有关。
殿下心情好了,难道?说,与郡主复合有望了?
想到此?,常文也激动了起来。他?快速吩咐下人把?早膳端上来,眼看着殿下全都用完了,眼眶也忍不住红了。
“孤要休息一会?儿,若无急事,不要来打扰。”
用完早膳后,晏长裕吩咐了一句,便径直回了卧室。
这?一觉,他?睡得极好。
再不像是以往那般,中途便被梦惊醒,随后再难入睡。这?一次,晏长裕躺到床上,不过半刻钟,便已睡熟了。
也做了梦。
只是那梦一点?也不吓人,唯有一片美好。
他?梦到了前?世时,他?与她最好的?时候。那一段日子,他?们如?胶似漆,像天下间所有的?夫妻一般,每一刻的?相处都充满了甜蜜。
“晏长裕,我喜欢你!”
他?又听到了她对他?的?告白。
其实记忆里?,她从不吝啬说这?些蜜语。对于自己的?感情,她从来都是正大光明的?直白表达。
无论是喜欢还是想念,亦或是不满和埋怨,她从未隐藏过。
所以在她的?面前?,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放松。不知从何时起,那座冷冰冰的?宫殿有了独一无二的?的?温度,他?不再抗拒回来,有时甚至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去。
那时,他?不明白这?代表着什么。但他?不是傻子,自然?察觉到了卫元朝于自己的?不同?。
只不过他?没有深想,只认为她是他?的?妻子。她的?存在,代表着他?的?家。想家,是每个人都会?生出的?正常心思。
可他?从未想过,若他?娶得不是她,那还是家吗?
从一开始,他?便搞错了因果。
是因为是她,所以他?才愿意娶妻;是因为她是他?的?妻子,所以那才成了他?的?家。若是他?人,也成不了家,于他?来说,永远都只是那座冷冰冰的?宫殿而已。
从始至终,她才是最重要的?一环。
没有她,什么也不是。
再次醒来时,已是正午。晏长裕坐在床上怔愣了一会?儿,才下了床换衣。早早候在外面的?常文听见了动静,忙轻轻叩了叩门问:“殿下,您起了?”
晏长裕嗯了一声,快速换好衣裳,打开了门。
好好睡了一觉起来,他?的?精神都好了不少,眉目间的?病色少了许多,便连脸色也红润了几?分。
常文瞧着,便忍不住露了笑:“殿下,可要现在备午膳?”
晏长裕点?了头。
作为一个正值盛年的?成年男子,要补充身体的?能量,食物?是最重要的?。况且晏长裕还习武,食量其实比普通男子更大。
如?今他?身体又正处于恢复期,自然?就需要更多食物?了。只不过之前?,心境影响了身体,所以才显得食欲不振。
“让陈文业来一趟。”
用膳时,晏长裕说了一句。
常文立时应了。
待用过午膳后,陈文业便来了。
晏长裕直接让他?诊脉,边问:“还需要多久才能恢复?”
陈文业被唤来时,其实提心吊胆,还以为殿下又出了什么事。说实话,他?都有些怕了。
殿下身体素质再好,但也是肉体凡胎,哪里?经得住这?般折腾?
他?真怕殿下把?自己折腾坏了。
不想,进来时竟没看到殿下吐血,反倒颇有些神采奕奕。等仔细诊了脉,陈文业高高提起的?心终于彻底放了下去,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回:“若殿下保持这?样的?状态,再配合属下的?治疗,最多一月,便能恢复如?初!”
闻言,晏长裕唇角微微翘了翘,近似一抹笑。
陈文业忍不住瞪大眼,一瞬间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殿下今日竟然?笑了?这?可太稀罕了!这?到底是遇上了什么好事?
陈文业忍不住向常文使?眼色。
常文眼观鼻鼻观心,暂时当做没看见。
“下去配药吧。”
晏长裕自是不知陈文业的?心思,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他?便嗯了一声,把?人打发了下去。
“唤顾决来。”
“是。”
常文立刻应了一声,很快便把?顾决也召了来。
*
晏长裕那边忙忙碌碌,元朝这?头倒是颇为清闲。
今日一早,慈惠大师便派人把?平安符送了过来。元朝道?谢后,小心翼翼接过,把?它们仔细地放好。
这?是她来护国寺的?主要目的?之一,如?今顺利完成,让她心情极好。这?样的?好心情,一直维持了三日。直到第四日,她祈福结束回京。
这?三日过得很平静。
除了每日的?祈福,便是绣香囊,偶尔会?绕着寺庙走走,总得来说,元朝过得还不错。
第四日一早,用了早膳,他?们一行便启程回京。结果没想到,本?来阳光明媚,走到半途时,却开始下起了雨。
而且雨势很急,没一会?儿便成了倾盆大雨,时不时还有雷电闪过。
这?样大的?雨势,他?们自然?不可能再走。
只不过如?今距离护国寺也有一段距离了,他?们也不好走回头路,只好就近去了附近的?村子避雨。
元朝一行人多马壮,只瞧着,便知道?身份不凡。是以,最后是村长亲自来接待了他?们。
马车上有瑞王府的?标志,得知来的?竟是瑞王妃,村长一方又是惊喜又是惶恐。
“瑞王妃,可是卫将?军之女元朝郡主?”
有村民忍不住问。
此?地离京城不算远,消息自然?算是灵通。
正好,元朝从马车里?走了出来。因着还在下雨,所以她带了斗笠,只露出了半张脸。
然?饶是如?此?,也是肉眼可见的?尊贵。
“草民见过瑞王妃!”
村长等人便要下跪行礼。
元朝岂能让他?们如?此?,忙道?:“各位乡亲不必多礼。是我们来此?避雨,打扰了你们,还要谢过你们才是。”
她虽是郡主,但不过是依靠父荫得来。如?今是瑞王妃,也只是因着丈夫的?名头。在京城时,为了家族颜面,她自然?得把?排场撑起来。但面对百姓时,自是不用。
所以,这?礼,她受不起。
眼见着大家很是惶恐,元朝只好赶紧转移话题,请村长为他?们一行准备一些干净的?空屋子。
好在村长还算稳得住,闻言,当然?不敢耽误,忙让人准备了起来。卫一飞云也带着人上前?帮忙。
见众人忙着,元朝便先由村长妻子领着,准备先去她家堂屋等待。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忽而由远及近。
元朝下意识回头看去,便见阑风伏雨间,有几?人骑着马飞快朝此?而来。看这?模样,想来也是来此?避雨的?人。
这?本?与元朝无关,然?而在看清打头之人时,她的?脚步倏然?顿住。
“……那是太子殿下?!”
身旁,同?样看见了的?袭月惊呼出声。话音未落,她反射性转头看向元朝,“郡主,咱们现在该怎么做?”
若没有看见便罢,但既然?看见了,自然?不可能无视。
私事不谈,晏长裕乃是储君,见了储君自然?没有不拜见的?道?理。当然?,以元朝的?身份便是装作没看到转头就走,晏长裕也不会?真的?治她无礼之罪。
倘若是以前?,元朝或许会?这?般做。遇到自己不想见的?人,她从不会?勉强自己。但如?今,她经历了那么多,也长大了,自是不可能再那般无所顾忌。
不出意外,今生,晏长裕依然?会?登上皇位。储君虽是半君,但没有登上那个位置,其实也不算什么,终究在一人之下,受人桎梏。
太子与帝王,看似只差了一步,其实天差地别。
元朝可以无视只是太子的?晏长裕,却不能随意对待未来的?帝王。无论是卫家,还是瑞王府,终是在皇权之下,惹了未来皇帝不喜,于他?们来说,百害无利。
所以元朝站在原地没动,目光定定地看着那快速靠近的?一行人。
待到晏长裕等人到了近前?,元朝主动上前?一步,不等晏长裕下马,便朝他?微微福了福身,姿态端庄地行了一礼:“臣妇见过太子殿下。”
“吁——!”
晏长裕骑着马停在前?方,却是侧了侧身子,像是避开了这?一礼。
“郡主不必多礼。”
他?的?称呼依然?没变。
元朝却是没再就着这?个话题再说,而是从善如?流地起直起了身子。反正无论是郡主还是瑞王妃,都无法抹杀她与虞晋已然?成婚的?事实。
所以,称呼其实也没有那么重要。
晏长裕已然?下了马,落在了元朝面前?。
元朝只微微垂眸,含笑静立,并?未再开口。她不开口,跟在她身后的?人自然?也不会?出声。
晏长裕那方当然?也是。
一时安静了下来,气氛微微有些僵凝。
“风大雨凉,进屋避一避吧。”须臾,晏长裕开了口。
元朝应了一声是,便立刻转身朝前?走了。村长妻子早已被太子的?到来惊住了,脑子都木了,只僵硬地带着众人朝堂屋去了。
晏长裕一行人不多,都是身强体壮的?男子。得益于上一世,这?些人,元朝基本?都认得。
只不过她只淡淡扫了一眼,便没再搭理,装作不识,跟着村长妻子进了堂屋。
这?个村子因着靠近京城,地理位置优越,算是比较富裕。如?村长家,看得出房屋应该新建不久,很是宽敞。
不过在那么多人走进来后,再大的?屋子,也显得有些逼仄了。
“家里?简陋,还请各位贵客见谅。”
村长妻子慌忙吩咐家里?子女搬凳子倒茶,袭月等人自是上去帮忙,一时倒是打破了一路的?静寂。
弄好后,元朝挑了个位置坐下。
若不是事出有因,暂时避不开,元朝是一点?也不想与晏长裕有过多交集的?。便是此?刻,不得不与他?同?处一室,她也闭上嘴,只安静地喝着热茶,与她平常热情开朗的?模样完全不同?。
即便她不说,晏长裕也能感受到那股明显的?排斥。
只不过,这?一次他?只做不知。
见元朝坐下后,他?也在对面坐了下来。
“你们去帮着收拾。”
坐下后,他?便对顾决等人吩咐了几?句。
顾决等人应了是,便快速退了下去。因着走得急,所以常文没跟上来,还留在护国寺。
待到几?个人高马大的?男子出去,堂屋里?,立刻空了不少。
飞云卫一在外面帮着收拾,是以,元朝身边便只剩下了袭月。此?次来护国寺,她并?未带上年事已高的?文嬷嬷。
村长妻子带着子女早已退了下去。
堂屋里?,又安静了下来。
元朝不说话,晏长裕也未开口,气氛竟然?达成了一种有些异样的?平和。
“郡主方从护国寺出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晏长裕忽然?出声。他?声音不疾不徐,清冷淡然?,仿佛只是很平常的?随口一问。
“回殿下,正是。”
元朝言简意赅,只回了一句,便又住了嘴。
这?幅模样很明显是不欲多聊。以晏长裕的?聪明,自然?会?领会?她的?意思。两人到底夫妻一场,元朝很清楚晏长裕的?骄傲,他?是不屑与话不投机的?人多说半个字的?。
“郡主是去护国寺祈福?”
不想,晏长裕面色如?常,仿佛没察觉到她的?排斥,又淡淡开了口。
“是。”
元朝态度冷疏。
“是为了镇国公吗?”
晏长裕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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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朝又只回了一个字。
然?面对这?样的?冷淡,晏长裕却笑了,淡声道?:“郡主这?般孝顺,镇国公定然?很是欣喜。”
他?只字未提虞晋,仿佛没有亲耳听见过元朝向慈惠大师求得是两道?平安符,也没有亲眼看见,那只未绣完的?鸳鸯香囊。
元朝有点?忍不下去了。
两世加起来,她与晏长裕都从未这?般相处过。她也从未见过这?样的?晏长裕,这?让她心中莫名涌起一些不安和焦躁。
偏偏晏长裕比她淡然?多了,没得到元朝的?回应,他?竟也不在意,依然?稳坐泰山。
反倒是元朝,到底不如?他?冷静镇定,忍了忍,到底还是站了起来。
“他?们应该收拾好了吧,袭月,我们一起去看看。”说完这?话,她才看向晏长裕,挤出一抹笑说,“便先别过殿下了。”
结果晏长裕竟也顺势站起,淡然?地说:“出门在外,郡主不必如?此?客气。我与你一同?过去吧。”
他?用了“我”,而不是“孤”,似在表明态度。
元朝差点?维持不住脸上的?笑意。
她深吸口气,忍下心中不满,敷衍地嗯了一声,也不等晏长裕反应,便带着袭月朝外走了。
恰好飞云过来,见到她们就说:“郡主,屋子已经收拾好了。”
元朝立时松了口气,忙道?:“那便带路过去吧。”
直到跟着飞云去了单独的?屋子,元朝紧绷的?身体才松懈了下来。她坐在凳子上,有些生气的?鼓起了脸:“今天真是倒霉。”
出门遇雨不说,还遇到了不想见的?人,于元朝来说,确实倒霉极了。
袭月飞云跟了她多年,自然?明白了她的?意思,便安慰道?:“不过是个巧合而已,郡主不用放在心上。”
“不错,瞧这?雨势,怕是得下到晚间,今日估摸是回不来京城了。”飞云提议,“郡主若不喜,便待在屋里?,不出去便是。”
元朝明白这?个理,只是心底不爽。
“算了,不想这?些烦心事了。”元朝轻叹一声,边道?,“把?我的?针线拿出来,还差一点?便能收尾了。正好现在无事,不如?早些绣完也好。”
袭月应了一声,很快便把?未绣完的?鸳鸯香囊找了出来。只是刚打开装着针线的?盒子,便有一物?跟着落了出来。
“咦,这?物?怎么收到这?个盒子里?了?”
落出来的?也是一只鸳鸯香囊,只差最后一点?便能收针。因着绣工都是出自一人之手,与另一只有几?分相似,只不过更丑了一些。
元朝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她曾准备送给?晏长裕的?那一只。若非今日它落了出来,她已经都快忘了它了。
“许是方才乱糟糟,所以才装错了。”袭月皱了皱眉,捏着那只香囊,小心看了元朝一眼问,“郡主,奴婢再把?它重新收起来……”
“不用了。”元朝摇了摇头,平静地说,“扔了吧。”
袭月与飞云都顿了顿。
“这?无用的?东西早就该扔了的?。”元朝笑了笑,“不用那般小心,我早就不在意了。若不今日落出来,我早就忘了这?东西。我现在都绣好新的?了,还留着这?只旧的?残品作甚?扔出去吧。”
话音未落,元朝拿起那只旧香囊,打开窗,直接就扔了出去。
那一刻,她心中有些怅惘,却无半分不舍。正如?她所说,这?种早就失去了意义的?无用东西,早就该扔掉,何必留下来碍眼?
扔出去后,她便重新把?窗户关上,以免风雨吹进来。
至于那只香囊落在了哪里?,元朝并?未有丝毫在意。
她关窗关得急,自是看不见,隐没在转角处的?那道?修长身影。直到窗户关严,晏长裕才从转角走了出来,目光深深地看向不远处,落在地上的?那只香囊。
即便沾满了泥水,他?也一眼认了出来。
这?是卫元朝曾送给?他?的?礼物?。
只不过当初收到时,它虽丑了一些,却干干净净、整齐平整,如?今皱成了一团不说,还脏透了。
若不是他?曾贴身带着许久,看过它无数次,怕是都认出它来。
而且,它还未真正完成。
晏长裕大步走了过去,弯腰,把?那只脏兮兮的?香囊捡了起来。本?来再见她的?好心情,此?刻到底还是蒙上了一点?阴影。
眼前?又闪过了虞晋脖间的?那枚清晰的?牙印。
他?捏紧了那只香囊,又望了一眼那紧闭的?窗户,终是快步转身离开。
——没关系,总有一日,无论是这?一只,还是新的?,都只会?属于他?一个人。
*
果然?如?他?们所料,到了晚间,这?场雨还未停。无奈,元朝一行便只能暂且住了下来。
只不过村子到底比不上府里?,元朝这?一夜并?未睡好。
睡到半途时,更是被一阵打斗声惊醒。
“发生什么事了?”
此?时,袭月与飞云都起来了。因着在外,所以两人在屋子里?打了地铺。如?今一听到外面的?动静,飞云立刻护到了元朝身前?。
“郡主,你们暂时待在屋里?,不要出来。”门外响起了卫一的?声音,混着雨声,带着急迫,“有人刺杀太子!属下……”
结果话未说完,利刃碰撞的?声音便倏然?传了过来。卫一的?声音戛然?而止,透过门缝,她们看见有几?个人围了上去。
“飞云,你去帮忙。”
元朝蹙眉道?。
飞云摇头:“不行,郡主,奴婢的?职责是守护您的?安全。现在外面情况不明,不能离开您。”
元朝也明白她说的?有理,只是听着外面越发激烈的?打斗声,她心中越发不安。尤其是她们根本?不清楚外面的?状况,这?种莫测,更加剧了不安。
就在这?时,房门忽然?被人从外面踹开,有两个黑衣人冲了进来。
“杀了瑞王妃!”
这?两个黑衣人明显认识她,也是冲着她而来,进屋之后,举着刀便朝她砍了过来。
飞云立刻上前?挡住。
只是不想,这?两个黑衣人功夫竟然?很好,一时间,飞云与他?们纠缠在了一起,难以脱身。
“袭月,快带着郡主离开这?里?,找个地方躲起来!”
元朝咬牙,与袭月一起,慌忙从窗口翻了出去。此?时雨势更大,没有月亮星辰,外面乌黑一片,于普通人来说,可以说是寸步难行。
袭月只学了一点?三脚猫功夫,与元朝差不多,两人刚跑出来不远,便有黑衣人注意到了她们。
“抓住她们!”
两个普通女子哪里?跑得过练家子,眼见着便要被追上,袭月咬牙道?:“郡主,您先跑。奴婢拖住他?们!”
元朝怎么可能先走。
况且,以袭月的?能力也拖不住黑衣人。她告诉自己冷静下来,努力想着对策,只是黑衣人的?速度太快了,不等元朝反应,便见一把?泛着冷光的?刀朝她砍了下来。
“郡主!”
袭月惊恐大叫,想要扑上来,可是根本?来不及。
……这?就要死了么?
元朝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内心涌出了强烈的?不甘。
她不想死,她想活着,她还有好多事未做,她还没有与师兄真正的?在一起……
然?而预期的?疼痛并?未传来,反倒是传来了几?声落地声与急促的?叫声,一切静止,随即身体忽然?被拥入了一个炽热宽阔,熟悉又陌生的?怀抱。
那人把?她抱得很紧很紧,元朝甚至感受到了一丝疼痛以及那具身躯细微的?颤抖。
“没事了。”
男人沙哑低沉的?声音在她耳际响起。
是晏长裕。
元朝睁开了眼睛,果然?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恰时,两人四目相对,有那么一瞬间,元朝以为在那双深沉墨黑的?眸子里?看到了一丝心慌与恐惧。
但怎么可能?
晏长裕怎会?有恐惧?
“你有没有哪里?受伤?”见元朝面色发白,只看着他?不说话,晏长裕脸色微变,便想要检查元朝的?身体,只是不等他?动作,一只手抵在了他?的?胸腔。
怀里?的?人,用力又坚定地推开了他?。
“我没有受伤。”元朝从他?怀里?出来,站直了身体,脸上没有感激或是感动,唯有冰冷,“太子殿下,那些人是因您而来吧?”
晏长裕身子蓦然?僵住。
“……是。”对上女子的?目光,晏长裕只觉一股彻骨的?寒意自心头掠过,“抱歉,是我疏忽了。我……”
“太子殿下。”只是不等他?说完,元朝便打断他?的?话,冷静地说,“您也知道?许多人想要您的?命,我只是普通人,比不得殿下冷静强大。我不想死,所以,能不能请您往后离我远点??”
元朝本?是不想把?话说得这?般难听的?。
只是那濒临死亡的?感觉,她实在是怕了,也不想再有下一次。她死过一次,所以更珍惜自己的?命。
曾经她心悦他?,所以哪怕害怕,她也鼓足勇气,心甘情愿与他?一同?面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可那只是曾经。
晏长裕僵立在原地。
这?一刻,所有的?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他?现在的?处境确实危险。
只是,前?世她从未说过这?些话。
“死亡的?感受太痛苦了。”元朝喃喃低语,有那么一刻,她仿佛回到了前?世躺在冷宫床上等死的?时候。
那种无力和绝望,记忆犹新。倘若有存活的?希望,元朝都不会?放弃。
曾经她告诉自己不要去恨,毕竟今生的?晏长裕与前?世不是同?一个人,而今,却是再也忍不住心底深处的?怨怼和恨意。
她望向面前?的?男人,很认真很认真地说:“请殿下原谅臣妇的?无礼,只是求生畏死乃人的?本?能,臣妇只想好好活着,等我的?父亲,我的?夫君回来。”
那一瞬,晏长裕几?乎以为自己要溺毙在那轻飘飘的?几?句话中。
“你恨我?”
喉间像是被堵住了,发出的?声音越发粗哑。
元朝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方才袭击她的?黑衣人已经被晏长裕杀死,这?里?暂时安全。她吸了口气,抬步欲走。只是方一动,手腕忽然?被抓住。
有一股温热落在了她的?手上。
元朝低头,看到了一片鲜红。晏长裕的?手臂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此?时伤口处还在流着血。
她微微蹙眉。
“殿下,请自重。”
她想要抽出自己的?手,然?而晏长裕握得极紧,她根本?挣脱不开,“太子殿下,请放开臣妇。”
元朝不由加重了语气。
臣妇二字,更是响亮无比。
“不要用这?个自称!”男人忽然?低喝了一声,“我知道?,你与虞晋根本?没有圆房。你们不是夫妻!你根本?不喜欢他?!”
他?本?是不想暴露这?件事,可这?一刻,心头的?慌乱让他?无所适从,失了该有的?理智。
闻言,元朝停止了挣扎。
她抬头,看向面前?的?男人,她无意去读懂他?的?心思,只笑了一声,轻描淡写地说:“不,臣妇喜欢。太子殿下,我很喜欢我的?夫君。”
“臣妇不知殿下是从何处得知我与夫君并?未圆房。不错,这?是真的?,但又如?何?”元朝唇角笑意更深,“没有及时圆房,只是因为臣妇与夫君都在等,等我们两情相悦的?时候。”
“我们等到了。”
晏长裕定定看着她,表情是如?冰封般的?沉默。
元朝终于抽回了自己的?手,她唇角笑意淡去,冷淡地说:“这?是我们夫妻的?私事,与太子殿下无关,还请您不要再做这?些多余的?事。”
恰时,卫一与飞云等人也找了过来。
见元朝无事,一行人都松了口气,忙跑了过来,护在她身边:“郡主,您没事吧?”
“没事,我们回去吧。”
元朝应了一声,转身带着人便要走。
“卫元朝,你不会?的?。”身后,晏长裕的?声音传了过来,混着雨声,多了几?分飘渺之感,“你说过的?,你只嫁意中人。”
元朝陡然?停住脚步。
这?话,她确实说过。
但是在上一世。
那一刻,元朝忽然?明白了两世为何不同?,明白晏长裕的?态度为何变了这?么多,所有的?疑惑都有了答案。
原来如?此?,原来他?也回来了。
其实心底早有猜测,只是她不愿去信,下意识忽略了。
况且,若晏长裕与她一样也是重生而来,那他?还有何脸面说这?些话?
元朝回头,静静看着曾是她丈夫的?男人,看着她曾追逐了多年的?人,一字一顿地说:“——我会?。”
“以及,太子殿下许是记错了,臣妇从未说过这?话。不过,”元朝笑了一声,“臣妇倒是很赞同?这?句话。此?生,我嫁的?便是我的?意中人。”
她不想让晏长裕知道?自己也是重生的?,自然?要否认自己说过那话。
“最后,请太子殿下不要再说这?些可能会?引人误会?的?话。想来殿下,也不想自己名声有损吧?”
元朝很清楚,于晏长裕来说,皇位才是最重要的?东西。
说罢,她不再看晏长裕,转身便带着人走了。至始至终,她都未曾回头。她的?身影与她的?态度一样,皆是带着噬人的?决绝。
晏长裕望着那道?纤细的?身影,许久,才低声说:“不,卫知知,你不会?。你不喜欢虞晋的?,上一世不喜,这?一世也不会?喜欢。”
只是这?一次,无人回应。
那些话,仿佛只是他?的?自欺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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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刺杀来得突然?,幸而并?未造成很严重的?后果。元朝不想节外生枝,也不想再与晏长裕扯在一起,所以并?不想闹大此?事。
好在这?里?不是京城,只要他?们处理得当,事情倒是不容易传开。
她相信,晏长裕会?把?此?事处理得很好。
翌日一早,雨终于停了。
元朝不想再耽搁,带着人便直往京城而去。待到午间时,总算是回到了王府。因着昨夜的?发现,元朝也没了游玩的?心情。
是以,接下来的?日子,她未再出府。
直到虞晋终于回来。
“师兄!”
得知虞晋今日回来,元朝早便让人在门口守着,结果她刚到府门,便见从马上下来的?虞晋。
压在心底的?想念与重逢的?欢喜交织,让元朝顾不上周围还有其他?人,已是红着眼,迫不及待地朝男人扑了过去。
虞晋张开双手,牢牢接住了她。
“师兄,我好想你!”元朝把?头埋进了男人怀里?,声音闷闷的?带着委屈,“你怎么才回来啊!”
“知知,我也好想你。”他?抱着怀中人,忍不住用了点?力气,声音微哑,“抱歉,让你等久了。”
“算了,我原谅你了!”
元朝从他?怀里?抬起头,轻哼了一声,“只要你接下来对我好一点?,我就不生你气了。”
虞晋自是顺从的?嗯了一声。
这?里?到底是在外面,太不方便。分别多日,两人自有许多话要说,牵着手一同?进了府。
“这?一次,可还顺利?”一边走,元朝一边问,“有没有受伤?”
虞晋自是认真回答每一个问题:“还算顺利。放心,我没有受伤。”
“真的?没有?”元朝却是眯了眼,“我不信。回去我要检查!”
“……检查?”
虞晋喉间一紧。
偏头,便对上了女子笑意盈盈的?漂亮双眸,听她说:“是啊,夫君要我检查吗?”
她换了称呼。
不是师兄,而是夫君。
虞晋的?心跳骤然?加速,他?想到了临走之前?,两人的?约定,一股热意升腾,峻秀的?脸终是挂上了红意。
其实这?一次,本?来还要耗不少时间。
只是心底有了期望,便一刻也待不住,所以不惜昼夜不休也要快速把?事情处理完。
他?想早点?回家,早点?见到她,见到……他?的?妻子。
思念一旦升起,便再难克制。
“……要。”
虞晋张了张嘴,须臾,用力握紧了掌心的?那只小手,“知知,我们进屋吧。”
本?来是她在逗弄他?,然?这?一刻,目光交汇间,元朝的?脸却是情不自禁地发烫了。
这?还是大白日的?,两人当然?不会?真的?做什么。只是那股子暧昧旖旎的?气氛萦绕在周围,仿佛连空气都变热了。
直到入夜,这?股朦胧的?气氛也没有散去,反而越发浓郁。
用过晚膳后,两人分别沐了浴,回到了卧室里?。
卧室本?来很宽敞,平常,便是他?们两人与随侍一起进来,也空空荡荡的?。然?此?刻,元朝莫名觉得屋子里?有些挤。
“师……”
“知知,唤我夫君。”
那声师兄还未出口,元朝的?手便被另一只灼热的?大手握住。男人垂首,在她耳际温声说着,炽热的?气息一瞬间把?她完全包裹。
身子陡然?热了起来。
这?一刻,不仅是脸庞,便连脖子也跟着染上了胭脂色的?色彩。
心中犹如?小鹿乱撞,如?擂鼓相击。
“……夫君。”
“夫人。”
虞晋看着那片雪白染红,眸色缓缓暗了下来,夫人出口的?瞬间,他?已经垂首,吻上了那片诱人的?绯色,声音低哑地问:“可以么?”
……他?听见他?的?妻子低低嗯了一声,一双柔软的?手臂轻轻环住了他?的?脖子。
呼吸陡然?加重。
“知知,你不能后悔了。”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已经打横抱起了她,与她一同?倒在床上,垂首,深深堵上了她的?唇。
随后红烛帐暖,春宵不止。
两世
翌日醒来, 已是日上三竿。
元朝揉了揉眼睛,有些懵懵地坐了起来。还未来得及下床,便听旁边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 带着些紧张地问:“知知, 身体怎么样?”
她偏头?, 便看到了正朝她疾步走来的虞晋。
明明是那般高大的身影, 此刻弯着腰, 想?要碰她又不敢碰,竟像是有些手足无措。一双清冽的眼睛紧紧地锁着她, 似乎眨眼都?不敢。
那等模样,仿佛是把她当做了易碎的?琉璃。
“我没……嘶……”
元朝眨眨眼,本想?摇头?说自己?没事?,结果刚一动, 就觉身体四处酸胀不已,下意识就轻嘶了一声。
直到?这一刻, 元朝才想?起昨晚发生了什么。
——她与虞晋圆房了!
不仅如?此,还生生闹了大?半夜。直到?凌晨,她才疲倦的?睡去。也是昨晚太累了,所?以她今天才这般晚才醒。
“……是、是我昨晚太孟浪了, 我去让人传太医。”虞晋心头?一紧,转身便要朝门外走。
“等等!”
见他当真要去找太医, 元朝眼一晕, 想?也不想?的?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这、这种事?就不要找大?夫了!”
便是她脸皮厚, 也没厚到?这种地步。
元朝动了动身子, 忍着身体微微的?不适,红着脸说:“师兄, 我没什么大?事?,就是、就是有些不适应而已。”
虽说元朝并不是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但奈何?今生到?底是第一次,而虞晋又是武将,体力自是不说,所?以才弄得这般累了一些。
不过这些都?还在承受范围内,况且,虞晋……也没伤着她。
“……真的?没事?吗?”
须臾,男人转过身,面露担忧地看着她。
说话时,他的?目光不自觉垂下,正好落在了榻上?女子的?脖颈处。昨夜之前?,那地方本来雪白柔嫩,比最上?等的?暖玉还要有光泽,此刻,那上?面却多了很多碍眼的?痕迹,看着像是受了什么大?难似的?。
虞晋喉结上?下动了动,蓦然移开了视线。
即便那些痕迹是他昨晚弄出来的?,他们甚至还做了更加亲密的?事?,然当真在白日看到?,依然让他无所?适从。
“……抱歉,昨晚是我……”
他张了张嘴,声音沙哑。
“昨晚我很喜欢!”只不过不等他干巴巴地说完,元朝已经轻哼着打断了他的?话,“师兄这意思,难道我说昨晚不好,你以后便不做了么?”
虞晋立刻闭上?了嘴。
食髓知味。
若不曾得到?便罢,一旦得到?,又岂能再克制?
所?以一时间,虞晋是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那般高大?峻秀的?男人就这样紧张又忐忑地站在原地,小心翼翼地观察妻子的?神色,半晌,才挤出了一句,“下次……我会?轻一些。”
元朝微微睁大?了眼,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他几眼,有那么一瞬间,甚至以为面前?的?人是被人掉包了。
毕竟,她师兄可从不会?说这种话!
“快说,你是不是妖怪假扮的?,不是我师兄?”她抓紧了虞晋的?手,眯着眼晃了晃,“我师兄风光霁月,可不会?这般……”
她没具体形容,但拖长的?尾音比明确的?形容还要让人赧然。
“知知……”
虞晋耳尖绯红,看着榻上?的?妻子,终是忍不住无奈的?叹了一声,“是我。”
元朝方才还有些羞涩,此刻,瞧着比她更羞涩的?虞晋,那点害羞早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说不出的?开心。
她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师兄,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她移动了一下身子,坐在床沿,张开双臂抱住了男人的?腰,柔嫩雪白的?小脸还在男人滚热的?身体上?蹭了蹭。
虞晋整个人都?僵住了,一时间,身体动都?不敢动。
长到?现在,有许多人夸他赞他,但还从未有人用“可爱”二字形容。
“知知,我是男人。”
许久,他启唇,声音越发低哑,“可爱这词,不适合我。只……适合你。”
说着,他垂首,恰时,元朝抬头?,两人四目相对?。
虞晋忍不住伸出了手,本想?如?往日一般揉揉姑娘柔软的?头?顶,然这一刻,不知为甚,手落在了那张精致漂亮的?白嫩小脸上?。
那处手感极好。
“知知,我心悦你。”他轻轻摩挲着那片柔嫩,胸腔里像是被灌满了温水,鼓胀得厉害。喉间发痒,心里的?话,情不自禁脱口而出。
“我知道。”元朝俏皮的?眨眨眼,优美的?唇角微微翘起,无不得意地说,“我是你的?妻子,你当然心悦我。”
“不,”虞晋却是摇了头?,弯腰,用手捧起姑娘的?脸,一字一顿地说,“不是妻子,也喜欢。”
“从很久很久之前?,便喜欢了。”
他的?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声音沙哑又温柔坚定,“只喜欢知知。”
元朝的?脸霎时又红了。
这一次,那片绯色无论她如?何?努力都?无法轻易消散,反倒越来越浓,几乎要让她整个人都?烧起来。
“……油嘴滑舌!”
她轻哼了一声,状似不满,脸上?的?笑却怎么也止不住。片刻,还是没忍住,补充了一句,“不过,我喜欢。”
两人都?定定地看着对?方,空气忽然又热了起来。
气氛旖旎。
虞晋弯着腰,元朝仰着头?,那一瞬间,仿佛又回到?了昨夜,两人都?不由自主地朝对?方靠近。眼见着四瓣唇即将碰到?一起时,房门忽然被叩响。
“王爷,郡主醒了么?可要奴婢进来伺候?”
是袭月的?声音。
两人如?梦初醒,倏然直起了身子,反射性的?拉开了距离。一时,旖旎消散,气氛变得有些尴尬,全没了昨夜的?如?鱼得水。
元朝轻咳了两声说:“我醒了,进来吧。”
说话间,虞晋已经后退了一步,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他今日换了一身青衫,衬得他温润如?玉,俊秀非凡,若非耳尖的?绯色,倒真像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
“那奴婢进来了。”
话音未落,袭月已经带着两个小婢女进来伺候了。
袭月与飞云虽都?是元朝身边的?大?丫鬟,但两人各有所?长,司职不同。如?平常这等近身伺候之事?,便多是袭月负责。
两个小婢女去准备其他的?东西,袭月亲自上?前?,欲要伺候元朝穿衣。只是虞晋站在那里,微微挡了道,袭月便道:“王爷,可否让一让?”
虞晋这才发现自己?正站在正中间,像一根木头?桩子似的?,碍事?极了。
他抿了抿唇,面不改色的?嗯了一声,便不动声色地退到?了一旁,却是没有离开,只是安静地站在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几人忙活。
当然,他的?目光从始至终都?只落在一人身上?。
元朝又不是木头?,当然感觉得到?那堪称灼热的?视线。况且,虞晋根本没有多加掩饰。
“……看什么看!”明明是平常做惯了的?事?,但不知为何?,此刻,元朝竟罕见地感到?一丝不自在,“你快出去,别在这里挡着,太碍事?了!”
她忍不住瞪了那目光堪称放肆的?男人一眼,用眼神催促他快走。
——如?果她的?脸部?那么红,那双美眸没含着水意,倒是有些威慑力。
虞晋唇角微微翘了翘,见元朝更恼怒了,他才点了头?,顺从地说:“那我便不打扰你们了。我在外面等你。”
说罢,终于出去了。
元朝下意识松了口气。
“噗嗤。”
耳边传来一声笑,是袭月没忍住笑了出来。虽然她只笑了一声,便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但元朝又不是聋子,离得这么近,早听清了。
元朝立刻就眯着眼不满地看过去,哼道:“你这臭丫头?,笑什么?”
“奴婢没笑什么,只是为郡主与王爷开心而已。”袭月急中生智,立刻说,“看到?王爷这般紧张郡主,看到?你们感情那般好,奴婢就觉得开心。”
“……他哪里紧张我了?”
“哪哪儿?都?紧张呢!”袭月笑着说,“郡主是没瞧见,咱们这么多人,可王爷就只瞧见郡主一人,满心满眼都?是您,连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呢。”
元朝唇角忍不住上?扬,弧度越来越大?。
袭月瞧见,哪里不清楚自家郡主此刻的?好心情。思及昨夜,她更是情真意切地说:“王爷很疼惜郡主。”
“行了行了,你还记得你是谁的?丫鬟吗?才进了王府几天,便尽帮着外人说话。”元朝故作不满。
袭月立刻喊冤:“郡主可是误会?奴婢了。奴婢生是郡主的?人,死是郡主的?鬼,生生世世都?只跟着郡主!郡主喜欢,奴婢便跟着喜欢,郡主不喜,奴婢自然也讨厌!况且,王爷可不是外人,他可是郡主的?相公?呢!”
相公?二字,让元朝脸上?方消下去的?热意又回了几分。
这话的?意思是,她知道郡主喜欢王爷,所?以才夸赞王爷。
“今儿?嘴巴怎么这么甜,是不是大?清早的?吃糖了?”元朝伸手敲了一下她的?脑门,催促,“别拍马屁了,快干活,我饿了。”
袭月笑着哎了一声。
不过元朝对?这方面的?要求自来极高,所?以再快,也快不到?哪里去。待到?她梳妆穿戴好后,已是大?半个时辰过去了。
“王爷,您没走?”
结果打开门,便见虞晋当真在门口等着。袭月与另外两个小婢女都?忍不住惊讶出声。
虞晋只扫了她们一眼,目光便直直落在了元朝身上?,温声解释:“我说了,等你。”
但大?家其实都?只把那话当做是顺嘴一说,元朝自然也是。毕竟女子梳妆打扮极耗时间,少有丈夫能这般耐心等待。更何?况,虞晋才刚回来,公?务自然繁多。
如?这种站在门口,什么也不做,只等待的?行为,于他来说,实在太浪费。
“以后别站在这儿?等了。”元朝心里熨帖,嘴上?却得表现自己?的?深明大?义,“你公?务繁忙,莫要做这些无意义的?事?。”
“有意义的?。”
虞晋牵住她的?手,眸光温柔,“我想?等你一起。”
袭月几人早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原地便只剩下了他们夫妻两人。元朝便再也忍不住,踮起脚,就在男人脖子上?狠狠咬了一口。
虞晋轻嘶了一声,却是没躲,而是任元朝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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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不躲?”
好一会?儿?,直到?确定那脖子上?留下了印记,元朝才松了嘴,问。
“你喜欢,而且不疼。”虞晋回答了一句,须臾,又小声补充道,“……我也喜欢。”每当这个时刻,他便能更清楚的?感觉到?,她对?他的?在意。
他喜欢她对?他的?独占欲。
“你……快说,你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元朝简直难以置信,“才多久不见,你这嘴……”
“那你喜欢么?”
不等元朝说完,虞晋已经垂首,哑声说,“若你不喜欢,以后,我便不说了。”
“……行了,我喜欢,你满意了吧?”
元朝哼了哼,“以后多说点。不过,只能说给我听,知道吗?”
“嗯。”
虞晋终是克制不住,把人搂进怀里。
两人静静拥抱了一会?儿?,直到?元朝肚子忽然叫了一声。一下子,所?有暧昧的?气氛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虞晋唇角翘起。
元朝涨红了脸,瞪着他,凶巴巴地说:“你刚才什么都?没有听到?,知道吗?”
她的?脸虽然很精致,但不是那种瘦巴巴的?类型,相反,还颇有些肉。这般鼓起来时,腮帮子更是鼓囊囊的?,极为可爱。
虞晋算是看着她长大?,哪里不知道自己?的?小妻子最好脸面,他忍住笑,义正言辞地说:“嗯,知道。我什么都?没听到?。”
元朝眯着眼瞧他,见他面色正经,这才勉强满意了。
她悄悄摸了摸肚子,那里瘪瘪的?。昨夜辛苦了一夜,早上?又没起来用膳,元朝当然很饿了。只不过她方才失了面子,为着面子,此刻不想?提起与食物有关?的?话题。
“我饿了,夫人,我们去用膳吧。”
正这般想?着,牵住她手的?大?手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心。她的?丈夫非常上?道地给了台阶。
“行吧,让人传午膳吧。”
元朝这才矜持地点了点精致的?下巴,抬着小脸,一脸“本郡主的?赏赐,你可要接好了”的?骄傲。
虞晋眼里笑意如?波涛涌动。
*
相比瑞王府的?和谐开心,东宫的?气氛却很是沉闷寂冷。自那日从护国寺回来后,气氛便陡然变得沉凝压抑,时常一整日都?听不到?一声笑语。@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尤其是昨日,东宫上?下更是冷凝,宫人们只恨不得自己?从未存在过,努力压低自己?的?存在感。
距离主殿的?宫人感受还没有那么深,能够近身伺候主子的?,不说个个噤若寒蝉,也都?不敢弄出半点声响。
自上?次分别后,这些日子,晏长裕再未见过元朝。一来是他太忙了,比以前?还要忙数倍,二来,元朝一直待在瑞王府,便是他为储君,也不可能闯入郡王府,只为了去看别人的?妻子。
——时机未到?,他不能太过着急。
晏长裕一直这般告诫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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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护国寺回来后,他一边要派人详查上?次刺杀之事?,并处理朝务,一边却是按照慈惠大?师给的?法子,试着彻底恢复前?世记忆。
不说那些公?务,多日努力下来,前?世记忆的?恢复速度确实加快了不少。只是还不够,他最想?知道的?答案,依然模糊一片。
晏长裕本来不算特?别着急,直到?昨日,听到?瑞王虞晋回了府。那一刻,压在心底许久的?急迫终于再也压制不住,如?狂风骤雨般破土而出。
耳边不受控制地想?起了那夜,卫元朝与他说的?话。
“……太子殿下,我很喜欢我的?夫君。”
“……没有及时圆房,只是因为臣妇与夫君都?在等,等我们两情相悦的?时候。我们等到?了。”
“此生,我嫁的?便是我的?意中人。”
……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言犹在耳,刻进了记忆深处,让他想?忘也忘不掉。
他想?安慰自己?,那只是她说的?气话狠话,当不得真。然而每每这般想?着,首先出现在他脑海中的?却是卫元朝那双清凌凌又满是认真和坚定的?眸子。
他不相信她的?话是真。
可她的?语气与目光都?那般真实。除了那些话,还有那份尖锐的?恨意——她恨他。只是他不明白,卫元朝为何?会?恨他?
他承认,此前?,他确实待她冷漠疏离,拒绝她的?爱意。可他又了解她,仅是如?此,不足够让她恨他,她非那等因爱生恨的?女子。
所?以,她恨他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这些日子,晏长裕开始深入思索两世的?不同。
分岔口是在那一次走马。
同样的?事?,卫元朝给予了不同的?反应。自那之后,一切便都?不一样了。
想?明白节点后,晏长裕心头?隐约冒起了一个猜测。
同样的?事?,今生,卫元朝为何?反应不同?晏长裕冷静地思索着其中的?区别和因果。从前?世记忆中可以看出,卫元朝与普通女子不同,她不是那等会?轻易放弃言败的?人。
卫家的?人,无论男女,都?如?磐石般坚韧。
如?此,前?世他与她才能修成正果。
他很清楚她的?坚定,所?以猜测成真,思及上?一世他们的?争吵,晏长裕心中模糊有了一个答案。
许是日有若思夜有若梦,昨夜,他又做了一个关?于前?世的?梦。
他又梦到?了那张曾出现过的?和离书。
和离书上?有她的?签名,便如?她想?要和离的?决心。从旁观者的?角度去看前?世,晏长裕清楚了这张和离书的?由来。
他触碰到?了她的?底线。
她不会?接受与任何?人分享丈夫。
“若你往后要了其他女子,我们便结束了。”
“晏长裕,我不喜欢你了。”
他曾经不以为意,没有放在心上?,直到?收到?那张和离书,才终于明白,她不是在威胁他,也不是在与他闹,而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所?以当他要纳陆瑾为妃后,她便给了他一张签过名的?和离书。
即便只是梦,他也能感受到?前?世的?自己?,在看到?那张和离书时,心中的?慌乱和愤怒。
愤怒于她的?决绝,也慌乱于这份决绝。
从始至终,他都?未曾想?过和离。
他从未想?过,有一日会?与她分开。
他们是夫妻,是这世上?最亲密的?人,怎能分开?况且,他根本不同意。他又不是真的?要立陆瑾为妃,只是……
只是什么?
这部?分的?记忆依然像是蒙着一层灰,看不清。
但晏长裕很清楚,他对?陆瑾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欢。至始至终,他只喜欢过一个人……只喜欢卫知知。
梦里的?一切还在继续。
晏长裕只看到?,前?世的?自己?用力地撕碎了那张和离书,目光冷厉地望着下方送上?和离书的?袭月,冷冷地说:“从古至今,从未有过和离的?皇后。她既是我大?周的?皇后,是朕的?妻子,这一生,都?不可能改变!”
袭月只跪在地上?,面无表情地望着他。没有惊慌,没有不安,只有令人不安的?平静。
“陛下同意与否已经不重要了。”袭月仰着头?,一字一顿地说,“郡主也不需要您的?同意。若您当真把郡主当做妻子,还请您给她最后的?尊重吧。”
说着,她讽刺一笑:“反正,您已娶到?了您心爱的?人,难道您要委屈贵妃娘娘只做一个妾吗?”
妾这一字,她刻意加重了语气,眼底满是鄙夷不屑。
袭月来时,正逢册封贵妃大?典。只是她的?出现,打断了这场典礼。方才常文惊慌失措地冲了进来,只是不等他说完,袭月已经大?步走了进来,打断了常文的?话。
小小一个宫女,无视了所?有人,堂而皇之的?走进了大?殿。
按理,一个宫女如?此没规矩,该直接拖下去杖毙,但皇上?没开口,其他人自也不会?出声。
不等其他人反应,袭月已经跪下,双手奉上?了那份和离书。
“陛下……”
一旁,身着贵妃华服的?陆瑾面色发白,委屈地唤了晏长裕一声,眸中含泪,瘦弱的?身子摇摇欲坠,看上?去极其可怜,“若是皇后娘娘不同意,臣妾不要这个贵妃之位便是。”
晏长裕却没有理她,甚至没有看她一眼,只冷冷看着袭月,沉声说:“让卫元朝来见朕。”
其实无人知,当看到?那和离书时,他就忍不住了。
若不是用尽全力克制那份冲动,此刻,他已经冲向了冷宫。胸腔里的?那股愤怒越来烈,那一刻,他故意忽视了那一份慌乱。
袭月却没应。
只是抬头?,看着他,忽然大?笑了起来。她的?笑声越来越大?,眼睛却越来越红,眼角的?泪如?雨滴一般串串落了下来。
明明在笑,却只让人感到?无尽的?伤心难过。
“你哭什么?朕让你不许哭!”
然而袭月没有听,她还是在又哭又笑,那笑声和眼泪全都?碍眼至极。与她的?主子一般,根本没有把他这个帝王放在眼里。
纵观古今,何?曾有给皇帝和离书的?皇后?
晏长裕握紧了手,猛然站了起来,甚至提高了音量,怒喝:“来人,把她拖下去,杖责……”
声音却是戛然而止。
他本想?说杖责一百,然“一百”这两个字却怎么也说不出来。袭月是她最喜欢的?婢女,随她一起长大?,情分深厚,若他打了她的?婢女,她定然会?很生气。
“……她不来见朕,朕便去见她。朕要问问她,是谁给她的?胆子写这份和离书?!”晏长裕抿着唇,冷着脸说,“摆驾!”话音未落,他已经率先大?步出了正殿。
不管身后陆瑾的?叫喊声,径直朝冷宫快步走去。他走得很快很快,带着一股充满了不安和不详的?急迫。
可是去往冷宫的?那条路忽然变得好远好远,他走了很久很久,竟都?没有到?。
像是成了一条没有尽头?的?深渊。
不知何?时,前?方起了一阵浓雾。那雾气太浓了,完全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被困在其中,找不到?出路。
耐心终于耗尽,心底的?急迫破土而出,他终是忍不住,大?喊了一声:“卫元朝!卫元朝!”
“卫元朝,你出来,你来见朕!”他像只失去了理智的?狮子,在浓雾中横冲直撞,失去了所?有冷静,愤怒地低吼,“卫知知,你出来,出来……朕告诉你,朕不会?和离,这一生都?不会?!”
可是无人应他。
“殿下,殿下!”
耳边忽然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晏长裕蓦然睁开了眼睛,看到?的?却不是冷宫,而是东宫。
“殿下,太好了,您终于醒了!”常文几乎是喜极而泣,“您都?睡了一天一夜了,而且还发了热,老奴怎么叫也叫不醒您……”
晏长裕却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那一刻,他的?心神似乎还沉浸在梦里,在前?世那混乱的?记忆中。
他睁着眼,怔怔看着床顶,甚至感受不到?身体的?不适。
见此,常文吓了一跳,忙把陈文业叫了进来。
陈文业正要给他把脉,却听晏长裕忽然开口,问:“瑞王府昨日如?何??”
闻言,屋里常文等人皆都?变了脸色。
药味
晏长裕何等敏锐, 即便?常文极快恢复如常,他还?是察觉到了几人的异常。不知为甚,那一瞬间, 心头忽而涌上了一股不?安, 那张和离书又一次从他眼前晃过。
他抿紧了唇, 神色冷然:“把瑞王府昨日发生的所有事都一五一十的告诉孤。”
因着虞晋职位与性子的关系, 瑞王府的守卫不?比皇宫差, 想要安排人进去不是易事。但?自从知?道?元朝与虞晋还只是表面夫妻后,晏长裕便?派了人去。
虽无法对瑞王府了如指掌, 但?大部分事情都能查到。
晏长裕不?放心其他人,此事,自然?便?由顾决负责。昨日虞晋回来,晏长裕当然?不?会置之不?理。
所以他才暂时?压下那些烦乱的思绪, 清醒之后,首先问的便?是瑞王府。
“顾决, 说。”
见几人面露难色,晏长裕神色越冷。他看上去似乎与往日无甚不?同,依旧那般平静镇定?,但?无人知?道?, 此刻,他的手握得有多么紧, 心头又有多么紧张。
能让顾决等人色变, 足以说明,瑞王府发生的事或许……与他的想法背道?而驰。
顾决深吸口气, 先是如之前一般先汇报了一些日常之事。直到说到最后, 他顿了顿,还?是只能硬着头皮道?:“……据说, 昨夜王府主?院叫了三次水。”
他说得还?算委婉,但?在场的都是聪明人,又是男人,只瞬间便?明白了他这句话背后隐藏的意?思。
王府主?院自然?是王爷与王妃的起居所。
自元朝与虞晋成婚后,两人并未如寻常高门世?家的夫妻那般分院居住,而是一同居住在主?院。
什么情况下,一对?夫妻需要一夜要叫三次水?
那一刻,仿佛是有一记重锤重重捶打在了头上,有那么一瞬间,晏长裕只觉眼前阵阵发黑,似乎失去了所有思考的能力。
脑海中一片空白。
他像是一尊石像一般僵坐在那里,许久,都未曾有半分反应。
仿佛瞬间从天堂坠入地狱,入目所及唯有深沉的黑暗,又像是陷入了千年冰窟之中,一瞬间,身体失去了所有的温度,只有一片僵冷。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他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又问:“你方?才说什么?”
坐在床上的青年微微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顾决。他的声音极其沙哑,甚是刺耳,早已失了平常的清越。
不?仅如此,此刻,他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白得吓人。
但?他的神色又很是平静,甚至是冷然?。
顾决心头一紧,咬了咬牙,声音僵硬:“回殿下,属下说,昨夜瑞王府主?院叫了三次水。”
殿下乃是习武之人,本就耳力极佳,他们又离得这般近,怎么可能听不?清?之所以要他再?回答一次,想来无非是不?愿接受这个事实罢了。
如今,他们已经?再?不?会质疑殿下对?郡主?的感?情了。经?过这些日子,他们这些心腹,又有谁不?清楚,郡主?早已成了殿下的心尖人?
心爱的女子与他人行了敦伦,试问世?间哪个男人能够坦然?接受?
便?是普通百姓都不?能,何况是本就孤傲尊贵的殿下?若此前没有得到希望便?罢,如今日这般得到了希望又彻底失望,该有多么难过绝望?
顾决等人都不?敢深想。
一时?间,屋里静得吓人。
无人发出声响,便?是呼吸声也降到了最低。
这一刻,屋中所有人都感?到了一阵沉重的压抑和难受。他们都是殿下的心腹,面对?这般情况,如何不?担心?
晏长裕只依旧面无表情地坐在床上。
他垂着眸,谁也看不?清他眼中的思绪,自也猜不?透他此刻的心思。
“……殿下?”
最后,还?是常文忍不?住先开了口,“您刚醒,身体还?未好,老奴让人把药端上来吧?或者,您可要先吃点东西,再?喝药?”@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晏长裕没有回答。
只是常文的声音还?是起了一点作用,他终于又朝他们看了过去,却只是说了三个字:“孤不?信。”
没头没尾,但?屋里的人都瞬间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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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心中都是咯噔一下。
若是殿下发泄出来了还?好,最怕的便?是这般反应——看似平静,但?若真的平静,又岂会伤到己身?
思及之前殿下几次吐血昏迷,几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尤其是陈文业,更是紧张地盯着晏长裕,小心翼翼地说:“殿下,不?如先让属下为您把脉吧?先养好身体,才能处理其他事情。”
晏长裕淡淡看了他一眼,须臾,点了头。
见此,陈文业心中长舒一口气,大喜,忙上前为晏长裕搭脉。只是手指刚搭上去,便?听晏长裕忽然?说:“叫了水,不?代表便?是发生了那些事。继续盯着,往后,孤不?想再?听到这种似是而非的话。凡事都要讲证据。”
陈文业诊脉的手指都颤了一下。
更别说被晏长裕冷冷看着的顾决,心头更是蒙上了浓浓的阴云。不?错,凡事都要讲证据,但?这种房中事,他们能拿出什么证据?
他们又不?可能真的守在屋顶围观。
只是看着男人那毫无血色的面庞,顾决心中一叹,到底还?是躬身应了一句:“属下遵命。”
想来殿下并不?是不?明白,只是不?想明白罢了。
身为属下,只能按照命令行事。
既然?殿下要证据,那他们,便?必须拿出证据。
只不?过,事实便?是事实,再?逃避也没有用。当前的形势,也不?允许他们有丝毫的逃避。
*
“王爷,按照您的吩咐,消息传过去了。”瑞王府,书房,刘长辛一一汇报,“我们没有打草惊蛇,东宫的人应暂时?没有发现我们察觉到了他们的行迹。”
瑞王府与其他宗亲王府不?同。
整座瑞王府就像是军营,不?仅守卫森严,还?极其谨慎小心。这些年来,有不?少势力派了探子来,但?这一切,都没有瞒过虞晋。
此次,东宫的人自然?也没有。
闻言,虞晋脸上并无什么喜色,甚至还?微微凝眉,摇头说:“不?一定?。晏长裕不?同常人。”
所以不?到最后,谁也不?知?,谁是螳螂,谁又是黄雀。
“先按兵不?动,看看东宫到底是什么意?思。”虞晋沉思片刻说,“还?有,多派些人跟着王妃。护国寺之事,本王不?想再?听到第二次。”
他指的是上一次元朝在村庄遭遇的刺杀。
因着不?想让他担心,而且元朝认为之所以会有人刺杀,还?是因为晏长裕。只要她远离晏长裕,与他彻底撇清关系,自然?不?会再?遭遇这些事,所以元朝便?没有把此事告诉虞晋。
不?过她也不?是什么措施都没有做,此后,她特意?又加强了身边的防卫。如今,她的身周不?说犹如铁桶般坚固,至少再?遇到刺杀这种事,他们不?会那般被动。
但?她不?说,不?代表虞晋不?会知?道?这些事。
“说起来,东宫也安排了暗卫在王妃身边。”提起此事,刘长辛面色有些不?好,“太子这是何意??郡主?都已经?嫁进了王府,与太子早已解除了婚约,太子这番举动,实在是欺人太甚!”
最重要的是,东宫根本毫无掩饰。他们派去王妃身边的暗卫皆是精英中的精英,若非故意?泄露踪迹,又岂会轻易被察觉?
闻言,虞晋脸色也彻底沉了下去。同为男人,他当然?清楚晏长裕的意?思。
若知?知?没有嫁给他,他或许还?能忍受,然?如今,虞晋却是再?也忍不?下去。想来世?间,没有哪个男人能忍受自己的妻子被人这般光明正大的觊觎。
这是对?他的羞辱,亦是挑衅。
……况且,知?知?曾经?那般喜欢太子。
即便?如今他们已经?成为了真正的夫妻,虞晋心中的不?安依然?没有完全散去。他眸光微沉,沉默半晌,沉声道?:“那便?把那些人赶走。本王的妻子,不?需要其他男人去护。”
听到这话,刘长辛终于露出了笑,大声应了一声是,笑着说:“王爷早该如此了。您才是郡主?的丈夫,是郡主?心仪之人,但?凭太子地位尊贵又如何?难道?他还?能强抢不?成!”
闻言,虞晋眸色暗了暗,声音微冷:“这些事都不?要让王妃知?道?。”
“属下明白,请王爷放心,属下定?不?会给东宫的人任何机会!”刘长辛抱拳,面色肃然?。
不?过,刘长辛倒是并未把此事看得太严重。以他对?太子的了解,他并不?觉得太子会为了女人放弃权位。
王妃不?仅是瑞王府的女主?人,还?是卫家女,除非太子不?想要皇位了,否则,是绝不?可能真的强抢臣妻。
他之所以特意?提出此事,主?要是因为东宫此番行为实在是踩在了瑞王府的脸面上。若此次他们退了,那么在外人眼中,必会落下一个瑞王妃软弱可欺的形象。
若是如此,那对?王爷的前程太不?利了。
何况,不?久后,王爷便?要掌军出兵,所以便?更不?能退了!
两人又讨论?了一会儿,外面便?传来了叩门声。
“王爷,天晚了,王妃请您回去用晚膳了。”外间,飞云的声音响起。
虞晋与刘长辛这才停了下来。
“好,本王即刻就来。”虞晋回了一声,又嘱咐了刘长辛几句,没有停留,便?出了书房,向主?院而去。
到时?,晚膳已经?端上来了。
看到他来了,元朝立刻向笑着招手:“师兄,快来,我都饿了!”
对?上她灿烂的笑容,虞晋也下意?识勾起了唇角,步伐本能加快,几步便?到了元朝身边。不?等他开口,元朝已经?拉着他在身边坐下了。
这其实不?合规矩,不?过在场无人指出这个问题。
虞晋反握住了掌心里的那只小手。
“你好不?容易回来,我特意?让厨房做了很多你喜欢的菜,来,快尝尝,看看味道?怎么样。”元朝指着一桌的菜,仰着头看他,一副求夸奖的模样,“我对?你好吧?”
虞晋根本没心思看桌上有什么菜,他所有的心神都被面前的姑娘吸走了,只凭借本能地点头:“很好。我很喜欢。”
说话间,他越发握紧了那只手。
明明该用膳了,但?他舍不?得放开。倘若可以,他多想这般握一辈子。
“知?知?,你喜欢我吗?”虞晋忽然?又问了一次这个问题。即便?元朝曾给过他答案,但?是他心中还?是不?安。
反而因为得到了,越发不?敢放松,所以迫切的想要得到更多的保证。
晏长裕的行为,到底还?是让他无法放心。
元朝感?觉到了那股力道?,不?知?为甚,脸庞莫名红了红。明明做了更亲密的事,然?此刻,只牵着手,却让她心跳如鼓。
尤其是男人的目光,更像是一簇火,烫得厉害。
“怎么又问这个问题?”元朝被虞晋看得心尖颤了颤,只觉脸上越来越热,“我说过了,我……当然?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
得到想要的回答,虞晋不?由笑了起来。
他本就生得好,这般发自内心的笑,便?越发好看,直让人不?舍得移开眼睛。
“……看我作甚,快看菜!”元朝轻咳一声,猛地抽出自己的手,连忙拿起筷子,不?敢再?看那张俊颜,只把目光落在桌子上,“快吃,一会儿都冷了。”
“……嗯。”
虞晋掌心一空,心头有些失落。沉默片刻,他才应了一声,也拿起筷子开始进食。
不?知?何时?,周围伺候的下人都退了下去,厅中只有他们夫妻两人。两人沉默地用了一会儿餐。
明明只他们两人,但?似乎又很热,热到让人脸红心跳。
元朝吸了口气,私以为自己这番表现太不?争气了。他们都成婚了,而且还?圆了房,还?害羞作甚?
太没出息了!
思及此,她吃了几口饭,决定?重新?振作起来。正好元朝想起了一件事,眼珠子转了转,忽然?问:“师兄,你身上怎么有药味?”
那股子药味不?是很浓,但?元朝对?味道?比较敏感?,昨夜便?察觉了。
而且这股药味还?隐隐有些熟悉,倘若她没有记错,曾经?似乎在晏长裕的身上也闻到过。
所以这让元朝有些在意?。
只是昨夜光顾着其他事,而且也没在虞晋身上发现伤口,所以倒是忘了问这事。
闻言,虞晋执着筷子的手却是微微一顿,刚夹起了菜落了下去。
*
是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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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这是瑞王府派人去采购的药。”顾决躬身道?,“这是属下查到的药方?。”
说着,他已经?把药方?呈了上去。
因着刚得到方?子就被唤了来,所以顾决还?未来得及查清这些药的用途。
晏长裕接过那张药方?,扫了一眼。他虽然?懂一些医理,但?并不?算精通,认出了一部分药材,却认不?得全部。
“传陈文业。”
须臾,他淡声道?。
常文应了一声是,立刻退了下去通传。
很快,陈文业便?来了。
晏长裕直接把药方?给了他,问:“这些药作用是何?”
到底是专业的大夫,陈文业只扫了一眼,便?认了出来,有些迟疑地说:“回殿下,若属下没有看错,这是一张避子药方?。”
瑞王府为何要用到避子药?
那一刻,所有的自欺欺人都轰然?倒塌。与之而来的除了崩塌,还?有滔天的愤怒。
虞晋怎敢?
怎敢给她用避子药!
闻言,晏长裕倏然?抬眸,目光冷然?到了极点。那一瞬,他甚至顾不?上伤心或者其他什么,只愤怒于虞晋竟敢这般做。
……倘若她知?道?了,又该有多难过?
“避子药方??”顾决也愣了愣,脱口而出,“瑞王不?是喜欢郡主?么?用这种药,难道?不?想郡主?怀孕?”
况且,但?凡是避子药,便?没有完全无害,再?如何都会对?身体有所损伤。
正是如此,顾决才这般惊讶。
难道?瑞王对?郡主?的重视和在意?都是装出来的?否则,怎会给郡主?用避子药?!
陈文业却摇了头说:“非也,这药是用在男子身上的。”
晏长裕骤然?站起身。
前世
“避子药?”
瑞王府里, 从虞晋嘴里得到答案的元朝怔住了,忍不?住又问了一次,“师兄, 你?说你?用的?是避子药?”
“对, 是避子药。”虞晋眸中有愧色, 见元朝脸色有些难看, 他心中一急, 慌忙拉住她?的?手?说,“抱歉知知, 我不是故意瞒着你。”
他没想过这事要一直瞒着元朝,只是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说,却不?想?元朝竟这般敏锐。
元朝没有说话,只是之前挂在脸上的笑容完全散去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方才?温馨和谐的?气氛也没了, 气氛微微有些凝滞。
“你?年?纪还小,我问过大夫, 若这般年?纪有了身子,对你?对孩子都不?好。”见元朝一直沉默,虞晋压下?心里的?不?安,极力镇定下?来?, 温声解释,“况且……”
“况且你?即将出?征, 此去生死难料, 所以你?不?想?拖累我是么?”不?等虞晋说完,元朝抢在前面说了出?来?。
她?面上没了笑, 就这般直直地看着虞晋, “师兄,你?是这般想?的?对吗?”
虞晋张了张嘴, 对上元朝清澈的?眼睛,终是点了头,哑声说:“……你?还这般年?轻,未来?还很长。”
倘若他真的?死在了战场,没有孩子牵绊,他的?知知自然还能有更好的?未来?。
她?是卫家女?,是圣上亲封的?元朝郡主,尊贵不?凡,本就该拥有光明美好的?前程和未来?。
屋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元朝抽出?了自己的?手?,再次开口?:“我理解你?的?想?法,但你?为何不?与我商量?若我没有闻到你?身上的?药味,若我今日没有主动问你?,你?又要瞒我多久?”
她?扯了扯唇角,想?要笑一笑,此刻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虞晋沉默了。
半晌,都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在做这个决定之前,他确实没有想?过要与元朝商量,而是自行就下?了决定。
“师兄,我不?喜欢这样。”元朝看着他的?脸色,立时明了,她?垂着头,有些失落,“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我们如今是夫妻,你?想?我好,我也想?你?好啊。”
她?其实是个很阳光开朗的?性子,大多数时候都是开开心心的?模样,少有这般伤心失落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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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晋的?心顿时像被针扎了一下?。
“知知,对不?起?……”
“师兄,你?不?用向?我道歉。”元朝出?声打断了他的?话。她?抬头,目光直直地看着面前的?男人,自然看到了他的?愧疚和自责,心头越发不?好受。
虞晋其实没有错。
若硬说有错,只能说,他对她?太好。他做这一切的?前提,是在保护她?。
可正因此,元朝才?觉得难受。
她?想?到自己在府里突然得到兄长的?死讯,想?到自己的?无力,想?到了很多她?无法插手?的?事情,在所有人心中,她?都是被保护的?角色,所以他们理所当然地瞒着她?,只想?她?快乐健康的?成长。
元朝理解,但经过了上一世,她?却不?想?再继续走这样的?路。
她?再也不?想?糊里糊涂的?过一生,不?想?到死都带着满腔疑问。谁都没有错,只是错在她?与他们之间力量悬殊,错在她?太弱。
“我知道你?这样做是在为我好,我明白的?。”元朝吸了口?气,努力调整自己的?心情,“我不?怪你?,我只是希望以后有什么事,你?可以告诉我。我知道我不?聪明,我可能无法帮忙,但至少我能与你?一起?分担那些压力。夫妻一体,难道不?应该同甘共苦么?”
她?想?笑一下?,却实在是笑不?出?来?,反倒是眼眶酸胀难受,有什么东西想?要从里面冲出?来?。
元朝连忙仰头,逼退了那股泪意?,轻声说:“师兄,我是卫家女?,我没有那么脆弱不?堪。”
先是娘亲,再是祖母,后又是大哥二哥……她?已经送走了那么多深爱的?家人。在选择嫁给虞晋时,元朝便清楚自己未来?可能会遇到的?事。
她?这一生都是武将的?家眷,从她?还未懂事时,便已经明白了,作为将门女?会面对怎样的?未来?。
倘若幸运,她?自然能与虞晋相守一生。若是不?幸,她?虽伤心,却也能坦然接受。
“我只是不?想?,若真有那一日,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结果的?人。”
虞晋的?心蓦然一疼。
心头酸涩难耐,他忍不?住用力把眼前的?妻子紧紧拥进了怀里。
这一次,元朝没有拒绝他。
虞晋也没再说那些道歉的?话。
他已经明白,这一刻,他的?妻子要得不?是他的?道歉,而是承诺。
“是师兄不?好,往后再不?会如此了。有什么事,我都与你?商量。”虞晋郑重?地亲了亲怀里姑娘的?额头,轻声道,“我们知知很厉害很聪明的?。”
是啊,她?是卫家女?,只是因为性别,所以无法上战场,但其实,论心性,她?并不?比卫家的?男儿差。
也不?比他差。
是他轻看了他从小护大的?姑娘。
反倒是元朝被他这般直白的?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她?虽然脸皮厚,但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
“我……我哪有很聪明?”元朝轻咳一声,方才?的?伤怀失落散得一干二净,“别妄想?用甜言蜜语哄我哦,我才?不?吃这一套!”
嘴上说着不?吃,但她?不?知道,她?的?唇角都已经不?自觉瞧了起?来?。眉眼弯弯,明显是一副被哄得很开心的?模样。
虞晋眼里闪过一抹笑,心头发软,情不?自禁地垂首,在那诱人的?红唇上吻了吻,轻笑:“我们知知一直都很聪明。若非聪明,又怎会发现我的?隐瞒?我还以为我瞒得很好呢。”
元朝脸红了。
“你?、你?注意?点形象!”她?一把推开男人,微红着脸推开,满是不?赞同地说,“这可不?是在卧房,怎么能……这般孟浪轻浮!你?可别忘了,你?是大周的?王爷,是将军,一点威严也没有,像什么样子!”
如果她?的?眼珠子不?乱转,视线不?漂移,这话还算有些威慑力。可惜这软绵绵的?样子,不?说威慑力了,倒是像在撒娇,让人瞧着,只想?要把她?抱进怀里护着疼着哄着。
当然,若此刻他当真这般做了,那他的?小姑娘就该得炸毛了。
虞晋忍着笑,轻咳一声,也一本正经地回:“夫人说的?是,是为夫太不?庄重?了。为夫会引以为戒。”
为夫一词,实在太过亲密了一点,元朝心跳如雷,唇角的?弧度却是越来?越大。
“行吧,这次本王妃便原谅你?了。若是再犯,惩罚加倍!”元朝微眯着眼,轻哼一声,“我可没开玩笑,若有下?次,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虞晋郑重?点头:“夫人教训的?是,为夫定然谨记在心,绝不?敢忘。”话音未落,他已经又拉住了妻子的?手?,粗糙的?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她?的?掌心,明明是很平常简单的?动作,但在朦胧的?夜间,仿佛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暧昧。
“夫人,夜深了,我们是否该就寝了?”他微微倾身,附在她?的?耳边。
分明在昨夜前,这人还动不?动就不?自在,处处表现得像个君子,不?过短短一日,却是面目全非了。
元朝微微睁大了眼睛,感受到身体的?疲惫,几乎是惊恐地后退了好几步,脱口?而出?:“不?要,我们今晚分床睡!”
话一出?口?,她?自个儿却先红了脸,在心里暗骂自己没出?息。输人不?输阵,便是在这种事上她?也不?能输了士气。
不?等虞晋开口?,她?便立刻解释:“我的?意?思?是,你?不?是不?想?让我怀孕么?既如此,那便分床睡,这样岂非更安全?避子药总归是药,是药三分毒,还是少用为好。”
结果虞晋面色如常回:“知知不?用担心,这避子药是我请孙院正开的?,并不?会影响什么。况且,服用一次药后,药效至少能持续一个月。”
一个月……
对上男人含笑的?双眸,元朝心里就是一咯噔。
“时辰不?早了,我们安置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虞晋笑着上前,又牵住了她?的?手?。这一次,他微微用了几分力气,元朝自然挣不?开。
两人牵着手?,一路回了卧房。
坐在床上,见男人开始一件件脱衣裳,元朝吞了吞口?水,终于忍不?住说:“不?如咱们还是要个孩子吧。我年?纪也不?算小了,而且我身体好,只要小心一点,肯定没问题的?。”
总之,她?绝不?能露怯。
虞晋看了她?一眼,停下?手?中的?动作,坐到她?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说:“知知,我不?想?你?出?事,哪怕只有很低的?可能,我也不?想?冒险。”
元朝向?来?吃软不?吃硬,况且说这话的?还是虞晋,她?怎么拒绝得了?再说,其实她?现在也不?是很想?要小孩儿。
生孩子可痛了!
元朝能怎么办?自然只能点头了。
“那我们就寝吧。”虞晋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指,清越的?声音很是温柔,“需要我为你?换衣吗?”
“……不?用,我自己来?!”
元朝果断拒绝。
经过了昨夜,她?已经无法在这种事相信她?的?好师兄了。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男人都是禽兽,元朝这才?颤巍巍地脱衣裳。
其实只要她?说一句不?想?,师兄定然不?会动她?。但元朝不?想?在这事上失了面子,明明她?才?是经验更丰富的?那位,怎能害怕呢?
多丢人啊!
因着两人成了婚,是以,如这种时候,袭月等人都自觉避退,元朝便只能亲自做这些事了。
虞晋就安静地坐在一旁,唇角含着细微的?笑,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其实他的?眼神算不?上放肆,甚至称得上是无害。但想?到昨夜的?事,元朝可不?信真的?无害。
元朝动作很忙。
虞晋没有催促。
可惜再慢,身上的?衣裳也是有数的?。没一会儿,元朝身上便只剩下?了一件里衣。
“我吹灯了?”
男人轻声问。
元朝嗯了一声,姿态有些僵硬地躺到了床上。
因着虞晋要早起?上朝,所以一直都是他睡在外面。灯熄灭,屋子里顿时暗了下?来?,唯有窗外射进的?一点月光为屋里增了一丝隐约的?光芒。
身侧一重?。
是虞晋也躺了下?来?。
元朝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明明昨夜什么都做过了,昨夜不?紧张,偏偏今夜倒是紧张起?来?了。正这时,手?被一只大手?轻轻握住。
“睡吧。”
耳边传来?了男人低哑的?声音。
元朝惊讶,忍不?住偏头,正好对上了男人也跟着看过来?的?目光。微弱的?光芒下?,那张隽秀的?面庞也变得有些模糊。
她?看见他笑了笑。
“师兄,你?……不?做么?”她?没忍住问。问出?口?后,又是后悔,她?作甚要提醒?只不?过话已出?口?,已收不?回来?。
虞晋凑近她?,在唇角轻轻亲了一下?,轻笑一声,声音低柔:“傻姑娘,睡吧。”
元朝这才?明白,她?自以为掩饰得好,其实虞晋早就发现了。所以他方才?全都是在逗她?!
元朝觉得自己该生气,可不?知为甚,唇角却是情不?自禁勾起?。比起?生气,似乎开心更多一点。
她?身子一动,滚进了男人怀里,脸颊蹭了蹭,甜甜软软地说:“师兄,你?真是个好丈夫!我觉得,我比昨天更喜欢你?了!”
一边说,她?一边伸手?抱住虞晋的?腰,撒娇般的?在他怀里滚啊滚。
虞晋心口?一热,喉咙缩紧。
他几乎是用力地按住了怀中人的?背,把人紧紧禁锢在自己的?怀里,哑声开口?:“别乱动,再动,可就由不?得我了。”
元朝立时僵住了身体。
她?可不?是未经人事的?闺中少女?了,当然感受到了男人的?身体变化,一时间哪里还敢再动,只恨不?得滚得越远越好。
然而男人抱得很紧,她?想?远离,却是由不?得她?了。
“……睡吧。”
良久,她?才?听到上方传来?一道熟悉的?男音。那声音沙哑至极,像是在压抑什么。然他只这样抱着她?,并未做其他的?动作。
元朝下?意?识乖巧地闭上了眼睛。
幸而她?确实是困了。
闭上眼睛后,没多久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朦胧间,她?似乎听到了一声低低的?轻叹。
只不?过这一夜,元朝睡得沉,却不?算安稳。
许是因为避子药的?事,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回到了前世,梦到了晏长裕。
前世她?与晏长裕成婚后,两人并不?是一直待在京城。晏长裕常会出?外差,她?大部分时候会跟着一起?。
那是他们又一次外出?办差的?时候。
此去,是去南方。
这一路也走得不?安稳,不?仅时不?时遭遇袭击,更因路上行走艰难。那时南方闹了干旱,后又是蝗灾,虽然朝廷及时派发了赈灾粮,但百姓的?日子依旧艰难。
况且还有不?少贪官污吏中饱私囊,那些赈灾粮也不?知能有多少落到百姓手?中。
晏长裕之所以此次会去南方,便是为了赈灾一事。因着此去不?知会有多久,是以元朝此次才?跟着一起?。
运送赈灾粮的?大军在后,他们一行轻装简行在前。行至晚间,天上落了雨,他们赶不?到驿站,便只好先借住在附近的?村民家中。
虽然简陋,但出?门在外,也顾不?上这些。
元朝也不?是吃不?得苦的?人,自然不?会抱怨。
只不?过睡到半夜,却被尖叫声吵醒,原来?是这户人家的?女?主人要临盆。来?时,元朝便瞧见了女?主人的?样子。
肚子很大,人却又黄又瘦,看着便让人揪心。
尤其是走动间,更是骇人。
如今听着那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元朝的?心更是紧紧揪在了一起?,隐约有不?详纠缠在其中。
因着外面下?着暴雨,又是深夜,他们根本来?不?及请产婆。当然,以他们的?家境如今也请不?起?产婆。
这户人家中,除了男女?主人,便只剩下?他们的?三个孩子,皆是头大身子细,都还未长成。
遇到这般紧急情况,元朝一行自然不?可能置之不?理。
妇人生产,男人自是帮不?忙。
晏长裕派人连夜去请产婆和大夫,然这些都需要花时间。产妇不?可能独自在房里,必须有人进去帮忙。
此行,元朝没有带袭月,只带了飞云。但只凭飞云一人根本顾不?过来?,所以她?也跟着进了产房。
只一眼,便足以让人变色。
在此之前,元朝一直知道妇人生产不?易。但到底是怎么个不?易法,却不?清楚,直到此刻,她?才?明白有多么可怕。
昏暗破旧的?床榻上,产妇挺着高高的?肚子惨叫着,大量的?血顺着腿间流了出?来?。与之相对,产妇的?脸色却是惨白一片,骇人至极。
屋外,男主人与几个孩子在哭。
屋里产妇也在哭。
凄厉嘶哑的?哭声在这僵冷的?夜中,却显得尤为寂寥骇人。
但那一刻,元朝甚至顾不?上害怕,只能与飞云慌忙跑过去。可惜两人都从未有过这方面的?经验,哪怕他们再努力,最终也是徒劳。
产妇难产了。
哪怕产婆和大夫都赶来?了,还是没有救回来?。
妇人产下?了一个死婴。
之后,不?过几息,她?也跟着孩子一起?去了。死前,甚至连眼睛都没有闭上。
母子两人躺在破旧的?木床上,皆是面色青白,死灰一片。
那不?是元朝第一次见到死人,却是第一次直面真正的?死亡,而且还死得这般惨烈。这一夜过后,她?对怀孕生子生出?了浓浓的?恐惧,并且连续做了很久的?噩梦。
“晏长裕,我们不?要孩子了好不?好?”至今元朝还记得,她?从产房出?来?后,看见等在外面的?男人说的?第一句话,“生孩子太可怕了。”
她?还没有从那种恐惧中缓过神来?。
直到她?的?手?被一只温暖的?大手?握住,随即,冰凉的?身体落入了一个炽热的?怀抱。
是晏长裕抱住了她?。
他是个极其守规矩的?人,哪怕他们是夫妻,但在外,他也极少与她?有亲近的?行为。这一刻,他却当着外人的?面把她?拥进了怀里。
只是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轻声道:“太晚了,我送你?回去休息。”
不?可否认,那一瞬间,元朝心中是极其失望的?。她?其实明白,她?的?话不?切实际。晏长裕是太子,是未来?的?一国?之君,承担着为皇室开枝散叶的?重?任,又怎可能不?要孩子?
况且,他还是男人,又怎能体会妇人生子之苦?
元朝也不?是真的?想?要不?生孩子,只是那一刻,她?希望她?的?丈夫能安慰一下?她?,抚平她?心中的?恐惧。
即便是哄她?也好。
但很可惜,便是谎言也没有。
——是啊,堂堂太子,又岂会哄人?
他只是沉默地把她?打横抱了起?来?,送她?进了隔壁的?屋子,把她?放在了床上,对她?说:“休息吧,睡一觉便过去了。”
元朝累极了,确实睡了过去。只不?过睡得很不?安稳,只要闭着眼,那产妇死不?瞑目的?模样便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想?忘也忘不?掉,反而越发清晰。
一夜惊醒了好几次。
那一段时间浑浑噩噩,元朝因此瘦了不?少。只是当时他们是出?门办差,她?不?可能因为自己的?事耽误行程,也不?能影响晏长裕,所以她?主动提出?两人在外分开睡。
晏长裕应了。
这些记忆实在不?怎么美好,是以,元朝刻意?忘却。若不?是那避子药的?事,她?也以为自己已经淡忘了。
原来?,从始至终都未忘记,只是被她?刻意?压在了记忆的?深处。
此刻,她?惊醒了过来?。蓦然从床上坐起?,心神似乎还沉浸在那可怕的?梦中。
“知知,做噩梦了?”
直到旁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元朝才?如梦初醒。
她?偏头,对上了虞晋担忧的?目光,嗅到了那一丝从前世至今生熟悉的?药味。他轻轻拍着她?的?背,温柔的?安抚。
那轻柔的?抚慰,与那丝药味一般,也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熟悉。仿佛曾经也有这样一个人在她?陷入噩梦时,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着她?。
温柔地对她?说:“……别怕。”
元朝猛然闭了闭眼,甩了甩头,让自己不?许再深想?下?去。往事种种早已如烟散去,无论是真实还是幻觉,都已经过去了。
她?抓住虞晋的?手?,猛地扑进了他的?怀里。
争锋
“知知, 吓到了?”虞晋自然反抱住元朝,察觉到她的轻颤,便轻柔地揉了揉她的头?, 柔声安抚, “不怕, 只是梦而已。梦都是假的, 师兄在?这里, 我陪着你。”
元朝确实是被梦吓到了。
但她又清楚,那不是梦, 而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事。只不过这些话不能对虞晋说,她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把头深深埋进了男人的怀里,声音闷闷地说:“师兄, 你别离开我。”
“我们要一辈子在?一起,永远也?不分开。”她紧紧抱着男人的腰, 感受着另一人的体温,只有这样,心里的不安才能得到安抚。
虞晋放在?她背后的手微微一顿,须臾, 温声回:“放心,我在?这里, 我不走。”
元朝抽了抽鼻子, 用力嗯了一声,却没有直起身子, 依旧赖在?虞晋的怀里不愿意起来。
她其实也?不是多么害怕, 那件事?毕竟已经过去许久了。起初,因亲眼目睹了产妇惨死, 确实给?她留下?了很重的心理阴影。
但元朝天生心大,她不喜欢记着那些难过或者不好的事?,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她其实早就调节好了。
虽然想起时还?是有些害怕,但那丝害怕已经影响不到她什么了。
上一世,直到她死,她都没有怀过孩子。
起初头?两年?,元朝并不着急。但等?到晏长裕登基,她依旧迟迟没有传来喜讯,便渐渐有些急了。
况且那时朝堂后宫都极为关注此事?,虽然那些人不敢在?明面上说,但私底下?的议论并不少。
尤其当晏长裕宣布废除选秀后,议论便更多了。
……有不少人都说她不能生,元朝是知道的,甚至曾经无意中亲耳听?见?过。她自己也?有些焦急担心,不仅宣了太医,还?在?民?间寻了不少名医检查。
结果她的身体自然是没问?题的。
晏长裕也?没有问?题。
那为何迟迟怀不上?
之?前元朝不知,如今才明了其中原因。
原来不是他们不能生,而是因为……晏长裕用了避子药。
他为何要给?自己用避子药?
若要避子,通常都是女子用药,极少有男子用在?自己身上。耳边忽然响起了昨夜虞晋对她说的话。
“女子体弱,这些药难免有遗症,最好不要用这种药。我是男子,又是你的丈夫,暂时不要孩子也?是因为我,自然该由?我来承担。”虞晋笑着对她说,“你不用担心,这药副作用很小,不会对我的身体有多少影响。”
这是虞晋的理由?,那晏长裕呢?
元朝又用力摇了摇头?,不要自己继续再想。她告诉自己,无论晏长裕是为了什么目的用避子药,都已经与她无关了。
他们的缘分早在?前世便尽了。
所以他为何要给?自己用避子药,于她而言,已经不重要了。她只想过好当下?,过好今生。
“师兄,待你这次平了海寇回来,我们就要一个孩子吧。”良久,元朝眸光暗了暗,闷声说,“你不用担心我,有那么多太医在?,肯定不会有事?的。我想要一个与你的孩子。”
说话间,她直起身子,抬头?直视虞晋,很是认真?地说:“你已经做了一次决定,下?一次,便该让我来决定了。”
虞晋垂首,看见?了怀里姑娘无比认真?的眉眼。
半晌,他轻叹一声,终是应了一声:“好。”
他又如何不想要一个与他和知知血脉相连的孩子?无论男女,只要是他们的孩子,他必然视若珍宝。
得到了想要的回答,元朝这才笑了。
她伸手搂住了虞晋的脖子,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压下?那些早就不该存在?的思绪,笑着道:“那以后若我们有了孩子,你会不会更爱孩子,就不爱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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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有把爱不爱挂在?嘴上的姑娘,害不害臊?”虞晋笑了,曲起手指在?她额头?轻轻弹了弹,“行了,时辰还?早,再睡一会儿吧。”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元朝才不会让他蒙混过关,“快说,你会更爱谁?”
虽然已经成了夫妻,但在?某些事?上,虞晋也?是第一次。他本?就是内敛的性子,情之?所至时,自然能说出那些夫妻情话。
但寻常时候,到底会有些不自在?。
虞晋自然也?是。
他轻咳一声,本?想转移话题,然偏偏他心爱的姑娘在?这种时候最是敏锐,哪里容得他逃避?
对上那双堪称虎视眈眈的眼睛,虞晋微微别开视线,到底还?是干巴巴的回了一句:“……自然是你。”
元朝终于满意了,见?他面色微红,大发慈悲地放了他。
“算你过关了。”话音未落,她就抬头?,在?虞晋的脸上重重亲了一下?,笑意盈盈,“这是奖励。”
“我继续睡了。”
说完,元朝就松开了手,当真?躺了回去,闭上眼又睡了过去。
倒是被留下?的虞晋深深吸了口气,直到平息了身体陡然生起的热潮,他这才重新躺了回去。
只不过却是再也?睡不着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幸而他今日要去上早朝,又干巴巴躺了一会儿,便小心翼翼地起床了。他以为元朝睡着了,动作很小心,悄无声息地下?了床,穿好衣裳出了房间。
待到房门重新被关上,元朝却是睁开了眼睛。
没了另一个人的存在?,这间屋子的温度似乎下?降的特别快。便如身旁的床铺,不过半刻钟,便没了一点余温。
元朝睁着眼睛,眼中一片清明。
她其实还?有些困,但又不想睡了——她不想再梦到前世了。可她怕睡着后,又做梦,如此,不如不睡了。
好在?也?没这样干躺多久,天便亮了。
元朝索性起了床。
袭月和飞云进来伺候。梳洗时,元朝忽然想起一事?:“对了,平安符还?未给?师兄!”还?有她亲手绣的鸳鸯香囊,因着避子药的事?,竟都忘了。
“郡主不用着急,反正?王爷应该能在?府中待几日,待他上朝回来,您便能给?他了。”说到这,袭月忍不住笑,“等?收到您亲手绣的香囊和亲自求来的平安符,王爷定然会很欢喜。”
一旁,飞云也?说:“但凡是郡主送的东西,王爷从来都很珍惜。便如上次郡主送的青松香囊,王爷可一直戴在?现在?,可宝贝了!”
“那当然了,那可是心爱的姑娘送的礼物,怎能不珍惜?”袭月笑道,“依我看,若郡主不给?换,王爷估摸要把那香囊带一辈子呢!”
“行了行了,你们两个丫头?胆子是越发打了,连主子都敢编排了?”元朝轻哼一声,不过经两人这样笑闹几句,因噩梦有些低落的心情倒是好了不少,“我瞧着,不如早点把你们嫁出去,也?找个如意郎君如何?”
袭月和飞云一起摇头?,齐声说:“不要,郡主,我们不想嫁人,就想伺候您一辈子!”
“我又不是那等?恶主,哪里会让你们伺候一辈子?”元朝摇摇头?,见?两人急着要说话,便道,“反正?我话放在?这儿了,你们若遇到了心仪的人,便来告诉我,我给?你们作主。”
袭月与飞云是陪着她一起长大的,三人名义是主仆,但在?元朝的心里,她们早已是她认同的家人。
上一世,她死得太突然,来不及安排这些事?,这一世,绝不会再犯这种错误了。
“无论你们往后嫁不嫁人,都是我镇国公府的人,是我卫元朝的人。要嫁,我便给?你们配上嫁妆,风风光光的嫁出去。若不想嫁,我也?养你们一辈子。”
其实,她早已放了两人的身契,实际上,袭月与飞云都不是奴籍了。
“郡主……”袭月与飞云眼睛都红了。
“好了好了,哭什么?”元朝瞪眼,“咱们镇国公府的人流血不流泪,你们可不许哭!”
“嗯!”
闻言,袭月与飞云立刻把眼泪给?逼了回去,只不过眼睛还?是红红的,看着就可怜兮兮的。
元朝受不住这种煽情的气氛,便转移话题道:“对了,待会儿用了早膳,让人备车,我要去慈幼院一趟。许久没去,也?不知孩子们还?记不记得我。”
自从上次在?村庄遭遇刺杀后,元朝便极少出门了,更何况去慈幼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提起孩子的事?,元朝便有些想念慈幼院的孩子们了。
虽然成了婚,但虞晋并不限制她做这些事?,相反很支持。元朝之?前不出门,主要也?是因为情况不明。
虞晋又未回府,她不想多生枝节。
如今虞晋回来了,她便有些坐不住了。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此次出门,元朝特意让卫一多安排了些侍卫。她现在?可惜命得很。
卫一自然应了。
便是元朝不说,他也?会安排。
“郡主放心,属下?定会安排好,绝不会再出现上次的情况。”上次刺杀一事?,让卫一惊吓不已,自此对元朝的安危更加重视。
他不仅安排了更多更厉害的侍卫,还?特意加了几个女暗卫。
只有飞云一人,双拳难敌四?手,到底还?是太少了一些。
对此,元朝自然没有异议。
“那行,安排好,那便走吧。”元朝点了点头?,却见?卫一有些欲言又止,便问?,“还?有什么事??”
卫一顿了顿,到底还?是说:“回郡主,除了我们以及瑞王府的人,属下?还?发现了东宫的人。”
瑞王府的暗卫能察觉,卫一等?人自然也?能察觉。只是虞晋可以直接下?令把东宫的人赶走,碍于身份,卫一却不能这么做。
本?来此事?应早一些禀报,只不过卫一心有犹疑,所以才拖到了现在?。直到昨夜发现瑞王府的人赶走了东宫的人,他才决定把此事?告诉元朝。
“东宫的人?”
元朝怔了一下?。
卫一点头?:“没错,属下?发现东宫的人跟在?后方。不过他们似乎没有恶意,更像是……”
顿了片刻,他才说:“像是在?保护郡主。”
闻言,元朝抿紧了唇,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一时没有说话。
“不过,如今昨夜东宫的人已经被瑞王府的人赶走了。”见?元朝不语,卫一又补充了一句。
“既如此,那便不用在?意了。”须臾,元朝轻声开口,“往后,倘若东宫的人又来了,你也?不用犹豫,直接赶走便是。”
卫一自然应是。
“行了,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时辰不早了,我们出发吧。”元朝吸了口气,不再想这些烦心事?,率先抬步出了门。
见?此,袭月与飞云等?人立刻跟了上去。
*
宫中。
下?朝后,虞晋被洪文帝召了去。又谈了许久,直到又过了将近一个时辰,这才放了他出来。
不想,刚出殿门,便遇到了晏长裕。
“太子殿下?。”
虞晋向他行了半礼。
两人其实许久没有见?过,如今甫一照面,虞晋才发现这位据闻身体已经大好的太子殿下?又瘦了不少,脸色也?有些苍白。
他本?就生得清冷,如今瘦了一圈,轮廓眉眼越发分明,气势竟是更加凌厉。若说曾经是韬光养晦,此刻,便是锋芒毕露。
那股锋锐慑人的气势如排山倒海般汹涌而来。
竟是比洪文帝还?更具帝王之?气。
晏长裕没有回礼,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视线缓缓落在?了他的腰间——那已经微微有些泛着旧色的青色香囊上。
虞晋面色如常,任他打量。
若是普通人,或许会摄于他的身份和威势。虞晋却不会。莫说他本?就是郡王,又深受皇帝宠爱,便说这么多年?来他在?战场里风雨来去,见?了那么多血,又岂会被这份威势吓到?
“太子殿下?若是无事?,本?王便先行一步了。”说罢,他抬脚便要越过晏长裕,只是刚动了一步,身旁的人终于开口了。
“虞晋,”那眉如寒霜的太子竟直接唤了他的名字,而不是如往常客气的称呼他瑞王,“你当真?以为你是她的良人?”
虞晋倏然顿住脚步,冷然看去:“太子什么意思?”
两人都没有点名道姓,但都知对方的意思。
不等?晏长裕回答,虞晋已经冷冷出声:“太子殿下?还?是管好自己的事?为好,本?王的家事?,便不必你操心了。我是否是她的良人,又能否给?她幸福,与你无关。”
他本?意是不想提这事?。
因为每提一回,他便会想起知知曾经喜欢过面前的人。甚至为了晏长裕,解除过与他的婚约。
如今即便他们已经修成正?果,晏长裕依然是他心中威胁。甚至正?因为现在?太幸福,才让他越发想要守护这份来之?不易的幸福。
“本?王的妻子,本?王自会护着,不需太子操心。”虞晋冷冷道,“太子若能离得远些,也?不会让内子遇到刺杀。”
他们赶走了东宫的人,晏长裕自然不可能不知道。
然此刻,虞晋的话非但没有激怒晏长裕,甚至让他笑了出来。
“瑞王这是在?害怕孤吗?”他走近虞晋,面上带着轻淡的笑意,云淡风轻地说,“你怕孤抢回她?”
靠得近了,有些痕迹看得更清楚。
晏长裕的视线从虞晋的脖颈上一扫而过——那里隐隐有着不少红印和指甲的印记。
他也?是男人,又并非未经人事?,当然清楚这代表着什么。
牙印、香囊,叫了三次水,用了避子药……每一样都在?提醒他发生了什么,提醒着他,他又失去了什么。
俊美的太子面上笑着,却无人看到,他背在?身后的手早已紧紧握成了拳头?。极大的力道,让修剪得平整的指甲甚至刺进了掌心。
他其实没有表面上那般风轻云淡,反而很在?意,在?意到了极点。
心脏剧痛,一股熟悉的腥甜又涌上了喉间。
太疼了。
晏长裕笑着压下?了那股子腥甜,一字一顿的道:“虞晋,你在?怕孤,因为她喜欢孤。为了孤,她可以毫不犹豫的解除与你的婚约。”
只这一点,永远也?不会变。
她曾喜欢的是他。
虞晋面无表情地看向他。
摊牌
“直到现在, 太子殿下还这样认为?”虞晋面上没有半分怒色,甚至轻笑了一声,只不过那笑声似夹杂着丝讽刺, “本王不知, 殿下竟也会自欺欺人。”
自欺欺人四个字, 让晏长裕眸光微冷。
虞晋面不改色, 直接淡声道:“知知已是本王的妻子, 无论曾经如何,都已是过眼云烟。本王还有要务在身, 便?不与太子殿下做这些口舌之争了。”
两人身量差不多,然这?一刻,晏长裕却有一种被俯视的愤怒。
说完这?一句,虞晋只朝他微微点了点下巴, 便?大步朝前走了。正如他所说,他与元朝已成事?实, 往事?如何已然不重要,自然不屑于这?种口舌之争。
如今,他才是那个得偿所愿的赢家。
晏长裕站在原地,许久未动?。
半晌, 他伸手?用?力擦去了唇角溢出了的那一点鲜红。
*
这?头,虞晋快步出了宫, 却没有先回王府。方才他倒也不算是搪塞太子, 他确实有要务要处理。
洪文帝之间召他过去商谈,便?是为了不久后出征平海寇一事?。
战船和武器的改进出乎他们的意料, 检阅回来后, 洪文帝便?一直很高兴,几乎是迫不及待想要正儿八经的打一场。
所以不出意外, 最多五日,他便?又要离京了。
偏偏出征之前事?务更加繁杂,容不得半分差错,如此一来,即便?他想与妻子温存也没有时间与精力。
他们明明是新婚夫妻,结果却是聚少?离多,这?让虞晋心中?很愧疚。
他明白知知不会怪他,相?反,她会理解他,但这?不代表虞晋能够理所当然接受她的付出。
作为丈夫,无疑,他是非常失职的。
但皇命在身,责任在肩,万事?难两全?。他只能尽量快一些把公务处理完,争取能够多腾出一些时间陪一陪她。
是以,出宫之后,虞晋没有丝毫耽搁,先去了皇城军总部。此次出征,他会带一部分皇城军与他一起出发。
只不过这?一次需要在海上作战,所以对兵将的要求更高,首先,便?得熟悉水性。
时间紧张,他必须多做一点准备。即便?如今战船和武器有了极大的改进,他们也不能掉以轻心,甚至要越发谨慎小心。
……况且,他已成了婚,有了自己的家。家里有人在等?他,所以他必须要活着回来!
虞晋很忙,早朝之后估摸也要忙碌,元朝早有心理准备。正是因此,今日她才提出要去慈幼院。
经过数月发展,如今的慈幼院早已大变样了。
这?变样不仅是指面积更大,房屋修建得更好,孩子们的居住生活环境有了极大改善,还有孩子们的精神内心也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卫姐姐!”
“卫姐姐来了!”
元朝刚进慈幼院,便?有小孩儿眼尖的发现了她,登时惊喜的瞪大眼睛,兴奋的惊呼一声,像个小球似的朝她快速跑来。
此时恰好是孩子们的休息时间,大部分小孩儿都在院子里玩耍,听?到这?一声卫姐姐,孩子们都忙转头看?了过来。
见到元朝,都激动?了。有年纪小一些的,更是开心地跳了起来。
“卫姐姐,您终于来了,我们好想你啊!”
元朝忙蹲下身,接住朝她扑来的小姑娘。抱着孩子软乎乎的小身体,听?到甜软的撒娇声,整颗心都软了。
她来得次数不算多,但是这?些小孩子们几乎都记得她,并喜欢她,这?让元朝心脏涨的满满的,那是曾经从未有过的成就感。
小孩们的喜恶最是直接。
能得到孩子们的喜欢,这?说明之前她的努力没有白费。
慈幼院的变化?是显而易见的。尤其是这?些孩子们,第一次见时,大部分都是面黄肌瘦,个个都瘦巴巴的,像奄哒哒的豆芽菜。
如今再瞧,孩子们不仅胖了,长高了,最重要的是更有精神了。
曾经面对外人,尤其是那些光鲜亮丽的陌生人,孩子们都不敢上前。他们虽然小,但心里都明白,他们是没人要的孤儿,与街边的乞儿差不多,是不受欢迎的存在。
因此大部分孩子都很怯懦自卑。
“抱歉,是卫姐姐最近有些事?,所以才没有来。”她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又看?着向她围过来的孩子们,认真解释,“卫姐姐不是故意的。今天我陪你们玩好不好?”
“好!”
一听?这?话,孩子们都兴奋地叫了起来。
元朝也被?感染了,情不自禁跟着一起笑。她本就生得美,这?般真心的笑,眉眼越发明媚动?人。恰好阳光落下,映在她的身上,让她整个人都像是在发光一般,漂亮得不可思议。
“卫姐姐,您是仙女吗?您好漂亮啊!”
有小孩看?呆了。
“不不不,卫姐姐比仙女还要漂亮!”
“对!卫姐姐是我见过最最最最美的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就是元朝喜欢小孩子的原因了。
——他们永远不吝啬赞美,并比大人直白多了。
元朝被?夸得神清气爽,脸上的笑便?更灿烂了,看?着孩子们的眼神也更温柔了。她轻咳一声,故作谦虚道:“哪里有那么夸张?你们卫姐姐只是个普通人而已,就比常人稍微好看?了一点点,不足挂齿。”
“袭月,把点心和糖果带上来。孩子们正在长身体,玩了这?么久了,该饿了。”元朝唤了一声,笑着道,“先吃点点心糖果填填肚子,今天中?午,卫姐姐请你们吃好吃的。”
“好耶!”
“有点心糖果诶!”
“卫姐姐最好了,最喜欢卫姐姐了!”
之前率先朝元朝冲过来的小姑娘顿时像颗球似的滚进元朝怀里,在她怀里腻在腻去,甜言蜜语不要钱似的一句一句的往外说。
孩子们本就因为元朝的到来开心,见到还有那么多好吃的,自然更开心了!
慈幼院的条件虽然比以前好了,但是也不过普通水平。元朝一众虽然出了不少?钱,但需要用?钱的地方太多了。
况且,慈幼院又不仅京城这?一家。
她们既然是想好好做这?件事?,自然不可能只管京城这?一亩三分地。如此一来,资金就有些紧张了。
所以如今孩子们虽然能吃饱,但也很少?能吃到零食。除非是学习好或者表现好,才会得到一些零食作为奖励。
不过绕是如此,慈幼院的孩子们已经很满足了。
尤其是女孩子们,更是一个比一个懂事?。
像普通百姓家中?的小孩儿,偶尔还要调皮一下,但慈幼院的孩子们却从不会闹事?。反正在元朝眼中?,这?些小孩子们都是乖巧可爱的小宝贝。
与孩子们在一起的时光总是很美好的。
他们的欢声笑语治愈了元朝本有些阴郁的心情,都让她有些舍不得离开了。中?午时,元朝是留在慈幼院与孩子们一起吃的。
虽然因为她的到来,今日的饭食更好了一些,但也比不上府里的吃食。元朝是个嘴挑的,若是平常,倘若不合口味,她宁愿不吃。
但瞧着孩子们吃得香喷喷的模样,她的食欲也被?调动?了,竟觉得碗里那有些粗糙的饭食甚至比那些山珍海味还要强。
“红烧肉好好吃啊!”
坐在她旁边的小姑娘一脸满足。
她不过四五岁,小小一只,生得白白嫩嫩的,此时因为吃饭,脸上沾了一些油污。但不怎么显得邋遢,反而有些可爱。
“那明日还吃红烧肉。”
元朝拿出锦帕,弯腰,亲自给小姑娘擦了脸。只是几顿红烧肉而已,她还是供得起的。
她没有做过这?些事?,所以有些笨手?笨脚,但小姑娘很乖,仰着头,红着小脸任元朝施为。
元朝也做得很认真,虽然不顺手?,但她还是耐心的一点一点的把那些油污擦拭了干净。
“卫姐姐,您以后的小孩肯定很幸福。”
小姑娘眼巴巴的看?着她,非常羡慕又向往的感叹。
温暖的阳光从窗户上射进来,不仅照亮了整个屋子,也照亮了屋里的人。而在其中?,最耀眼的莫过于那年轻的美丽女子。
因着已经成婚,她的头发全?部盘起,挽成了漂亮精致的发髻。上面没带多少?发饰,只插了两支比较简单的金色步摇。
肤色暖白,明眸皓齿,胜似神女。
听?到小姑娘的感叹,她微微怔了怔,须臾,忽然垂首,在小姑娘的额头上落下了一个柔软的吻,温柔地说:“星星也会很幸福的。”
星星正是小姑娘的小名。
她垂下头的那一刻,少?了少?女时的调皮,却多了更多的温柔,犹如一幅美画,让人情不自禁地驻足。
窗外,晏长裕站在那里,目不转睛的看?着这?一幕。
心脏怦然直跳。
他本意只是想要看?一眼便?走,但当真看?到了她,却再也舍不得移步,忘记了自己的初衷。
“哇!”
感受着额头上的柔软,星星睁大了眼睛,被?这?一吻哄得快要快乐的升天了。
卫姐姐亲了她诶!
星星红了脸,开心之余又开始害羞。
“……卫姐姐,我已经长大了。”星星不敢再看?元朝,扭捏地转头,正好转向了窗户的位置,恰好看?到了站在窗外的晏长裕。
“咦,哪里有个大哥哥!”
星星惊呼出声。
元朝反射性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立时与晏长裕目光相?对,瞬间,她脸上的笑意就不自觉淡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直起了身子,眉心微蹙。
“那个大哥哥是谁啊?”这?时,其他孩子也注意到了站在窗外的晏长裕,都好奇的看?过去。
见此,元朝眉头皱的更紧。
“大家乖乖吃饭,饭菜冷了可就不好吃了。”
孩子们一听?,哪里还有心思关?注什么大哥哥,全?副心神都落在了自己的碗里。
窗外,晏长裕一直没有走,依旧安静地站在那里朝里面看?。元朝本来不想理,不过那人实在太扎眼了,慈幼院人多眼杂,未免引起麻烦,她想了想,终究还是沾了起来。
“卫姐姐,你要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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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朝摸摸她的头,温声说:“你乖乖吃饭,卫姐姐有点事?,先去处理一下。”说完,她这?才转身出了饭堂。
晏长裕的视线随着她而动?。
元朝感觉到了。
这?一刻,她确定这?尊贵的太子殿下是为她而来的。
但没有欣喜,元朝只觉得麻烦。
果然,待她出了饭堂,没走几步,晏长裕便?朝她走了过来。此时,已经有人注意到这?里了。
元朝不欲引人注意,也不想与他再有牵连。况且,她如今还成了婚,不仅要顾及自己的名声,还要顾及瑞王府的名声。
她看?了晏长裕一眼,直接抬步朝角落走去。
晏长裕跟了上来。
待到了无人的地方,元朝才停了下来。
“太子殿下怎会来此?”她回身,面色淡淡看?向面前的男人,“这?里庙小,可容不下您这?座大佛。若是出了事?,这?些孩子们可承担不起。”
“孤来找你。”
岂料,晏长裕这?一次竟如此直白。
这?与他平常的行事?风格截然不同。
元朝因他的出其不意愣了一瞬。
须臾,她面色冷了下来,声音冷淡:“太子殿下应还记得上次臣妇说过的话吧?”她提醒他在村庄遭遇刺杀时,两人曾说过的那些话。
她本以为以晏长裕的高傲,经过上次之后,不会纠缠。结果却是她猜错了。先是东宫派来跟着她的人,如今又是晏长裕本人亲自过来。
这?一切,似乎都昭示着他的目的。
他没有把她的话当真。
——当然,从前世到今生,他确实从未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还请太子殿下不要再……”
“卫知知,我们曾经做过五年夫妻。”不等?元朝说完,晏长裕忽然开口打断了她的话,“你记得的吧?”
说话间,他倏然朝她走近,步步逼近下,高大的身影几乎把她完全?笼罩。
元朝的声音戛然而止。
拒绝
晏长裕聪明至极, 况且,他若也?是重生归来,发现她的秘密, 也?不过是早晚之事?, 所以元朝并不怎么惊讶。
毕竟她今生与?前世的变化很?大, 便是她刻意隐瞒, 想必在晏长裕这等聪明人眼中也是漏洞百出。
是以, 元朝从未奢望过她重生的秘密能瞒多久。
她只是没想到,晏长裕竟然会这般直接的戳破。闻言, 元朝的第一反应是想要装作不知,但很?快,她又放弃了这个不现实的想法。
晏长裕既然?与?她摊牌,便说明他肯定有证明此事?的证据。所以逃避是没有用的, 既然?早晚都要面对,不如趁此机会?一次解决为好。
思及此, 元朝方有些波动?的心湖重新平静下来。
她目光平静地看向面前的男人,须臾,没有惊慌,甚至笑了一声, 堪称冷静地问:“什?么?时候发现的?”
她承认了。
相比元朝的淡然?,晏长裕却是心潮澎拜。与?元朝所想不通, 他虽心有猜测, 但并不敢确定,今日来, 也?不过是一时冲动?使然?。
然?而, 她竟然?直接承认了。
也?就是说,她与?他一样, 真?的有前世的记忆。晏长裕心神震动?,一时间,甚至有些难以克制。@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之前被勉强压下的万千情思,在瞬息间,激涌而来。
“卫知知,”他忍不住唤了一声她的名,喉间泛起?一阵阵汹涌的痒意,声音喑哑,“我们真?的做了五年夫妻。”
那些记忆都是真?实的。
他与?她之间的一切也?都是真?实的。
他们真?的是世间最亲密的夫妻。
五年,不是五日,不是五月,而是将近两千个日夜。他们同床共枕,相濡以沫,他们曾也?是被世人羡慕的恩爱夫妻。
听到这?话,元朝恍然?,想来晏长裕方才只是在试探她。不过已经无所谓了,既然?已选择摊牌,她自然?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是曾经,也?是前世,太子殿下还是莫要弄混了。”元朝面色淡淡,“今生我不是太子妃,也?不是皇后,而是瑞王妃。”
瑞王妃三个字,犹如一盆冰水,让晏长裕激动?的心冷却了下来。
他看着面前的女子,尤其是那双平静清澈却再无爱意的眼睛,方升起?的喜悦顿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冰凉和隐约的心慌。
“你是还在怪我纳了陆瑾为妃吗?”晏长裕勉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几乎是迫切地解释,“那件事?是我的错,没有与?你说清楚。但此事?我可?以解释,我对陆瑾绝无任何情意,之所以要立她为妃,是另有原因。”
然?元朝面上没有什?么?变化,依然?平淡的看着他。
见她无动?于衷,晏长裕以为是她不信,深吸口气,沉声道?:“我没有碰她,也?从未想过碰她。除你之外,我从未碰过任何女子。”
他说的都是事?实。
虽然?如今他还未彻底想起?,必须纳陆瑾为妃的原因,但晏长裕可?以确定,他从来没有想要碰除卫元朝之外的任何人。
“什?么?原因?”元朝抬眸看着他问。
见她总算开了口,给了他回应,晏长裕紧绷的心神微微一松,认真?回道?:“具体是何因由,我暂时还不知。”
说到这?,他顿了顿,又补充:“我不是不想告诉你,而是……我的记忆不全,如今连我自己也?不知其中缘由。”
他的语速有些快,似乎有些焦急紧张。
说话时,他的目光更是紧紧地锁定元朝,仿佛是在害怕她误解,又像是在期待她的回应。
他做事?向来一意孤行?,一旦下了决定,几乎无人能撼动?他的决心。有些事?,便是跟随他的门客幕僚也?不清楚具体原因。
当然?,晏长裕也?极少会?解释。
这?还是他第一次向人解释。声音有些干涩,看得出他做得很?生涩。
他们做了五年夫妻,一同度过了那么?多的日夜,元朝当然?清楚他的性子。曾经她无数次盼着他向她解释,甚至告诉自己,只要他的理由合理,她可?以理解他,甚至原谅他。
可?是她等了很?久,直到死,也?没有等到半句解释。
虽然?已经放下,但那件事?确实是元朝的心结。她一直不明白,晏长裕为何执意要把陆瑾接进宫?
她的骄傲曾让她无法坦然?接受自己的失败,所以她曾在心中找了很?多很?多的理由为晏长裕开脱。
直到她躺在冷宫的床上等死,那一刻,才不得不接受自己是个失败者的真?相。
接受自己的失败,真?的很?难。
何况还是输给一个自己看不上甚至厌恶的人。
虽然?很?多人都赞过陆瑾,但在那之前,元朝从不认为自己比她差。才女确实很?厉害,可?是她也?有自己的长处。
然?而晏长裕打碎了她的骄傲和自信。
那比她的爱情和婚姻失败更加残酷,即便她表现得不在意,但无人知,她其实开始怀疑自己。
——她是不是真?的比陆瑾差?
倘若不是,晏长裕为何要那般对她?这?样的自我怀疑持续了很?长时间,直到如今,元朝甚至偶尔也?会?有怀疑。
只是经历过一世,她成熟了很?多,也?变得更加强大,这?才慢慢调整过来。
如今,晏长裕却向她解释了。
那是她曾求了很?久也?难以触及的东西,结果,这?般轻易就送到了她的手?上。
开心吗?
并没有。
那一刻,比起?释然?和开心,心中首先生起?的反而是讽刺。
元朝忽然?笑了。
见她笑了,晏长裕却会?错了意,以为她接受了自己的道?歉和解释。她实在太久太久没有对他这?般笑过了。
平常便是笑,也?只是客气又疏离的笑。
那种笑,只让他觉得压抑和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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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知,”他情不自禁地朝她走近,唇角随她也?不由自主的缓缓翘起?,他甚至本能地放轻了声音,唯恐打破这?份美好。
只是心底压抑许久的情感在这?瞬间犹如泉涌,让他迫切地想要靠近她。
近一点,再近一点。
他渴望再次把她抱进自己的怀里,渴望她回到自己身边。
“我心悦你,前世今生,都只喜欢你。知知,”他又唤她的名,每唤一次,心跳就加快一分。晏长裕极力让自己镇定,想要平缓那过快的心跳,他不想在她面前太狼狈,“我们重新开始吧。一生一世一双人,我也?可?以做到。这?一世,绝不会?再伤你。”
他极少说这?般直白的情话,以至承诺。
君无戏言,言出必行?。
于晏长裕而言,承诺太重,所以他从不会?轻易承诺那些也?许不能做到的事?。上一世,他没有许出承诺,是因为他并不了解自己的感情。
所以他不想给卫元朝太多希望。
那时,他们已是夫妻,倘若食言,或许连相敬如宾也?做不到。既如此,不如不承诺。
其实在婚后的第二年,他已经逐渐发现卫元朝在他心中的不同。只不过,他太狂妄自大,非但不愿坦然?承认这?种感情,甚至逃避它。
有了软肋,意味着有了被攻击的弱点。
帝王本不应该有偏爱,何况至爱。
这?是他从小至大接受的教育。
与?江山相比,爱情似乎就没那么?起?眼了。那时,他甚至认为,这?种东西于他而言,可?有可?无,甚至有时候还是累赘。
况且,那时他与?她已经成了婚。
在他意识到自己的感情前,他已经拥有了她,如此一来,那点感情似乎就显得更不重要了。
以至于,他做出了最错误的决定。
幸而上天给了他弥补的机会?。
他承认前世的他错了,他会?努力的去纠正改变。另嫁他人又如何?与?虞晋圆了房又如何?
晏长裕告诉自己,既然?犯了错,那便得承担后果。卫元朝想要以此罚他,他便受着。
所以尽管嫉妒得快要发狂,他还是拼尽全力忍住了。
他想要的从不是一时的欢愉,而是一世重圆。
这?一刻,晏长裕心跳如鼓,竟是两世从未经历过的紧张,甚至是忐忑。
“晏长裕。”元朝看着面前的男人,听着那些前世求而不得的承诺,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
晏长裕看得几乎入了神。
并不是单纯因为她绝色无双的美貌,更是因为,她是卫元朝。
她唤了他的名字,而不是疏离的“太子殿下”。
前世时,她便偶尔会?唤他的名字。于他的身份地位来说,除了洪文帝,其他人直呼他的名讳是为不敬。
他该生气不满才对。
但实际上,他从未因卫元朝直呼他的名讳生过气。起?初不懂,直到后来,晏长裕才明白,或许,早在很?久之前,他便已经对她动?了心。
所以他不会?在意她的僭越,甚至于享受这?份不同。
非但不会?生气,甚至喜欢。
他喜欢听她这?般唤他。
原来情不知所起?,情根早已种进了他的心中。只是曾经被他的傲慢掩盖,直至如今,彻底破土而出。
晏长裕目光微微亮起?,他有些难耐的抿了抿唇,放在两侧的手?微颤,几乎忍不住想要伸过去,把她用力拥进怀中。
与?她肌肤相贴,亲密无间。
……她要原谅他了么??
晏长裕面上平静,却唯有他自己清楚,此刻心潮早已翻涌,喉咙干涩,心脏发紧。他微微启唇,声音低哑地唤她的名,
“知知……”
“不要这?样唤我。”只是晏长裕刚开口,便被元朝打断了,她没有半分停顿的说,“重新开始?晏长裕,这?话你怎么?还能说的出口?”
她脸上明明还挂着那般明媚灿烂的笑容,但那一瞬间,对上那双笑意盈盈的眼睛,晏长裕却觉心头一凉,身周发冷。
所有的期待和热情,在那一刻,骤然?消凉。
“倘若只是今生的你,我听听便算了,只当是太子殿下一时着了魔,说了疯话。可?你与?我一样,是从前世而来,”元朝仰头淡淡看他,笑着说,“所以,我们永远也?不可?能了。莫说我已经成婚,便是没有,我们之间也?绝无可?能。”
每一个字,她都说得很?清楚,说得很?认真?。
她的语气和眼神都在表明,她说得这?些话全都是出自真?心。
她没有说笑,也?没有赌气,而是在陈述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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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长裕瞳孔微微一缩,所有的喜悦尽数干涸,双手?下意识握紧,尽量镇定地问:“为什?么?,你是还在生我的气吗?你不信我的话?”
他强力让自己不要显得那般急迫,然?而便是克制力再强,此刻,晏长裕也?再也?无法彻底冷静下来。
“还是你在担心虞晋?世间又不是没有和离改嫁的女子!”晏长裕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目光一片冷静,沉声道?,“我知道?你不愿伤害虞晋,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你重新回到我身边,我不会?动?他。”
他可?以努力去忘记她与?虞晋这?段婚姻。
哪怕嫉妒如刀,时时刻刻都在剜着他的心。只要她回来,他都可?以不在意。
只要她回来。
元朝又笑了。
“不,与?陆瑾,与?师兄都无关?。当然?,我也?不会?和离。”她看着他,眼中没有曾经熟悉的情意,唯有淡漠,甚至残酷,“只不过是——”
“晏长裕,我不想原谅你。”
他们之间隔的不仅是那些误会?和伤害,而是一条命。
一条珍贵的命。
她的命是父母给她的。
母亲生了她,父亲养育了她。还有兄长,他们护着她疼着她。
他们所求,无非是她平安幸福的过完一生。
她的命,不仅属于自己。
所以她要如何去原谅晏长裕?即便不是他要了她的命,可?她的死,定然?也?与?他脱不了关?系。
她若原谅了他,岂不是作践了自己,更辜负了生她养她疼她的父母兄长?
晏长裕以为她有前世记忆是他们的转机,事?实上,这?才是最重的一把刀。
一把彻底斩断他们之间牵连的刀,一把绝了后路的刀。
“太子殿下,往后请唤臣妇瑞王妃吧。”
祈求
晏长裕依然无法理解。
就像是在前世?, 他无法接受卫元朝给他一纸和离书。见卫元朝转身要走,情急之下,晏长裕顾不上多想, 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不能走!”
他脱口?而出, 伪装的冷静早已不翼而飞, 此刻, 眼里带着连他自己也不清楚的急迫与……惶恐。
他的力气太大了, 元朝当然挣脱不开,只?能停了下来。
她本是想和平体面的结束, 但见晏长裕这?样,明显是要继续纠缠,元朝脸上的笑全都消失了,神色彻底冷了下来。
“放手?!”
她冷冷道。
被那双满是冷漠的眼?睛看着, 晏长裕心尖蓦地一疼,一瞬间, 几乎差点无法忍受。他曾被这?双漂亮的眼?睛用?爱意包裹,如今天上地下,这?样巨大的差距,便是晏长裕也难以接受。
“……我不放。”他启唇, 咽下涌到喉间的腥甜,声音干哑, “我们?才是夫妻。夫妻本就该在一起。”
元朝冷冷看他, 神色没有半分动容,闻言, 甚至生?了一丝嘲讽。
“那只?是前世?而已。”元朝冷声提醒, “今生?,我们?早就没了婚约。况且, 我已嫁人?了,太子殿下难不成忘了?”
嫁人?二字,她微微加重了语气。
晏长裕薄唇抿得更紧,手?上依然没有松开,只?固执地道:“我们?拜过天地,行过夫妻之礼,是上天也见证的夫妻。前世?如何?,今生?又如何?,这?一点不会变。是我的错,没有及时恢复记忆,才让虞晋趁虚而入。”
提到虞晋,他眸色暗沉,用?力藏下了那无边无际的嫉妒和悔痛。
元朝心中终于忍不住生?了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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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才不是趁虚而入!”她深吸口?气,沉声道,“我说了,我与师兄是两情相悦。我喜欢他,晏长裕,你听清楚了吗?我卫元朝喜欢虞晋……”
“别说了!”晏长裕低吼了一声。元朝那一声声的喜欢,落在他心上,犹如一柄柄尖刀,每一刀都狠狠刺进了他的心脏,痛苦、愤怒和妒意纠缠在一起,几乎让他失去理智。
“我知道,你只?是用?他来气我。”他攥紧了元朝的手?,面无表情地说,“你说过的,你喜欢的是我,只?喜欢我。我们?才是夫妻。”
他的面色看似平静,但眼?睛竟已染上了红色,带着让人?心惊的疯狂。
“嫁了他又如何??我说了,和离便是。”他的手?无意识用?上了更多的力,声音越发嘶哑,但语速越来越快,“我知道你生?我的气,你不原谅我没关系,我可以等。你想要怎么惩罚我都行,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满足你,只?除了一点——”
他抬眸,目光紧紧地锁着元朝,一字一顿的道:“你不能离开我。卫知知,你不能离开我。”
他可以接受她的愤怒,甚至是恨意,唯独接受不了她的离开。只?要想一想,卫元朝会与别人?做夫妻,与他人?相知相许、白首到老,晏长裕便觉心脏阵阵剧痛。
曾经他以为自己?可以潇洒的放手?,可原来,到底是他高估了自己?。
只?随便想一想那样的场景,铺天盖地的愤怒和嫉妒就几乎要淹没了他。他已经到了临界值,若不是还?残存着最后的理智,他甚至想要亲手?杀了虞晋!
不去管什么江山社稷,不去管任何?后果,只?要杀了他,把卫元朝抢回来!
忍到现在,已然到了极致。
他真的再也等不下去了。
无人?知道,他如今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想念、后悔、愤怒、嫉妒……每一天都被这?些情绪包裹。即便用?政事麻痹自己?,也无法让他好过一点。反而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发的难受。
他控制不住的去想,此时此刻,卫元朝与虞晋在做什么?尤其是夜深人?静时,他更是不受控制的去思索,去深想。
哪怕多想一分,他的心就更疼十分,依旧无法控制。
所?以他不想等了。
一时半刻也等不下去了。
多等一刻,于他而言,都是煎熬与折磨。
“……卫元朝,你就是我的妻子。”前世?是,今生?也必然是。
晏长裕喉结上下滚动,声音竟如粗粝的石子发出的粗噶之声。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唯独那双眼?睛在此刻亮的吓人?。
里面盛满了令人?心惊肉跳的执着与势在必得。
“如果我不愿意,你要怎样?”元朝沉着脸。
晏长裕没有回答,只?是越发用?力的攥紧她的手?腕。那力道之大,甚至让元朝感受到了疼痛。
也让她顷刻间明白了晏长裕的意思。
以晏长裕的行事风格,倘若她不愿意,他便会用?抢的。夫妻五年,她太了解他这?一点了。
一旦认准了一个目标,不达目的,他绝不会妥协。
只?不过曾经晏长裕的执着是用?在了皇位之上,此刻,却似乎用?在了她的身上。
元朝才刚生?起的怒意忽然就散了。
重新生?起的是一阵阵的无力。
“晏长裕,你疯了吗?”元朝几乎是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你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在做什么吗?你知道你这?样做的后果吗?”
便是做了皇帝,也不是无所?不能的。晏家虽是皇室,但只?凭皇家可掌控不了整个大周。
晏长裕若当真要强抢她,他要得罪的可不仅仅是卫家和虞晋。
首先,还?坐在皇位上的君父就不会答应。
其次,瑞王府与镇国?公府都不可能坐以待毙。最后,便是朝野上下,皆不会同意他的任意妄为。
这?般做,于晏长裕来说,没有任何?好处,根本不符合他平常的行事准则。
这?一瞬间,元朝是真的无法理解面前的男人?。她相信晏长裕真的喜欢上了她,但如晏长裕这?样的人?,那些喜欢又算得了什么?
虽然在前世?时,每当晏长裕让她不快,或者不回应她的感情,她也曾幻想过有一日一定要让晏长裕后悔,要让他来求她。
可幻想是假的。
元朝很清楚晏长裕永远也不可能那样做。这?个男人?是那般的冷情骄傲,倘若被拒绝,他也只?会果断放弃,绝不会纠缠。
感情于他而言,并不太重要。
此前,晏长裕的表现确实如此。
所?以这?一世?他们?顺利的解除了婚约,斩断了两人?之间的羁绊。即便中途晏长裕来求和,但在被她明确拒绝后,他也没有多少犹豫,堪称果决的转身就走。
……可他现在做什么?
说的不好听点,这?就是死缠烂打。
有那么一瞬间,元朝几乎要不认识眼?前的男人?了。在她的记忆中,从未见过晏长裕这?般模样。
他永远都是冷静甚至是冷漠的,从不会被任何?人?任何?事所?牵绊。
没有人?能留住他的脚步。
便是前世?,元朝也未曾奢望过。这?个男人?有多么清醒坚定,她很清楚。即便当她以为晏长裕深爱陆瑾时,她也从不认为他会为了陆瑾损害自己?的根本。
晏长裕说他从未喜欢过陆瑾。
她信。
细想曾经,他确实从未骗过她。遇到他无法回答或者不想回答的问题时,他不会对她说谎话,只?会避重就轻带过。
所?以她信他是真的喜欢她。
在知道了避子药后,元朝自然更加确信了。若非喜欢,晏长裕完全没有必要用?什么避子药。
只?不过也如她之前所?想,他的喜欢不值一提。
他为何?要执意立陆瑾为妃?不是喜欢,必然是为了利益。即便他喜欢她,也不妨碍他为了利益做下那明显会伤害到她的决定。
所?以元朝一点也不为这?份喜欢有任何?感动或者动容,只?感到愤怒和讽刺。
她强压下怒气,尽量冷静地面对晏长裕。
“我当然知道后果。”晏长裕直视着她,竟是再不掩饰自己?的心思,努力放轻自己?的声音,用?曾未用?过的温柔说,“你不用?担心,这?一切我都会处理好。我不会让你再遭受任何?非议。”
这?是他的保证。
这?一世?,他绝不会让她再受那样的委屈。
元朝却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想要远离面前的男人?。只?是手?腕被拽住,她根本避不开。
刚一动,攥住她手?的大手?便蓦然用?力,反倒把她拉到了更近的位置。
“你不想要皇位了?”元朝抽了抽手?,抽不动,只?能忍耐怒意,冷声说,“若你执意如此,瑞王府与镇国?公府必然要与你站在对立面。但是,”
她缓和了几分口?气,补充道,“只?要你放弃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回到正确的位置,瑞王府与镇国?公府甚至可以支持你。”
如今洪文帝年岁渐长,这?两年身体也大不如前,膝下几个儿子竞争更大。虞晋与卫震一直保持中立,没有掺合到这?夺嫡之争中。
但无人?可以忽略他们?的存在。
晏长裕便是再厉害,同时与两府为敌,他的登位之路必然要变得极为艰难。@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晏长裕,你该冷静的思考一下,你这?样做到底值不值得。”元朝理智的提醒,“莫要到了最后,悔之晚矣。你与皇位只?有一步之遥,若是失了它,你不觉得可惜吗?”
她相信面前的男人?会明白什么才是正确的选择。
晏长裕看着面前的女子,看清楚了她的眼?神——没有任何?感动与怀念,甚至连愤怒都没有多少,更多的是冷静与理智。
他情愿她骂他打他恨他,也不愿听她这?般冷静的与他分析,劝他放弃。他尚且不觉得可惜,她却为他可惜。
仿佛他的感情是那么的微不足道,是那般不值钱,似乎随时都可以收回去。
那一瞬间,他的心忽然就凉了一下,手?上力道一松。
元朝抓住机会,立刻后退了几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她看着他的目光中,甚至带着几分防备与警惕。
——前世?今生?,她都从未用?这?般目光看过他。
心头生?起了无边无际的寒意。
那片严寒瞬间便占据了整颗心脏,随即传遍了他的全身。
“……为什么?”他还?是不解,“你为什么……不要我了?是因为虞晋吗?”他又问了这?个已经得到了回答的问题。
这?样无赖的纠缠,实在是不像他了。
元朝无奈。
此刻她若是不给一个理由?,晏长裕怕是还?不会罢休。
她不清楚他这?样的情绪和执着会持续多久,但无论多久,哪怕是一时半刻,元朝也不想要。
今生?她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她不想再与过往纠葛。
“你不是有前世?记忆吗?那你应该也看到了那封和离书吧。”最终,元朝沉思片刻,还?是说道,“晏长裕,早在上一世?,我就表明了我最后的心意了。我要与你和离。”
“我要与你和离”这?六个字如惊雷在晏长裕的耳际炸响,震得他心神溃散。
眼?前又闪过了那张和离书。
她的签名清晰可见。
比起和离书,此刻她亲口?说出的这?句话更让他震动。
他的身体倏然绷紧,想要摇头,却僵硬如石头,根本动不了。只?能僵冷地站在原地,看着面前那堪称冷酷的女子说着更加残忍的话。
“为什么……”
喉咙干涩得厉害,每发一个音,都是一阵涩痛,“我没有真的娶陆瑾,我不喜欢她的,不喜欢,一点也不喜欢……卫元朝,你信我。”
他看着她,眼?里是连他自己?都未曾发觉的祈求。
祈求。
曾经高高在上的男人?在祈求她。
然这?个事实没有让她感到半分开怀,心头更是蒙上了一层浓重的阴影。倘若是在前世?,听到这?些话,或许她便受不住原谅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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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现在不是前世?。
前世?的她,死了啊。
元朝心尖一颤,别开眼?,终于失去了所?有耐心。想到前世?躺在床上等死的绝望与痛苦,她的脸上便只?剩下了冰封般的冷漠。
“为什么?”她笑了一声,眼?里却盛满寒霜,“因为,你欠了我一条命啊。”
死亡
元朝没?有再与晏长裕纠缠。这里虽然隐蔽, 但也难免被人发现。他们两人在这带的时间已经足够久,话也说了不少,该说的都说了, 她已无话再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扔下这句话, 趁着晏长?裕失神, 元朝立刻转身就走。
这一次, 晏长裕没有拦她。
元朝松了口气, 她其实?挺怕晏长?裕不管不顾在在与她纠缠,幸而晏长?裕终究是晏长?裕, 还没?有失去理智。
否则,他若真?拦着她不让走,到时候闹起来怕是不好看?。
事情闹大了也不好。
无论是对晏长?裕还是她,这都不是一件好事。
于他们来说, 往后陌路、再无纠葛才是对彼此最好的结果。她说的自然都是真?心?话,她是真?的希望晏长?裕冷静的想一想, 最好能够更理智的判断他们的的关系和未来,不要再做多余之事。
因着晏长?裕的出现,元朝没?有再在慈幼院多待,午膳结束后, 元朝便带着人回瑞王府了。孩子们自然舍不得,但慈幼院的小孩儿们都很乖巧懂事, 会不舍, 却不会胡搅蛮缠。
元朝顺利回了府。
虞晋还未回来。管家过来说,虞晋估摸要晚上很晚才会回来, 让她晚上不要等?他, 早点休息。
元朝早有心?理准备,此时听了, 虽有些?失落,但反应也不大。
她现在的心?神大多数都被晏长?裕的变化所牵扯。今日之事实?在太过突然,元朝一是没?想到晏长?裕会与她直接摊牌,二是晏长?裕的反应超出了她所料。
虽然她自认该表达的意思都表达清楚了,但却把不准晏长?裕的心?思,不清楚他会不会如她所愿放弃。
她今日的话已经说的很重?了。
尤其是最后,她对晏长?裕说他欠了她一条命。其实?这话有些?偏颇,前世她的死固然有晏长?裕的原因,但真?正的凶手想来也不是他,陆瑾等?人的可能性更大,再说,她自己也需要承担一部分责任。
有因就有果,若非她当?初固执的缠着晏长?裕,也不会落到那个下场。是她的选择,所以她也要接受选择之后的后果。
她之所以那般说,只不过是想晏长?裕放弃。
看?晏长?裕的情况,倒是与她不同?。她拥有前世完整的记忆,但晏长?裕的记忆似乎并不全——这一点,他自己也说了。
这种情况有些?奇怪,是何因由?
元朝暂时想不通。
只有部分记忆,倒不如劝不住想起来。倘若晏长?裕忆起前世所有,想来就能明白他们之间已经再无可能了。
她会死,他不是凶手,也是诱因。
思及此,元朝现在只希望他能快点想起来的。如此,她才能安心?。如今这般,反倒是让她无法安宁。
即便暂时摆脱了,但元朝心?中依然涌起了一抹若隐若现的不安。这抹不安,挥之不去,甚至有越演越烈的趋势。
她轻叹口气。
自与虞晋成婚后,元朝的睡眠更好。尤其如今虞晋还安全回来了,她不用太担心?,往往她躺下去不过半刻钟便能睡着。
今夜却不是。
躺在床上,元朝有些?心?浮气躁,自然辗转反侧的睡不着。幸而虞晋不在,否则,她怕是会影响的两个人都睡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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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朝闭着眼,告诉自己不再想,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只不过睡得也不安稳,像是在做什么噩梦一般,看?不清梦境,记不得梦中内容,但那份烦躁不安却残留在记忆深处,让她倏然从梦中惊醒过来。
“怎么了,又做噩梦了?”
额头被人轻轻抚了抚,床头灯火重?燃,驱散了一室的黑暗,上方传来了熟悉的男音。
元朝睁着眼,胸口剧烈起伏,呼吸声加重?,似乎还沉浸在噩梦中。直到听到这道熟悉悦耳的声音,她才慢慢回过神来。
她偏头,看?到了虞晋。
“……师兄,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元朝清醒过来,喘着气问道。直到出声,她才发现自己喉咙干涩,声音哑了不少,不复平常的清灵。
虞晋自然也听出来了。他俊挺的眉峰微蹙,放在元朝额头的手动了动,顺着她的面颊轻轻往下,轻声回:“回来不久,不到半个时辰。抱歉,这几日都会很忙,我怕是无法按时回家。”
元朝摇头:“都说了,你?不用为此与我道歉。等?你?平了海寇回来,我们会有很多时间在一起。若你?觉得对我不起,那便在战场上好好保全自己,莫要受伤,平安健康的回家,那便足够了。”
“……我会尽量做到。”
战场刀剑无眼,便是虞晋也无法保证自己不受伤。他只能尽己所能,尽量以更小的代价赢得这场仗,安全回来,早些?归来。
元朝露出了一抹笑:“师兄很厉害,我相信你?。”
虞晋也抿唇笑了笑,目光微深,轻轻抚弄着元朝的脸颊,边为她擦去了面上的虚汗,温声问:“我的事先不提,倒是你?,发生?了什么事?”
虞晋太了解她了。
自然清楚元朝平常睡眠多好,便是做梦,大多数也是好梦,当?然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做噩梦。
“知知,告诉我好吗?”他俯下身,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元朝面上,声音微微有些?低沉,“我是你?的丈夫,我想要保护你?。我们是夫妻,有什么事也该说出来一起解决。”
元朝本就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哪里受得住这般,况且便是她不说,也瞒不了多久。
沉默片刻,元朝到底还是说了今日在慈幼院发生?的事。
“师兄,今日我在慈幼院碰见了太子。”顿了顿,元朝补充了一句,“不是巧合,他是故意来找我的。”
其实?不用她说,虞晋也知道了这件事。
因着上次刺杀之事,他在元朝身边加了保护她的人手,个个都是高手中的高手。今日晏长?裕出现,虽不算大张旗鼓,也没?有避开这些?人。
是以,早在白日,便有人向他禀报了此事。
——想来这也是晏长?裕的目的。
他已经把自己的企图放在了明面上,根本不屑于在掩饰。这是对他的挑衅,也是给他下的战书。
晏长?裕做得很成功。
成功的激怒了他。
得知此事的那刻,虞晋几乎忍不住,便冲动的想要回来。最终还是刘长?辛死死拦住了他,“王爷,莫要上当?!这是太子故意在激怒您,倘若您这时回去了,只会把事情闹大,届时对我们也没?有任何好处,而且还会损害王妃的名誉。”
听到这话,虞晋才生?生?压下了翻涌的怒气,硬忍了下来。
看?来这便是晏长?裕的目的。
晏长?裕清楚他不会拿元朝冒险,所以才那般肆无忌惮。倒是好一出阳谋!虞晋不得不承认这位太子果真?与另外几位皇子截然不同?,双方根本不是一个等?级。
晏长?裕城府太深了。
最重?要的是,此人够狠。
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反正往往也是我这种人才能走的更远,取得最后的胜利。知知是晏长?裕的软肋,又何尝不是他的?
晏长?裕这一计,甚至连他自己也算了进去。
虞晋非但不能把此事闹大,甚至还要想方设法掩饰。这让他愤怒之余又止不住憋闷。
本来今晚他是回不来的。但没?有看?到知知,他实?在是放不下心?,所以终究还是忍不住连夜赶了回来。
知知睡着了。
看?到妻子熟睡的面容,虞晋也不知是失落还是庆幸。
虽然心?中迫切的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舍不得把人叫醒,本以为今夜就会这般过去,倒是不想,知知竟然被梦惊醒。
安抚了妻子,他却有些?忍不了了,终于还是问了出来。但问出口的那瞬间,他心?中又忍不住生?出忐忑。
知知会告诉他吗?
她会怎么说?
虞晋并不惧怕晏长?裕的威胁。于他而言,最重?要的是知知的态度和心?意。
幸而,他没?有输。
元朝仔细讲述了今日发生?的事,只略过了她与晏长?裕都是重?生?的这件事——她还没?想好该怎么说这件事。
若非晏长?裕变了,她本意是想把重?生?的秘密带进坟墓里的。
往事已过,今生?已是新生?。她无意说出前世的惨痛,再让亲人爱人为此伤心?难过,也不想他们与晏长?裕作对。
当?然不是担心?晏长?裕,而是不出意外,晏长?裕依然会成为下一任帝王。瑞王府与镇国公府再厉害,终究是臣子。除非想要造反,否则纵观古今,与君王对着干的臣子有几个得了善终?
元朝只想今生?平稳安宁的过完一生?,不想再增许多麻烦。
只可惜,如今这点愿望怕是难以实?现了。
“……今日我已与他说的很清楚,但我不清楚他会怎么做。”重?生?后的晏长?裕经历过前世,必然比曾经更难对付,所以她无法给予确定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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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元朝忍不住垂下了头。
只不过不等?她叹气,身子就被拥进了一个温暖熟悉的怀抱。虞晋的下巴抵在她的头顶,紧紧箍着她,轻声说:“所以你?今晚才做噩梦了?不要害怕,我不会让他得逞的。知知,相信我,我不会让他抢走你?。”
他的音量不高,声音低低的,但元朝不安的心?慢慢变得安稳。她忍不住把头更深的埋进了男人的怀里,闷闷的说:“那你?要记住你?说的话,不许弄丢我!”
虞晋眸光微暗,手上微微有用力,沉声回了一个好。
“只要你?愿意,我们永远都会在一起,没?有人能让我们分开!”
即便是一国储君,他也绝不会妥协!
*
“太子殿下,您真?的要这样?做?”
护国寺,听明了晏长?裕的来意,慈惠大师轻叹了一声。
晏长?裕沉沉颔首:“请大师助孤,用药吧。”
在慈幼院,与元朝分开后,晏长?裕没?有回宫,而是直接来了护国寺找慈惠大师。来的一路上,卫元朝的那句话一直在他耳边循环。
就像是一条魔咒,让他根本无法忽视。
“……因为你?欠了我一条命啊。”
卫元朝为何会这样?说?
是谁的命?
晏长?裕下意识忽略了另一种可能。
她不可能无缘无故说这句话,定然是前世发生?了什么。然晏长?裕想不起来,这让他无比焦躁。
所以他来了护国寺。
之前他也曾来寻过慈惠大师,大师给了他恢复记忆的法子,只是太慢了。心?底的不安和烦闷让他再也等?不下去。
他想要立刻马上便想起一切。
只要他弄懂了卫元朝拒绝他的缘由,他便能对症下药,找到解决办法把她寻回来!
“殿下,你?不后悔?”
“大师,动手吧。”
晏长?裕直接道。
想要恢复记忆,还有另一种办法,便是慈惠大师给他用亲自调配的重?药。坏处便是,这样?的法子太粗暴,或许会伤害他的身体?。
但晏长?裕顾不得那么多了。
这一刻,他只想迫切的要卫元朝回来。
闻言,慈惠又叹了口气,没?有再劝,只道:“既然殿下已经决定,那便用吧。贫僧只希望殿下不要后悔今日的决定。”
晏长?裕没?有说话,只抿紧了唇。
慈惠大师没?有耽搁,立刻就去调配了药物,当?日便用在了晏长?裕身上。
“用了此药,殿下会立刻陷入沉睡。”慈惠说,“那时,或许您便能如愿了。”
这一夜,晏长?裕留在了护国寺。
如慈惠所说,用了药后,他很快便陷入了睡梦中。虽是睡了,但这一次,他的意识无比清醒。
他在知道自己在做梦。
……也明白梦里的一切,便是属于他的前世记忆。
望着眼前的浓雾,晏长?裕深吸口气,随即毫不犹豫的走了进去。一进去,眼前便是一变。
熟悉的宫殿,熟悉的景色,一点点呈现。
他来到了冷宫,站在了卫元朝的房门前。
晏长?裕的心?怦怦直跳。
“卫元朝!”
他看?到前世的自己站在门前唤那熟悉的名字。
然而没?有人出来。
前世的他眉心?紧蹙,声音更冷,又唤了一声:“卫元朝,你?出来!”
依然无人应他。
房间里没?有传来一丝动静,仿佛他面对的是一间空屋。
但这不可能。
卫元朝就在里面,不可能离开。
可为什么没?有任何回应?
手里的那张和离书早已被大力捏成了一团,虽面目全非,但晏长?裕记性极好,只看?过一次。便记下了上面的每一个字。
“卫元朝,你?不要以为能躲着朕。你?若不出来,朕便进来了!”他一边说,一边越发捏紧了手中的纸团,“朕不会和离!皇家从无和离妇,古往今来,更是从未有过和离的皇后!”
屋里依然没?有任何声息。
见屋里的人还是不硬,前世的他再也无法忍受,终于伸手用力推开了那扇门,看?到了躺在床上再无反应的人。
她在床上,面上是死灰的白。
——那是死亡的颜色。
卫元朝……死了。
那一刻,天地似乎都安静得化为了虚无。
她死了
“卫元朝。”
他向她走近, 声音冷硬,又唤了她一声。
她没有?应。
狭小陈旧的屋子里一片死寂。
他终于走到了她的?床边,完全看清楚了她此刻的模样。
她禁闭着双眼, 任凭他不停的?唤着她的?名字, 她也没有?给予他任何回应。他想, 她一定是还?在生他的?气, 所?以故意装睡不想理他。
只要他向她道歉, 向她解释,她就会消气了。
如曾经?的?很多次一样。
她不会真的?不理他的?。
她说过?, 她喜欢他,只喜欢他。他们是夫妻,是这世界最亲密的?伴侣,他们只有?一种?结果, 那就是白首不相离。
“卫知知,我错了, 你别生我的?气了。”这是他第一次向她道歉,也是第一次向一个人这般低声下气,原来也没有?那么难,“我不是真的?要纳妃, 我从来没想过?要碰陆瑾,我只是……只是不知道该如何与?你解释……卫知知, 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吗?”
她依然没有?反应。
就那样闭着眼, 沉沉的?睡着,仿佛永远也不会再睁开眼睛看他一眼, 仿佛下一刻便要彻底离他远去。
他下意识握住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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触手却?是一片冰凉僵硬, 再也无往日?的?温软。那一刻,晏长裕恍若坠进了布满了千年寒雪的?深渊中。
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寒冷, 几乎要把他冻死在里面。
可他恍若未觉,只是越发用?力的?握着她的?手,试图用?自己的?体温驱散她的?寒冷,温暖她。
然而任凭他如何用?力,她的?手依然那般冷。
他没有?让她变得暖起来,反倒被这股蚀骨的?寒意侵入,身体急速降温,也坠入了那无边无际的?僵冷中。
“卫知知,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卫知知,你别睡了。”
“卫知知,只要你醒过?来,我立刻终止纳妃,只要你醒过?来……”
没有?回应。
一直一直都没有?回应。
她不理他了。
砰——!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巨响,似乎有?人摔倒在了地?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晏长裕却?仿佛没有?听到一般,没有?回头看一眼,那双墨黑的?眼睛只紧紧地?看着床榻上的?人,不愿放过?一丝一毫的?变化。
他还?在等着她的?回应。
“……娘娘,皇后娘娘……薨了!”
常文难以置信的?声音犹如一道惊雷轰然炸响,惊动了身后跟来的?其他人,也惊醒了跪坐在床边的?新帝。
年轻的?帝王猛然回首,厉声喝道:“闭嘴,休得胡言!她没有?事,她只是睡着了!”说罢,他忽然又降低了音量,似唯恐惊醒了沉睡的?人,又低声说:“对,她一定是太?累了,所?以睡着了。不能吵醒她。”
他知道的?,她有?起床气,最讨厌别人打扰她睡觉了。往常便是他吵醒了她,她也会与?他生气的?。
有?时候气的?厉害了,能足足一日?都不理他。
对了,一定是这样。
所?以她才不理他。
晏长裕像是忽然回过?神来,他抬头看了一眼这陈旧狭小的?房间,简陋的?家具,眉头紧锁,脸色极冷,又似乎夹杂着一丝连自己都不知道的?慌乱。
她是生来尊贵的?金枝玉叶,千娇百宠的?长大,除了在外时的?不变,在家中时,何曾住过?这般简陋的?屋子?
晏长裕知道冷宫偏僻荒芜破旧,但之前未曾来过?,如今亲眼见了,才明白是何等的?模样。
之前虽然与?她生气,但他也没想过?不管。虽然面上不愿服软,但私底下可是让人送了不少东西到冷宫来。
如何还?会是这般模样?
晏长裕没有?心思深想,此刻,他只知道,不能让她再留在这里。便是他们最为艰难的?时候,他也未曾让她受过?这样的?苦。
如今他已是九五之尊,他的?妻子自然也该是这世间最尊贵的?女子,该享受世间最好的?一切。
既然知道了,他又怎会再任由她住在这里?
“我带你回去。”
他这样对她说,“若你怪我自作主张,不顾你的?意愿,那你便起来。”
顿了顿,他低声补充:“……这一次,我不与?你生气了。你要骂,便骂吧。”这是他第一次与?人服软低头,甚至再也不顾及那所?谓的?帝王尊严。
他只是想,她是他的?妻子,他是她的?丈夫,他确实该让着她。被自己的?妻子骂几句,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平常百姓家,不也是如此?
只不过?,他到底是帝王。帝王威严不可损害,她若要骂,最好还?是关起门来。否则,若是被那些老学究看到了听到了,怕是得怪她。
想通之后,晏长裕忍不住翘起了唇角。
他打横抱起了自己的?妻子,一边对跪在地?上的?常文道:“让人好好准备,朕要带着皇后回去。对了,让御膳房备好膳食,她醒来定会饿了。”
常文却?是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仿佛看到了极为恐怖的?事情,眼里一片恐惧和慌乱。
“陛下……”
常文张嘴想要说什么,却?见年轻的?新帝警告地?瞪了他一眼,小声对他说:“声音小点,莫要吵醒了皇后,否则朕绝不饶你!”
常文面色惨白,心重重沉了下去。
他当然不是害怕帝王的?威胁,而是心惊他的?反应。他们都看得清楚,皇后娘娘分明是薨了,哪里是睡着了?
娘娘的?面色是独属于死人的?惨白死灰之色。
他不信聪慧敏锐噢噢陛下看不到。
然此刻,看着帝王堪称温柔的?面色,他心惊胆战,一股极度的?不安凭空生起,几乎要淹没了他。
那一刻,常文再也顾不得上下尊卑,想要开口。然正这时,不等他说话,一道娇柔的?声音已然响起。
“陛下,皇后娘娘这是怎么了?她还?在生臣妾的?气么?”来人正是陆瑾。她身着贵妃吉服,妆容精致华贵,整个人与?这清冷寂寥的?冷宫格格不入。
她朝晏长裕走近,眼里带着薄薄的?水光,泫然欲泣:“若是皇后娘娘容不得臣妾,臣妾离开便是。臣妾没想到皇后娘娘的?气性竟然这般大……”
她盈盈拜倒,一双水眸专注又不舍的?看着晏长裕,哽咽道:“只要陛下与?娘娘不要因为臣妾夫妻失和,臣妾可以不做这个贵妃,为奴为婢也可!”
陆瑾做出这般的?低姿态,配上她楚楚动人梨花带雨的?容貌,难免惹人怜惜。围在周围的?宫人和侍卫,有?些都露出了不忍之色。便是那些不认同纳弟媳为妃的?人,也难以去苛责一个柔弱的?女子。
从贵妃到奴婢,这不仅是地?位上的?天差地?别。
再听得她的?话,有?人甚至都忍不住认为,皇后娘娘未免太?霸道了一些。身为国母,不应该嫉妒,本?就应该有?宽容包容之心。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后宫三千,本?就是自古以来的?规矩。便是没有?这位曾经?的?五皇子妃,也会有?其他女子,皇后娘娘此番行为实在是太?过?了一些。
“陛下……”
陆瑾没看其他人,只水光潋滟的?看着晏长裕。她站在帝王面前,看上去是那般的?脆弱可怜。
“臣妾……”
“滚!”
只不过?不等陆瑾再说完,晏长裕已经?冷冷开口,那双墨黑的?眼睛中没有?半分动容,唯有?冷漠和厌恶。
陆瑾身子一僵,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男人,难以相信他竟然会对她说那般冷厉的?话。
不仅是她,其他人也惊了惊。
“谁允许你来这里的??”晏长裕却?是面无表情,完全不在意陆瑾是否伤心,冷声道,“来人,把她拖下去,打入天牢!没有?朕的?命令,谁也不能探望!”
“陛下!”
陆瑾呆住了。
晏长裕却?看也未看她,只忙低头,对怀里的?人说:“抱歉,我不知道她会过?来。我现在就让她走,你别生气。”
与?方才冷漠的?声音相比,此刻,他的?声音堪称温柔。
陆瑾何曾见过?他这般模样,一时,心里又是震惊又是嫉妒,哪里愿意离开。眼见着晏长裕越过?她,抱着怀里的?人就要走,被侍卫制住的?陆瑾再也忍不住,大声吼道:“陛下,你睁开眼睛好好看看,她已经?死了,她怎么可能听得见你说的?话?”
陆瑾就是听说了卫元朝已死的?消息,所?以才赶来的?。来此之前,她还?有?些不满——怎么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她的?册封之日?死?
不过?很快,她便又高兴了起来。
死在今日?也好。
反正她要得从来不是一个小小的?贵妃之位,她要得一直都是皇后的?位置。卫元朝死了,正好给她腾出了位置,到时候,她可以直接被册封为皇后。
从贵妃升为皇后,到底有?瑕疵,比不得直接册封为后。
因为太?过?兴奋,所?以即便觉得晏长裕的?反应有?点出乎预料,陆瑾也没太?放在心上。她承认,晏长裕或许对卫元朝动了心。
但那又如何?
即便动了心,也没多少喜欢。否则,晏长裕就不会不顾卫元朝的?意愿,同意册封她为妃!
所?以陆瑾并?未太?放在心上。
比起感情,她更相信利益。她手上有?足够让晏长裕心动的?利益,自然不惧一个卫元朝。
况且,感情是可以培养的?。陆瑾自认比卫元朝优秀无数倍,总有?一日?,晏长裕只会喜欢她!
然千算万算,她没有?想到,晏长裕竟然是这样的?反应。
卫元朝都死了,他不是应该履行他们之间的?约定吗?缘何还?要把她赶走……甚至竟还?要把她打入天牢!
陆瑾当然不会接受这样的?结局。
晏长裕倏然停下了脚步。
他转身,目光冷酷的?看着陆瑾,那双眼里仿佛凝满了冰霜:“朕让你闭嘴!以下犯上,诅咒国母,该诛!”
那个诛字,满是杀气。
陆瑾面色惊白交加,眼见晏长裕当真是要杀了她,她终于再也忍不了,几乎是失去了的?理智:“晏长裕,你疯了吗!你不想要我手中的?东西了?!”
晏长裕蹙眉,却?是根本?没看陆瑾,而是慌忙低头去看怀里的?人。
她还?是紧闭着眼睛,没有?丝毫苏醒的?迹象。
晏长裕一边松了口气,一边又忍不住失落。
他伸手轻轻为她理了理面上被弄乱的?发丝,指尖留恋的?从她的?脸上轻柔划过?。再抬起头时,看向陆瑾的?目光却?无半分温度,只对侍卫道:“堵住她的?嘴,把她拖下去!”
说罢,他再问没停留,转身便大步回了寝宫。
要睡觉,还?是要回床榻上更舒服。她身娇体贵,自然受不得这些委屈,所?以他得快一点,再快一点。
晏长裕甚至用?上了功夫。
半个时辰的?路程,他仅仅用?了一刻钟就到了。挥退了伺候的?人,他亲自把她放到了柔软宽大的?床榻上。
随后,他哪里也没有?去,而是坐在床边,安静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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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间,他挥退了所?有?人,不让任何人进来打扰,就这样一个人守着她。只是她睡得太?沉了,也太?久了。
直到太?阳落下,直到夜色深沉,她也没有?醒来。
睡得太?久了不好。
他心中忧虑,终于出声:“来人,传太?医!”
太?医很快就来了。
不等他们行礼,晏长裕直接道:“来看看,皇后这是怎么了?为何一直不醒,她是不是生病了?”
帝王的?声音里满是忧虑担忧,但听起来很正常。
来之前,太?医本?来隐隐听说皇后娘娘薨了,如今瞧见陛下的?反应,便以为是谣言——倘若皇后娘娘薨了,陛下又岂会是这般反应?
他忙应了一声,上前就要为皇后把脉。
结果,刚走到床榻边,看清床上人的?模样时,太?医却?是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普通人或许会认错,但是大夫可不会看错,这……这分明是死人之相!
皇后娘娘当真薨了!
“愣着作甚?还?不快给皇后看诊!”
晏长裕冷声道。
听到他的?声音,太?医却?是瘫倒在地?,声音发颤:“陛下,皇后娘娘已经?……已经?薨了啊!”
话音未落,太?医只觉胸口剧痛,竟是被帝王一脚踢到了一边。
“大胆,竟然敢诅咒国母,你想死不成!”
晏长裕怒不可遏,面色更冷,“朕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仔细看,必须把皇后治好。否则,朕必治你死罪!”
太?医脸色惨白,只惶恐难安:“陛下,臣……臣只是大夫,娘娘已死,臣、臣无能为力啊!”
便是他医术再好,也不可能让人起死回生。
……人都死了,还?治什么?
“陛下,娘娘真的?走了,您……”
“陛下,奴才知道您伤心,可是人死不能复生,您不要……”
不仅是太?医,所?有?的?人都在说,她走了,她死了。
晏长裕想要生气,想要斥责,想要把这些敢大逆不道诅咒国母的?人全都杀了,可是胸口处像是被什么堵住了,陡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痛。
他启唇,却?是不等他说话,便猛然喷出了一口血。
“陛下!”
寝殿中一片混乱,晏长裕看到很多人向他跑来。
有?常文,有?顾决,有?陈文业,还?有?很多很多人……唯独没有?她。对了,她睡着了,自然不会来。
可是这么大的?声音,若是平常,她早就被吵醒了。
那时她会嘟着嘴不满的?埋怨他,不像现在,她静静地?躺在那里,没有?一丝声息,就像是……像是真的?死了。
可是她怎么会死呢?
她说过?要与?他一辈子的?,如今才几年,她怎么能走?
在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晏长裕都沉浸在这一种?虚无的?空洞和静默中。
他仿佛被扔进了一个空旷的?世界中,那里没有?其他人,更没有?卫元朝,只有?他一个人。
可他不信,他要去找她。
他找了很久很久,用?尽了全力,依然一无所?获。他再也听不到她的?声音,看不到她的?身影,在筋疲力尽时,他甚至都快分不清她的?存在是真实还?是他的?幻想。
“陛下,皇后娘娘已经?走了,您让她入土为安吧。”有?人在他耳边说着话,
所?有?遗失的?记忆在这一瞬间终于全部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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