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时不是第一次听说记者采访这个词了。
他的笑脸陡然僵了一下，毫不犹豫地拒绝道：“不了，我不想接受采访。”
“另外见义勇为的荣誉证书和奖金……”
他瞅了眼坐在一边的楚深和，得到小幅度的点头之后，倒是畅快地应了声，“那我等会儿便过去拿吧。”
“但是，不要有记者！”
他再次强调了一遍，才挂断了电话。
卫光启“哟”了一声，“谢清时，听说你到这儿第一次见义勇为，还被倒打一耙了？”
他昨日在剧组拍戏，并不清楚当时的具体情况。
但也知道差点被缠上的是楚深和，现在便有些不满地说了一句。
两人上辈子就是损友，习惯了互戳伤疤，并没觉得什么。
楚深和看见谢小将军有些懊恼的样子，笑眯眯地开口道：“光启，你怎么也道听途说？”
“清时一来就被表扬见义勇为，比我们都强。”
“那跳江男子精神状态不太好，但好人有好报，因为见义勇为，清时已经解决了自己今后的人生规划。”
谢清时闻言眼睛一亮，得意地看向卫光启：“是不是比你强？你当时还花了好久才想到去演戏。”
“也不吸取上辈子的教训，到了这儿，还每天被一堆人围着，那个浑水摸鱼的人不就自称是什么记者还是粉丝的混进去的？”
“要不是我，你差点儿又要重蹈覆辙嘎了。”
卫光启笑意也有点挂不住了。
“不许提上辈子的事！”
这是他向陛下隐瞒的最大的“秘密”！
被人看死是一件太丢人的事儿了！
他才不想被陛下知道！
殊不知……
这么多臣子穿过来，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楚深和早就知道了。
他真是不如不要插嘴。
也是在现代，身边的臣子少了。
上辈子的他还是深谙不要随意插口臣子们的“意气之争”的。
现在看着礼部侍郎这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只得有些好笑地装作不知的模样：“上辈子怎么了？”
卫光启连忙警告地看了谢清时一眼，故作镇定地回道：“没什么，陛下。”
他也知道自己表现得蹊跷。
但陛下比其他人好的一点就是，陛下从来不是一个刨根问底的人。
只要不涉及正事，不影响现在以后，看见他露出这副为难的模样，陛下自然就不会继续追问了。
果然，楚深和没有再问。
但他微微正色，非常郑重地和谢小将军持了同一观点。
“光启，你对自己的魅力太低估了。”
“你看看你的微博有多少粉丝？每天围在你剧组外面的人又有多少？这次如果不是清时，你是不是生命安全都不能得到保证？
我会让白一和你对接好，以后身边不能离开人。”
被夸魅力大……
但卫光启丝毫没有高兴。
他很谦虚认错地点了点头。
这辈子可是他好不容易得到的机会！
其他同僚们都在陛下身边，混得风生水起的，结果这么安全的现代社会，居然让他碰到了极端分子！
确实不能掉以轻心。
也还是不要太高估自己的身体了，要是在现代也被“看死”，他……在阎罗殿真就要掩面无颜见陛下了。
谢清时见好就收，没有再继续打击同僚。
吃完饭后，卫光启继续回剧组拍戏，晏之遥被临时喊走了处理工作上的事。
剩下的人还是陪着谢小将军去了警察局。
姜云天其实有些不太理解：“你怎么对一个荣誉证书这么好奇？”
“不就一页纸吗？你还要翻出来时时看看？”
他上辈子是公认的神医，家中被送来不少百姓、官员的感谢信、妙手回春的牌匾之类的……
全被他堆在了不知道的什么角落，可能和草药、木柴一起被烧了也说不定。
也就只有陛下赐下的圣旨、牌匾，他还好好收着。
民间的大夫、医馆，包括他在现代医院看到一些医生的办公室，也喜欢这样张贴着。
他虚心求教，这有什么用处。
这都不用谢小将军回答，吕容风拍了拍姜云天的肩膀：“姜太医，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两袖清风、名满天下、不好俗物的。”
“谢小将军也不好这些，但是谢小将军有想要邀功的人。”？
谢清时点了点头，“比如上辈子在大宣，我有几份作业曾经得到过翰林院大学士的夸赞与点评，我老爹都宝贝似的收着，就放在他的书房桌案最显眼的地方，每天都想拿出来看看。”
“陛下封我当文官的那封圣旨，还被我老爹放在了我家祠堂祖宗的案头呢！这不是要和列祖列宗们说说，我谢家终于出了个出息的有文化的子孙么？”
“还有我每次打胜仗，陛下赐下的圣旨、给我题的英勇之类的字，都被我老爹放在家中各处最显眼的地方。赏赐的宝物金银什么的，也舍不得用，都在库房里好好收着……”
姜云天有些明白了过来。
谢小将军这习惯是从上辈子养成的，一大部分原因是要给家里人炫耀。
那这辈子？
似乎是知道他的疑问。
谢清时瞥了他一眼，便将目光转向了楚深和：“这个见义勇为的荣誉，我不是自己拿，我是要送给陛下的！”
“陛下，你愿意帮我收着吗？”
楚深和看了眼满目亮光的谢小将军，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的小心思。
真是……
一辈子金戈铁马、在战场上血雨腥风、令敌军闻风丧胆的少年战神，怎么在熟悉之人面前还是这副性子？
他余光瞥到明显也有点反应过来了的姜云天。
“认命”地道：“行，我帮你收着。”
“也收在我的书房里，给你挂在墙上，这样以后我一抬头就能看到，你们过来也都能看到。”
搞得好像他是谢小将军的家长一样……
但楚深和语气无奈，心里也觉得淡淡的温馨。
谢将军不在，他作为上辈子臣子们的君王，本就和大家长类似。
果然，get了好处的姜云天眼睛一亮，紧随其后道：“那陛下，以后病人给我送锦旗，我拿了奖，能不能也交给您帮我保管？”
他以前居然没有想到！
连谢小将军这样的武将都有的小心机，他居然不知道运用！
放在陛下的书房，放在显眼的位置。
这样，即便他不在陛下身边，但陛下只要看到锦旗或者其他代表他身份的荣誉，就能想到他这个优秀的臣子！
这样，还愁自己在陛下的心中没有地位吗？
而且显眼的位置就那么多，得赶紧抢早下手！
楚深和看了眼似乎表情也微微意动的户部尚书，又想到这种荣誉、奖杯只会更多的礼部侍郎和翰林供奉……
他觉得，他得专门造一间另外的特大的书房，用来“掩臣耳目”。
拿来装臣子们的各种“荣誉”，装作是他的书房。
咳咳，这个以后再说。
现在，太医院院判都当面问了，他自然不好拒绝：“好，云天你以后的锦旗和证书，我帮你保管着，都是荣誉，不能被你随便乱扔了。”
姜云天点了点头。
一双有些阴柔的眉眼，好像装满了孩童般的纯稚。
吕容风在一旁默默地看着，离他走远了几步……
他的这些同僚，一到陛下面前，不谈正事就犯“蠢”。
看起来，真是傻傻的。
到了警局之后，负责给谢清时颁发见义勇为荣誉证书和奖金的警察和谢清时合了个照，劝说谢小将军接受采访无果……
不过，警方的社交平台还没发。
楚深和等人亲自来了一趟，还是提早了个把小时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昨日，跳江的那名男子还真的有精神病，字面意义上的。
不过，不是群众猜测的什么妄想症，而是躁郁症。
跳江男子确实是为情所伤，但并非像他昨日自己说的那般无辜。
什么在女朋友手机上看见了楚深和的照片，以为女朋友出轨了，并且因此甩了他……
他这才在极度伤心之下做出了跳江这样冲动的行为。
昨天这件事便在网上小范围地发酵了。
还别说，尽管这样的“事实”仍然令人非常无语。
但是，最大的就是无语。
跳江的原因太过无厘头，简直令人听了就想笑。
楚深和确实是受到了无辜牵连，但也正因为牵扯到了他，显得整件事情充满了喜剧色彩。
因此，尽管还是有许多人在骂这个男子，骂他跳江时差点把别人给害了的无知到恶毒的动作。
但大众的关注点大部分都转移到了“真相”之上，不少人觉得这个男子就是无知，各方面都无知。
楚深和这么有名，居然不认识！
而且因为女朋友一张手机封面，就分手了，不是蠢是什么？
说不定对方女朋友就是在和他闹脾气，等着他去哄呢？
扯了个这么离谱的分手理由，结果这个二愣子就真的信了？
不少网友像模像样地分析着。
甚至还有少部分人开始嘴起了男子的女朋友。
有不少人觉得，男子被伤得这么狠，也怪他女朋友太作。
女生肯定做了不少令男子难过的伤心事儿，不然一个大丈夫会被伤到要自杀？
……
凡此种种言论不在少数。
但从警察口里知道真相的楚深和等人简直忍不住当场就怒气升腾。
谢小将军更是爆了句粗口：“靠，早知道我昨天就不救他了！”
事情的真相是，男子确实是因为女友闹分手自杀。
但理由才没有那么冠冕堂皇。
真相是男子有躁郁症，与女朋友相恋十年，“家暴”了女朋友三年。
前七年还像模像样地装着，可三年前，两人订婚以后，男子便露出了真面目。
他的女朋友性格柔弱，两人从学生走到社会，感情至深，又已经订婚，男子才觉得放松安心了。
三年来，据男子女朋友和警方描述的，遭遇过殴打十五次以上。
程度较轻的推搡、辱骂、恐吓、扭臂、掐脖子等且不论。
其中，最重的三次在去年和今年。
第一次，男子酒后“失手”将整瓶刚烧开的滚烫的热水泼在了女生的身上，造成了二度烫伤。
第二次，男子对女生进行殴打、掐脖、扇耳光等行为，再次将女生打进了医院，造成耳鸣、脑震荡、脖子与身上肌肤淤青。
第三次，男生不顾女生意愿，进行了强制性/行为，并且没有做安全措施……
女生怀孕了。
距离订婚过去三年，双方长辈一直在催，这次正好借女生怀孕催促双方结婚、领证。
也许是终于想通了，女生没有再和男子商量，自己一个人去医院选择了人流，并没留下这个不在期待中的孩子。
并且和双方家长明确提出了不会再和男子有以后，提出了明确分手。
至于女生手机上的屏幕照片，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儿，甚至就是某次男子殴打女生的理由。
而据警察说的，因为男子昨天跳江这事儿出来……
男子的家长已经将那名女生家围得水泄不通。
女生接到警方调查电话时，显然，整个人的状态也不好。
完全没料到事情真相如此的楚深和等人：“……”
饶是楚深和的性子，也忍不住骂了一句：“这是什么品种的人渣？”
第102章 分手
在知道了如此炸裂的真相之后。
谢小将军连连懊悔、陷入郁闷，自己居然真的救了个人渣。
吕容风眼睛微眯，细长白皙的手指扶了扶自己的金丝眼镜，在阳光下折射出一道金色的光芒。
“我回头去查查这男子的身份。”
姜云天也若有所思：“那男的应该还没出院吧？”
他摩挲了一下隐藏在袖间、旁人根本不会察觉的银针，“我找首都医院的院长帮我联系一下那家医院的院长，救治精神病，我是专业的。”
眼看着臣子们都摩拳擦掌，显然要有些小动作的样子。
楚深和唇角笑意温和，眉眼仍是那副清润氤氲如水墨画的样子。
但完全没有阻止，只是提醒了一句：“这里是现代。”
一切都要在法律规章之下进行，或者进行一些不会被查出来的小动作。
这也是因为方才警察和他们科普的。
特别是城南派出所里有一个女警，听到他们在谈论这件事后，放下了手上的事情特地过来义愤填膺。
“可惜这种人渣还很可能不会有事儿。”
本应坚决维护正义与法律的女警察满脸都是气愤与无奈：“女孩子遇到这种人渣就要认栽吗？”
“因为有着层男女朋友的关系，即便被打进医院，也举证艰难，一个女孩子被打到脑震荡，被打到全身淤青，还为他堕胎伤身体，就是为了分手。”
“结果这渣男还是不死心，闹出通自杀，我真担心小姐姐会不会迫于压力、双方亲戚劝说和社会指点，又和这男的复合。”
“真是分手都要褪上三层皮，还好没结婚。”
“到了最后，付出了时间、感情，身体和精神受到双重伤害，一个家暴男还装委屈跳江，还当着别人的面污蔑女朋友，感情受伤害的都是女孩子呗？”
“那男的父母听说今天还跪在女生的家门口，求那个女孩子去医院看看前男友，不要见死不救，真是玩的好一手道德绑架……”
那女警喋喋不休、充满怒气，到后面甚至有些语无伦次就是生气地在发言。
可警局里的男警察们一声不敢吭。
好半晌，才有一个小年轻弱弱地开了口：“我不是那样的人。”
“你看咱们队里的刘队、黄哥，都是好男人啊。”
女警冷哼了声：“你们也是这样的渣男，老娘第一个灭了你们。”
“哼，还不知道背地里什么样呢。”
后来，那给谢清时颁发见义勇为荣誉证书的队长见女警走开，才小声和几人解释：“小方她这么激动是有原因的，你们别放在心上。”
“因为小方的姐姐就是嫁给了一个家暴男，离婚真的是褪了三层皮，后面跳楼自杀才离的婚……唉。”
老民警叹了口气，“但哪儿能都是那样的人渣？咱们正常男人也瞧不起这种人不是。”
想到那老民警说小方姐姐的前夫比起那跳江的男子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一丘之貉。
最可恨的是，小方前姐夫和她姐姐离婚后，现在又娶了一个，这样的渣男居然还能流通。
小方在婚前特意找到了女方劝阻，可惜没成功。
导致她现在一看见这跳江的男子，这种类似的渣男，就气不打一处来。
默默了解了来龙去脉并且差点被扫射成渣男的楚深和等人自然没有怪罪女警的意思。
正如那老民警说的，正常男性耻于和这样的人渣为伍。
大约是下午六点，城南派出所发布了昨天这起跳江事件的情况通报。
@桂省城南派出所：【昨日14:21分，桂省三川市瞬息江跳江男子李某某抢救及时，目前生命体征健康，跳江原因系因情感纠纷、想不开而自杀，感谢热心市民谢某某、钟某某的帮助，挽救了一条生命，特此通告。】
嗯……怎么说呢，非常平平无奇的一条通告。
其实也不是派出所不想把这种人渣给骂上一顿。
但是派出所是官方机构，只讲证据与客观事实。
便连真相，没有法院的判定，仅凭当事人三言两语，是完全不能写在公告里的。
因此……也只能搬出一个“情感纠纷”这样的原因。
尽管，这样模棱两可的用语会引起广大网友的不满，会引起走向完全不同的猜测。
但，编写文案的警察表示尽力了。
她还特意在通告里暗示了，男子现在已经健康了！
特喵的男子的家人不要混顺摸鱼、因此生事去道德绑架前女友了好吗？
跳江是因为那男的想不开！是他自己的问题！
嗯……其实很含蓄，看不太出来。
但，最多，就写到这个程度了。
本来警方平平无奇的一条通告是不会引起多大火花的。
但热心冲浪的网友很多，而且这一起跳江事故还不是简单的、平淡的跳江事故。
昨天在现场围观了全程的路人们瞬间冲向了城南派出所的评论区。
@冬天多喝热水：【啊啊啊第一！但是我并不关心那男的怎么样了，dbq……我就是来给大家介绍一下我老公的，虽然他还小，但是养成系才快乐！】
底下赫然是一张谢清时上岸时还没穿衣服的照片！
靠！
少年眉眼英气锐利、身材清瘦却有力量，薄薄的一层腹肌形状良好完美。
抬起眼时的水珠还滴落在少年的睫毛上，万丈的阳光、体型庞大的跳江男子，完全比不上少年眉眼弯弯、从照片中扑面而来的意气风发。
那股昂扬蓬勃的生命力，尽管青涩但无可挑剔的俊帅五官……
完全是所有人记忆里、上了年纪的男人不会再有的少年气。
一个字，帅。
两个字，回忆。
是能同时让还在上学的妹妹、已经出了社会遭受毒打的姐姐，以及爱回忆往昔的阿姨……
一网打尽的帅气。
第一条评论下很快跟了许多谢小将军的照片。
没办法，哪怕是紧急情况群众的第一反应也是拍照，更别提少年英雄救人成功之后了。
还别说，警方的这条公告，发出去没几分钟，最初的热度居然就是来自于谢清时的几张帅照。
然后才有人开始科普昨天的剧情。
因为这确实是鲜少见到的抓马剧情。
@小楚董是我老公：【谁信呢？那男的跳江居然是因为我老公@楚深和！】！
怎么和小楚董有关系？
牵扯上“顶级流量”小楚董，热度瞬间更加飙升。
@抽奖中中中：【二楼别说话说一半啊啊啊，我老公完全是无妄之灾！姐妹们，你们知道那男的为什么自杀吗？居然是因为他女朋友把小楚董当手机封面，他以为女朋友出轨小楚董！真是活久见，什么人都有啊！】
【咱就是说……谁还不知道小楚董有招财功效吗？这男的昨天差点没把我笑死哈哈哈哈哈哈】
【说真的，我想劝小姐姐分手，这种心理脆弱、感情受点挫折就自杀的男人，真的，快跑吧！】
【附议……太可怕了，这种情绪不稳定的男生，不能要，让我想起我那下跪、装委屈、自残、要挟，我躲到两千公里外的其他城市才终于甩了的前男友……】
@爱吃鱼：【不是，楼上你们自己看看，你们在这条微博下说这个合适吗？人家男生刚脱离生命危险，万一看见评论再被你们刺激一次呢？】
【呃，爱吃鱼，你是敌军还是友军？】
【哈哈哈哈哈，笑死，我就猜会有“圣母”跑出来说这种话，这种人不会还想劝女生继续和男生在一起，稳住他的情绪吧？呵，是要女生搭上一辈子吗？】
尽管跳江男子昨天说的那一番话因为过于无厘头和搞笑，引起了许多人的“同情”……
但是，现在理智的人越来越多。
因为各种社会新闻频出，时下的人们评价感情问题，都特别看重男生/女生的情感稳定度。
不然，一不小心，闹出了人命……可怎么办？
城南派出所的这条微博出乎意料但又似乎不算奇怪地冲上了热搜！
曲折的剧情，救人的少年英雄过于出众的颜值，还牵扯上了楚深和的无妄之灾……
短短几个小时，阅读量很快破了两亿。
众网友们各抒己见。
劝女生分手的人不在少数。
但觉得这部分人极端、希望跳江男子洗心革面和女朋友好好解释的人也不在少数。
事情的转折点是这起事件的导火线，一直没出现的女主人公——跳江男子的前女友。
在晚上21:13分发布了微博。
@雨纷纷下：【大家好，我是这起情况通告中，跳江男子李某某的前女友。很抱歉因私人感情造成这样不良的公众影响，占用了大家的关注度，但我还是想借此机会做出一些澄清……】
正吃着瓜、情绪高涨，没想到正主出现了的众网友们纷纷点了进去。
这条微博很长，配了足足十八张图。
是感情的曾经、被“家暴”的证据、数次进医院的诊断书、和一些聊天证据……
兴致冲冲点进去的网友全部两眼泪汪汪、气愤地退了出来。
无他，正是女生花了几个小时的时间，编辑了这条微博，完全解释清楚了和跳江男子相知相恋、走过十年时至今日的种种。
女生的文字平淡却带着字里行间的伤感。
就如楚深和等人在警局听到的那一番事实，此时全部公之于众。
所有人读这条微博，都能感受到女生对前男友曾经抱有了多深的感情与期待。
与之随行的是近三年痛苦到如临深渊的噩梦。
她没有指责，也没有怪罪男生。
整条微博最具情绪化的语句只是：
【是我识人不清】
【可能是他病了，但我的爱治不好他。我尽力了，但我想逃】
【我遭受了十余次的暴力行为，不值得大家同情，从始至终是我自身的选择，成年人该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
【只是这次，我选择了分手，并且坚决不会复合】
【大家评论随意，但，我用我的亲身经历体验了一遭。
我只是想劝看到我这条微博的女生朋友，远离精神不稳定、有暴力行为的男生，我们不是救世主，我们要保护好自己】
最后，女生并没有@楚深和，或许是怕打扰。
但还是致以了真诚的歉意。
【最后，感谢救人的少年英雄和医生，你们也救了我，我为你们祝福祈祷！】
【对受到牵连的楚深和先生感到抱歉，祝福您财源滚滚、前途辉煌灿烂！】
楚深和看完了这条微博。
尽管文字尽量平静、温柔、理智，但从文字的表面也能窥得女生敏感脆弱的内里。
他犹豫了一下，在这条微博下发布了评论：【谢谢你的喜欢与祝福，不用道歉】
【你没有任何做错的地方，如果需要帮助可以找我，看看私信】
他将自己的联系方式私信发给了这位女生。
评论区瞬间被炸得不轻！
【居然碰到了小楚董正主！】
【天呐！小楚董看到了这条微博！伸张正义！】
【小姐姐快看私信！找小楚董帮你做主！】
【小姐姐还因为渣男放弃了工作，进楚氏集团吧！】
【进宣和传媒也可以啊！】
……
在桂省一处普通的居民楼内。
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已经半个月没出门，知道了前男友自杀后至今滴水未进的女生，指尖颤抖地发完微博。
看见这条评论，她点开私信。
终于忍不住放声哭了出来。
她将私信里的联系方式保存了下来，并截图留念。
但她没有想要联系。
她只是，贪婪地、小心地从中汲取了一点力量。
她知道，救人的也是楚深和的朋友。
她确实是楚深和的粉丝，但从前也只是普普通通的路人粉和财运粉。
此时，撇去钱财，她却从对方无比肯定的一句“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中真正汲取了力量。
可能，是她太缺乏来自别人的肯定了。
一个她认识、崇拜、异性、成功的人给予了她这样的肯定。
女生泪眼婆娑着，觉得留在心底的最后一片迷雾也悄然散去。
这段维持十年的感情，应该彻底的了断了。
她决定离开这个城市。
就像网友说的，远离她无法改变的是非。
她的眼神定在网友提议的去小楚董公司面试的评论上，下定了决心。
但不是通过小楚董的帮忙，她会靠自己堂堂正正的进去。
冷静了许久，女生才擦干眼泪，感受到腹中饥饿，取过了房中一片即将过期的面包，就着清水，慢慢咀嚼。
但她的眼里亮起了一点微光。
她没有回复楚深和的私信。
而是在评论区回道：【喜欢您～希望您和您的朋友日后一帆风顺、万事胜意，蹭一把财运～不用担心我，我会好好继续生活的！】
女生隔了一个多小时的这条评论，让还在围观不肯散去的网友纷纷感动地落了泪。
又有点好笑。
这时，已经有一个多月没动静的卫光启的微博突然更新了一条动态。
@卫光启：【@雨纷纷下，你没有错，我也喜欢@楚深和】？？？
随即……
像是触发了什么开关。
@白一：【@雨纷纷下，你没有错，我也喜欢@楚深和】
@孔珂：【@雨纷纷下，你没有错，我也喜欢@楚深和】
@李行英、@高达、@楚怀毅、@姜云天……以及娱乐圈内和卫光启、孔珂等人认识的一众人、关注了姜云天的一众医学大佬们！
全部发布了这条一模一样的文案的微博。
围观网友们：【……？？？】
请问，这是什么新型团建吗？
于是，这场轰动的热搜最终以全网的：【@雨纷纷下，你没有错，我也喜欢@楚深和】为结束……
而被死死压在城南派出所警方公告和女生微博的最下面的——江男子的回复和求饶……几乎没有被注意到。
没人看见：
跳江男子也发布了微博。
从最初的回应、狡辩、认错、装委屈、求复合，一条龙之后。
最后开始求饶。
@秋风落叶：【靠！为什么我刚刚接到通知，我被辞退了？】
【苏**，你放过我吧！】
苏**是女生的名字。
只不过，男生的微博在互联网上存在了二十分钟，便再不见踪迹。
第103章 以牙还牙
收到全网“表白”盛况的楚深和难得的有些无语。
他真的……
不仅昨天是无妄之灾。
今天也是。
但看着所有臣子不以为“耻”、反以为豪，这场由不在场的卫光启发起的不靠谱行动，居然连户部尚书都被带跑了。
此时，几个在人群中都是龙章凤姿、出尘典雅或是英姿勃发的臣子俱有些“讨赏”般地看向他。
楚深和捏了捏手机，放弃了讨个说法的想法。
他的笑容不变，从嗓子眼里憋出了两个字：“挺好。”
吕容风等人便又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目光，继续在网上“冲锋陷阵”。
只是各自在微信上和联系人中越发起劲地摇人。
没想到，陛下居然吃这一套。
礼部侍郎向他们发起了挑战，他们也要接下！
不能输！
是的，几位臣子都将卫光启的微博视作了对陛下“奉承”的挑战。
只是到了现在，全网都好像团建一般在发，他们便觉得，既然已经玩大了，那声势便要再浩大一点。
反正陛下没有不喜欢。
楚深和不知道自己“体贴”的没有劝阻会被误以为想要更多的“表白”。
他此时微微拧起了眉，看着自己方才发给女生的私信页面最终还是收到了回复。
雨纷纷下：【小楚董，万分感谢您的帮助！您已经给我了继续向前走的肯定与信心，我做好了准备迎接新的生活，以后争取成为像您一样温暖、积极、乐于助人、以及有钱的人！（偷笑）
另外，我想说，李**不值得您的目光，他失去体面的工作便够了，不要让他再耗费您的心神，现在我已经很开心了！
再次感谢！致以我最诚挚的祝福！我以后每次去寺庙都会为您祈福祝愿！】
不要再让李**耗费他的心神？
李** 便是跳江男子。
楚深和回复了一句：【好，有任何困难可以联系我，祝好】
他再次打开消息列表，看见了跳江男子发过来的一连串的认错、求饶与讨好之语。
他有些纳闷地抬头：“你们动作这么快？”
下午还在讨论要怎么对付这个跳江的男子，现在就有结果了。
可下午到现在他们不是一直待着么？
“什么这么快？”谢清时凑过来看屏幕。
“那个渣男已经收到报复了？我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呢。”
吕容风眼睛眯了眯：“陛下，这不是我干的。”
他确实已经吩咐了助理去调查男子，但助理二十分钟前才将资料发给了他，他还没来得及看。
姜云天也看见了跳江男子方才在评论区的“发疯”。
“这应该是他们领导看见了新闻辞退了他？”
“他果然是有精神病，只是失去工作还不够吧，喜欢家暴动手、情绪不稳定，需要我帮他‘治疗’一下。”
楚深和点了点头，也有可能。
毕竟，相信任何一个正常的企业老板，看见这男子这样的行为，也不想有一个品德败坏的员工。
跳江男子原本的工作居然不错，还是一个国企的小领导。
失去了这份引以为傲的工作，确实能让对方痛苦一阵子。
但是，相比起女生付出的代价，总觉得还是不够。
谢小将军继续倾情建议：“让我去给他套个麻袋揍一顿吧，让他在床上躺几个月，我保证让姜太医都检查不出来他身上有重伤。”
姜云天暗自翻了个白眼：“幼稚。”
但他并不反对这样的“暴力”行为。
楚深和无奈地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他相信他的臣子们都是有分寸的人。
他继续盯着手机，突然在首页刷到一条新的动态，居然是晏之遥的。
内容赫然正是：
【@雨纷纷下，你没有错，我也喜欢@楚深和】
……
真是够了。
他眼不见为净地准备退出微博，突然灵光一闪。
虽然姜云天说得也有点道理。
但是据他在现代的这段时间观察，大部分企业反应还没这么快。
特别是国企，要辞退一个人的流程相当繁琐。
楚深和退出微博页面，打开了微信，找到了晏之遥。
【是你干的？】
这么短时间内，就下手为强去整治，把跳江男子的工作先给整没了？
他意识到就这几个字有些没头没尾的，手指碰在键盘上，准备再打一段话询问。
对方的“正在输入中”只持续了短短的一秒，就回了过来。
【是。】
很明显，晏之遥准确地get到了他的意思，坦率地承认了下来。
【不过是以牙还牙，我先打个样。】
楚深和愣了一下，不免被对方这句话逗地笑了。
确实是以牙还牙，因为女方其实原本工作更好。
女生原本是隔壁西临省贡名市的一个公务员，还是三年前被男子甜言蜜语哄骗了订婚后无奈将工作辞了。
只是，原以为的奔赴爱情变成了痛苦的开始。
即使同是男子，楚深和也给微博上，网友劝女生千万不要为了爱情放弃前途和自身事业的评论点了个赞。
而先打个样。
显然，晏之遥也知道其他同僚们都不是会无动于衷的人。
相信那男子会得到比女生更为沉痛的报应。
【挺好】他回复了前面和臣子们同样的话。
晏之遥：【微博看了吗？】
楚深和下意识又退回去看了一眼，才反应过来。
刚才对臣子不好意思打击他们的积极性。
但晏之遥问，他还是没忍住泄露了一丝真实情绪：【太张扬了，下次别这样…】
别这样，引起全网团建。
简直令人羞耻。
而收到这条消息的晏之遥摩挲着手机，若有所思。
太张扬了？
指的是后面半句话？
翌日，终于得了空闲、继续履行承诺去剧组探班的楚深和再次迎来了一位臣子。
与高达说好来剧组找主题曲灵感的孔珂。
原本应该昨天就到了，只是临时因为行程耽搁，不得不晚了一天。
只是，说好是来找主题曲灵感，但来到剧组后，与高达打了个招呼，两眼都不带往周围瞅一眼的孔珂，径自便往坐在角落阴凉处的楚深和等人过去了。
本来准备好了一肚子介绍、打算和孔珂来个灵感碰撞的高达：“……”
行吧，对方一来就去找自家老板打招呼，那也是人之常情。
这是他第一次见孔珂。
久仰大名。
闻名更甚见面。
对方那一身如松如柏、如竹如月、清俊出尘的气质，如文人墨客般风骨凛然的面容，真的让人望之欣羨、不敢亵渎。
但这样一个气质高华的人儿……
高达觉得也许是自己的错觉。
不然他为什么觉得，孔珂看见了楚深和就像小狗看见了主人一般，迅疾的步伐恍似狗尾巴摇晃。
看见了主人，就再不回头了。
是的，说好了来剧组找主题曲灵感的孔珂，去了楚深和那儿就再也没离开过。
高达再次思考起一个问题。
他的投资人身上是有什么魔力？
怎么办，他现在“专心致志”地拍着戏，也有点想，不对，是很想凑过去。
嗯，凑过去干啥？
也许是，再拉一点投资？
给自己的下部戏拉个投资！
或者，他是不是也该给自己找家公司了？
单打独斗多累啊。
虽然宣和传媒还没签过导演，但也没说不签导演啊。
他这样经验丰富、并且和大老板以及大老板底下的员工都已经熟悉了、有着过往优良成绩、还能带着一整个自己惯用的成熟的团队过去的优秀导演。
小楚董，应该没有理由拒绝吧？
不知道自己形象居然有片刻崩塌的孔珂一路大跨步到了楚深和的面前。
当然，因为他那张极具欺骗性的清俊面容，足够高的身高，看在大部分人眼里还是显得如同闲庭信步一般。
“陛下，我来晚了。”他打量了一圈周围的同僚，目光带了淡淡的笑意，专注地望向楚深和。
楚深和顺手挪过把椅子放在了身边：“有什么晚的？过来坐吧。”
看见他这个动作，原本在他身边的谢清时和吕容风眼神变了。
可恶！
这个翰林供奉，果然一来就千方百计地想要引起陛下的注意力。
谢小将军特意抓着自己的凳子往楚深和方向更挪了两步距离，意思是这就是小爷的地盘，就是不让。
吕容风没有动作，但嘴角的笑意浅淡，摆明了也不会让。
楚深和卡了壳。
他清咳两声：“孔珂，你坐我对面吧。”
孔珂分毫没有计较谢清时和吕容风赤/裸裸的针对，从善如流地坐了下去。
就这么点距离，能有多大差别？
几人寒暄了几句，他将目光转向了谢清时：“谢小将军两日后要去京市参加训练？什么训练？”
谢小将军救人一事闹得沸沸扬扬，他自然有所耳闻。
但对方“好人有好报”，被国家队教练看中，却是只有在场几人知道的，并没有传出去。
自觉参加奥运会也是一种为国争光的表现的谢小将军挺了挺胸，准备好好说一番。
“咳咳。”
楚深和突然想到了上辈子孔珂就把谢小将军的一干事件用小说传得人尽皆知，艺术手法的加工差点成为谢小将军的阴影。
他看了眼如今十六岁眉眼飞扬、毫不设防、准备倾吐得意的谢小将军：“……”
拜托，孔珂在现代就又捡起了“辛子客”这个笔名。
而且已经把谢小将军的上辈子再次艺术加工写进小说了。
他不动声色地打断了谢清时神采飞扬的描述。
还是让未来的谢小将军少一点后悔的机会吧……
转移了话题：“孔珂，你最近在做些什么？”
谁料，孔珂看了谢清时一眼。
面上笑意清俊温雅，没有说自己的唱歌创作，没有说综艺节目，没有说自己在娱乐圈的进展成就……
他提起了：“陛下，我上次与你说的那本小说，最近完结了。”
“已经卖了简体出版和繁体出版，另外广播剧、有声书、影视版权也在接洽。”
“大概有十来个版权，如果都卖出去，估摸也有近亿收入。”？？？！！！
谢小将军震惊了。
什么鬼？
怎么动不动就是近亿收入。
不过，孔珂继续说：“但我想着，影视版权还是不卖了，陛下觉得呢？”
姜云天关注到了重点：“孔珂，你跑去写小说了？”
而且，他知道现代的小说光连载就需要许多个月吧？
这些版权也不是普通作者随随便便就能卖的。
这是非常需要天赋和积累的行业。
果然，翰林供奉就是翰林供奉。
文采斐然。
不管到哪儿，文学创作都能引起无数人向往沉迷。
就连吕容风都起了几分兴致：“孔大人在哪儿写的小说？我等能拜读一番吗？”
只有楚深和眼皮一跳，僵硬着脸。
哦豁。
糟糕，他的翰林供奉居然要自己脱马甲！
第104章 井底之蛙
眼看着场面即将变得无法收拾，楚深和犹豫了一下，还是想要尝试挽回。
他打断吕容风的话茬，接过了翰林供奉的问题。
“我觉得影视版权还是不要卖了。”
实在是不想再经历一次，他死后作为“阿飘”飘在朝堂上，听着自己那完全与事实不符的夸大其词的讣告的感觉了。
嗯……
他知道他的臣子们各自都有各自的小秘密。
比如，礼部侍郎现在还下定决心要瞒着他，自己上辈子是被人看死的。
天呐，这件事会不会被孔珂写进书里。
而他不想与人说的秘密就是，他曾经有过一段阿飘经历。
他当“阿飘”时，看见了自己死后所有臣子们哭得形象全无、居然还想和他一起下地府的丑态。
以及听了一场作为鬼都觉得身上有了温度的讣告。
而孔珂的小说……
从他上次点开评论区猝不及防看见读者们对谢小将军的讨论时，就明白过来。
到底有多艺术加工。
就好像他在晏之遥生日那天，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听见孔珂唱了一首《宣武大帝》。
采访一下心情？
谢邀。
充分明白了现代“社恐”一词的含义。
简直想要抠出三室一厅。
还好，孔珂没有反驳，“陛下说得有理，影视版权绝对不卖。”
毕竟，在他看来。
没有任何人，有资格出演他的陛下。
尤其是，正主还在眼前。
他其实觉得也没人能演自己。
甚至……
大宣的同僚们虽然也没几个讨喜的。
但孔珂还是真心承认，同僚们都是人中龙凤。
娱乐圈哪里有人能演？
就比如，最晚出现的谢小将军，十二岁上战场，被誉为天神在世，实打实的武可盖世、勇胜千军。
少年战神英姿勃发，长缨在手，飒沓如流星。
飞扬的眉眼是开创太平的猎猎风华。
就他在娱乐圈也待了一段时间，观察到的，就凭那些力气连他都不如的男明星？
还是算了吧。
楚深和松了一口气。
却不料谢小将军发出抗议，自己送上了门。
“为什么不卖！这不是好事儿吗？咱们大宣之时，那爆火的小说也都有说书人和戏班子宣传。”
“孔珂，你的小说改编成电视不好吗？流芳百世、流传千古！会被无数人喜欢的。”
“而且，卫光启就是演戏的，我看了几天，演得很不错，你就让他当男主角。”
谢清时兴致勃勃地出主意。
楚深和嘴角的笑意僵了一瞬，有些好笑地叹了一口气。
方才没吭声的吕容风察觉了一点端倪：“孔大人的小说叫什么名字，我们能看吗？”
但是他发现自己说完之后，陛下用方才看谢小将军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嗯？
有什么不对？
他们没发现，这位被他们公认的最会“争宠”的翰林供奉，明明是最晚过来的。
甚至是中途插入的。
但已经无比自然的、迅速的，成为了一群人关注的中心。
姜云天也摸出了手机，“你快说，我搜一搜。”
拜托，这可是在大宣之时被一群文人墨客捧上了天的才子诶。
居然“下凡”写小说了。
因为以传统的目光来看，诗画大家、文章好手，怎么着也是比写小说的要高级一点。
前者听来便是阳春白雪。
后者则有点娱乐众生的意味，只算消遣。
但如果是孔珂去写，说不定就是雅俗共赏？
孔珂没有回答同僚们的问题。
他敏感地觉察出了楚深和方才想要制止的意味。
“陛下？”
他一声询问出口，一旁的三人连忙将目光都投向了楚深和。
眼神充满了期待。
一半是对孔珂小说的好奇。
一半则是反应过来，陛下定然是已经看过了！
可恶！
翰林供奉这个小人就是会巴结啊！
大势所趋……
楚深和觉得看到这篇小说，起码谢小将军会比他更“崩溃”。
毕竟他作为帝王，其实也是听惯了奉承话的，只是还不习惯那么直白。
但谢小将军上辈子可是与他吐槽了许多次离谱传闻。
因为，其他人的夸赞无关痛痒。
但对谢小将军的吹捧，却让好胜心强的少年战神甚至想比传闻做得更好。
想到这儿，他拍了拍身旁谢小将军的肩膀。
语气无比柔和：“孔珂，你告诉他们吧。”
谢清时觉得有些古怪，心里冒上股不好的预感。
就好像上辈子，提前预感判断了敌军要来偷袭一般。
他朝周围看了一眼，确保不会再出现上次有人持枪偷溜进剧组的事件。
神采飞扬的少年一边笑着催促，一边不动声色地微微调整了坐姿，确保如果有危险，自己可以第一时间护住陛下和同僚们。
孔珂并未察觉，他指导着好奇的同僚们：“首先，打开手机的应用商城，下载一个名叫绿江文学城的APP，然后注册登陆，搜索书名。文有点长，可以收藏了回去再看。”
楚深和也打开了之前在海市便已经下好的APP。
因为平时并不看小说，他的收藏夹非常干净，只收藏了孔珂的那一本书。
现在便比吕容风等人更快一步点进了书籍主页。
然后，不受控制地流出了讶异的表情。
“一百七十万收藏？”他有些惊讶。
因为翰林供奉在这个网站写文，他也特地了解了一下。
清晰地知道这个数据放在这个网站，已经是能排进TOP的存在。
更重要的是，离他上次看见的三十万收藏，才仅仅过去一个多月。
一个多月，数据飙升到这个程度。
可以预料到，打破这家网站的上限只是时间问题。
孔珂微微笑了笑，却完全不觉自得。
这数据确实不错。
但即便是网络小说领域，比起他所知的现代社会著名的几本几乎人尽皆知、大众追更的网络小说，还是不够。
尚且未攀顶峰。
连和同僚们一较上下都还不够。
没看礼部侍郎、户部尚书、太医院院判他们短短时间都达成了何等惊人的成就？
其实，这倒是他想岔了。
单论数据和知名度，他的这本小说算不上全网最火。
但要知道，这本小说满打满算才更新了三个多月！
热度发酵、自来水推荐、口碑传播，还完全没有发挥威力呢。
孔珂在自认有天赋的领域向来是自信且勇争第一的。
因此，第一本小说的这个成绩，他只是觉得及格。
楚深和尚且不知道自己的翰林供奉有着怎样的雄心壮志。
他点开小说文案页，却第一眼被评论区的置顶评论吸引了目光。
显而易见，这是一条差评。
古墨通今：【慕名而来，观赏大作，这本被吹得天上有地下无的、还被一堆推文博主和粉丝奉为网文界的清流、扛鼎之作的神作，到底好不好看？
我的评论是，作者不如多花点心思在写文上，只懂营销是走不长远的。
为什么我这么说呢？
作为一个书龄十年的网文老书虫，实在是不明白这本主角镶边，自己全程好像个摄像头一样、把高光全给配角的行为，美名其曰群像文。
笑死人了，编故事都不能编得像一点。
首先，小说里的帝王简直完美的不像个真人。
照作者说的，就是才华、容貌、胸怀、政绩、识人之明、悲悯之心，所有美好品质都拥有，你看看历史上的千古一帝，有哪个评论敢这样？
特别是每个臣子都发自内心地敬重帝王，一朝的肱骨之臣全部像个“舔狗”一样眼里只有陛下，为了陛下甘愿肝脑涂地。
咱就是说，要不要这么夸张……
还有那个几年不见，摇身一变变成了首富、一人抵几个国库的户部尚书，要不要这么离谱？
皇帝不是很厉害，就放任这样一个罪人发展出了这么离谱的财富？
大家可能没有概念，打个比方。
这在现代相当于什么？相当于一个人几年时间积累了几百万亿的财富……
友情提示可以去查一查种花富豪榜的身家。
还有里面的将军……
以及……
再说……
另外，我三次元也是汉语言文学毕业，我承认作者文采斐然，用词用句看起来就让人不明觉厉。
但就好像在高考作文中部分投机取巧通篇写上文言文的考生（不排除有真材实料的学子），为了夺人眼目，将一堆晦涩难懂、看起来高深的语句串通在一起。
我问问，吹文笔的人真的都看懂了吗？
这篇文文笔受到主流认可了吗？居然还敢吹博冠古今，都快被吹成名著了，省点营销费吧。
总而言之，是佳作，但吹得太过。
希望作者沉下心来好好盘盘逻辑、脚踏实地，再写出更好的吧。】
楚深和看完了……
有点无语。
虽然他有点羞耻……
孔珂一定又进行了艺术创作，比如把自己这个原型写得太厉害了。
但是，户部尚书怎么没那么厉害了？
姜云天的医术怎么不是前无古人了？
他大宣就是将星如云，能臣辈出……
因为书中人物太厉害而吐槽？
特别是最后，居然还在diss翰林供奉的文笔……
这是楚深和最不能理解的地方。
自称自己是汉语言文学毕业的，不会是自己水平不够，看不懂孔珂的文采吧？
实在不是他恶意揣摩。
但是孔珂的文采，不是在大宣得到公认的吗？
要不是种花家没有大宣的历史。
翰林供奉的诗作，起码得把这儿的义务教育，从小学、初中到高中、大学全给你填满。
这位学生估计才能在老师的教育之下，读懂几分。
看见评论对他这个帝王的质疑，他心里没什么感觉。
但是，这个人对自己的臣子们表示怀疑，他觉得鲜见地心里不舒服。
楚深和点开评论区，第一条就是作者回复。
很简单，就四个字：【井底之蛙】。
他看了看评论寥寥的两百多个赞，和孔珂这条不客气的回复的一百多万赞，才觉得稍微顺眼了一些。
不过，见识过现代网络的环境，就知道键盘侠和故意唱反调、诋毁抹黑的人有很多。
哪怕真有完美的存在，也会被人找到瑕疵。
一条评论，其实不必在意。
但是，他有些不解。
“孔珂，你为什么把一条差评置顶？”
孔珂的表情也严肃了一些，清俊出尘的面上罕见有些嘲讽的冷意。
“我的差评很少，我就是故意置顶，等着看这人后悔。”
“嗯？”楚深和有些不解。
便见翰林供奉面上流露出了微微的歉意，对着他，语气低沉道：“抱歉，陛下，是我写得还不够好，没有让所有人相信您、喜爱您、敬仰您。”？？？
楚深和嘴角抽了抽。
孔珂继续道：“我觉得是这个人的个人问题，居然不相信真实存在，但我也无法证明。”
“陛下，我在构思新文了，下本书一定拿个主流奖项，很厉害的那种，甩在这条评论下面！”
楚深和：“……”
拿个主流奖项他相信。
听起来挺爽的。
但是，就是感觉有点幼稚。
第105章 是孔珂的错
“行，我相信你。”
最终，楚深和还是没有选择打击，反而是鼓励了一句：“加油，等明年你拿到奖杯，我帮你保管。”
咦？
好像有什么不对。
这不是谢小将军和太医院院判之前提出的愿望么？
孔珂没这么说吧。
他是不是说早了？
但他抬起眼，果然看见了翰林供奉眼神怔楞了一瞬。
然后很快反应过来，没有露出半点不快。
孔珂甚至比提出这个建议的谢清时脑子转得更快。
“好！陛下，那我以后每次想念我的奖杯就过去找你。”
楚深和：“……行。”
而一旁终于下载安装好了软件、找到小说页面点进去的几人因为两人方才的聊天。目光就下意识顿在了置顶评论上。
谢小将军最先觉得不对劲：“这条评论吐槽的什么帝王、将军、户部尚书、宰相、神医……怎么感觉这么眼熟啊？”
姜云天眯了眯眼，这个神医的事迹和他本人，不能说毫不相干，只能说是一模一样。
“孔珂，你是以我们为原型创作了一部小说？”
这本小说的书名就是《乱世君臣》，确实和宣武一朝极其相符。
文案也非常贴切。
吕容风也反应了过来。
但他看着这条“差评”上对于书中人物评价过于浮夸离谱的字眼，眼神顿了一下。
点开回复的评论区，准备说点什么。
不过他最先看见孔珂的那句【井底之蛙】，顺手便想要点个赞。
然后……页面跳出了提示：【该章节为VIP章节，请购买后再点赞！】
吕容风反应过来，顺着提示进行了注册登录，充值了金钱。
不过，他看见置顶“差评”后的想法有点不同。
这正证明了，孔珂应该把陛下写得很好。
因为吐槽的差评都是说不可能有这么完美的人。
可不是么？
像陛下这么完美的人，简直令人不敢相信存在于世间。
所以没有见过的人不相信也是情有可原。
他在心里默默点评。
于是，为了表达对同僚工作的赞赏，他给孔珂打赏了霸王票。
超大手笔，一下便砸了10W，一骑绝尘，当上了榜一。
只不过，从霸王票页面退出来，他眼神一闪，看见了屏幕上方的明晃晃的作者名字。
【辛子客】？？？！！！
吕容风眨了眨眼，心里浮起一个极不可思议的猜测。
他缓慢地抬起头，眼神犀利地望向翰林供奉。
孔珂面色清俊，浅浅含笑的唇角令人望之惊叹，一身的文人气质磊落而出尘。
他毫不遮掩地回答了谢清时和姜云天的疑问。
“是的，这篇小说的原型就是大宣，诸位大人们都能在文中找到自己的原型，这是我之前还未与陛下重逢时便开始写的。
孔某当时觉得，这个世界没有我们大宣的痕迹，不知道陛下的神武功绩，不晓陛下的宣武名臣们的风采，实在是可惜。”
嗯？
这么一听，居然很有道理。
几位臣子在心里默默表示赞同。
翰林供奉这个想法还是很好、很有意义的!
孔珂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孔某觉得，现代的娱乐圈没有人能演出任何一位大人的风采，所以影视版权我是不会卖的。”
嗯……也很有道理。
他们还活着，在荧幕上看见别人演着上辈子的自己，哪怕自己只是原型，也怪别扭的。
方才还嚷嚷着为什么不卖影视版权的谢小将军瞬息转变了立场：“没错，不能卖！”
谁演陛下他都会生气的！
他也不希望别人演自己。
只不过，听说自己在小说里有原型，还是很好奇的。
“让我看一看，孔珂你把我写成了什么样子？读者评论怎么样？”
其实都不需要多翻，因为这条置顶评论下便回复了足足有十几万条评论。
其中提到最多的除了主角、陛下，就是几个人气角色了。
谢小将军，当之无愧，就是之一。
他兴致勃勃地在评论区翻阅着，非常轻易就看见了无数条对自己的好评和彩虹屁。
【天呐！作者真的将一个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少年战神描绘得太好了！
创盖世功绩、护天下太平，是英雄却不是枭雄。
有着让敌军闻风丧胆、溃之千里的本事，战场之上威风凛凛、饮马瀚海；
回到营帐却是：爹爹，我今天也有在好好学习哦！
然后，一打完仗就迫不及待回盛京，要和陛下贴贴，化身小可爱，君臣相得，有血有肉，真的太棒啦啦啦啦啦！】
【对啊，要不是这是小说，谁敢信一个功高震主的将军每天最快乐的事是爬墙进皇宫，把皇帝给拐走出去浪？】
【对啊，要不是这是小说，谁敢信一个皇帝那么放心将兵权都交给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还把自己的安全也全然交托给对方，丝毫没有正常帝王的多疑。】
【我就说了，陛下和将军的cp，就是坠吊的！】
……
谢小将军看得津津有味。
谢小将军看得脸红。
可恶，这个孔珂知道得可真多啊！
他分毫没有自己是个威风赫赫的战神，却被对方写成了一个形象无比反差、在亲爹和陛下面前好像还是个“小可爱”而不够气派的气愤。
拜托，历史上的其他战神形象高大又怎样？
是因为他们没有爹管他们学习！
是因为他们没有这么好的陛下呀！
虽然他文学素养确实一般，但在大宣也是熟读史书的。
到了现代也是搜过种花家历史的。
与其他战神将军相比。
他这样的，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
谢清时暂时觉得满意。
直到他将评论翻到了几百条之后，终于看见了一条攻击自己的。
【T M的，最离谱的就是这个谢小将军了。
好好一篇架空历史现实文，要写打仗就好好写，作者上帝视角不能写细节？
偏偏给将军加了那么多不符合现实的buff，把一个好好的战神写成了靠鬼神之力获胜。
还山神大人咆哮怒吼，助您一臂之力，雨神龙王欢呼雀跃，为您降下责罚，冰川之主虔诚祝愿……，我差点以为我误入了点家。】
【不是，楼上，你仔细看过没有？文里没说这个是事实啊，这个是主角编出来的！你不能主角说什么，你都觉得对吧？】
这是什么？
这一段文字为什么异常眼熟？
谢小将军迷茫地眨了眨眼，盯着评论看了半晌。
怎么感觉，这段文字不仅看着眼熟，好像一看见都能耳边一同响起什么声音。！
TM的这不是上辈子他的副将们、军师、他老爹谢将军时不时拿出来调侃他的“谣言”吗？
这个谣言是谁传出来的？
谢清时猛地抬眼，气势汹汹地站了起来，明亮的双眸燃了熊熊的火焰：“孔珂，你干什么把辛子客编出来的谣言放到我身上？”
“那都是假的，是假的！我还特意在上朝的时候解释过，你不是也在吗？”
“陛下都说了朝中大臣不许再说那些离谱的传言，你居然现在写小说还把他写进去！”
他在大宣之时，就恨不得把那个辛子客找出来胖揍一顿，让对方再也不敢乱写。
知不知道他为了像辛子客传的谣言里那么厉害，背地里付出了多少？
现在，他又燃起了一股想把翰林供奉拖过来揍一顿的心情。
但是，他到底顾及着自己是个武将，而孔珂是个不折不扣的文臣，看起来就是他能一拳一个的那种。
太不经打了。
谢清时气不过，转头有些委屈地望向了楚深和：“陛下，我想揍他一顿！”
虽然不至于真这么做，但是过过嘴瘾也是必要的。
终于来了……
楚深和想伸手扶额。
他的谢小将军反应未免有点迟钝了。
他犹豫了一下，思忖着该怎么说，要暴露自己早就知道这件事吗？
咳咳，他还是想要保留一下在臣子心中的光辉形象的。
好在，其他人也搬好了板凳，想要看好戏。
姜云天伸手拍了拍谢清时的肩膀，将自己的手机屏幕举到了少年的面前，另一只手隔着虚空，点了点作者名字。
语气“正色”、“沉痛”地提醒：“你看看作者是谁？”
“什么作者是谁？作者不就是孔珂吗？”
谢清时不耐烦地抬头，扫了一眼手机屏幕。
揄系正利Ｖ
然后，神色肉眼可见地变得僵硬，唇角拉直，瞳孔瞪大了几分，只一双剑眉星目中燃着的火焰，愈来愈盛。
孔珂丝毫没有意识到问题的重要性。
因为，上辈子的谢小将军用功也都是偷偷用功的。
他连老爹谢将军都没告诉，只是每次班师回朝问功行赏之后都会死皮赖脸地留在皇宫，和楚深和诉说一番苦楚。
毕竟，他也担心自己的功劳被该死的谣言越传越离谱，每逢回到盛京，第一件事就是到陛下面前打假。
该说不说，这也是他的政治“智慧”。
不能叫陛下只看见他的功劳，也得知道他的艰难！
因此，听到翰林供奉轻飘飘地承认了：“谢小将军，我就是辛子客。”
他甚至还笑眯眯的！
靠，还笑得这副清高出尘模样！
谢小将军的拳头捏出了声音。
楚深和眉心一跳，赶在谢清时出口之前，先降下了指责：“孔珂，你就是辛子客？”
“你怎么回事？为何要乱传谣言、夸大其实？”
谢清时重重地点了点头，火气平息了几分。
他要等着陛下给他做主！
孔珂眼神闪了闪：“陛下，在大宣之时，若非这样的谣言，岂有那小国被谢小将军的威名震慑，不战而降、臣服纳贡？”
谢小将军卡壳了一瞬。
有点道理。
确实是事实。
这是他第一次知道言语也能“打仗”，兵不血刃、不用牺牲任何一个兵将的性命，是一件好事……
“小说更需要文学创作，合理的艺术加工是必要的。”孔珂继续说着。
谢小将军微微皱眉，可是，这是合理的艺术加工吗？
“就好像读者不相信陛下的形象那般完美，他们也不相信谢小将军真能呼风唤雨……但这不影响读者对人物形象的喜爱。”
谢小将军愣了愣。
没错，被评价为最离谱的就是陛下和他！
这不就是说，他和陛下就是最受喜爱的？
他的火气再次降了几分。
楚深和瞥了一眼若有所思的谢小将军，眼神里闪过一丝笑意。
但仍是语气清淡而公正地道：“不用狡辩这么多了。”
“这件事就是孔珂做错了，清时你想怎么报复他，我都赞同。”
谢清时眨了眨眼。
拳头松开了。
听起来陛下也被编得离谱了？
陛下自己不计较。
只有他计较，岂不是显得他很小气？
犹豫、迷茫、纠结。
怎么报复？
第106章 报复
谢清时迷惑了。
到底是为什么，明明一开始，他觉得自己是完全占了有理的主导权……
怎么被翰林供奉三言两语，就扭转乾坤了？
他现在居然觉得对方说得很有道理。
显得好像他再斤斤计较就有点狭隘小气了？
胸中的火气已经散得七七八八，唯留一丝说不清的憋闷。
楚深和看着眼前这样的谢小将军，慢慢收起了笑意。
他看了孔珂一眼，才语气温和道：“清时，无论孔珂编排的谣言产生了什么正面的影响，但是制造谣言本身就非正道。你有资格生气，应该生气。”
因为……上辈子的谢小将军确实被众多谣言坑得有点惨。
主要心理受到了打击。
可能没人比他更清楚，每次神采飞扬、得胜归来的谢小将军听着完全不是自己本人的“战绩”，再不好意思夸耀自己，只能默默努力，却永远赶不上谣言进阶的速度。
与谣言比武力。
与谣言比战功。
虽然，每次这样的谢小将军，眉眼耷拉着，还要强撑起精神听满朝文武的夸赞，面无表情被误解为谦逊有加……
想起来就很好笑哈哈哈。
楚深和绝对不会承认。
每次谢小将军班师回朝，来“打假”时，他几乎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忍住没能笑出声。
但是，代入一下，谢小将军本人真的很憋屈。
都是自己的“爱卿”，本来翰林供奉捂着马甲也没事，他也不会去戳穿对方。
但谁让孔珂自己迫不及待地把马甲给脱了呢。
那不给谢小将军一个说法可真是说不过去。
因此，在孔珂差点将自己给全洗白了时，他旗帜鲜明地站在了谢小将军这一边。
而谢清时听到他这么说，才反应了过来。
“难怪我爹说，文人的嘴，忽悠人的鬼！”
噗。
在场众人都被他这句“话糙理不糙”的至理名言给逗地笑出了声。
谢将军是个不折不扣的武将，糙人一个，但认知可真够深刻的。
谁知，谢小将军继续道：“我爹说，这是我谢家祖训，文官可真不是好东西。”
咳咳。
一下子被扫射到了的户部尚书在思考，自己算是文官吗？
姜云天觉得自己肯定不是。
真正的文官，纯靠一支妙笔生花破格入朝的当事人，孔珂反倒面色平静，瞧着还是一副文人风骨的清正模样。
啧，谢家祖训说得对。
文官真不是个好东西，够能装的。
不过，谢家的祖训有意思。
可想而知，大概是谢家哪位祖先在文官手上吃了许多苦头。
楚深和觉得自己有点明白了。
难怪谢将军、谢家先祖都想要后辈当文官。
原来是曾经受伤太深，被文官伤害，警惕文官，想成为文官。
说起来真的是有点奇怪。
谢小将军明明在战场上是智计百出、有勇有谋的盖世神将，难道这样的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是战场限定？
楚深和心里好笑。
其实，不过是，下了战场的谢小将军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就会全然放松，没有敌军、没有硝烟，自然懒得思考。
少年战神的谋略与敌意从来只对准敌军。
不会对准同僚。
确实如此。
气闷地吐槽了几句的谢小将军想回了正题。
陛下现在在给他撑腰，让他讨回公道诶！
即便有着这样的底气，听到楚深和发声，此时的孔珂一派清风朗月的模样却也不说话了。
但谢小将军还是想不到该怎么报复。
他还是很理智的。
要是把孔珂揍一顿，把对方整得鼻青脸肿的，到时候陛下反倒心疼对方就不好了。
他抬起头，一双明亮的眸子望向了楚深和，妄图直接得到答案。
楚深和无情地没有理会，移开了视线。
谢清时失望地垂下头，想到什么，他又将视线转向吕容风。
他爹说户部尚书是朝中最聪明的大臣之一。
吕容风叹了口气。
为这位心里向来装不下阴谋诡计的少年将军可惜。
但他也不能帮忙。
都是同僚，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他要帮忙也不可能当着人面出“坏”主意吧……
还剩一个姜云天，谢小将军都懒得看了。
与他年纪相仿，最熟悉的卫光启还在拍戏。
他懒懒地垂下目光，头脑风暴。
报复一个人，怎么这么难？
耷拉着眉眼、神情憋闷的少年，剑眉星目，唇角平直，整个人却透出股委屈的气息。
好像一只急需抚慰的大狗狗。
明明是自己掌握了“报复”的权利，却比孔珂这个等待“报复”的人显得更为难。
楚深和心中蓦地一软。
谢小将军身上永远有这种鲜活的少年意气，与一颗“纯善清澈”的内心。
他在心中思考着，还是有些忍不住打算助谢小将军一臂之力。
然后，“纯善清澈”的谢小将军眼睛蓦地一亮。
“我想到了！”
“嗯？”谢清时这一声明显含了喜意的惊呼，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我想好报复的方法了。”他眼神满是跃跃欲试，语气轻快而满意。
饶是在外时时刻刻都不忘做出一副如（装）松（逼）如（不）柏（倒）姿态的孔珂都忍不住扬了扬眉。
谢小将军此时的目光牢牢地顿在《乱世君臣》小说主页满满的、下翻仿佛拉不到底的评论区。
“孔珂，你给我写一个番外，我就原谅你了，我们既往不咎！”？？？
以为谢小将军憋了个大招的楚深和：“……”
吕容风：“……”
姜云天：“……”
孔珂：“……没问题。”
就这？
只是写个番外，就能平息在心中积攒了不知多久的怨气？
谢小将军未免太好哄、太容易满足了吧？
就连孔珂都难得觉得有了丝心虚。
有种一直坑害了老实人的感觉。
为此，他主动开了口：“行，你想要什么内容？帮你澄清？写你是个文官？写你舌战群儒、谢小将军的嘴变成忽悠人的鬼？”
“我都帮你写。”
噗。
夺损啊！
翰林供奉有毒。
姜云天没忍住提醒道：“别听他的。”
显然，谢小将军也不满意。
面对老谢家列祖列宗想要的“成为文官、青史留名”的不懈愿望。
他没有分毫的犹豫，没有被诱惑。
谢清时坚定地摇了摇头，“不要。”
他顿了顿，从评论区活学活用：“你给我写一章30币的番外，要写我是陛下最喜欢、最信任、最看重、关系最好、最牵挂、最欣赏、最……的臣子。”
“要让读者们都相信。”
这是他刚刚看评论区得到的灵感。
因为除了置顶评论，话题楼里被堆到第二高的就是：
【扒一扒陛下最喜欢的那个男人】
读者们各抒己见、言辞激烈、有理有据、争吵地面红耳赤、如火如荼。
【主角是翰林供奉，陛下当然最喜欢翰林供奉啦。】
【不，老宰相历经数朝，最早站在陛下身边，是陛下最敬重的老师、最倚仗的肱骨，他才是！】
【我问大家一个问题，大家最喜欢什么？你生死相依的恋人和一个亿摆在你面前，你是选一个亿还是选一个亿？如果我是陛下，我就最喜欢最能挣钱的户部尚书。】
【谢小将军也很可爱啊，鲜衣怒马少年郎就是我最爱！他与陛下是竹马竹马，双剑合璧，陛下治国，将军安邦！绝配！】
【礼部侍郎哭晕在厕所……哦，他被人看死了，还来不及到厕所。】
……
谢小将军发现自己的支持者很多，但其他臣子的支持者也不少。
都怪孔珂写得不够明确！
所以，找到灵感的谢小将军瞬间找到了“报复”的办法。
“孔大人，请你发挥你最厉害的文学素养，以我和陛下为主人公，写一篇番外，务必要让所有读者发自内心地觉得，陛下最喜欢我。”
“你可以发布免费番外章节，同步到你的微博账号。”
他认真地提出自己的诉求，学着刚才在评论区学到的技巧，“当然，不需要用你的大号，我知道孔大人你的马甲多，但辛子客这个作者马甲已经有三百万粉丝了，你可以把这章免费番外分享到微博。”
“让大家都知道，我是陛下最喜欢的……臣子。”
咳咳，背对着陛下说这种话，还是怪不好意思的。
他抿了抿唇，继续补充：“陛下没有反驳，陛下都默认了。”
楚深和：“？”
这……
谢小将军的话音落地，方圆一米，现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方才表现地很好说话、愿意为自己的“艺术加工”而赎罪的翰林供奉，嘴角冷冷地勾起一抹笑意。
“呵。”孔珂冷冷地嗤了一声，转过了身子，搬着椅子到了楚深和的另一侧。
姜云天瞪大了眼：“谢小将军，孔珂编造谣言不对，你倒也不必自己下场亲自编造吧？”
吕容风收回了视线，决定收回自己多余的同情。
谢小将军突然成为了臣子公敌。
他非常不愤地抬起头，期待地望向楚深和：“陛下？”
瞬间，围成一团的吕容风、姜云天、孔珂的视线都跟着看了过去。
楚深和氤氲如山水墨画的眉眼微微含了笑意，语气徐徐地回道：“清时，你们每一个人在我这里，都有一个独一无二的位置。”
“这一份独一无二，连接成了我们相遇两世的缘分。”
“如果可以，我希望还有下一世。”
谢清时听得愣住了，只觉得胸间流淌过一阵汩汩的暖流。
独一无二？
这个词汇的含义，也太重了。
陛下甚至愿意与他在下一世相逢。
“陛下，我也希望！”
谢小将军的眼神腾地一下比天上的骄阳还要炽烈。
语气中的得意几乎要溢出来。
一旁的吕容风、孔珂、姜云天也缓缓回过了头，眼里闪了笑意。
虽然谢清时这个战神完全没注意到陛下根本没有正面回复。
吕容风扶了扶镜框，语气友好地叫了一声：“清时。”
“嗯？”谢小将军语气里还透着一股得意劲儿。
“我刚刚和你的高中老师联系上了，老师说你明天得回学校一趟，参加考试，考试及格才能请假。”
“啊？”
“我还没学过啊。”谢小将军傻眼了。
吕容风笑了笑，语气关切：“所以，你明天不会让陛下丢脸的，对吗？”？！
“今天回去，我帮你补课。”？？？！！！
谢小将军再没顾上自己讨要的番外，“吕大人，我们现在就回去，学习吧……”
第107章 一个晚上
就算是顶级学神再世，也不可能在一个晚上学完现代从小学六年、初中三年至高中刚开学的所有知识。
更何况，谢小将军的学习天赋，比起他的战神荣光，还是不值一提的……
他不知道这所谓的高中校长要求他考完试进行摸底再放他去参加国家队的训练，是“飞来横祸”。
如果不是他不知天高地厚地在几位同僚面前、大言不惭地声称自己是陛下最喜爱的臣子，并且还要求翰林供奉为此专门写一章番外昭告天下。
这场摸底考试，吕容风原本是已经帮他推掉了的。
户部尚书还是颇为欣赏谢小将军的。
只不过，这点欣赏不能威胁到他的地位！
为了弥补自己坑了一把谢小将军，吕容风大善无私，当即跟着谢小将军回去，两人临时抱佛脚，补习到了深夜。
翌日，原本满怀期待想要陛下和自己一起去学校的谢清时面色僵硬。
只是熬个夜，对他这个曾经与敌军血战几日几夜的将军来说，不值一提。
更别提他现在的身体才十六岁。
但是，他的容色异常萎靡，非常不解地问诸位同僚：“我去学校考试，你们为什么要跟着我一起去？”
姜云天轻咳了一声，当然是为了欣赏你“狼狈”的模样。
不过，此时的谢清时没空理他，只是眼神试探地望向楚深和：“陛下日理万机，不用陪我一起去了吧。”
楚深和沉默了一秒：“我现在很空。”
虽然纠正不了臣子们私下的称呼，但他现在又不是陛下。
“清时，谢将军不在，我就是你的家长。”
谢小将军面色难看地点了点头。
他很感动。
但如果陛下这句话不是在这种时候说就更好了。
楚深和眼里闪过丝笑意。
觉得，谢小将军还是吃亏了。
怎么，所有人都在“欺负”他。
但是户部尚书说得也没错，需要让谢小将军意识到学习的重要性。
他今日陪着对方走一趟学校，相信应该会有意外收获。
事实，也确实如此。
到了高中之后，提前被打过招呼的校长面对楚深和几人态度友好，但对着谢清时却礼貌而语气坚定。
“谢同学，你没有参加学校的入学考试，我们高一的年级组长集合了各科老师临时给你出了套卷子，你今天考完，老师们就会批完出成绩。”
而监考老师……
还好，楚深和没有丧心病狂到拉着几个臣子看谢小将军考试，那压迫感也太重了。
但即使这样。
谢小将军也觉得今日，几乎是他人生中，上辈子包括这辈子，除去得知陛下驾崩那一日外，最难熬的日子了。
他昨夜临时抱佛脚，自然是下了苦功的。
因为，楚深和之前就与他说过要来送他上学，帮他办理休学请假的手续。
本来只是办理一个手续并没什么，却没想到突然冒出来一个考试。
吕容风昨日那一句“相信你不会让陛下丢脸”简直直直戳中了他的内心。
陛下今日，是作为他的家长来的。
他代表的就是陛下的颜面。
陛下一直都是最出色最优秀的人，他的同僚们来到现代都成为了陛下的助力，都是让陛下骄傲的人中龙凤。
曾经的他也是，他以为来到现代的他也会是。
但他没想到，只是一场考试，就要颠覆了。
因为有了通过奥运上名校的捷径，他原本对学习并不重视。
但在走进校园，看见每一间教室坐着的与他年龄相仿的学子之时，看见每一个任课老师分明不是上辈子大宣的翰林院大学士那样的大儒，却对教书育人有着发自内心的使命感。
校长劝他训练之余也不能松懈学习的话语全是真心。
这个世界，每一个人都有受教育的权利。
受教育，显得异常重要。
或许会有人说行行出状元，学习不好不代表什么。
但几乎所有人都会默认，你去寻求其他的出路，但也不能完全不学吧。
通晓数理，习得科学，知史而赏文……
或许很多知识在社会上都无法应用，但终究会化为我们每个人身上的养分。
塑造我们的三观与人格，支撑着我们应对未来的风风雨雨。
这也是社会环境的压力，楚深和不希望的他的谢小将军被人提起，在未来的奥运冠军的光环之后伴随的是没有文化、这个人除了比赛还能做什么呢这样的议论。
倘若谢小将军当真毫无天赋、不是学习的料便罢了。
但他也看过现代的教材与考试，相信谢小将军认真学习，中上水平还是可以达到的。
但那是认真学习后的谢小将军。
现在，坐在单独一人的考场里，看着仿如天书的试卷的谢小将军便执着笔，挑着寥寥自己会做的题目。
第一次觉得，头脑混乱地不像话。
他不是真的没有脑子的莽夫。
他能够理解陛下对他的殷殷期待，甚至知道对方今日来这一遭的含义。
对比起其他同僚，他的“成功”来得更轻而易举。
不需要经过训练，便能达到“世界冠军”这样的成绩。
他也不知道为何，这具少年的身体分明不是他在大宣的那一副，但容貌与他一般无二，便连身体素质也跟了过来。
康庄大道，尽在眼前。
不得不说，谢小将军是有些自得与松懈的。
但此时，他看着大部分空白的试卷，彻底收起了对“学习”的轻慢和抗拒。
他的人生不能只坐吃山空、只吃老本，只依赖于上辈子的积累与身体素质，就轻飘飘地定了未来。
奥运是要参加的，为国争光无论是上辈子还是下辈子都是他义不容辞的使命。
但是，他不可能比赛一辈子，不能一直做一件毫无挑战的事。
现在的他还没想出来。
现在的他也没有颜面去问陛下要一个建议。
更何况，未来的路，总要他自己走。
都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打仗也要看兵书。
也许，和这个世界的其他学子一般，走一走这学习路，他能获得一点答案。
只不过，他这副提着笔目光发愣的样子看在监考的几位老师眼里，便有些担忧了。
特别是几人借着监考的由头，状似不经意地在少年身边转了一圈，发现……居然起码有一半以上是空白。
监考的两位老师面面相觑，对视了一眼，突然觉得很茫然。
他们是知道少年被国家队选中了的，显然是要走体育特长生的路子，但文化课也不能差到这么离谱吧。
简直是学渣中的学渣。
这在几位老师看来，就是对学习毫不上心的表现。
因为，他们觉得，只要是智商正常，哪怕略微愚钝，考试也不能考成这样。
他们看着谢清时剑眉星目、阳光开朗，学神的样子不好判断，但怎么也是机灵的模样。
按理说，老师应该生气的。
两位监考老师也确实很生气，要不是这是监考，简直就像出口批评了。
就算知道这位少爷背后是楚深和那样的大佬“家长”，还被国家队看中，这老师当惯了，也想批评几句。
只是现在没出声，等着少年考完试。
谢清时也没有浪费时间。
因为他高一都还没来读，考的是语文、数学、英语、科学、历史政治几科。
还是沿袭了初中的传统。
他的语文、历史政治好歹都填了许多。
不过，他和其他“学渣”不一样，遇上选择好歹蒙一个。
谢小将军还没有解锁这个技能，他也觉得本就不会，没必要去碰运气选一个答案，便都空着。
简直让一旁的监考老师都想去晃他的脑袋，“就算不会也别空着啊！三短一长选最长，起码填个选项上去！”
但是，监考老师没办法说。
谢清时也没这么做。
他只能做一点语文、政治历史，数学和科学昨天吕容风给他临时补了一点，好歹没全空。
至于英语。
一个晚上学一门语言，吕容风都懒得教。
因此，这场考试，满打满算，谢清时也就考了一个半小时。
他的嘴唇抿地紧紧的，今天的他一定会让陛下“丢脸”，毫无疑问了……
但他也没看着空白的试卷继续浪费时间。
将能做的都做了，就交了卷。
他将试卷放在讲台上时，只觉得眼睛酸酸的，不知道等会儿怎么面对陛下。
而原本积攒了满肚子怒火的两位监考老师，话到了嘴边却突然说不出了。
无他，现在的少年看着实在太低落了。
飞扬的眉眼耷拉着，英俊的五官面无表情，唇角平直，从耳根到脖颈都泛着层红，眼神微微垂着，纤长的眼睫下仿佛能看见水光……
整个人，都好像急需抚慰的大狗狗。
可能这就是一个看脸的世界吧。
面对这样一个即便当了几十年老师，带了无数届学生，都难得一见的能当顶级校草的少年，看着他，就好像看见了记忆中加了层时光滤镜的阳光、少年气的男孩。
怎么能不心软？
女老师没忍住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气势汹汹的问罪出口变成了柔声的安慰：“谢同学，不要灰心。”
嗯？
谢清时有些疑惑地抬起眼。
女老师继续鼓励：“你现在才高一，只要好好学习，完全来得及。”
“很多人在高三才奋起直追，还能考上名校呢。”
她的这段话好像拨开了什么迷雾。
谢清时突然在心里定下了新的目标。
除了拿到奥运冠军，多一层保障。
他想，靠自己，堂堂正正的，好好学习，达到陛下的期望。
考上名校。
因此，少年眼神坚定，点了点头，“谢谢老师，我会的。”
老师便觉得心又是一软：“走，我陪你出去和你家长说一说，把我们高一的学习计划都给你列一遍，回去好好学习，知道吗？”？
谢清时有些疑惑，列学习计划，他知道，是老师的好意。
但是，和家长说，说什么？
少年紧张地止住了脚步，“老师，你能不能不说了？”
他的试卷已经被另一位监考老师带走批阅了，女老师却是铁了心要陪他出去，“别怕。”
别怕？
谢小将军在大宣之时不是没有被找过家长……
但不知道为什么，此刻觉得无比羞耻。
而等在隔壁办公室的楚深和也没想到这一幕。
出了考场的少年耳根通红，眼神闪躲，与他预想的一般无二。
但怎么还有老师跟着出来了？
不会是被批评了吧。
以谢小将军的成绩，确实该被批评，但谢小将军才来现代几天啊，怎么可能一晚上赶上学习进度？
楚深和双标了。
虽然毫无道理，但是他决定和老师说一说，不要批评他的谢小将军。
谁知，他一站起身，那位女老师比他更快一步地开了口：“楚先生，我觉得清时是很有天赋的，虽然现在学习不好，但只要愿意好好学习，能花时间，一定能赶上来。”
“我们做老师和家长的，应该给予鼓励而非批评，对吗？”？？？
楚深和诧异地看了同样满脸讶异茫然的谢小将军一眼，第一次差点没接上话。
谢清时猛地抬起眼，对上女老师“关切”、“交给我”的眼神，对上陛下和同僚打量的视线。
然后，非常“软弱”地举起双手，捂住了脸。
救命。
对着他几张几乎空白的试卷，这位老师太善良了，怎么夸得出口的？
没有等多久，成绩出来了。
因此，他的试卷太好批了。
不出所料，非常糟糕。
校长看着这成绩，额头都在冒汗。
语数外都是100满分，历史政治合为100，科学160。
谢小将军的成绩：
数学，33
科学，42
英语，0
历史政治，58
语文，75
唯一的惊喜就是，那位阅卷的老师居然给他的作文只扣了一分。
似乎也不出乎意料。
虽然上辈子的谢小将军是个武将，但也是个一直在被逼着学习的“文官”，做文章好歹也得到了翰林院大学士的，勉强入眼的评价。
再临时看了几篇现代作文，还是颇为手到擒来的。
但其他科目的成绩……
向来在战场上嚣张地不可一世少年战神，刚放下的手，又有点痒。
女老师琢磨着该怎么说。
却不料，楚深和看了眼卷子，语气非常惊喜地道：“清时，你考得比我想地好多了。”
毕竟，满打满算，也就学了一个晚上。？？？
这下，轮到几位老师傻眼了，自认见过些风浪的校长也愣住了。
他们去看这位谢同学的几位家长，居然都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
方才为谢清时说话的女老师都沉默了。
谢小将军的双手，再次抬起，捂住了自己的脸。
从嗓子眼里发出一句似乎要冒烟的承诺：“我以后会好好学的。”
第108章 前浪
似乎是嫌弃还不够让在一旁的老师和校长震惊、沉默。
楚深和捡起谢小将军的几张试卷，仔细端详了几眼，真情实意地夸赞了一句：“清时，你很有学习天赋。”
“字有进步，文章继续加油。”
孔珂在一旁点了点头。
如果论文化素养，在场没有一人能比得过他，他也是看过谢小将军上辈子的文章的。
没办法，就谢小将军寥寥几篇得到翰林院大学士“尚可”、“不错”评价的字和文章可都是被谢将军珍藏并且展示给同僚们看的。
“应付考试足够了，清时你如果还想继续提升，可以来找我。”
虽然他上辈子不是走的正统科举的路子，但论起写文章和字画水平，他在大宣，也敢拍着胸脯战遍群雄。
反正他是不会答应谢小将军帮忙写那个什么番外的。
这就当是补偿了。
谢清时想放下手，翻一个白眼。
但当着陛下和几位老师的面，便只是瓮声瓮气地回了一句：“知道了。”
他也知道夸赞他“有天赋”不是陛下故意取笑他。
如果现场只有他和陛下两人，即便再加上几位同僚，他恐怕也能挺直腰杆欣喜应下。
但是。
他一抬起眼，便看见在一旁表情错愕、嘴唇颤抖着明显有话要说但又不知道说什么的校长、老师……
算了，什么都不说了。
好丢人。
几位老师和校长确实觉得眼前发生的一切太过不可思议。
这几位“家长”在说什么？
啊？
对着那门门不及格甚至空白零分的试卷说有天赋。
方才正准备挑几句夸赞，说上一句“谢同学字迹凌厉而有风骨、写作水平上佳文采斐然、文言文阅读很不错拿了满分哦”的语文老师：“……”
结果，反倒是这字和作文，被这几位家长最看不上？
有没有搞错？
尽管面前几位都是得罪不起的大人物，但语文老师还是开了口：“谢同学的字和作文水平已经很不错了，之后不用再花心思在这上面。”
瞧瞧，让她这个语文老师说出这样的话！
还不是因为其他科目比起语文更为惨不忍睹？
她都不好意思让少年再多花心思在自己的语文上了。
当然，其他扣分多的地方还是要学的。
孔珂：“……”
行吧，他不说话了。
楚深和反应过来。
虽然以谢小将军的规划路线，不太可能回到学校按部就班地学习，他也会为谢小将军请上最好的老师，与这办公室的老师和校长都不会再接触了。
他没有多解释什么，只是浅浅笑了笑：“老师们经验丰富，还希望您能给清时提供一点意见。”
谢清时在一旁乖巧地点头，一副尊师重道、谦逊好学的模样。
啊啊啊！
这看脸的世界。
这位同学就是难得一见的校草级人物，更别提几位跟着一起来的家长了！
各个风神俊秀，全是现实生活中几乎一辈子难得见到的人物！
方才在心里暗怪学生不上心、家长不靠谱的几位老师心里的火气瞬间平息。
那位方才帮谢清时说话的女老师虽然心情复杂，但凭借自己多年的一线教学经验，还是提了不少宝贵的学习建议。
她甚至，趁着前面的监考空隙，已经将高一的学习计划、作业习题、辅导手册、网课建议全部整理了一遍。
最后，并没有如吕容风吓唬谢清时的一样，要通过考试才能去训练。
只是走个过场，重点就是办理休学手续。
只不过，显然这一招很好用。
谢小将军在第二日跟着一个宣和安保的工作人员踏上去京市的路上，非常安分地带上了姜云天为了整蛊他辛苦背过来的一众教材与学习资料。
甚至在飞机上就打开了教材开始学习。
陛下答应两个月后他第一次参加比赛，专门过来看他！
他不仅要在比赛上拿到冠军，学习上也不能让陛下失望！
送走谢小将军后，卫光启和《声息》剧组也即将转往下一个拍摄地。
再最后拍摄一周，便要计划杀青。
“楚董，要不剧组今天晚上聚个餐，为您和朋友们送个别？”因为第二日要早起拍摄，赶不上时间告别，高达下午拍摄的休息空隙便凑过来询问。
楚深和微微皱眉：“不用了，我们明天走的消息也不要宣扬。”
高达小心去觑他的面色，投资人这是生气了？
“那杀青宴，您和晏总来吗？”
“不去了。”
高达将手中的大喇叭随手搁在了桌上，腆着脸继续问：“那今晚我私人请楚董去个好地方玩玩？”
话音未落，他突然感觉身上传来一阵刺骨的寒意。
他忍不住浑身打了个哆嗦。
怎么回事，电风扇的风开太大了？
“让让。”一道冷淡不带什么情绪的声音响起。
高达转回头，差点没被晏之遥居高临下的眼神给吓得从矮凳上滚下去。
“晏总。”他讪讪地打了个招呼。
反应过来连忙让开了路。
楚深和似乎是被他方才的窘态逗了一乐：“行了，高导，我们是有事要赶回去，不是不给你面子。”
“杀青宴不过去了，我等着在海市给剧组办庆功宴。”
他这一番话才叫高达放下了心。
还好，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惹了大佬不快。
他下部戏可是还想找楚深和投资呢。
“楚董，您觉得我们《声息》开播多久能办庆功宴？”
高达精心打磨了数年的剧本，拍摄过程也是前所未有的满意，他自然是对《声息》充满了期待与厚望。
但又怕自己希望越大，到时候不如预期。
楚深和看清了眼前这个几个月瘦了一大圈，再不如初见时圆胖体态的导演，眼底也满是青黑，只一双眸子熠熠生辉、闪了期待与紧张。
可能宰相说得对。
无论什么时候，他总是会为任何能打动他的东西动容，无论是真诚、才华、衷心、感恩、勇敢、不屈……
他眉眼带笑地望向了身侧的高达：“高导，我已经看了两集你剪的片子。”
“如果后面都有那个水准，什么时候办庆功宴我不知道。”
“但是，你下部戏的投资，我也给你包了。”
高达恍惚被一道雷劈中了般，瞳孔骤地放大，手指紧紧地掐在自己的大腿上。
直到被疼痛唤醒理智，才猛地点了点头。
“那您放心，后面的剧情只会更精彩！我这部片子，全程高.潮，没有尿点！”
说着，他又有些不好意思：“我下部片子还没影呢，剧本都还没写。”
楚深和笑了笑：“我这个承诺一直有效。”
“只要我有钱。”
高达被他这句调侃逗得一乐。
“楚董，那我回去拍戏去了。”副导演已经在不远处暗示了好几遍。
楚深和点了点头：“去吧。”
高达站起身，拿起了方才随手放在一边的大喇叭，只是刚转身，又转了回来。
“楚董……”难得他的声音有些犹豫，就连姿态都有些扭捏。
“嗯？怎么了？”
楚深和有些不解地看见高达视线在自己和一旁的晏之遥身上来回转了好几圈。
高达咬了咬牙，老脸一红，硬着头皮问道：“楚董，我听说您开了间娱乐公司。”
“嗯。”
“您是不是想挖我过去？”不然怎么下部戏还要给他投钱。
那必然是看中了他的才华！
既然看中了他的才华，下一步一定就是要来挖他了吧！
高达觉得，既然是郎有情妾有意。
咳咳，他也不必等着楚董继续施恩、拉拢、姿态扭捏，现在就可以暗示一二了。
只不过，他自己觉得是暗示一二，看在一旁的人眼里就是再明显不过的期待与明示。
他眼里的“快来挖我！快让我加入你的娱乐公司！”的期望再明显不过。
楚深和这次是真愣了愣。
说实话，他之前还真没考虑过。
他朝一旁的吕容风看了眼，见对方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思索了几秒，收下了这个自己送上门的员工。
他坦然含笑地回望，干脆承认：“是的，高导，我想挖你，你愿意吗？”
一旁的吕容风专业地调出了签约文档：“高导，楚董此次过来，就是为了签下您这样有才华的导演，我们为您量身定制的合同已经准备好了，您愿意现在看一下吗？”
虽然是突如其来，但户部尚书面对任何情况都有准备。
不仅如此，还要表现出一点急迫性。
让对方觉得自己备受重视。
果然，高达的眼睛蹭地更亮了几分，语气都有些激动地颤抖：“愿意愿意。”
他是想再矜持矜持的，但是，咳咳，楚董都那么有诚意了！
专门为了他而来的诶！
量身定制的合同诶！
他还是不要拿乔了，要给未来老板留下一个好印象！
此时的他完全忘了楚深和过来几天，除了刚来时，几乎没想要和他说话。
高达拿起放在一边的大喇叭，对着全剧组喊：“再休息半小时，半小时后开拍。”
说完，他放下了喇叭，转过身跃跃欲试地对着楚深和道：“楚董，我们现在去签约？”
楚深和笑得无懈可击：“好。”
会议室里，看着拿着合同在看，眼神明显喜悦，对他的臣子们都非常友好唯独对着晏之遥有些闪躲的高达。
他有些困惑，问晏之遥：“是你刚才吓到他了？”
晏之遥心如明镜：“我们两个人都是投资人。”
“我刚才还跟了一句，我也可以投资。”
“嗯？”
晏之遥几乎是明示：“我也有一家娱乐公司。”
他鲜少被人误会，但又懒得解释。
看高达现在避着他不敢直视的眼神，就当是回报了。
楚深和差点没笑出声：“他是以为你也要挖他？”
“难怪刚才对着我使眼色，我居然没看出来。”
“难怪这么急着自荐，估计怕你先开了口，或者我们一起开口，他不好选、得罪人。”
晏之遥有些无奈，他看着身旁青年笑意明灿的眸子，转过了头：“很开心？”
楚深和毫不遮掩地点了点头：“老师，你以前教我那么多驭下之术……这是，长江后浪推前浪？”
他话一出口，又觉得有些过了。
本意调侃，却有些奚落之意。
但晏之遥完全没在意，甚至非常自然地补足了后半句：“上辈子，前浪不就倒在沙滩上了？”
他语气清清淡淡的，眸子里却带了点笑意：“深和，前浪也为后浪臣服了。”
第109章 帮忙
楚深和等人买了第二天的机票回海市。
卫光启还要和《声息》剧组继续辗转，便连杀青后都没空和同僚、和陛下聚首。
“陛下，我这边杀青后就要去海市无缝衔接下一部戏了。”礼部侍郎秾艳盛极的眉眼盈了点再明显不过的低落。
“您身边这么多人，只怕我回来您就把我忘了……”
他话没说完，肩上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
侧头，居然是孔珂站在他身边，清风朗月的面上盈满笑意：“卫大人，您是在演《红楼梦》吗？”？？？
噗，一旁的吕容风等人都反映了过来。
活该。
拍了部戏，现在在陛下面前还要演，以前就知道靠脸争宠，现在还是学会“茶言茶语”了。
楚深和唇角抿住笑意，没有和其他臣子们一般落井下石，“光启，你以前在周国多年，我忘了你吗？”
“说话要凭良心。”
“不是，”卫光启正色了几分，“我只是想要陛下多来看我，多来探班。”
既然装模作样要被嘲讽，倒不如光明正大直接说了。
楚深和叹了口气：“知道了。”
“一定。”
只是他虽语气无奈，但满眼的笑意却是完全的好脾气。
围观的吕容风等人不由暗自磨了磨牙。
他们当然知道陛下就算不说，行动上也会去做。
真没见过主动“讨赏”的，不要脸。
这种事儿，也就上辈子卧底归来就心安理得地摆烂的礼部侍郎做得出来。
只有晏之遥眼眸闪了闪。
望向了身旁青年白皙俊秀的侧脸。
青年心如明镜，该做什么不做什么，自有行事准则与心意决定。
但，默默无闻、踏实做事等待被发现后恩泽雨露是大部分臣子们的行为作风。
只有少数人，如卫光启、孔珂之流，从不掩饰愿望与诉求。
青年也会答应。
甚至，会给出一个宣之于口的承诺。
实在，是叫人心安、心动。
临走的前一夜，高达想要为自己的新任老板举办一个欢送宴会的提议被无情拒绝，但他还是提早给剧组下了工。
屁颠屁颠地跟着楚董的其他员工们回了晏之遥的别墅，和未来同事们联络感情。
虽然他觉得自己和楚董以及楚董身边的一众人总有股莫名的格格不入的气质，这很奇怪。
但他归咎于是自己太晚加入楚董旗下了！
今晚就是培养感情的好时候！
他高达在娱乐圈混了几十年了，就没有他搞不定的局！
因此，作为高达认定的和其他人熟悉起来的纽带，卫光启几乎一直被他缠着，浑身的怨念将要冲天。
“小卫啊，我之前还在担心这部戏之后我们就要分道扬镳，但看样子我们还是缘分深厚，以后就是一家公司的同事了，低头不见抬头见！哈哈哈，老高我开心！”
“来，陪哥喝一杯！”
卫光启接过酒杯，一饮而尽，“高导，您自己喝吧，我得去找楚董了。”
高达一听这两个字好像雷达一下启动：“楚董？我也最喜欢楚董了！小卫你带我一起去，咱们一起给楚董敬一杯！”
卫光启额头青筋跳了跳：“楚董不喝酒，喝酒伤身。”
高达愣了愣，一张被酒气有些熏红的脸难得茫然。
卫光启见状便要起身而走。
真是没加过这么自来熟、不要脸的现代人！
也真是没见过这群半点没有同僚情谊、生怕他去“争宠”的同僚！
他暗自瞪了一旁的几人一眼。
吕容风自然觉察到了，但这次没有再刻意生事。
他唇角弧度明显，在一旁捧着平板处理临时公务。
明天就要分离了，卖礼部侍郎一个面子。
谁知，高达缓过神来又一把扯住了卫光启的袖子：“哥就说哥从来没看错过人，小卫心地善良、最懂感恩，特意提点我。那咱们楚董喜欢什么？能不能透露点让我投其所好？”
卫光启停住了脚步，似笑非笑地转过头，身上气息陡然凌厉起来。
他要是知道，会告诉别人？
只是，他难得露出点令人心惊的怒意，露给了瞎子看。
高达的脑子俨然已经有些不清醒了，此时竟然来了一句：“这个眼神好！灯光师快来，从左上方三十度打光！摄影师……”
居然现场指挥起了拍戏。
卫光启深吸了一口气。
确认了高达失去意识之后，再端不住平时在剧组的谦逊温和的面皮，直接面无表情地将人甩了下去，甩到了沙发上。
然后大步流星地离开了现场。
方才陛下接了个电话走开了，这么长时间应该结束了。
谁也不能阻拦他在最后一夜（bushi）和陛下相聚！
只是，几步跨上三楼，他又被迎面而来的太医院院判给叫住了。
姜云天：“陛下在和他父亲通电话，你先别过去了。”
卫光启犹豫了一下。
“你跟我来一下，我有事拜托你帮忙！”姜云天伸手将人往自己房间里拐。
卫光启站定脚步：“多长时间？”
虽然不是很情愿……但他也不会对同僚的求助弃之不理。
姜云天眼里闪过一抹亮光，他没正面回答，“是好事，今天的你一定给陛下留下深刻印象。”
“我找你帮忙，陛下也是答应了的。”
卫光启彻底放弃了挣扎，听到陛下也答应了几个字，他就非常乖顺地跟着人走了。
他觉得，他的同僚，没有一个人胆敢假传“圣旨”。
直到跟着姜云天回了房。
晏之遥的这栋别墅简直壕无人性。
随便一间客房都隔开了卧室、衣帽间、书房，一个房间就是一个小户型。
他看见被姜云天做实验一般堆了满桌的瓶瓶罐罐，反应过来：“这是你在研发的药妆？”
“怎么，要让我帮你试效果？”
明白过来后，按理说，身为男子，他应该很抗拒。
但当美男也当习惯了，进娱乐圈当演员也习惯了。
他之前参加《演技你看好》时，因为自身条件太过优越，几乎都是素颜出镜。
倒是《声息》，有几场戏，因为角色形象要求，他还美黑了。
对化妆也不陌生。
当然称不上喜欢、追求，但既然陛下都同意了，他也不是不能帮这个无伤大雅的小忙。
“回头我帮你宣传一下。”
“但我本身皮肤底子好，一般的化妆品效果，有些多余。”
他这是实话，现代的大牌化妆品放在他脸上简直是以瑕掩瑜。
当然，他觉得凭借姜云天的本事，研发出来的药妆应该不差。
但，“我帮你联系几个剧组的女演员吧，或者让高达去牵线认识一下，给你宣传怎么样？”
姜云天嘴角的笑意有些古怪：“我有一个宣传的想法。”
“确实想要找一位绝色美人。能够让人一眼沦陷、倾国倾城的美人。”
卫光启认真地帮他在脑海中搜寻了一番。
好歹在娱乐圈混了几个月，并且这是自己选定的奋斗一辈子的行业，他自然对娱乐圈的演员们如数家珍。
“有几个演员比较符合你的要求，就是都是上一辈的美人了，不过，你的化妆品应该有让人光华容驻的功效吧？”
在大宣之时，相传陛下之前的后宫妃子们就有保养的秘书，年过四五十仍如双十佳人。
虽然姜云天在宣武一朝，在这方面没有发挥用武之地，但随随便便研究个化妆品、起码能让人有这效果吧？
姜云天摇了摇头：“卫光启，你说有好几个美人符合我的要求，但我只要一个，最美的一个，毋庸置疑的那一个。”
卫光启沉默了：“每个人的审美不同。”
“不，有一个人在我心中的容貌是最优，陛下也是这么觉得的，我们的同僚们、天下百姓们，现代你的粉丝们、你的竞争对手们，都是这么觉得的。”
卫光启愣了两秒，反应过来：“你是在夸我吗？”
他的容貌向来受人追捧，不足为奇。
但听到陛下也这么觉得，不得不说，礼部侍郎因为容貌而生的虚荣心，在早就被丢却的角落偷偷地冒了一点头。
“不对，你什么意思？”
他抬起头，看见姜云天站在衣帽间的拉门前，感应到他的目光，一把将门打了开。
门里面，赫然是一件烈烈如火的女子裙袍。
明显是仿照的大宣女子装扮。
兼有飘逸与端庄，美轮美奂。
没错，这是姜云天兴冲冲赶来桂省，除了给谢小将军带的辅导资料以外，准备的第二件“宝贝”。
“卫大人，你不要抗拒。
“你现在是演员，在剧中，男演员扮演女演员也是很正常的事对吗？”
卫光启面色冷了下来：“我不会接那样的戏。”
姜云天：“你答应帮我一个忙，你穿上这裙衫，加上我的药妆，一定能让你变成这世间独一无二、绝世倾城的美人，惊艳所有人！”
“仅用男生或女生的效果，我总觉得不够。”
“卫大人，我不是说你像女的的意思，正是因为卫大人您本身长相即便惊艳，却有完全的男子气概，这才能形成反差。”
卫光启面无表情。
姜云天叹了口气：“吕大人帮我算过，我的药妆公司若是开起来，每年有望为陛下带来百亿元的收入，陛下的商业帝国就能更早建成了。”
吕容风当然不会去算八杆子没打一撇的事，但他自觉自己是要做到世界第一的，百亿收入，还很保守了不是吗？
卫光启瞳孔缩了一瞬。
他的心里在这一刻有些迷茫。
为什么！
为什么他的同僚都这么能挣钱？
说好的演员是绝对的高薪行业呢？
和同僚相比，他的“高薪”好像是个笑话。
姜云天再接再厉：“最重要的是，陛下也爱美，陛下同我一样，觉得卫大人是世界上最美之人。”
“卫大人忍心让陛下欣赏不到世间最绝艳的美人吗？”
他自然没有胆子假传圣旨。
但揣摩陛下喜好，迎合陛下圣心，这叫为人臣子、尽忠尽职。
卫光启咬牙切齿般制止道：“别说了？”
“你要多久？”
“陛下呢？”
陛下呢？
丝毫不知即将有大惊喜迎接自己的楚深和被晏之遥带到了这处别墅颇为隐蔽的一栋花园房。
他方才和父亲楚怀毅通完电话，回头就看见了晏之遥。
半边身子隐藏在黑暗之中的青年肤色被衬得愈发冷白。
青年的身形英俊而高大，便只让人觉得有种簌簌的寒意，只是一开口时，冷淡的嗓音竟好像驱逐了几分冷。
“打完了？”
“愿意和我去个地方吗？”
楚深和愣了愣：“出去？”
晏之遥唇角微勾：“不是，就在别墅里。”
“你还记得我欠你一份礼物吗？”
第110章 礼物
楚深和回想起了这一份“欠礼”的由来。
“晏大人，想给我送礼物就直接说，何必说是回礼？那等我生日时，你再送上一份，岂不是变成我又欠你一份？”
他这才注意到晏之遥今日穿了件纯黑的衬衫，领口微微敞着，最上的两颗纽扣解开，锁骨间正荡着一串若隐若现的红线。
注意到他的视线，青年随手扯了一下，正是那块他之前并不算太精心选择的暖玉。
这条红线，似乎一直都在？
暖玉在灯光下泛着点莹润的光泽，与主人的周身气质并不相搭，却明显被妥善保存。
“有亏有欠方是一段关系持续长久的构成。”晏之遥并不反驳，反而干脆地承认了。
楚深和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
如果是不准备继续往来的人，才会巴不得毫无瓜葛。
他只是没想到对方那么重视……
“ 你送我的礼物，我也随身带着。”他有些心虚地承诺。
晏之遥眼眸微凝，侧身看了身侧青年一眼，又默不作声地转回了头。
“下次。”
“嗯？”
“深和，这次的礼物随身带不了，下次的礼物送给你，你随身带着可以吗？”晏之遥的语气带了点淡淡的可惜。
楚深和眼前视线突然被一件长度能到他膝盖的大衣遮挡住。
大衣的边缘是男子指骨明晰的手掌。
冷白而泛着青色脉络的手只是在半空停顿一下，就有了动作，举起了那件大衣。
他尚且有些愣，便感觉肩膀微微一沉。
那件看着便厚实保暖的衣服被主人带着披在了他的肩头。
晏之遥的手还没松开，但也只是礼貌地顿在肩头：“把衣服穿上。”
“自己穿？”
楚深和倏然反应过来，伸手扶住了大衣，“里面很冷？”
他这才注意到，他已经不知不觉跟着晏之遥走到了目的地。
十月的桂省夏夜，晚上约莫就不到二十度的温度，最是适宜。
但他现在停住脚步，才觉得周遭环境有些与外面与众不同的冷寒。
晏之遥轻轻“嗯”了一声，伸手取过了挂在墙面上的另一件大衣。
两件大衣是完全一样的色系，并不是什么情侣装。
但也只有两件，尺寸相当，是早就准备好的。
他自己取过另一件套上，目光顿了顿，又取过了一顶帽子，转过身，没有多余的询问，将这顶暖融的毡帽套在了面前青年的头上。
楚深和觉得整个人一下子好像从夏秋交际走到了寒冬腊月。
但他也有些明白过来了，“我的礼物很冷？”
话说出口，他自己险些没笑出声。
晏之遥干脆地推开了门，“深和，原本是想等到寒冬腊月再送你这样一份礼物，但我仔细想了想。”
“我很擅长等待，却鲜少心随意动。”
他的话语似乎含了什么隐喻，但不等楚深和细究。
原本走在前方遮挡了他视线的青年让开了身形，拉着他彻底看清了屋内的全貌。
“寒冬簌簌，雪地煮酒，可是陛下当年所愿？”
这是一处人工飘雪的房间，触目所及皆是素白。
鹅毛般的雪絮纷扬，迎面而过，落在暖融的大衣上，落在轻颤的眼睫上。
雪地中央摆着一方小案、两把椅子，桌上热气腾腾，空气中飘着再明显不过的酒味。
只是，楚深和目光越过酒桌，却一眼望向了不远处的一片“雪景”。
说是雪景并不恰当却最是相称。
最是平凡的盛京街头，一群孩童嬉笑玩闹，打雪仗扔雪球，满是活泼。
孩童的不远处站了两人。
一人身形英挺，眉目冷淡，周身气质都带着点摄人的寒意，似比冰雪更甚。
一人身量尚且不高，瞧着也就是那群孩童中的中等模样。
只是小小年纪，故作姿态地双手背在身后，满面知礼温雅，是不同常人的清贵却亲和。
这是楚深和记忆中一副很久未想起的画面。
站着的两人，分明便是他和晏之遥。
他正想想地更仔细些，便听身侧传来晏之遥的声音：“陛下的身子比起从前好上许多，臣今日便不拘着陛下了。”
楚深和：“……”
晏之遥站在他的身侧，与对面的两个雪人一般姿势。
只是，他身侧的这个真实会动的、高大的青年蹲下了身。
好像浑然忘却了自己的洁癖似的，随意从地上鞠起了一捧雪，揉成了一个凝实的雪球之后递给了他：“陛下，对面的那位哥哥最是可恨，您今日正好报仇雪恨，将他打倒。”
楚深和的手插在温暖的口袋里，犹豫了许久，接过了那捧雪，却迟迟没有动作。
他没想到，晏之遥的“礼物”居然是送了他这样一场景。
这是在大宣之时，先帝在世点了晏之遥当他的老师，两人第一次一起出宫。
因为从小中毒，身子弱，这是他第一次恰逢大雪出门。
尽管是一朝太子，但丝毫不影响他没见过世面。
晏之遥办完差事，带着他回宫的时候，路上便遇见了这一副场景。
楚深和的兄弟姐妹不多，也从不会日常相聚在一起。
他从未与同龄的孩童一起玩耍，自然不知道皇宫之外的与他一般年岁的孩童在做什么。
那是一个与他截然不同的新奇世界。
晏之遥随意带着他走在街道之上。
素日里被盛赞第一公子、宛若高岭之花的青年在一群贩夫走卒之间竟不突兀。
对方不仅熟读圣贤之书，学识渊博，通晓权术。
却也能在平民之间相处泰然、融入其中。
晏之遥亲身为他示范了一遍，何为体察民情，何为晓民所忧。
只是，他年纪还小，早便被街上的一群孩童拉到了一边，他们想要与他说话玩耍。
那是雪停的第二日，积雪未融，在知道了他平日的“枯燥”日常并且大为不屑之后，一群孩子拉着他便想要打雪仗。
“读书有什么意思的呀？我也被我娘逼着读书，为了打雪仗，我答应了她回去后多背三页书。”
“二蛋和我说，打雪仗是他玩过最好玩的事儿！”
楚深和被说得心动，不禁有些跃跃欲试。
只是，刚等他蹲下身子抓起一把雪，便被侧身看到的晏之遥赶来一把拎了开。
他还记得对方当时的动作，真就是拎了开。
高大的青年眉眼冷凝：“您在做什么？”
楚深和没来得及回答，一旁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孩子们围了过来，去扯晏之遥：“你干什么？不许你欺负我朋友！”
“我也是。”
晏之遥意味不明地轻笑了声，似乎是在嘲讽小孩儿的友谊来得随便。
楚深和站直了身子，却被一旁的小孩儿一把拽了过去，“这是你哥吗？”
“今天有我们在，你别怕，我们帮你反抗他！”
说这，一群小孩儿纷纷在地上抓雪、揉成了雪球，就往晏之遥身上扔了过去。
“你看见了吗？这就是打雪仗，是不是很好玩！”
年纪尚轻、颇为尊师重道的楚深和：“……”
他小心去觑晏之遥的脸色。
想了想，一句话都没说。
也没解释这不是压迫自己的哥哥。
晏之遥猝不及防之下被几个小孩都扔中了雪球。
他眉眼拧起，却不好对着小孩儿动手。
便只侧过了身子，与他说：“你不能玩。”
“身体不好，会生病。”
楚深和妥协，被拎到了一边。
他和一群小孩儿解释了几句，站在圈子之外观战。
那些小孩儿天不怕地不怕，也不如大人看得清谁不好惹。
一边玩着，还一边嚷嚷着要为他报仇。
好在，晏之遥还挺大人有大量。
虽然全程冷着张脸，但也没说话，没走开。
两人站在一处酒肆前，浓浓的酒香飘在空中。
楚深和也从来没喝过酒，但他知道上至父皇、下至大臣们，似乎都挺爱酒。
便不由侧目望了几眼。
晏之遥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
注意到他的目光，还是说了一句：“那是酒，陛下不能喝。”
连续被否决的楚深和，年岁尚小，不懂忍耐。
他想起，此趟出宫，晏之遥还是给他布置了作业的，就所见所闻的观想、有何愿望。
尽管年幼，他也知道这是一个作业。
内容是要正经地写上自己今日出宫一趟的所见所闻。
晏之遥带着他在这样的严寒之日，从盛京最繁华富庶的商街走到最隐蔽、贫苦的人家，从田间被雪掩埋的种子、经验老道的农民的忧愁，到挥金如土、肆意浪费的销金窟……
是为了让他这个太子领悟一些为人君上的责任。
但他当时不知怎么想的，可能是赌气，又或许是真心话。
他回了一句：“晏大人不是问我今日出来有何愿望？”
晏之遥耐心转头，微微倾身：“嗯？”
楚深和笑了笑：“我想在这样的寒冬簌簌之地，雪地煮酒。”
晏之遥停顿了三秒，问：“然后和那群稚童一起打雪仗，反抗我的压迫？”
年岁尚小的楚深和被说中了心思，很有些心虚地笑了笑。
而多年之后，年岁已长，甚至死过一次，到了现代的楚深和：“……”
他感受着指尖冰凉的雪意，默默转过了头。
“我不想扔那个‘哥哥’。”他眉眼含笑地加重了那两个字，“哥哥，我可以扔你吗？”
晏之遥猛地抬头，又垂下眼目。
垂在身侧的指尖不自在地缩了缩。
他没拒绝：“可以。”
楚深和眼里划过丝兴味。
按理说，收到这样的礼物。
虽然是早已忘却在少时的愿望，但也是曾经真切想要体验的愿望。
他应该高兴或者感动。
事实上，高兴与感动确实有。
但，好像被唤起的还有他都以为自己不存在了的“玩劣”。
晏之遥站在他的身侧，此时毫无防备，似乎被他那个问题问愣住了。
就着这样的优势，楚深和毫不犹豫地一把拽住了身侧青年的领尖，将手中的一大捧雪顺着对方裸露的颈项塞了进去。
然后飞速退了开。
晏之遥的身子不受控制地被冻得发颤。
他难得笑出了声。
“晏之遥，你还傻在原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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