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一别,江名危几乎过上了脚不沾地的日子。
江名危接下了海上人鱼分部接洽的事,相当于自己给自己额外揽了个活。
好在她只是名义上需要借着这个接洽任务出海,那些繁琐的会议及协商细节都被她指派给了实际负责的下属。
作为“无良”“老板”,她只需要在“老婆海鲜热小岛”美好生活的闲暇,对进程进行总体把关、负责最后裁定及签字确认的工作。是以每次去海里找游泾时,倒也算得上清闲。
但原本属于她总裁职责范围内的事情,却不会因此减少半点。出海的日子里她基本难以处理陆地上的事,导致一旦返回陆地就会加倍忙碌。
相比起来,游泾这个人鱼王倒是过得相当滋润——
若是江总出海,她就跟着回海。
回海后她无非有以下三件事情常做:应付人鱼王的差事;以巡海为借口[1],四处游游达达;以及,去江总定的小岛海景房里找江名危。
若是江总不出海,她就看情况觉得是否回陆地。
由于江名危忙起来时甚至顾不上回家,游泾正好给自己寻了个新的乐趣——自行探索两脚兽新世界。诸多活动,包括但不限于熟练运用约车软件、摸清两脚兽食物菜系、走遍首都及周边热门旅游去处。
有时是和江名危一起,更多时候则是自己出门。
随着当初“借刀杀人”一案的调查推进、人鱼人类建交趋势的显著,各种制度和新闻的诞生都在促使人类意识到这样一个事实——
在陆地上看到人鱼,已经不再是一个惊世骇俗的事情。甚至有一次游泾前往她和江名危第一次去的那个商圈,还在大街上碰到了一个人鱼。
游泾适应能力很强,逐渐在人类社会中也能做到字面意义上的“如鱼得水”,以致于外出愈发频繁。
……比如某次,江名危晚上十一点半回家,发现家里没人。
她打电话给游泾:“你回海里了?”
游泾那边背景音有点吵闹:“啊?你说什么?哦!没有呀!我没回海里!”
江名危:“……我知道,我听到了。还有,为什么你那边一群小屁孩吵闹的声音?你在哪儿?”
游泾:“首都水乐园啊,不是昨天电话给你说过吗?”
江名危揉了揉额角:“抱歉,最近事太多忘了。你是要在那边过夜还是怎么,回家吗?”
“过过过,宝贝你自己快休息。对了我和你说……”游泾似乎用手捂住了听筒,而且往人少的地点凑了凑,“我现在被一二三四五——五个小两脚兽围着,她们全都围着我要摸摸我的鳞片,问我海底是不是有一种大脑袋的小红鱼,还问我吃什么可以长出尾巴……然后她们中间那个最小只的小妹妹就说,我肯定小时候每天都晒月亮,才长出了这样的尾巴。她妈妈就接话,说让她们也要乖乖晒太阳,几个小孩都答应了,但坚持说既要晒太阳也要晒月亮,于是都到这个时间了,一个都不肯回去睡觉,现在还在小水坑[2]里玩……”
江名危听得不自觉地笑了一下,叮嘱了几句注意安全,得知政务部那边已经提前给水乐园安保打了招呼,又问了钱够不够花,就准备挂电话。
挂前几秒,江名危还听到了游泾那头传来小孩扑过来喊她“美人鱼姨姨”的声音,然后紧接着就是游泾夹着嗓子的回答。
江名危:“……”
她想说倒也不必如此……她们自己的崽不也没多久就能接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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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一忙碌起来,就会觉得时光飞逝,一年多的时日也是眨眼便过。
期间,科研院一直按照一月两次的频率给她们发送邮件,同步告知二人崽子的最新情况。
崽子的体外孕育异常顺利——当然,不算低的成功率原本也在科研院志愿者协议保证的范围内。
前阵子听说崽已经从体外孕育装置中被“抱”了出来,不过据说因为有些营养不良,所以一直放在保温箱内,专人实时看护记录情况,待情况稳定后,就通知监护人“领取”。
……但至于崽子到底是两脚兽还是小尾巴小鱼,根据事先签订的协议内容,出于规定严格向监护人保密,直到监护人办理完接崽手续、接到崽的那一刻,才会通过亲眼看到而得知。
江名危并不在意崽是人类还是人鱼;游某看上去每天好奇得上蹿下跳,但江名危完全不会怀疑,无论最后结果是小两脚兽还是小人鱼,这家伙都会平等地照顾她。
这段时间开春时,协会海上分部即将挂牌,各种开会、拍摄新闻图片、直播实时画面,还有一部分与人鱼团队的饭局,都需要江名危亲自到场。
……当然,饭局上某些人鱼老太太总是悄悄地对她投来善意的打量目光,并对她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完全是一副“欣慰”且“好奇得到极大满足”的眉眼……这种反应显然就不属于公务范畴了。
江名危在海上待了快两个月,忙得晕头转向,连想吸一下某鱼放松精神都做不到——
某鱼半个月前就自己提前溜回了陆地,此刻还不知道自个儿在哪里逍遥。
大约是过于劳累,回陆途中江名危有些晕船。期间给游泾打了个电话,下船后又坐上封闭的小轿车回家,忍着没吐,却到底有些虚脱感,走到家门前脚步都是飘的。
她半睁着眼按下指纹,“咔哒”一声轻响,门打开了。
江名危晕乎乎地踏上地毯,打算直接用脚跟蹭掉鞋子——
蹭到一半,她整个人都顿在了原地。
她低头,和正前方一米处地板上的一个小东西面面相觑。
五秒后,江名危猛地一步后撤出去,被吓得“砰”得一声关上了门。
正午的日头下,她迷茫地抬起头看向门门框,想确认一下自己是不是走错了。
好像没有。
她环视四周,看到了熟悉的小推车和花园里稀稀拉拉一看就疏于打理的花。
江名危呆滞了半晌,动作僵硬地再次打开了门。
门口那小东西还趴在地上的一块毯子上,雪白的小手臂非常之饱满,仿佛充满气的气球,半点不见传说中“营养不良”的样子。
再往下看,则是一跳粉白色的鱼尾,细小的尾巴尖尖上已经可以看见一点浅浅的蓝痕。
在江名危两次开门的间隙,这个小东西显然已经自顾往门口的方向爬了一点距离,证据是她身下的毛毯被蹭得皱巴巴地,还掀起了一角。
此时此刻,那小东西正仰着又白又饱满的、像揣了两个小馒头一样的脸蛋子,两个眼睛又大又圆,专注无比地盯着江名危的脸。
半分钟后,她终于挪开了目光,但不知为何咧嘴笑了起来,眼睛变得弯弯的,然后用她那两瓣水晶晶的小粉唇,傻了吧唧地吐出了一个口水泡泡。
江名危顾不上屋外早春的凉风,一动不动地傻站在自家门口,缓缓张大了嘴,再也无暇顾及总裁包袱地……维持在了这个表情管理失败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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