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那姐姐以后和我们一起生活好不好?”
谢见商放下杯子,居然认真地思考着这个问题。
“那个姐姐也会讲故事吗?”
谢晚凝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突然蹦出姜初坐在床上给女儿念书的模样。
“应该吧。”
反正肯定比自己乐意讲。
“可以的呀~”
谢鸢觉得好笑,忍不住说,
“你和人家讲了?”
“没啊。”
“那你和小商说什么?”
谢晚凝白了母亲一眼。
“我有自信。”
谢鸢揶揄地点点头,随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她向来不管谢晚凝的面子,尤其是在彻底地放手至源后。
“再说,如果姜初愿意过来,你不就能出国玩了吗?”
谢晚凝把车子熄火。
“嘘,小商睡着了。”
谢鸢小心翼翼地把孙女的安全座椅的带子解开,没搭理女儿。谢晚凝怕谢鸢抱太久把腰累到,就抢先将谢见商摁到怀里。送到房间后,一边下楼梯一边提高音量问着,
“突然又不想去了?”
谢鸢把外套脱下来,叹口气,
“舍不得小商。”
“……”
谢晚凝无语地喝下口水。
“话说,你怎么会忽然想着要去旅游?”
“也不是我想去——”
谢鸢追忆过往,半晌又从茶几处拿出照片。
“你沈阿姨一直说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听到熟悉的名字,谢晚凝太阳穴突突直跳,神色复杂地看向怅然若失的母亲。
“你很喜欢沈阿姨?”
她握住玻璃杯,晃悠到沙发边坐下,饶有兴致地想听听母亲的答案。
“不,我对她的感情只是敬佩,由衷的敬佩。不如说,她是我那时候的一种信仰。算了,感情这种东西本身就暧昧不清。”
谢鸢不愿过多地提及挚友,随后便缄默不语。谢晚凝浅浅地勾起一边的嘴角,没想到自己的母亲还会有知人知面不知心的那刻。她将冷却的水一饮而尽,就准备起身出门。
“你要去哪里?”
“一份文件落车里了,我去取一下。”
过会儿,谢晚凝一边翻阅纸张一边慢悠悠地踱步进客厅。
“小商的那个活动你去吗?”
“什么?”
谢晚凝停在楼梯口,扭身疑惑地反问,谢鸢扶额,
“就是那个亲子活动。”
“你去不就行了?”
谢鸢起身。
“小商不愿我去。她想让妈妈陪她——也是,你就没去过。”
谢晚凝把文件卷成桶状,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手掌心。
“为什么?你不是奶奶?”
“小孩子嘛,总想着妈妈能更爱她一点。”
谢晚凝掏出手机,划拉几下,问道,
“什么时候?”
“12号。”
“那不行,那天有个海外客户要和我谈判,涉及国际合作协议和贸易条款。她可是好不容易抽出时间愿意和我讲讲。”
谢鸢自然知道这次谈判的含金量,关乎至源的外贸发展。
“这样啊……那真的没办法了。”
“那你去和小商说说。”
谢晚凝扔下这句话就扬长而去,烂摊子留给母亲处理。
接下来的几天,谢晚凝总觉得身边少了些什么,但是又说不上来,她一面要忙着公司的相关事宜,一面还得去费心思追回姜初。
“刘备也才三顾茅庐。”
女道长和姜初并肩而行,她又看见熟悉的车子。
“这姑娘来第五天了吧?每天都来。”
姜初怜惜地颔首,女道长莞尔,
“看来你要留在这儿了。”
其实姜初不算正规意义上的修道,说白了,只是找个地方歇脚。女道长很是惋惜。
“真可惜,我很喜欢和你交流呢。”
“你便不要回去了,一来一回太麻烦,我帮你把话捎到就可以。”
女道长体贴地开口为她解难,
“万物皆有阴阳,有好必有坏,不如从心。”
姜初慨叹自己幸运,道观内许多道长不是长期固定,加上还有挂单云游的小道士,所以其实能接触到很多形形色色的人,也根本无法判断他们的背景,也不知道他们学的什么术数,安的什么心思,加上有些道士出家极早,既没有文化,也没有修出道心,难免愚昧固执、无法沟通。再说前来拜的人,能量大多负面,毕竟都是来问神明有所求,所以要么是身体不好、要么是生活不顺、要么是人生低谷、要么是被贪嗔痴迷了心。
好在几年前收留自己的道长是个好心人,陪着云游的道友也三观正确、为人虔诚,姜初敬佩他们的无所求无所依。女道长伸手将她的簪子摆正。
“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姜初感激地朝她点头,随后便移到车窗边。
“哦——来了?”
谢晚凝把撑着额头的手放下,要去开车门。
“不用了,我待会儿上去,你愿意等我一会儿吗?”
“这有什么?”
谢晚凝觉得好笑,
“你去,我在这里等你。”
“好。”
山路很长,上下花费将近三个小时左右。谢晚凝感觉眼前的字看着有点勉强才发觉天色渐晚,她发动车子,把车内灯打开,继续翻阅文件,密密麻麻的信息似乎顺着她紧皱的眉头滑进喉咙,像鱼刺般卡出她的呕吐欲。谢晚凝不得已放下一叠纸,曲起食指,用关节用力地按揉太阳穴。
“久等了。”
姜初拉开车门,外面灌进来一阵清风,吹得她心里焦躁少了些。
“没有等很久。”
谢晚凝笑着翻开中央扶手箱,塑料袋摩擦声响彻狭小的空间。
“饿了吗?我买了点甜品,垫垫肚子。”
“不用了,直接回去吧。”
“哦——啊?”
谢晚凝车子才滑出去几米,猛然反应过来,
“你要还俗啊?”
“……”
姜初哭笑不得,
“不,我都没出家,还什么俗?”
谢晚凝眼睛亮闪闪的,现在这个不重要。
“啊,原来是这样。”
“这几年,我也见过很多,想过很多。我还是喜欢平淡的生活,烦杂但也实在鲜活。”
姜初用手指轻巧地挑开塑料袋,
“况且正一拜师不好找。”
谢晚凝不太了解关于道教的知识,只是知道楚楚要回来啦!
“那我们去吃饭好不好?你挑个地方。”
她们对过去的回忆是不一样的。于谢晚凝而言,她不过是在昏迷的那段时间内以及恢复的几个月内没有看见姜初,而于姜初而言,她们是在谢晚凝确定结婚的那一天彻底断了联系,足足有三年。姜初凝视心情不错的她,
“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吗?”
谢晚凝腾出手指指自己,
“要我发表一下感言吗?”
“你穿婚纱很漂亮呢。”
姜初突然横插一句,看来她对那场婚礼还耿耿于怀。谢晚凝眨眨眼,没反应过来。半晌,她尴尬地挠挠脸,
“是吗……”
她没有看见姜初面对她选择时的模样,也无法感知她的情绪,更谈不上切身安慰。
“你还会第二次那么选吗?”
“……”
谢晚凝握着方向盘的手紧紧,眼前的红灯在暮色里张扬得刺眼。
旋即,她深吸一口气,很显然这个问法是不成立的,也不会有那样的未来存在,她们似乎的确可以安安稳稳地过完余生。
“不会有那种情况发生了。”
谢晚凝肯定地好似她看见了以后,姜初轻笑出声,对方不出所料地规避了这个问题的答案。谢晚凝咽下口水,
“我是说,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了,没有假如。你换个选择题给我吧。”
她踩下油门,车窗被姜初开了一条小缝隙,风呼呼的声音让谢晚凝心慌,她侧耳,生怕错过姜初递过来的台阶。换个问题,谢晚凝在心里默默地想,我甚至可以为了你去死,拜托让我说出这句话吧。遗憾的是,祈祷并无用,姜初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你回家太晚,小商不会闹脾气吗?”
谢晚凝一口气吊着不上不下的,但只能乖巧地回复,
“应该不会,她不怎么粘我。”
话音刚落,谢晚凝恍然大悟,她总算知道哪里奇怪了,谢见商这几天都没来烦她……难怪总觉得少点什么,心里空落落的,幸好今天路过甜品店,顺手买了小姑娘喜欢的糕点。谢晚凝还想把话题转回来表忠心,
“我不是那个意思,是我觉得这么想没必要。”
“没关系,我理解。”
姜初还反过来让谢晚凝宽心。
“别有压力。”
“爱是伟大的,不光对我的爱,对一切的爱都是伟大的,比起爱我,我更希望你做出爱自己的选择。”
“我足够在乎你。”
谢晚凝有点激动,
“但我没有能力,你知道吗?所以我不觉得我的财富是我和你的差距。在时间的洪流中,我身不由己,姜初,我真的在乎你。”
我想和你活在缘分里,而不是囿于关系中,但这样说太自私,毫无责任感。谢晚凝怕姜初转身就走,就像本就虚无缥缈的缘分。
“所以没关系的,就当我刚才是开个玩笑吧。”
姜初有点懊恼自己的脑袋一热的追问了。
“我爱你,我更希望你成为你自己——好了,去这家怎么样?”
“……好。”
两人的气氛诡异起来,有股将就和凑合的无奈在空气中流淌。姜初嘴角扬起一抹笑,
“我们现在这样像不像结婚很久又舍不得离,没办法的两口?”
谢晚凝抽搐面部肌肉,她还是不太能懂姜初的脑回路。
“像。”
不管怎么说,先无条件地附和,姜初却温柔地把谢晚凝的发絮别到耳后,注视她游离的眼神,因为对方要开车,所以虽然真心,但依旧有敷衍在里面。
“现在更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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