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和离开的时候一样一切从简，冬天宽大的羽绒服和帽子口罩很方便隐藏身份，她们包的严严实实密不透风，和所有怕冷的路人混在一起。
林渺拽拽围巾露出眼睛：“几点了？”
安云费劲地看了一眼手表：“快六点了，车马上到，用不了十分钟就能到公司。”
其实公司的位置没在市中心，反而更利于林渺浑水摸鱼，虽然门口常年守着一些站姐，但两个人姿势活像老员工，愣是没露脸就给通行了。
坐电梯的时候，林渺怎么想怎么不对劲：“咱公司的安保系统要加强了，万一以后有人就这么混进来怎么办？”
进了室内，安云终于舍得把自己的手亮出来：“你没注意我刚才按了指纹？”
好吧，虽然冷风能把人吹清醒，但迷糊了这么久，她还真没反应过来。
之前说的好听要来公司蹭饭，真到了又是不一样的工作。林渺把乔装工具一一摘下，发现公司没下班的职员也都行色匆匆，偶尔有几个人看到她还随和地笑笑，让人如沐春风。
林渺摇着头感叹道：“不愧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我这点事在她们眼里堪比水蒸气。”
安云没有回答她，只是把手放在了眼前的门上，而后扭头看向她：“你需要我陪你进去吗？”
“你真的舍得不陪我进去吗？”
盯着林渺委屈的双眼，安云默默把一句“舍得”憋了回去，“算了，我进去听听也行。”
顾珂一如一个月以前，衣服一丝不苟桌面整洁干净，但今天看起来意外的闲适，手上随意敲打了几下键盘就不再看电脑屏幕，而是专心和她们聊天。
她双手交叉，看着林渺似笑非笑：“我还以为得多等一会呢。”
林渺迎难而上：“我对工作还是很认真的。”
顾珂不置可否，从一旁的文件夹里精准抽出一沓纸：“新剧本，你看看。”
林渺起初听见这话有些惶恐，看着薄薄的几页纸又安下心来，估计就是一个龙套角色，趁着电影没开机去历练历练也是好的。
居然还是一部古装剧，林渺左翻右翻，确定了这不是之前递给她的那个剧本，还开起了玩笑：“这资源降级也太严重了吧？”
“所以对外说是客串，不是跑龙套，这戏也不错，片方乐意要这个热度，你跟着演就是。”
林渺问：“不需要试妆试镜吗？”
“不需要，”顾珂讲话很霸气，“你愿意就可以演，反正戏份也不多，用不着费那么大阵仗，但明天还是把基本的仪态学习一下，后天就可以进组了。”
真是没有一天闲工夫。林渺这话也就在心里说说，现在影视圈的情况，有工作就已经赢了很多人，她拿着剧本，其实还是有些激动的，毕竟这是自己时隔两年第一次演戏。
当初拍第一部电影时年纪也不大，就稀里糊涂凑合着拍完了，导演和其他演员也年轻，整体氛围非常和谐，与其说剧组反倒是更像大学生社团，但马上要进的剧组是真正有许多成熟演员和老戏骨的，实在是让人紧张。
她回过神来，顾珂又开始了例行的鼓励工作：“我很相信你的潜力，努力钻研剧本，多跟前辈学习，不要害羞——放心，没人会在意你网上的那些事，徐昂宣的团队怎么样不少人心里都清楚。”
这还是第一次从一个专业的业内人士口中听到业内对徐昂宣团队的真实评价，真不知道他们这么努力得罪很多人的目的是什么。
安静的食堂里，林渺夹起一块红烧肉：“今天就吃这一块了。”
安云抱着自己满是肉的餐盘：“艺人也挺不容易的，尤其是你这样的，也没多有名气，还什么都不能吃。”
“还好吧，”林渺倒觉得无所谓，“起码挣得是真的多呀。
安云愤懑地把肉塞进了自己嘴里：“别说了，我之前嫌弃你录这个节目拿到的钱太少，现在才发现我的工资赶不上你一半，真是令人心寒。”
“放在圈内确实少了，”林渺一谈到这个就被气地咬牙切齿，“现在公资只能到账一半，还要再分公司一半，毁人财路天打雷劈，真希望这个道理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懂。”
安云见她的火劲儿又要起来，赶紧加以控制：“别想了，就当破财消灾了——谁的消息？”
她分外感谢这则消息，拯救她于水火之中。
一看林渺那个表情，安云就知道对面的人又是阮明月。
阮明月给她发来了自己的白人饭照片，碳水蛋白质蔬菜比例均衡，就是看起来不太有食欲。
林渺低头看了看自己更让人没有食欲的餐盘，因为时间晚了几乎都是最后剩的一点，自己还都是吃的素，便对着安云的餐盘拍了几张：［还是自己做饭省钱。］
［女朋友：那你也没有自己做过呀jpg.］
林渺一时尴尬，忍不住瞄了安云一眼，见她没什么反应才继续聊：［你会不就得了，我说的话有道理不就得了。］
隔着两个屏幕一条网线，阮明月原本就懒散的性格也更加温和：［对，你说的有道理。］
林渺正想着下一个话题时，阮明月呜啦啦发过来一大堆照片，一直到她反应过来时都没有加载完，照片有人像，但大部分都是风景照，看着时间也就是最近这个季节。
她慢慢浏览着照片，得出结论来：［这是你现拍的啊？］
［女朋友：大部分是，有一小部分是之前拍的，你能看出来吧？］
她当然能看出来，但阮明月其实是一个没什么分享欲的人，她的性格造就了她的行为，虽然喜欢出去散步，但平常也不怎么拍照，更喜欢用眼睛看一看，乍一拍这么多美图发给自己，让人很难不为之动容。
她永远不会开口直说自己的情感，但会把想说的话藏在自己的每一个行动中。
拍的照片的景色显然也是随着时间的变化不停变化的，一开始还带着点晚霞的红紫色，后面几乎全是暗色调，难得是阮明月技术还不错，能把夜间几乎一样的黑暗拍出各种不同的光影效果。
林渺就吃这一套，想了想鼓励道：［挺好看的，继续保持。］
［女朋友：明天再去，今天好累了，想休息了。］
［女朋友：晚安~］
真是非常敷衍的告别，偏偏林渺还拿她没有办法，只能也例行公事似的回了句‘晚安’。
她在前一天晚上提前给阮明月打过预防针，虽然自己被迫辞了上一个工作，但今天的任务依旧非常繁忙，又要学习礼仪仪态还要跟着大师课的老师学习对情绪的控制。
老师从来不把自己的夸赞藏着掖着：“林渺做的不错啊，挺出乎我意料的。”
虽然知道这话有鼓励的成分，但被夸了这个事实依旧非常让自己这个小白激动，林渺等着下了课拿起手机想分享这个好消息，又突然觉得索然无味。
阮明月不一定会对这些东西感兴趣，更何况今天很忙没时间看手机自己说的，总不能自己亲自打破这个设定。
她放下手机赶往另一间教室，路过自动贩卖机时看到熟悉的果汁饮料还忍不住驻足片刻——此情此景，自己很难不想到阮明月。
阮明月遛弯的时候伸出了手比划了好几次角度，可次天公不作美，今天的天气很不好，连太阳都变得模糊，看不清轮廓。
她在一个月以前习惯的独身生活突然有些过分平静，人一到多愁善感的时候就想要出门看看风景，可惜今天的风景也不尽人意。
想了想，她还是拍下一张照片发给林渺，还配了一张哭哭的表情包。
阮明月发出去又觉得幼稚，刚想撤回却还是控制住手指，哄哄她也好，不出意外自己很快就要忙起来，到时候连幼稚的时间都没有了。
林渺完全没工夫揣测阮明月心中所想，要不然异地恋加工作忙容易出感情问题呢，她一边赶飞机一边想，这还真有它的道理，长时间不沟通势必会造成信任的流失。
她仗着现在还有些额度，实在是累的抬不起手，连一旁安云递过来的苹果都没吃。
“还好包吃住，”林渺生无可恋，“明天上午的开机仪式为什么还需要我一个跑龙套的参与啊？”
安云自己把苹果咽下去：“剧组想要你这点热度呗。”
“蚊子血都吸啊，谁来给我涨工资。”她无法理解自己这点热度怎么会比大热女主和新晋小生男主更值钱，兴许只是剧组太过于风平浪静了，才需要她来制造点争议。
“蚊子再小也是块肉呢，不过你放心，这剧组里有我同学，”安云一边说一边飞快打字，仿佛是在验证自己所说的真实性，“听说她们氛围还不错，一起拍过好几个戏了，班底都没怎么变。”
林渺感动地拍拍安云的肩膀：“你才是我在娱乐圈唯一的人脉。”可惜她自己现在都挣得不多，想涨工资也没办法。
剧组的人大多住在一家酒店里，屋外的粉丝不多，艺人混到这一步粉丝还是有基本的素质和组织能力的，也不会挤人，当然林渺怀疑这是她们两个太像工作人员的缘故。
林渺擅长社交，但不擅长大半夜登门主动社交，其他人估计因为剧本研读会已经见过面，她是开机仪式硬凑进来的新人，虽然被拉进了剧组的群聊，但发言的人寥寥无几。
在剧组可跟在节目组不一样了，都是当红的演员和部分大前辈，她怎么敢轻易调动气氛，还是用比较尴尬的方式。
林渺倒在床上，忍不住叹了口气，自己刚进入社会，在大学时候引以为傲的开朗性格根本就不能做到完全融入，人情世故方面的东西要学的还有很多很多。
烦恼的事暂且不想，她精心挑选了一张从未发过的小猫表情包发给阮明月，还没有收到回复就看到了安云催自己睡觉的消息，明早还要早起出妆。
她依依不舍地关上手机，抬眼看向陌生的挂灯，久违的有了失眠的感觉。
阮明月不是不想回，而是回不了。她本来想过两天再出发，没想到送货的人居然真的不说假话，用了一天就把东西送到了市内，剩下的步骤最好还是自己亲自去盯着。
既然有了理由离开，她也不多做停留，立马订了最快的飞机，虽然机上提供无线网络，但加载非常缓慢，还不如好好睡一觉。
两个城市离得不近，但是坐飞机速度还是很快的，阮明月压根没带多少东西，反正也可以再回去拿一趟，她轻松地拎着小行李箱出了机场，早就约好的车就在门口等着她。
她对着热情好客的女司机打听道：“最近市里人不少吧？”
“是呢，一下子来了好几个剧组，前几天机场都水泄不通的，剧组在的那几条街也是，人多，但是生意好。”
司机观察了一下她的装束：“你不是本地人吧？但也不像来旅游的，出差吗？”
“不是，”阮明月抬眼笑了笑，用一个较为贴切的词回答道，“创业。”
司机感叹道：“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有本事，长得好，做事也好。”
阮明月对于别人的夸奖基本免疫，她听到这句话就自动联想到林渺，因而觉得这句话还是很有含金量的，“其实我不是您想的这样，但有的人确实是。”
她的店面还在装修，到的货都先放在了品牌分部，现在来一趟也只是过来核验货品的数量与质量，毕竟是有自己供应链的大品牌，除了非自愿的纰漏也不会出什么问题，她只看了几眼就最后在合同上签了字。
老板对于自己未来的长期合作伙伴很满意：“什么时候给您送货上门？”
“电话联系吧，”店面虽然不用刷漆抹腻子，但换个招牌的装修风格也还需要两天，实在是不好估计时间，“我会提前通知你们的。”
她忙完一切才看手机，估计林渺现在已经睡了，她也就不再回复，只是给人沉寂几天终于新发的一条朋友圈点了赞，对于微博推送的娱乐新闻视若无睹。
还是自己即将要给她带来的惊喜更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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