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姨娘的母亲原就是安国公夫人跟前的丫头,所以她是徐家的家生奴才。她费尽心机赶走秦妈妈,百般怂恿原主,一是想给自己谋一个良身,二是想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
如今计谋未成,奴籍也未去除,再听到姜觅的这番话,怎能不让她惊骇。
她一时心慌,竟不敢与姜觅对视。
姜觅睨着她,“姨娘这是什么表情?难道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
被看穿了吗?
不。
不可能的。
这个孩子有多蠢有多自以为是,她比谁都清楚。或许只是话赶话赶巧了,一个蠢货哪里会突然变聪明,除非是换了一个人。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还真是换了一个人。
当她表完忠心准备告退时,被姜觅叫住。
“昨日姜沅砸坏了我的门,你替我去满庭芳跑一趟,告诉他们一百两银子,一个子儿都不能少。”
她闻言先是一愣,然后面露难色,“大姑娘,这是不是不太妥当?”
让她去找余夫人要银子,这不是想要她的命吗?
这孩子不仅蠢,而且还坏透了!
“我让你去你就去!”姜觅脸一沉,坐直身体。“难道你想违背我的命令?”
“大姑娘,姨娘是为你着想…”
“姨娘是想教我做人做事?”
孟姨娘掌心都快掐出血来,“大姑娘,你的名声…”
“我的名声不需要姨娘操心,姨娘不是说为了我什么都愿意做。我让你去余夫人那里走一趟你都推三阻四的,你让我如何信你?”
说罢,姜觅像赶苍蝇一样摆手。
“姨娘且去吧,你亲自去,莫要假手于人。若是此事办不成,以后你也不用再出现在我面前。一个对主子无用的下人,姨娘应该知道该如何处置。”
被主子弃用的下人,要么是被打发到庄子上,要么是被发卖。她用冰冷的眼神告诉孟姨娘,这事她真做得出来。
孟姨娘是心苦嘴也苦,早知这个孩子有多自私,她还是太低估对方的无情。事到如今她还能说什么,最终低声应下。
余氏那里她不会去,去了也是给自己找没脸。所以那一百两银子是她自己出了血,一个时辰之后返回采薇轩。
她到采薇轩时,姜觅正在亭子里喝茶吃点心。
茶香四溢,花香满鼻。
那一身绫罗的少女半卧在雪狐毛铺就的躺椅中,青丝如瀑雪肤花貌,一抬手一垂眸都透着娇矜贵气。
老天爷何其的不公,为什么有些人生来就拥有一切,无上的尊荣和非凡的美貌,被众人捧着哄着一世娇宠。明明是同父所出,为何地位天差地别。一个是高高在上的主子,一个是任人使唤的奴婢。
她好不甘!
“姨娘为何如此看着我?难道是对我有什么不满?”
娇蛮讽刺的话,惊得她立马回神。
她将银票递上,姜觅却是没接。
“子规,这一百两银子你替我分下去,人人有份。”
消息传下去,采薇轩内一片欢呼之声。
那一百两银子分下去后,人人都分了好几银子。拿到赏银的下人们一个个来向姜觅谢恩,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喜气洋洋与感恩戴德。
姜觅受着她们的跪恩,看上去很是得意和享受。
这一院子的主仆热闹刺痛了孟姨娘的眼,她的眼睛被刺得生疼,她的心也在滴血。侯府妾室的月例一月五两,这一百两银子她不吃不喝也要攒上近两年。她辛苦攒下的私房钱,却被人用来随意打赏给下人。
她的恨意前所未有,但一丝一毫都不能表现出来。
不仅如此,她还要适时地夸赞几句。夸姜觅宽仁大方体恤下人,赞姜觅行事大气为人仁慈。
姜觅听着她的恭维,面上的得色看上去更甚。
这样就受不了吗?
才哪到哪啊。
“我这个人最是赏罚分明,姨娘这次的事办得不错,你去子规那里领赏银吧。”
这是真把她当下人了!
“大姑娘高兴,姨娘就高兴,这银子姨娘不能要。”
若是要了,岂不是自降身份。
哪怕是再恨再难受,这个份她不能跌。她相信迟早有一天,挡她路的碍她眼的,她会一个个除去,直到在无人再敢小瞧她,无人再敢看轻她,更无人再敢欺辱她。
姜觅漫不经心地看着她,“姨娘不会是嫌少吧?你一个姨娘,月例银子不过五两,我想着你也不能嫌少。”
子规闻言,把银子强塞到她手上。
她拿着银子的手在抖,恨意在她心口漫延狂涌,若不是理智尚在,她真想拿银子砸在眼前这张娇绝却讨厌的脸上。
为什么?
她已是侯爷的女人,还为侯爷生下一儿一女。这么多年来她苦心经营着自己的一切,小心维护自己的身份体面,谁知到头来在有些人的眼里还只是一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下人奴才。
简直是欺人太甚!
“姨娘,你的眼神怎么这么可怕,我瞧着你好像想杀了我?”
这话让她心头狂跳,险些失态。
“大姑娘…你别吓姨娘…”
“是你吓着我了!”姜觅冷道:“你要记住自己的身份,若是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敢对主子不忠,信不信我把你卖到花楼去!”
花楼两个字,彻底让孟姨娘清醒过来。
如果说在此之前她还有一丝不忍,此时全化成了后悔。她后悔自己以前还不够心狠,若不然也不会有今日之恨。
既然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那就看谁能笑到最后。
为怕再听到更难听的话,她赶紧告退。
天不知何时阴了下来,秋风之中夹杂着瑟瑟之意,吹得那馥郁的桂花香也变了味,竟让人觉得太过香腻令人作呕。
姜觅看了一眼皱着眉头的子规,问:“是不是没看明白?”
子规摇头又点头。
她确实没明白姑娘的用意。
以前姑娘对孟姨娘说不上多客气,但也从未说过卖去花楼的狠话。方才孟姨娘的脸色都变了,分明是对姑娘有了怨恨之心。
这几日她观姑娘的行事,看似和以前一样没有章法任性妄为,细思之下却颇多深意。她欣慰于姑娘的改变,暗暗发誓自己不能拖姑娘的后腿。
“奴婢愚笨,还请姑娘教导。”
姜觅微微一笑。
“狗急才会跳墙。”
所以她这是在逼孟姨娘再次出手。
算日子,自己那位便宜祖母也该归京了,到时候侯府的人一齐,后面的大戏才好上场,否则还真唱不起来。
正思忖着,便有下人来报。
“老夫人回府了。”
姜老夫人姓刘,其父是前御史大夫。许是受家风影响,她平日里十分严肃鲜少有笑模样。虽说保养得宜看上去显得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但耷拉的眼角和唇角给人一种刻薄之感。
她最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对原主颇为严厉。动则训斥,重则罚跪,从不曾有过慈爱与和颜悦色。所以原主有些怕她,曾庆幸自己没有被养在她膝下。
她每年都会出京调养身体,除了几个得用的下人外,随身侍候的还有孟姨娘所出的三姑娘姜婉。
姜婉今年十四,比姜觅小三岁。因自小养在祖母身边,一应言行以及待人处事都很是老成稳重。加之长相秀美,看上去十分端庄淑静。
原主和这个庶妹关系还算不错,每当原主受训受罚时姜婉总是偷偷照顾或是向刘氏求情。所以两人平日里与之较为亲近,原主也没少送对方东西。
刘氏坐在正位,姜婉立在后其左侧身后。
右侧方位,站着郑嬷嬷。
郑嬷嬷是刘氏留在侯府的眼睛,也是刘氏的耳报神。刘氏出京这段日子,对侯府所发生的事可谓了如指掌。
共济一堂的有余氏和姜晴雪姜沅娘仨,还有孟姨娘和姜洵母子。
姜觅独自突兀地站在中间,如同一个外人。
刘氏面色不虞地盯着她,突然一声喝,“跪下!”
她没动,反问:“祖母为何罚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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