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 心意
◎正文终章◎
紫微宫废弃多年, 又因着人为原因,非同一般的破败。
但褚铄却并无任何嫌弃, 更与栾哲哲那日意外与他在紫微宫时的神色不同。
那次是怀念,但这次更多的是平静,是欣喜。
紫微宫杂草依旧,褚铄走在前面给她趟出一条小路,护着她往里走。
“……我以前,喜欢在这里躺着晒太阳。”到了廊下,杂草渐少,褚铄指着第二根廊柱旁边的位置,对栾哲哲说道。
栾哲哲看了看他说的地方, 又抬头看了看院子里旺盛的杂草和花枝子,笑了笑道:“这里种了这么多花, 以前一定很漂亮。”
这话让褚铄眼前浮现出镌刻在心底的记忆, 他笑了一下:“嗯, 很漂亮。”
栾哲哲偏头看着他:“皇上可否让人把这里修整出来, 臣妾也想看看紫微宫当年的美景。”
她确实想看,当然更多的是,瞧出褚铄的怀念。
倒不如顺水推舟,了却他一桩心愿。
褚铄果然很开心。
“好。”他道。
已经废弃的宫殿并无甚好看, 更别说满宫苑的花枝子和杂草,两人略待了待, 便出了紫微宫。
一出来,褚铄便吩咐多来善着手修整紫微宫。
多来善心里奇怪, 但也乐颠颠应了——皇上喜欢紫微宫他能不知道?
至于当年皇上被毒害的事, 多来善心里也有过猜测, 只是他很聪明的从来不表露出来而已。
原本栾哲哲还有些担心, 怕褚铄因为太后的刺激,情绪会崩溃,或者逼着她做什么抉择。
没想到并没有。
他持续情绪稳定,比她刚穿来时,稳定不知道多少倍。
只是他更忙了。
而紫微宫那边的重修工作也是热火朝天,她在御香宫都能听到动静。
就这样过了五六天,褚铄突然当朝对林家发难。
林素卿和林家,不满褚铄冷落林家女,独宠娴嫔,竟趁着帝妃二人出宫探望柳御史之际,派出刺客刺杀。
证据确凿,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直接摔到了林家的脸上。
满朝哗然。
最震惊的莫过于柳岩霆。
他本就因为皇上亲自登门致歉一事,心怀感念和愧疚,得知皇上和娴嫔娘娘看望他当日,居然还遭遇了刺杀,登时化作了护驾先锋军,把林家上上下下骂了个狗血淋头。
褚铄既然敢对林家发难,就已做了万全的准备。
铁证如山,林家就是想反驳都无能。
更别说,那些刺客本就是林家养的。
只不过,刺杀一事,太后和林素卿都有参与,林家现在唯一的依仗只有太后,自然不敢攀扯太后。
褚铄当朝便下旨抄家。
一天的功夫,如日中天多年的朱门林家,抄家下狱……轰然倾塌。
当天晚上,一个宫人去了冷宫一趟,没多久便传来林素卿畏罪自杀的消息。
林素卿死了。
太后为了自保,或者说太后为了保住林家最后一丝希望,让林素卿一人担下了所有。
以往每次,太后都是如此,次次都能安然度过,哪怕这次林家被抄家,太后也并不慌张——因为她很清楚,她的好儿子还是很顾念母子情分的。
然而,她没想到,皇帝真的把林家满门抄斩。
一直到林家满门身死的消息传回慈宁宫,太后都还不信。
她要见皇帝。
然而,等她到了慈宁宫宫门处,却被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慈宁宫外的羽林卫,直接拦住。
“皇上有旨,太后娘娘身体不适,要静心休养,不宜外出。”
任凭她如何发怒,羽林卫丝毫不让。
她被软禁了。
太后终于慌了,但更多的是愤怒。
她不信褚铄会如此对她。
明明这么多年,她每次都占据上风,每次都能稳稳拿捏住他。
哪怕他很多时候不给她面子,但最后,他总会低头,她总会如愿。
这次怎么就不一样了?
一定是栾哲哲那个妖女蛊惑的他!
当初她就该直接杀了她!
她就不该心软!
哦,不,是不该心软让褚铄拿到解药!
早知道他这么不孝,不懂感恩她生他的恩情,她就该在他刚登基时,就过继宗室子,直接废了他!
太后气得在慈宁宫摔砸了一夜,幻想着朝臣会以孝道谴责褚铄,却并不知道,褚铄已经在动手前就布置好一切,她安插在朝中的爪牙已经一一拔去。
对外只宣称,太后是因为林家所为痛心不已,一病不起,正在静心养病。
太后被软禁一事,只有少数人知道,知道的这些人也全都是褚铄的人,更是知道刺杀真相的人,自然没人会跳出来维护一个要废了皇帝另立幼主的太后。
简直就是个疯子。
立什么幼主?
分明是要亡了大烨朝!
太后才是祸国殃民的主儿,当然碍着皇上,这种想法没人敢表露。
栾哲哲惊讶于褚铄的果断,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林家不除,总归是祸患。
原本栾哲哲以为褚铄还会因为母子情分纠结,但随着紫微宫渐渐恢复当年之貌,褚铄心情还不错。
栾哲哲初初讶异,后来便明白了。
褚铄是自己看开了。
不爱自己的人,永远都不会爱他。
强求不得。
也没必要纠结。
纠结也好,强求也好,到头来伤的也都是他自个。
他这个心态的转变,让栾哲哲很开心。
能看开就好,能看开,太后的事就不会再成为他的心魔和执念,日后他也不会因此崩溃厌世做出一些疯狂的事来。
这也让她和褚铄存活的概率又增加不少。
原书里,大男主上位,褚铄可没少骚操作助攻。
现在他不会骚操作给男主助攻,有些事自然也不会发生。
又过了月余,临近年关,舒嫔突然病逝。
当天随着送往边关舒家军的信报队伍里,有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太监。
风雪漫天,吹起遮挡的围帽,露出帽子下苍白绝色的脸。
谣言一事,褚铄到底把栾哲哲的话听了进去,他没有杀舒嫔,但也没有轻饶了她。
他给了舒家颜面和尊重,只把舒嫔送归舒家,在边关总有她的容身之地。
林家前车之鉴在前,舒家自然知晓皇上对他们舒家的看重和恩义。
栾哲哲知道的时候,是腊八这日被褚铄带着出宫游玩时。
原本她以为褚铄是因着舒家的缘故,并没有做出什么反应。
但在她满眼羡慕和兴奋地围观了一场民间娶妻的婚事后。
“哇!”她看着古人隆重又喜庆的婚礼,不自觉叹道:“这也太热闹,太隆重了,新郎官一定很爱他的娘子。”
听出她语气中的感慨和艳羡,再看她满脸满眼的兴奋,褚铄目光落到面前迎亲队伍上,眉心轻轻蹙了蹙。
栾哲哲第一次看到真实的古代嫁娶,兴奋得不行,压根没注意到身旁的褚铄一直在观察她的反应,并时不时拧眉沉思。
过了腊八就是年。
年节下,褚铄忙得不可开交。
而紫微宫的重修也到了尾声,除夕前夕,紫微宫终于重修完好。
当天,褚铄就拉着栾哲哲在紫微宫待了大半日。
甚至第二日的除夕宫宴,都是在紫微宫摆的。
不过褚铄向来不喜人多,再加上林家和舒嫔突然暴毙,后宫人皆心有戚戚,用过宴没多会儿便都纷纷告辞。
等人都走了,褚铄突然对栾哲哲道:“再给我一段时间,我就都处理好。”
栾哲哲听得云里雾里,直到出了正月,后宫众妃嫔,相继离宫,栾哲哲终于懂了。
她惊得说不出话来。
只呆呆看着褚铄。
“孟嫔不愿出宫,”褚铄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她与家中不和,打算去云光寺修身养性,不日就离宫。”
栾哲哲:“……”
褚铄又道:“我知道你的顾虑,这后宫,一直都是个吃人的地方,现在,我都处理好了,你可以安心了么?”
没有人比他更懂宫斗的残忍。
栾哲哲:“………………”
没等她开口,褚铄又道:“我喜欢你。”
话落,他冲还呆滞中的栾哲哲笑了笑:“你现在不喜欢我也没关系,总有一天你会喜欢上我的。”
他坚信。
栾哲哲心脏狂跳。
看着他脸上的笑颜,栾哲哲犹豫片刻:“我、我也不是不喜欢你……”
她只是顾虑太多,太担心了。
褚铄嘴角疯狂上扬:“你的意思是……”
没等他说话,栾哲哲便红着脸大声道:“我也喜欢你!”
都听出来了,还追问!
栾哲哲在心里吐槽,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会磨人!
原本栾哲哲还担心褚铄遣散六宫,会引起轩然大波,比如她祸国殃民啊狐媚惑主啊……
但二月初的时候,她曾画的土豆图鉴,让褚铄派人去找,终于寻了回来,这件事占据了她所有的注意力和精力。
她全身心投入土豆的培育中,试图在春种前,育出一批种苗,把担心的事,完全抛到了脑后。
相比着可能的骂名,种土豆解决马上到来的粮食危机才更重要。
原本心里有别的想法的褚铄,发现,栾哲哲比他这个日理万机的皇帝还要忙,只得暂时压下别的心思,时常强制把人从试验田带回寝宫休息。
一直到第一批育苗成功,再加上褚铄又派人偷偷或买或换,运回了大批的种子和苗回来,栾哲哲终于松了口气。
等这茬丰收,再种一茬,赶在秋收,便能有一拨存粮,应对冬日的雪灾。
至于洪灾,年关一过,褚铄就派了工部和户部的人前去修缮。
到现在传回的全是好消息。
小满过后,天气渐热,终于能松一口气的栾哲哲,这才褚铄的听话窝在寝殿安心休息。
见忙碌了小半年的主子终于肯歇一歇了,月彤是打从心底里开心。
这小半年,主子废寝忘食,她瞧着都心疼得不行。
现下终于能好好休息一下,保养保养身子,月彤亲自下厨张罗了一大桌好吃的。
哪怕当了这么久的宠妃,栾哲哲也不怎么把尊卑分明当回事,一大桌她自己也吃不多少,况且一个人吃也没什么意思,就招呼月彤一起吃。
月彤知道主子待她好,但她也从来都知道自己的身份,主子让她吃,她也没拒绝,就在一旁站着吃。
见她这样,栾哲哲也没再说什么。
月彤的尊卑分明,就是她的人人平等一样,根深蒂固。
谁也别想着去改变谁,各自以最舒服的方式就行了。
有些事,太过深究,是没有意义的。
眼下的情况,甚至可以说超出了她的预期,栾哲哲心情还不错,可以悠哉几天。
但没等她开始悠哉,月彤就抛出了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娘娘,”月彤小小声道:“您的身子上个月陈院正就说已经调理好了,现在药也停了有段日子了,怎么还没有……”
她话未说完,只是睁着大眼睛忧心地看着自家娘娘。
正在吃松子的栾哲哲,瞬间就从月彤小心翼翼的语气和担忧的表情中读出了她后面没说出口的话。
她身子都好了,怎么还没有侍寝。
这个问题实在是……
栾哲哲张口,话未出口,先被呛住。
“咳、咳咳……”
“娘娘!”
月彤忙放下手里的果子,手忙脚乱给娘娘拍背顺气。
栾哲哲这一咳可是咳了天昏地暗。
这段时间忙得废寝忘食,每日睁眼就是各种事情,她忙,褚铄也没闲着,甚至褚铄比她还忙。
她压根就没有精力去想这件事。
褚铄想没想她不知道,反正她每天是沾床就着。
月彤可真真是为她打算深远,她才刚歇口气,月彤就迫不及待把这事提上日程。
站在月彤的角度,甚至站在‘娴嫔娘娘’的角度,月彤的担心都没有错。
身为后妃,怎么能不侍寝。
更别说现在满天下都在因为褚铄为她遣散六宫的事沸沸扬扬。
只是因着褚铄未曾做出过什么昏聩之举,所以传言也都只是议论阶段。
但她到底还是后妃,莫说是皇帝的妃子,就是平民之家,子嗣也都是很重要的事情。
不侍寝,哪里来的子嗣?
等栾哲哲止了咳,睁着咳出泪的通红双眼看着月彤。
“没事了吧?”月彤皱着眉头一脸担心:“娘娘快喝点茶润润。”
又喝了半盏茶,栾哲哲终于缓过气了。
瞧着娘娘没事了,月彤这才继续忧心忡忡道:“都这么些日子了,娘娘不觉得哪里不对劲么?”
说完她又用她那双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家娘娘。
栾哲哲被她盯的有些不自在。
月彤没好意思直说。
但她是真的听明白了这丫头的意思。
她身子已经好了一段时间了,她和褚铄又几乎日日同床共枕,但两人却还没有……
这事,别说月彤一个小丫头觉得不对劲,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会觉得不对劲。
只不过,这事,只有她们主仆,还有褚铄知道。
外人自然不可能知道她到现在还未侍寝。
站在月彤的立场,她的担忧名正言顺。
她可是一直都盼着自家主子快些诞下皇子,坐稳宠妃之位。
但这么久了,都还未侍寝,太不对劲了——皇上可能有问题。
当然了,这话她不敢说出口,只是意思主仆二人都清楚。
栾哲哲看着月彤大眼睛里明晃晃的‘皇上是不是不能人事主子你可得早做打算啊’,差点又咳起来。
“咳,”她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含糊道:“这段时间皇上忙于朝政,我不也才刚喘口气么。”
月彤明明年岁不大,却苦口婆心地道:“娘娘也得早早打算呀!再忙,也该备着了!”
栾哲哲:“……”
她胡乱地点了点头:“再说吧,现在先不急,毕竟前朝事多,皇上也心烦。”
月彤并不是不知分寸,她已经提醒,就没再多说什么,免得娘娘心烦。
只不过话都说出了口,栾哲哲自然免不了多想,当天晚上就寝时,她怎么也睡不着。
明明之前褚铄还挺着急的,甚至都给她表达过那个意思。
怎么现在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她不是急切,她就是觉得确实不对劲。
“怎么了?”深夜,感受着身旁人的躁动,褚铄开口:“睡不着?”
栾哲哲也没隐瞒,乖乖应声:“嗯,许是一下子闲下来,有些不适应。”
褚铄轻轻叹了口气:“这段时间,你确实绷太紧了,是该好好歇歇才是,身子才刚好,这么劳累怕是撑不住。”
栾哲哲眉头一挑,难不成他是因为自己身子刚好,想让自己再养养?
但这个理由似乎也有些说不过去。
不会真的是月彤担忧的那样,不能人事?
这般想着,栾哲哲偏头看向褚铄。
说实在的,若真是,可真的太可惜了。
“在看什么?”褚铄突然偏头对上她的眼睛。
可能是春夜太躁动,也可能是月彤的话让她心神不宁了一天,激起了她的好奇。
亦或者,是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意动。
“看你。”她直白地道。
褚铄挑眉:“看我什么?”
栾哲哲:“你好看。”
褚铄:“……”
褚铄呼吸顿了一瞬。
栾哲哲:“!”
然后就在她的屏息中,褚铄抬手,隔着被子在她身上拍了拍:“你最近太累了,快睡吧。”
栾哲哲:“………………”
闭上眼睛前,栾哲哲脑子里想的跟月彤一样——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就在她打算第二天偷偷调查一下时,一睁开眼就看到褚铄正歪在暖榻上看书。
一身雪白的单薄长衫,长发披散,冷白的肤色,抬眸看过来时,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今日不上朝?”栾哲哲坐起来,略略惊讶。
这几个月,前朝事多的褚铄恨不能一人当两人用,都多久没休沐了?
今儿居然没上早朝。
“嗯。”褚铄放下书朝她走过来:“最近忙得紧,也没好好陪你,等用了早膳,出宫游玩如何?”
原本还在为昨夜的事嘀咕的栾哲哲,听到这话眼睛一亮:“好啊。”
这段时间确实累得很,宫里虽金碧辉煌,但看多了,也就那样,无趣的紧,哪有民间热闹烟火气盛。
因为念着要出宫,栾哲哲很快就用完了早膳,然后就赶紧换了衣服催促着褚铄快出宫。
也是因为着急,她并没有看到暖榻上,刚刚褚铄看的是什么书。
还是月彤收拾的时候,看了一眼。
婚仪。
月彤很是奇怪,不知道皇上看这书是何意。
当然了,皇上的心思从来不是她一个小宫女可揣摩的,她也没多想,只把东西快速收拾了,就赶紧去伺候急着出宫的主子。
四月十六。
小满刚过,天气好的出奇。
不冷不热,清风徐徐,迎面扑来带着花香和草木芬芳,让人心情都跟着飞扬。
栾哲哲一路上都掀开窗帘,欣赏路过的风景。
原本她以为褚铄今日带她出宫,跟年前那次一样,是在京城游玩,但欣赏着欣赏着,她发现马车不是要去京城最繁华热闹的四巷八街。
“我们这是去哪里?”栾哲哲看着远去的街道,人声喧嚣也越来越远,她转头看向褚铄。
“去城郊,”褚铄嘴唇微抿,眸光都有些压抑的闪烁:“那边有一片西府海棠,你应该会喜欢。”
栾哲哲目露惊喜。
春末夏初,确实适合郊外游。
是以,她也就没注意到褚铄这会儿的不对劲。
马车往城东又行了不过半个时辰,便缓缓停下。
没下马车,栾哲哲就闻到了浓郁的花香。
从马车里出来,入目处便是一片粉色花海。
风一吹,粉色花瓣纷纷扬扬,犹如一场花瓣雨,映着远处的群山和湛蓝的天空,甚美。
栾哲哲很是呆了一瞬。
果然,生活不缺少美,缺少发现美的眼睛和探索美的精力。
这段时间一直在宫里忙碌不已,哪有时间去赏看美景。
到了这会儿,栾哲哲才油然生出放松之感,只觉得全身的细胞都跟着放松下来。
“带你进去,里面更美。”褚铄牵起她的手,带着她穿过眼前的海棠花海。
海棠树极高,一走进去,就遮挡了视线,犹如进了迷宫一般,但也格外让人兴奋。
“皇上对这里似乎很熟悉?”栾哲哲一边观赏着美景,一边打趣褚铄。
褚铄偏头看她:“嗯,来过几次。”
几次?
栾哲哲稍稍有些惊讶,一直都没听他说过呢。
而且海棠花期长,从二月份就开始开花,这都四月了,花期都快结束了,他居然都没提过?
要不是她这两日刚好休息,他是不是今年就不打算来赏海棠了?
没等她疑惑出个结果,眼前便豁然开朗。
一座庄园,出现在花海后。
“咦?”栾哲哲来了兴致:“这座庄子,是皇上名下的?”
褚铄不自觉抓紧她的手:“嗯。”
栾哲哲饶有兴致盯着庄子的大门打量,没留意到褚铄的紧张:“门口挂着的红灯笼,像是新的,还挺好看。”
应该是为了迎接他们新换上的。
不过这灯笼可真好看啊,比过年时的花灯还好看。
“你喜欢?”褚铄稍稍放松了些。
栾哲哲点头:“好看!”
褚铄笑了笑,打算等回宫给她在御香宫挂满,让她好好观赏。
“冷么?”感觉到褚铄手心的冷汗,和微微的颤动,栾哲哲有些不解:“还是哪里不舒服?”
褚铄握紧她的手,笑笑:“没有,快进去罢。”
他笑得有些奇怪。
栾哲哲眉心猝然拧紧,然而没等她想明白怎么回事 ,就被褚铄牵着进了庄子。
踏过挂着红灯笼的崭新大门,一抬头看到的就是满眼的红。
红地毯直铺而去,沿途皆是飞扬的红绸和红灯笼,大红双喜更是贴了满院。
栾哲哲霎时一愣。
没等她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多来善就笑盈盈凑过来行礼:“奴才给皇上娘娘贺喜。”
栾哲哲还是没懂,但已经被晚叶她们簇拥着去了挂满红绸的厢房。
一进屋,且不说满屋的红,屋子正中的大红色嫁衣,就让她惊在当场。
晚叶行了个礼道:“皇上吩咐了,让奴婢们快些给娘娘梳洗更衣,不可误了吉时。”
等栾哲哲回过神时,已经被晚叶和浅枝请到了梳妆台前坐下。
吉时?
栾哲哲打量着屋里的一切,这分明、分明就是新嫁娘的喜房啊!
栾哲哲猜到什么,从镜子里问晚叶:“皇上还吩咐了什么?”
晚叶笑着回答:“娘娘一会儿便知,皇上有旨,要给娘娘惊喜。”
惊喜?
她都猜到了!
但哪怕是猜到了,等她换好嫁衣,看到已经在门口等着她的一身喜服的褚铄,依然心脏狂跳。
“虽然不能在宫里给你一场婚仪,”褚铄把连接两人的红绸递到她面前,面带歉疚:“但,能给你的,我都会尽量弥补。”
皇帝和后妃,不可能举办嫁娶仪式。
但这方天地,是他给她的,婚仪,和承诺。
虽然没有观礼的宾客,但栾哲哲依然紧张万分。
直到喝过合卺酒,宫人们全都退下,栾哲哲这才看着褚铄问出心中的疑惑:“皇上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臣妾竟丝毫没察觉。”
褚铄看着她:“年前就有这个打算了,你这段时间一直忙着,才没察觉。”
其实是腊八那日,她一脸羡慕地看着迎亲队伍,他就有了这个打算。
“居然筹谋了这么久!”栾哲哲一脸惊讶。
褚铄笑笑:“喜欢么?”
栾哲哲点头:“喜欢。”
话落,两人互相看着对方。
过了好一会儿,栾哲哲才迟疑道:“接下来呢?”
他们不会就要这么坐着罢?
褚铄突然轻咳了一声,转头看着外面:“这会儿天色尚早,想不想在庄子逛逛?”
因为没有宾客要宴请,自然少了一些环节,所以……礼成时,时辰稍早。
哦,不,已经把婚仪全都刻在心里,并在今早出宫前唯恐出错又重温了一遍的褚铄,对于接下来的最后一个流程,清楚得很——洞房。
但这会儿天还没黑,龙凤烛也没法点燃,不太适合……行礼。
庄子一直是褚铄的私人庄园,从年前就开始一直重修,景致堪称一绝。
等到暮色降临,在庄子里用过晚饭后,褚铄说今夜就在庄子上过夜,栾哲哲才知道褚铄白日里礼成后那一声咳是什么意思。
主要是她自己也反应过来了。
洗漱完,坐在铺着喜被的床上,栾哲哲看着燃烧的龙凤花烛,脸不自觉有些红。
褚铄过来时,端了个碗。
栾哲哲看了一眼,饺子。
她一下就懂了。
褚铄脸也有点红,把饺子递给她。
栾哲哲默默接过,拿过勺子准备入口时,嘴角一弯,忍不住笑了下。
看到她笑褚铄也笑了。
等最后的仪式走完,褚铄放下床帐:“累一天了,睡吧。”
栾哲哲还是按着平日里的习惯睡在里侧,褚铄睡在外侧。
她心脏噗通噗通狂跳。
但褚铄躺下后,只是躺在那儿。
两人谁也没开口,更没有人动。
彼此都知道对方没睡,安静中只能听到烛火的噼啵声。
栾哲哲:“?”
别不是真被月彤说中了吧?
褚铄幼时中过毒,莫不是被毒坏了根本?
就在她满脑袋疑问和不安时,睡在外侧的人终于有了动静。
“你困不困?”褚铄嗓音略略有些低哑。
栾哲哲看着红帐顶的龙凤呈祥花纹:“不困。”
褚铄静了一瞬。
栾哲哲心里叹了口气,果然是伤了根本么,算了,他本就那么悲惨了,不那什么就不那什么吧,也没啥。
就在她默默在心里安慰自己时,褚铄突然翻身,朝她压过来。
“不困的话……”
褚铄的身影挡住烛光,栾哲哲只觉得一个阴影落下,她视线晃了一瞬,再定睛时看到的是褚铄灼灼的目光。
“……我们把最后的仪式也做完?”
栾哲哲心跳停了一瞬,她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故意反问:“不是礼成了?还有什么仪式?”
——他刚刚居然是在害羞!
一个帝王,害羞!
说出去谁信啊!
要不是她正在经历,她都不信!
褚铄默了一瞬,透过摇曳的烛光,瞥见她眼底的狡黠,他顿时明白,栾哲哲是在逗他。
他嘴角勾了勾,低头在她耳边说了一句。
栾哲哲正要开口,褚铄就已经亲了过去,直接把她后面的话全都吞下。
海棠花在春夜里簌簌飘落,红绸更是摇曳飞扬。
就连屋檐下的红灯笼,都在夜风里,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喜房内,红烛安静地燃烧着,时不时爆出噼啵声,到了破晓时分,方才燃烧殆尽,而账内也终于停歇。
栾哲哲迷迷糊糊睡过去,褚铄抱着人去沐浴,又把人抱回来。
瞧着怀中人累得连个手指头都动不了,他这才怜惜地在她额头亲了一下。
他们在庄子足足待了三天,才返程回宫。
这三天也给栾哲哲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记忆。
回宫之后,因为朝政的繁忙,褚铄稍稍消停了些,但每晚还是不会放过她。
就像是个压抑多年,食髓知味的老饕。
栾哲哲倒也不是不喜欢,就是太频繁了,她是真的累。
她又不像褚铄习武,体力好。
有几次都想早早睡觉把褚铄关在外面。
直到月事准备到访,她才终得缓一口气。
但明显的褚铄这几日比往日躁动,但他很规矩并没有动她,只是时不时凑到她身边哼哼,说他肚子痛,要她给他暖肚子。
褚铄现在已经对暖肚子免疫,便纵着她。
她觉得总是这样痛经也不是办法,虽然现在是褚铄替她痛,但能调理好,还是不痛最好。
于是等月事结束,她就召了京中妇科圣手,再次踏上吃药调理身子的路径。
当然,这只是一件小事,她大部分精力还是在防洪防汛上,还有今冬的雪灾。
可能是上天怜悯他们这对苦命鸳鸯,也可能是两人废寝忘食的做事感动了上天,多汛期的夏季平稳度过,书中那一场毁天灭地的洪灾并没有发生,这不仅让栾哲哲松了一口气,还给了她希望——命运是可以被改写的。
书中的剧情也不是既定好的一成不变。
洪灾可避,但雪灾就不是人为能控制的。
大水可以靠防汛,雪灾又不能控。
但好在第一茬土豆丰收,安了栾哲哲对粮荒的恐慌。
而随着土豆的推广,栾哲哲心怀黎民百姓万金之躯亲自下田研究种植技术的事迹开始在民间流传。
就连官府发放的种植手册,落款都是栾哲哲的大名。
沸沸扬扬大半年的妖妃名声,终于在秋收时迎来了逆转。
入冬后,那一场浩大的雪灾,靠着栾哲哲推行的土豆救灾助灾民顺利度过寒冬后,栾哲哲是菩萨降世普度众生的传言开始在大烨朝大街小巷传播。
第二年开春,冬雪消融,新年伊始,元成帝立后诏书昭告天下。
百姓纷纷奔走欢庆。
遥想一年前,百姓都还痛骂妖妃祸国,现在都纷纷祈祷祝愿帝后琴瑟和鸣,安康如意,早日诞下皇子。
就在举国欢庆他们大烨朝有了一位心系黎民的菩萨一国之母,而且帝后二人伉俪情深时,元成帝被他的皇后关在了房门外。
听着褚铄一边拍门一边哄她,栾哲哲充耳不闻,拉过被子蒙着头睡觉。
“阿哲,夜深了,明日还要接受百官朝拜……”
栾哲哲当没听见。
“阿哲,春夜露秾,开门让我进去吧……”
栾哲哲翻了个身,气消了一些。
“阿哲,我错了,饶我这次罢。”
栾哲哲:“……”
她气消了大半。
但她依然没有去给褚铄开门。
她就在被子里,听褚铄在外头自我检讨。
听了好半晌,外头声音听了。
栾哲哲等了一会儿,掀开被子又听了听,还是没动静。
走了?
她眉头微蹙。
又等了一会儿,真的一丝动静也无。
是走了,还是睡着了?
不会在廊下睡着了吧?
虽说入了春,但二月的春夜,还是挺冷的。
她想了想,直接下床,等她一把拉开门,就被门外装怪的人抱了个满怀。
栾哲哲登时羞恼不已,他又套路她!
然而没等她开口,耳边便传来一声满意幸福的喟叹:
“我就知道阿哲最心疼我,舍不得我受冻……”
栾哲哲一腔恼火登时烟消云散。
她抬手拍了拍他的背:“快进来睡觉。”
褚铄笑了一声,拦腰把人抱在怀里,大步往里走。
栾哲哲锤了他胸膛一下。
十六的圆月,挂在半空,如水的月光,温柔安静地洒在两人身上。
直到两人转过里间,继续温柔地笼着这座宫殿……
作者有话说:
小夫妻日常番外写昂,会有几个甜甜的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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