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 第 71 章 ◇
康熙其实早就在外面偷听, 毕竟今日是小胤祯第一次上上书房,他也放心不下。
当然,康熙绝不会说的是, 他怕这上书房也塌的突然。
康熙轻咳一声:
“咳,那你说, 到底发生了什么?”
胤禟眼珠子骨碌一转, 康熙就知道这小子心里又打了什么主意,但面上不动声色。
“自然是戴冰,咳,戴师傅向您告状之事。儿子虽然不知道十四为何不足五岁便来上书房,可他向来乖巧懂事, 便是一时说错了什么, 那也是他年岁小的缘故!”
胤禟嘴皮子利索极了, 若是康熙没有在外面偷听, 想来还真被他这避重就轻的话给糊弄过去了。
况且, 乖巧懂事……
康熙看了一眼懵懂无辜的小胤祯,如果这小子没有什么变人成猪, 一语地震的历史, 他是真的想相信的。
也不知是不是康熙的表情不对,胤禟心里有些紧张,手心都沁出了汗水。
胤祺看了胤禟一眼, 也出列道:
“皇阿玛,儿子也有话说。十四弟年幼且天真烂漫,即便是皇阿玛有心让十四弟学些什么, 也需要徐徐图之才是。
否则, 恐会操之过急, 发生什么意外就不美了。您说, 是不是这个理?”
胤祥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也低着头小声道:
“十四弟,他,他是无心之失,皇阿玛不要罚十四弟。”
康熙看到兄弟几个这般维护小胤祯,不由一笑:
“你们几个倒是兄弟情深啊!”
胤禟听了康熙这话,直接顺杆子爬:
“那是!那皇阿玛是答应不罚十四弟啦?”
康熙笑着摇了摇头:
“朕什么时候说过要罚十四了?再说,十四说的是实话,朕为何罚他?”
胤禟:???
“什么?皇阿玛您真让十四弟过来玩的?!”
胤禟几乎尖叫出声。
康熙微微颔首:
“日前,你们几位哥哥已经分府出宫,宫里只十四一个无所事事,朕便让他也来和你们一起体验上书房一二。”
“真?”
胤禟还是不信,去看小胤祯,小胤祯眨了眨眼:
“九哥,宝,我可以说话啦?皇阿玛说的都是真哒!”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说……”
胤禟神情恍惚,小胤祯皱着小眉毛:
“九哥不让我说呀!”
众阿哥:……
好大一出乌龙!
要不是怕冒犯,胤禟都想上去看看皇阿玛是不是假的了!
康熙解释完,却话锋一转:
“不过,话说回来,镇方才隐隐约约听到你唤戴师傅……戴冰块?”
胤禟表情逐渐僵硬:
“没有的事?”
“真?这欺君之罪……”
康熙眸子蕴起笑意,胤禟索性摆烂:
“请皇阿玛责罚!”
“此次,你护弟心切在前,但你却无尊师之心,朕便罚你在一月内得到戴师傅的原谅。”
康熙说完,看向小胤祯:
“十四不得直接开口帮助你九哥,不然朕会再罚!”
“啊?!”
胤禟哀嚎出声,小胤祯扯了扯胤禟的袖子:
“我会帮九哥想办法哒!”
胤禟沉痛点头,康熙却是笑眯眯的离开了。
这一次,无人关注角落里脸色难看的两人。
“八哥,八哥……”
“何事?”
胤禩第一次面沉如水的抬起头,胤俄被吓了一跳,磕磕巴巴道:
“你的墨,溢出来了。”
胤禩低头看了一眼,才轻轻呼出一口气:
“是我心急了。”
胤禩说着,重新取过字帖来练。
皇阿玛说,兄弟之中数他的字最烂,所以他要好好练字,练字……
可是,凭什么十四弟就可以什么不做?上书房也是可以当成玩?!!
凭什么?
胤禩眼中闪过一丝阴霾。
戴师傅告了一通状后就回来了,想来是和康熙一起听墙角的缘故,看着胤禟吹胡子瞪眼的。
胤禟看了不由心里叫苦不迭,早知道,早知道他就不嘴快了。
可是,和满宫上下,满打满算就戴师傅和四哥最像两个大冰块,他平日里也就私下叫叫……唯一一次叫出来就被皇阿玛逮了个正着。
他太难了!
戴师傅虽然知道康熙因小胤祯年纪小的原因要求不高,但食君之禄,担君之忧。
若这位十四阿哥真如传闻中那样神乎其神,那么他真的有必要提前且认真教导他。
因错过了晨课,戴师傅便让诸位阿哥开始练字。
看着无所事事的小胤祯,戴师傅本着认真负责的心态,取来一本《声律启蒙》,教授小胤祯:
“阿哥,这本书您现在可以粗粗一读,臣读一句,您读一句可好?”
小胤祯乖巧点头:
“好~”
“云对雨,雪对风,晚照对晴空……”
“云对雨,雪对风……”
“……”
小胤祯跟着戴师傅逐字逐句的读了起来,只是他读着读着眼睛不去看书本了。
“十四阿哥,您为何不看书?不光要会读,还要会写,您可以一边读,一边识字。”
戴师傅提醒着,小胤祯挥了挥手:
“可是书上的字看的头疼,还有呀,戴师傅我会读啦!”
“会读?”
戴师傅一脸不信,《声律启蒙》他只教了一遍,这位十四阿哥连书都看一眼,怎就会读了?
“对呀对呀!我读给戴师傅听!”
“臣,洗耳恭听。”
戴师傅坐直了身子,小胤祯直接把书丢到一遍,哪怕是无意间匆匆一瞥,也让他打心眼恶心,头晕眼花的!
“云对雨,雪对风……吐万丈长虹。”
这叫读?书都不看,这叫背十四阿哥!您真是低估您自个了!
小胤祯背的利索,倒是没有注意到戴师傅的表情都随之凝固,等到小胤祯停下来,戴师傅愣了许久,才回过神,认真道:
“十四阿哥,您天赋异禀,若是用心读书,来日定有不菲的成就!”
小胤祯听着戴师傅的夸赞心里美滋滋,可是一想起方才翻阅那本《声律启蒙》时的感受,不由摇头:
“还是,还是算了。这书看的我头疼!”
戴师傅听了小胤祯的话,下意识皱起眉,耐着性子道:
“十四阿哥,您过耳不忘,此乃天赋,但古往今来不乏有天赋之辈,若是您不珍惜天赋,恐会落后于人。”
“皇阿玛说……”
“皇上是说您的学业不做要求,可是臣不能看到一个有天赋的孩子在臣手中埋没!
十四阿哥,请您随臣继续读书,否则臣便要请您的哈哈珠子上前领罚了。”
戴师傅看着小胤祯可怜兮兮的模样,心里也是不好受,可是方才只听他读了一遍,这位十四阿哥便直接背了下来!
这是何等的天赋?戴师傅长这么大简直闻所未闻。
小胤祯看着那把又厚又沉的红木戒尺,又看了看明显缩了缩脖子的杏仁和豌豆,小胤祯咬着小嘴巴,软软道:
“那,那我读,戴师傅不要打他们啦!”
杏仁本来已经将弟弟挡在身后,准备上去领罚,可是没想到小主子竟然妥协了!
杏仁愣愣的看着小胤祯的背影,半晌才眨了眨眼,低下头去。
“好,请您翻到第二卷,春对夏,秋对冬,暮鼓对晨钟……”
“春对夏,秋对冬,呕……”
小胤祯读着读着,直接剧烈的呕吐起来,戴师傅大惊失色,直接抱起小胤祯:
“十四阿哥,十四阿哥,您还好吗?”
小胤祯弱声弱气道:
“头,头疼……”
明明已经临近年关,便是太医院也因新年即将来临整个一片轻松氛围。
可是,就在除夕前夕,所有太医齐聚永和宫,挨个走过帷幔重重,去给里面那位身份尊贵的小郡王,十四阿哥请脉。
“如何,太医院上上下下都已经诊过脉,十四他,到底是怎么了?!”
康熙强压怒气询问,可是那周身的气场却是让人连头都不敢抬。
“臣等/奴才等无能。”
太医们连头都不敢抬,太医院院首低声道:
“回皇上的话,臣诊出十四阿哥乃是因头窍闭阻而昏厥,可是……其原因臣等无能,无法查出。”
康熙一掌拍在桌子上,差点将茶碗都拍碎:
“你们是近身伺候十四的,你们给朕仔仔细细,一点也不许漏的将十四今天做过什么说一遍!”
“是!”
杏仁和豌豆依言上前,将小胤祯的饮食起居讲述了一遍,末了,杏仁胆子大些,问康熙:
“皇上,奴才可要讲小主子在上书房之事?”
“讲!”
康熙心神不定,语气冷冽。
杏仁将小胤祯和戴师傅前面的冲突简要讲述,接着说:
“……后戴师傅归来,请其他阿哥练字,教授小主子读书片刻后,言小主子天赋异禀,又教另一卷。
但是奴才听着小主子说看书会头晕眼花,不想在读,戴师傅以责罚我等请小主子认真继续读下去,读了两句,小主子就……”
“读书?只是读书怎么会如此?!”
康熙一脸不信,扬声道:
“戴师傅何在?进来说话!”
梁九功在康熙耳边道:
“皇上,戴师傅因琛郡王在他眼皮子下厥了过去,现下正在外跪着请罪。”
康熙向来奉行尊师重道,听了这话,也是深吸一口气:
“请他进来吧,十四之事尚不能确定因他而起。”
戴师傅一进来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脸上带着苦涩:
“罪臣,请皇上安!”
“戴师傅何罪之有?”
康熙眼神犀利的扫过去,戴师傅道:
“皇上将十四阿哥好好的交给臣,可是臣却让十四阿哥出了这样的事,臣有罪,请皇上降罪!”
康熙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沉默片刻:
“尚不能定你的罪,你……”
“皇上!十四醒了!!!”
德妃欣喜的声音让康熙立刻站直了身子,在其他人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冲了进去。
“十四,你感觉怎么样了?头还疼不疼?”
康熙一迭声的追问,让小胤祯反应慢了一下,这才小声说:
“皇阿玛,宝宝头不疼了,可是……宝宝以后不想看书了,您能不能让戴师傅不要打杏仁和豌豆?”
康熙听了这话,愣了下:
“你……真是因为看书才头疼到晕倒的?”
小胤祯轻轻点了点头:
“很难受,很恶心……”
康熙拧起眉头,这种事简直闻所未闻!
康熙安抚了一下小胤祯:
“好,那你先休息,再过两日就是除夕,这两日你就不去上书房了。”
“好吧。”
康熙说完便要出去,但刚一起身,就发现自己的衣角被小胤祯拽住了:
“阿玛,你是不是,在生戴师傅的气?”
“他让你这样难受,你不生气吗?”
康熙不答反问,小胤祯却真的摇了摇头:
“宝宝不生气呀,戴师傅,不是有意的,宝宝以前也不知道会这样子……阿玛不要罚戴师傅啦!好不好?”
康熙感受着小胤祯晃着自己衣角的力度,轻轻巧巧,可是却又不愿撒手。
“好。”
康熙听自己这样答道。
康熙又和小胤祯说了一会儿话这才走出去,而外头的戴师傅还跪着,康熙出去并没有第一时间让他起来,而是冷声问:
“你为何要逼十四读书,朕不是说十四的学业可以不多做要求吗?”
戴师傅低着头:
“实在是十四阿哥天资出众,臣见猎心喜,这才……臣有罪,臣有罪……”
“到底怎么回事?你起来说话!”
康熙看着戴师傅愧疚到流泪的样子,先叫了起。戴师傅随后便将小胤祯今天的表现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过耳不忘……好,好,好啊!”
康熙起初怒极,但后面就展览眉,甚至欣喜的一拳砸在了掌心:
“朕的十四果然天生不凡,非寻常人!”
康熙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多言。
“可是,十四阿哥似乎真的见不得文字……”
戴师傅小心翼翼的补充了一声,康熙闻言却没有说什么遗憾的话,而是平静道:
“十四已经足够优秀,天妒英才,慧极必伤,朕倒是觉得这样甚好。”
只是,无人察觉的地方,康熙的眼中仍旧闪过一抹痛色。
康熙又对戴师傅道:
“不过,你这次罔顾十四意愿,令十四受苦之事却不得不罚。十四为你求情,那这些日子,你且回府闭门思过吧。”
“是。”
大概是小胤祯对于文字的反应应激实在严重,也吓到了康熙和德妃,是以永和宫上上下下的书都被束之高阁。
要不是永和宫的门额高且小胤祯平时不会去看,康熙都想连其也撤了下来。
康熙陪了小胤祯一会儿走了。德妃也张罗着把屋子里有文字的花瓶,屏风之类换上图画的。
以前不知道便罢了,可是一想到小胤祯会在无意间扫到是不舒服德妃是一点也不敢大意。
于是,小胤祯再度出来玩的时候,就看到满屋子都变得舒服了很多。
他人小,不知道什么细节,只是脸上的笑容都变甜了。
“宝宝,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德妃揉了揉小胤祯的小脑袋,小胤祯依恋的依偎在德妃的怀里:
“宝宝已经不难受啦,而且,今天宝宝感觉很好!”
德妃心疼的又摸了一把小胤祯,原本心里压下去的涩意又泛了上来:
“你往日不舒服怎么不说,你要是早点说,额娘一定不会让你去的!”
小胤祯却小大人的拍了拍德妃的手:
“额娘不要皱眉啦!以前不舒服,宝宝可以不看哒!要不是今天戴师傅一定要宝宝去看书,宝宝也会没事哒!
还有还有,宝宝今天可厉害可厉害啦!戴师傅说宝宝是天,天什么饼哒,也不知道好不好吃……”
小胤祯还吸溜了一下口水,德妃方破涕为笑:
“小馋猫!睡了这么久饿了吧?这是额娘让小厨房准备的阳春面,你先喝口汤……”
德妃看着小胤祯乖乖吃饭的模样,出了神。
她没有想到,十四竟然有阅读障碍。
德妃在现代的亲戚家有一个小孩就是这样,只是那孩子格外的严重,除了不能看书,有时候话都说不囫囵,更别说正常生活了。
那孩子的父母因此愁白了头发。
德妃坐在这里,却是第一次庆幸自己是在一个封建社会,只要有奴仆,身份,财富,地位,那么她的孩子即便如此也能无后顾之忧。
更不必说未来他嫡亲的兄长会登基为帝。
德妃想着,又看了小胤祯一眼。
方得知小家伙的本领后,德妃未尝没有想过未来大清可能换一个皇帝。
可是,皇帝是多么辛苦的差事,如果不是有什么必然原因,她并不想十四成为皇上。
可现在,十四有了阅读障碍,哪个朝代都不可能有一个连奏折都看不了的皇上。
但也因此,十四在未来非但不会被人忌惮。
福祸双依啊……
德妃心中的想法不为人知,只是翌日,小胤祯不能看书的消息传遍后宫后,一下子收到了不少的礼物。
胤禛让人送来了缓解头疼的方子,胤祉连夜画了一整套的故事话本,胤褆送了一把剑并一张弓,想来是希望小胤祯不要气馁。
太子更是夸张,直接将自己的私印给小胤祯送了过来,储君之印,若是来日太子登基,小胤祯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更不必提其他几位没有开府,积蓄不多的阿哥送来的心意,那叫一个热闹,人来人往,等到快要吃晌午饭才消停下来。
总而言之,隔了一日又收到一堆礼物的德妃再度思索起自己让皇上给永和宫开个库房这个计划的可行性。
小胤祯在礼物堆里转来转去,随后就抱着胤禟送来的一大包点心啃了起来:
“九哥真好!”
德妃抽了抽嘴角,这是,吃货的共鸣?
小胤祯看到德妃一言难尽的表情后,也笑着道:
“不过其他哥哥的东西宝宝也喜欢哒!就是……最喜欢九哥哒!”
没有什么是美食不能治愈哒!
在哥哥们的关怀下,小胤祯一天拆两个礼物把玩也到大年三十还没有拆完。
年三十,是除夕,热热闹闹聚一堂!
康熙有时候是个节俭的皇帝,具体表现在……他赠给前朝大臣的新年礼都是御笔亲书的“福”字!
皇上赐福,是君恩的象征,是以大家并不会觉得寒酸,甚至还为第一道福翘首以盼。
只是往年的阿哥们没有分府前,除了东宫,就是群臣们分了。
今年,往日分配的格局直接被打破。
因着这事儿不少人都惦记起来:
“今年太子的差事办的不及毅贝勒,德妃娘娘亦是深得圣心,说不定这第一道福就落在贝勒府了!”
“太子威仪不可冒犯,且……毅贝勒只不过是解决了安徽的几个蛀虫,若是我没记错,张大人提出的水患行策,才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好谋略!”
“哪里哪里,尚书大人劳苦功高,皇上不会忘记你的功绩……”
……
就在大臣们纷纷猜测之时,梁九功带着几个小太监传话,大概是康熙他老人家觉得这福赐的多了就没有意义了,索性改年礼为双奉。
这话一出,大臣们面面相觑,得,谁都没有,公平了!
可是等快到傍晚时分,群臣纷纷准备去宫中赴除夕宴之时,突然发现毅贝勒府大门贴的福字,似乎有些眼熟。
等到了宫里一打听,众臣才知道原来宫里宫外确实没有得到一张赐福。
无他,皇上今岁只写了一张福,赐给了永和宫的琛郡王。
此福圆而广大,如将天下之福广纳其中。
听说,这福是皇上斋戒三天后,才提笔一挥而就,为的就是希望琛郡王可以多福。
同样的福字,康熙还在昔日孝庄太后病重之时写过,不过那道福瘦而长,被称为瘦(寿)福,那福赐下后,孝庄太后果真大好。
想来,皇上此举,是想将这一年的福气都送给小儿子。
只不过琛郡王真如传言那般,对文字很是不适,为了不浪费皇上的心意,征得康熙同意后,这张福又送到了毅贝勒府。
谁让人家是亲兄弟呢?
当然,另有说法是琛郡王年幼,恐无法一下子承受太大的福气,正好让同胞哥哥分担一二。
一场平常的除夕宴,却是从八卦开始。
别的不说,只胤禛觉得自己今个得到的关注似乎有些过多了。
但是他向来冷淡,是以并没有露出分毫。
而这样冷淡的表情,等他看到德妃携十四同来时,突然柔和下来。
胤禛悄悄招了招手,小胤祯顿时眼睛一亮:
“额娘,宝宝要下去!”
德妃早就看到兄弟俩的小动作,也不阻拦:
“去吧去吧。”
小胤祯嘿嘿一笑,然后那叫一个迅速的溜了过去,轻轻脆脆的叫了一声:
“四哥!”
胤禛这会儿眼下有淡淡的青黑,显然是为了腾出来赴宴的时间下了功夫,但看到小胤祯还是柔声道:
“头还疼不疼?四哥这两天太忙了,没有去看你……这是府里新做的点心,和宫里不一样,你尝尝?”
胤祉也凑过来提了一袋点心:
“三哥的更好吃!对了,老四,你门上的那道福,真是皇阿玛御笔亲书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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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 ? 第 72 章 ◇
胤禛点了点头:
“确是皇阿玛的墨宝。不过还是要多亏了小十四, 我才能侥幸得到。”
胤祉瞪大了眼睛,然后玩笑的看着小胤祯:
“十四弟,你这是有了四哥, 忘了三哥啊!”
小胤祯直接整个人懵住:
“三哥,宝宝, 宝宝……”
饶是小胤祯再如何会端水, 这一刻都不由语塞,但胤祉并不是为了为难小胤祯,随后他就摆了摆手:
“好了好了,三哥跟你闹着玩呢!不过,这些日子三哥没有进宫, 你真的……看不得文字吗?”
胤祉那不正经的语气也掩盖不住其中的关心, 胤禛本来神色还有些紧绷, 但闻言后也变得和缓:
“这次的除夕宴是我额娘操办的, 便是暗纹呈字形的桌布额娘都打了回去。”
小胤祯听了胤祉的询问, 下意识就拧起了眉头,那种令他恶心无比的感觉仿佛又回来了:
“宝宝不看, 不看……”
胤禛轻轻的按摩着小胤祯的额角:
“小十四莫怕, 莫怕,看不得咱们就不看了。有四哥在,没事的。”
胤祉也自打嘴巴:
“瞧我这破嘴!三哥不问了, 不问了!”
小胤祯只是回想,所以很快就走了出来,蹭了蹭胤禛后, 又抓着胤祉的手:
“三哥不要这样子, 会疼的。宝宝前面头可疼可疼了, 很难受, 宝宝不想三哥这样。”
胤祉喉头动了动,重重点头:
“嗯,三哥,不会了。不过,十四弟也不要怕,就是以后……只要有三哥在,你就是在京城当个纨绔也有三哥罩着!”
胤祉说的牛气哄哄,胤禛无语的看了他一眼,默默将小胤祯抱走。
他才不要小十四和三哥那样,老是犯蠢!
在兄弟们的闹腾下,除夕宴的主要人物也来的差不多了。
这次的除夕宴也是康熙指定德妃负责的,这会儿德妃扫了一下座位,在唯一一个空位顿住:
“翠红,那是……佟妃的位置?”
翠红看了一眼,禀报道:
“是的,主子。佟妃娘娘快要临盆,所以不久前便让人来传话,说来不了了。”
“快要临盆?”
德妃心里算了下,却眉头微皱:
“若是我不曾记错,佟妃这胎应该在半月前就生了吧?”
“您说的是,不过宫里都说人贵则缓,佟妃娘娘这次要生一位贵重的龙嗣!”
“……这,也不尽然吧?不过这流言在宫里传了多久了?本宫怎么不知道?”
翠红想了想回道:
“约莫,在小主子离宫那段时间便隐隐约约的有,只是最近愈演愈烈,奴婢本来想禀报您,可……”
这两日小胤祯出了那样的事,德妃也是心力交瘁,翠红没有去拿这种流言去打扰德妃。
德妃维持着端庄的作态,看着台下的热闹,眼中却是一片平静。
“如此么,看来佟妃这次所图不小。”
只不过,预产期都过了两周还不生……她也是胆大,也不怕玩脱了?
德妃对于佟妃的选择懒得评价,没过多久康熙就龙行虎步而来。
按正常流程走的致辞,歌舞都已经将气氛烘托起来,几个开府出去的阿哥都开始纷纷敬酒。
康熙今日心情不错,都一一笑纳,等胤禛坐下,小胤祯也端着杯子,跳着叫道:
“阿玛阿玛!还有宝宝!”
康熙定睛看去:
“呦,十四啊!你怎么在老四哪儿?”
小胤祯笑嘻嘻的没有说话,只端着满满一杯牛奶:
“阿玛,今个过大年!儿子以奶代酒,敬您一杯!祝您新年大吉!”
康熙立刻抚掌大笑:
“好,好,好!十四的祝福朕收下了,你这小家伙学这些废了一番心思吧?梁九功,赏十四一个千里眼。
十四啊,这次偶然发现你看不得文字,朕知你心里不好受!但我爱新觉罗的子孙没有怯懦之辈。
既然看不得万卷书,那阿玛愿你如这千里眼一眼,可以看遍我大清千山万水,不虚此生!”
康熙认真说完,后饮罢这杯酒。
“好!”
小胤祯也脆生生的应下。
康熙脸上带着欣慰,随后他又举起酒杯:
“诸卿,来与朕共饮,敬上苍庇佑,敬山河无恙,敬在座诸位!来!满饮此杯,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
小胤祯也端着牛奶凑热闹,惹的康熙又是哈哈大笑。
宴席之上,康熙对小胤祯的宠爱不加掩饰,只一场除夕宴下来,若问谁才是皇上的掌中之宝,怕是所有人都会默契的选择这位琛郡王。
琛郡王,当真无愧皇上对他的封号,珍之如宝,不外如是。
哪怕,他未来可能一个字都不认识,但他却是整个大清年岁最小却最得盛宠的阿哥,这是无人可以改变的事实。
康熙帝用自己身为帝王的一言一行,向世人宣告自己对幼子的袒护。
这一场除夕宴,惹来无数瞩目,羡慕,嫉妒种种情绪暗流涌动。
……
“天下独一份的福,看遍大清千山万水……这样的福气,也不怕他消受不起?!”
承乾宫内,小佟妃听到宫女的禀报后,一边缓慢的在宫中腾挪,一边抚摸着自己硕大无比的肚子,脸上流露出一丝戾气。
“娘娘,您且宽心,皇上之所以宠爱琛郡王,除了因为他的本事,更是因为他是年岁最小的阿哥。
可是您如今快要临盆,等您腹中龙子降生,哪里有他什么事儿啊?”
宫女小心的扶着佟妃,讨好的说着。
小佟妃听着宫女的话,心里觉得舒服了一些,但是想起方才听到康熙对小胤祯的特殊对待,仍觉得呕的慌。
“那德妃不是昔日我……姐姐座下一条狗,若不是生个好儿子,她也配居妃位?
算了,不提她了,什么时辰了?我这碗催产药才喝下就觉得肚子抽疼,向来是我儿等不及和我相见了。”
佟妃疼的吸冷气,但是脸上仍带着笑。她一定,一定要在那位大人定好的时辰生产。
“回主子,还有两个时辰到子时。”
佟妃点了点头:
“好,去请皇上吧,没得本宫辛辛苦苦生孩子,他们热热闹闹过大年!”
“启禀皇上,佟妃娘娘发动啦,请您去瞧瞧娘娘吧!”
除夕宴正是热闹的时候,康熙正给阿哥格格们分发压岁钱,小胤祯捧着一兜子的金叶子,银角子笑的合不拢嘴。
他已经和三哥,四哥说好啦,等以后有机会出宫要吃遍京城好吃哒!
但是出去一趟,小胤祯也知道这样的前提是有很多很多的银子!
是以康熙这笔丰厚的压岁钱是真真送到了小胤祯的心上。
而就在众人被小孩子的欢喜感染的时候,承乾宫人的禀报让整个场面的气氛随之一凝。
过了半晌,才有人奉承道:
“佟妃娘娘于除夕发动,若在大年初一诞下皇子,那可是大吉之兆啊!”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
只是下面之人看不到康熙那轻轻皱起的眉毛,他特意办这般盛大的除夕宴便是为了展示十四在自己心中的地位。
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
康熙现在是恨不得将所有荣光都加注在小胤祯身上,向所有人宣告这个小阿哥朕宠着,谁人都不得冒犯。
可佟妃突然来了这一出……
康熙抿了抿唇,抬手示意众人安静:
“生产便生产,朕又不是产婆!你且回去让佟妃安心生产便是,若是孩子平安降生,朕自有赏赐。”
“可是,娘娘是初次生产,心中难免畏惧,若能得您龙气庇佑,向来更会安然无恙。”
这宫女的话都是佟妃一早教好的,可是康熙听后非但没有动容,反而勃然大怒:
“住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朕的龙气庇佑天下万民,佟妃自在其列,你这宫女现下所言何意?!”
康熙这话一出,那宫女直接慌了:
“奴婢,奴婢……”
德妃温婉一笑,低声劝慰:
“皇上,佟妃正在产子,若是发落了她的人,有个什么差池……”
康熙闻言,冷哼一声:
“打发了罢!”
德妃这才点点头,让人将那浑身发软的宫女拖下去。
非是德妃要当生母,只是她清楚康熙这会儿只是因为心中不悦这般,可是等他反应过来,或是佟妃真的有个什么事,便是她也不免要被责怪。
佟妃生产的小插曲就这样结束了,就是方才在人群里吹捧的人都有些吹不下去了。
毕竟,有谁能比得上这位琛郡王生有异象更有福气?
德妃端起一碗茶,垂眸轻轻吹了吹,氤氲的雾气模糊了她的五官。
看来,她生下十四后得到的圣宠太过惹眼,还真有人起了效仿之心啊。
可是,这是那么好学的吗?
大年初一,为一年之首,又成其为元,曹公笔下的元春正是如此。
可君不见,其结果如何?
盛大热闹的除夕宴让皇宫的一角亮如白昼,同样点着灯的承乾宫此刻却是沉重且压抑。
漆黑如墨的天空如同一口扣下来的锅,让殿中待产女子那痛苦哀嚎的声音都变得沉闷。
“你说什么?你没请来皇上?你这个废物!废物!”
佟妃千算万算,算到了孩子出去的日子时辰,算到了自己怎样去请皇上,可是却没有算到皇上的反应!
没事的,等自己生下一个比十四阿哥还要好的阿哥,皇上一定会为今天怠慢自己后悔的。
佟妃躺在产床上,这样安慰着自己。
午夜的打更声响起,与此同时,承乾宫也响起一声婴儿的啼哭,又轻又弱,小猫似的。
屋外,盛大的烟花炸起,看的人眼花缭乱,承乾宫上空似乎有一个隐隐约约的虚像升起。
好似是,一只毛绒绒的猫崽儿。
只不过那虚像实在是太过飘渺,若非是佟妃的宫女仔细瞧了甚至都瞧不到。
绚丽夺目的烟花将这仅有的余晖遮盖的严严实实,竟没有人发现这异象。
诞下孩子的佟妃还来不及去管自己生疼的身体,便急急追问:
“是阿哥还是格格?”
“是阿哥!主子!是阿哥!”
宫女连忙回答,佟妃听了这话终于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她看着天青色的帐子喃喃着:
“表哥,妾身终于……给您生了一位阿哥,再也不用抱别人的了。”
“可是主子,小阿哥似乎有些不大好……”
宫女犹犹豫豫着,佟妃看着一旁安安静静的孩子,那不如寻常婴孩红润的神色说明着他的孱弱。
“要是,小阿哥是按时生产的会不会不会这样?”
佟妃轻轻碰了碰孩子的脸上低声道:
“本宫的孩儿,便是阎王爷也抢不走!你去,禀告皇上,说清楚我儿的生辰。”
“是!”
康熙守岁结束便准备入睡,却不想佟妃的宫女前来报信,听到佟妃生了一个阿哥,康熙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
“孩子可康健?佟妃如今如何了?”
宫女一一答了康熙的话,这才在康熙垂眸思考着什么的时候,小声道:
“娘娘生小阿哥的时候,承乾宫上,似乎有虚影闪过xvzl……”
“虚影?什么虚影?何种颜色?是何模样?”
康熙噼里啪啦的问了一大串,把那宫女都问的语塞了,方冷笑道:
“十四独一无二,不可为人效仿,你回去让佟佳氏歇了她的心思!梁九功,佟妃育子有功,按例赏。”
康熙吩咐了一声,就不去管那宫女,而是直接就寝了。
而这按例赏,意思是只按定例,可宫中女子诞下皇嗣后,不拘男女最起码也能得一份双赏,更不必说提位分了。
佟妃此次,未免没有觊觎那仅有的贵妃尊位的想法。
佟妃从昏睡中醒来,听了宫女的话后,愣了许久,兀的喷出一口血,声若啼血:
“表哥!皇上!您好狠的心啊!”
“哇……”
一旁的小阿哥发出微弱的哭喊,佟妃来不及伤心便硬撑着让乳母进来给小阿哥喂奶。
可是乳母努力的很久,才为难道:
“娘娘,小阿哥……没劲儿吃奶。”
佟妃一听,立刻心底发凉,她强作镇定:
“没劲儿吃就挤出来,用勺子喂!”
乳母闻言也不敢懈怠,忙不迭的照做了,可是小阿哥吃的少的可怜。
佟妃看着那明明生的不小,可却没有活力的孩子,心中隐隐泛起悔意。
宫女方才那句“要是,小阿哥是按时生产的会不会不会这样?”在佟妃脑中不断回响。
若是,她没有求这个吉时,是不是她的孩子就会无恙。
不,不,那位大人说了,她的孩子是不该存在的,总是要受些磨难的。
可是,她没有想到磨难尚未开始,她已经心痛的无法自抑。
德妃是第二日才知道佟妃生产消息的,听着翠红禀报的佟妃之子那堪称大吉大利的生辰,德妃只是摇了摇头,没有多置一词。
在她看来,吉利与否,都不及孩子健康重要。
倒是小胤祯今个不必去上书房,好奇的趴在德妃膝头问:
“额娘额娘,听说宝宝有弟弟啦?宝宝可以去看看吗?”
德妃下意识就想要拒绝,但随后她对小胤祯认真道:
“宝宝,你的弟弟是佟额娘的孩子,但是佟额娘不喜欢额娘,所以很可能不会喜欢你。
所以,额娘很遗憾,你不能去见你的新弟弟。不过,等你弟弟长大,你或许可以在上书房见到他。”
小胤祯对于德妃的话似懂非懂,但听完后却是惊讶极了:
“佟额娘不喜欢额娘就不喜欢宝宝吗?九哥之前也不喜欢宝宝,可是他喜欢咱们宫里的烤乳猪呀!佟额娘不如九哥!”
小胤祯这话一出,本来还有些闷闷不乐的德妃立马笑了出来,她摸着小胤祯的小脑袋小声嘀咕:
“是呀是呀,这世上的孩子大多都是勇敢又坦诚的,可大人总是胆小又矫饰。有多少人能记得自己还是小孩时的勇往直前,宁折不弯呢?”
……
过了一年,便是长了一岁。
小胤祯欣喜的看着德妃用铜黛在一条黑线上又画下一道。
“我长高啦!”
“是呀是呀!额娘的小宝宝长高了小一寸呢!来年指不定就要比过额娘啦!”
德妃笑吟吟的看着,想要用指尖将小胤祯鼻尖落下的一小块铜黛擦掉,可是越抹越黑,直接把小胤祯摸成一个黑鼻头。
小胤祯看着笑的直不起腰的德妃,皱了皱小鼻子,不知道额娘在笑什么。
“额娘坏!”
德妃点了点小胤祯,取过一把银嵌红宝的镜子:
“来来来,你自个瞧瞧,你都成小花猫啦!”
“啊?怎么会这样?!”
小胤祯傻眼了,随后很快就找到了罪魁祸首:
“铜黛一点都不好用,要是有不会掉,也不会染的东西画就好了!”
德妃捏着铜黛放回盒子,摇了摇头:
“有铜黛已经不错啦,本来就是额娘自个画眉的,不过你额娘我自信眉不画而黑,用来给你个臭小子画身高线,你还嫌弃上了!”
“哪有嫌弃嘛,额娘冤枉人!”
小胤祯撒娇着蹭德妃,德妃立马摆手赶人:
“越发粘人了!你自个说要去上书房的,赶紧着去吧!”
因为其他阿哥们的早课是需要照书读,所以康熙特批小胤祯可以晚去些,正好趁着其他阿哥练字之时听一听书。
总而言之,康熙认为自己的儿子可以做物理上的文盲,却不能做思想上的文盲。
当然,这其中还是有一丢丢怕小胤祯用错词导致的一系列蝴蝶效应啦。
而小胤祯也受不了宫中的无聊生活,父子两一拍即合,再度二进上书房。
小胤祯到上书房的时候,新到的张师傅正监督阿哥们练字,看到小胤祯后先是一愣,随后立马像是对待保护动物一样请小胤祯坐下。
随后,张师傅又毕恭毕敬的请示:
“琛郡王,臣给您读书?您想听那一卷?”
小胤祯都懵了,虽然只和戴师傅相处了一日,可是戴师傅身上自带师者的威严,让小胤祯心生敬畏。
而这位张师傅……
小胤祯不知道怎么形容,可是心里却不大舒服。
“我听张师傅的。”
小胤祯说完,没多久就后悔起自己的选择。
这位张师傅念的确实是《声律启蒙》,可是他一通摇头晃脑的念完,小胤祯只觉得头昏脑胀,不知所以然。
盖因戴师傅念书是句读分明,且颇有韵律感,听起来便朗朗上口,让人听了还想听。
可是张师傅念完……小胤祯只是好奇的看着张师傅那发白的嘴皮,原来,张师傅也会喘气呀。
等上完文课,小胤祯累的像一条死狗一样瘫在桌子上,突然,小胤祯只觉一片阴影投下:
“九哥……”
胤禟还是第一次看到小胤祯这样有气无力,顿时乐了:
“张师傅又没有非要你跟着你一起读,你把自己累成这样子作甚?”
小胤祯摇了摇头:
“九哥说的不对!阿玛让张师傅教我,我怎么能不学?那阿玛就白给银子啦!”
胤禟:“……”
他怎么没发现这小家伙还是个守财的?
“那也不能把自己弄的这么累。”
胤禟说着,一屁股坐在了小胤祯身边:
“被这张师傅授这些日子,我真是怀念戴师傅啊!明明都是状元,怎么就差这么远呢?”
“唔,我也想戴师傅啦。戴师傅念书,好听。”
就算是听书,是个人也知道选个让自己舒服的。
胤禟听了小胤祯这话,眼珠子骨碌一转:
“既然这样,那咱们把戴师傅请回来吧!皇阿玛还让我去求戴师傅原谅,十四弟你可是说帮我的!”
小胤祯点了点头:
“帮九哥!可是……戴师傅在宫外呀。”
“这好办,咱们去找皇阿玛呀!不成不成,皇阿玛哪儿应该不是不允的……”
“出宫?!”
小胤祯闻言顿时眼睛一亮,拉住胤禟的手:
“九哥,咱们走!先去找皇阿玛!”
“皇阿玛不……”
胤禟还来不及说话,就发现他的十四弟像是一匹脱缰的野马,直接“飞”了出去。
然后,没过多久——乾清宫的宫门外多了一大一小,两只愁眉苦脸的团子。
小胤祯看向胤禟:
“九哥,阿玛为什么不让咱们出宫?为什么出宫会有危险?”
胤禟听了这话,脖子一扬:
“当然是因为皇阿玛嫌咱们出宫麻烦了!大人都不喜欢麻烦!”
“这样吗?为什么会麻烦啊?”
小胤祯一口一个为什么,差点逼疯胤禟,胤禟一咬牙,瞪了小胤祯一眼: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行了行了,我来想办法!”
不多时,小胤祯仰头看着高高的宫墙,陷入沉思:
“九哥,好高哦,宝宝害怕。”
这时候的小胤祯,成了真正的宝宝。
胤禟高贵冷艳的哼了一声:
“我又没让你翻墙!”
“那怎么出去呀?”
小胤祯委委屈屈的说着,胤禟伸手一指:
“呐,那儿,咱们钻出去!”
“狗,狗洞?”
小胤祯迟疑了,胤禟直接跳脚:
“你就说钻不钻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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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 ? 第 73 章 ◇
小胤祯整个瞳孔地震, 然后下一秒就看到往日骄傲的和小孔雀似的九哥正撅着屁股钻狗洞!
“十四弟,快快快,推我一把!屁股, 屁股卡住啦!”
小胤祯后知后觉的连声道:
“就来就来!”
小胤祯伸出手去推,可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也不行, 于是小胤祯不得不朝后退了一小段, 然后“通”的一下撞上去。
“嗷——”
胤禟的惨叫响彻云霄,一下子吸引到了附近巡逻的侍卫。
“谁在哪里?!”
小胤祯听到声音也不敢停留,麻溜的钻了过去,随后就被胤禟抓着手跑。
胤禟一边跑,一边揉着自己一边屁股蛋, 疼的龇牙咧嘴:
“好家伙, 让你推一把你直接撞过来, 疼死我啦!”
“九哥, 对不起。”
小胤祯有些内疚, 胤禟有口无心,见小胤祯这幅模样, 大方的摆了摆手:
“算了算了, 也是我最近吃胖了,不然早就钻出来了!”
“哇!九哥经常出来嘛?”
胤·第一次出来.禟一脸骄傲:
“那是!皇宫就是个笼子,可怜我们这些被关在里面的小小鸟儿, 哎~”
胤禟似模似样的叹了一口气,看的小胤祯眼睛亮晶晶,九哥好帅!
胤禟被小胤祯崇拜的眼神看的得瑟极了。
风一吹, 两人已经来到了大街上, 小胤祯看着街上的人潮汹涌, 激动的小脸通红。
上一次看到这么热闹的场面, 还是在安庆的大集市上呢!
只见棋盘街上,人影如织,吆喝的,歇息的,斗嘴的,笑闹的,好一出众生百态,热闹欣荣之景。
胤禟双臂环抱着靠在一棵老树下,笑了一声:
“看傻了吧?宫里哪有一股子鲜活劲儿?”
小胤祯点头如捣蒜:
“九哥说得没错!还是外面好玩!可是……咱们要找戴师傅,该去哪里找呀?”
胤禟:“……”
他也不知道啊!
胤禟挠了挠头:
“鼻子底下一条路,去问问吧!”
胤禟说着,就带着小胤祯朝前走去,大模大样的在一个小摊子前坐下:
“来,把你们的好吃的都端上来!”
那店家看着两个小孩过来吃饭,有些犹豫,胤禟直接一挑眉,丢了一枚银角子到店家怀里:
“可能上了?”
明明还是小孩,做出这般模样,看上去惹人发笑,幸好店家很给面子:
“呦,小爷大方!您且坐着,小的这就去准备!”
胤禟这才回头,装作淡定的喝了一口茶,小胤祯直接星星眼的看着胤禟:
“九哥,怎么会那个?看起来好帅!”
胤禟得瑟的笑了笑,和小胤祯咬着耳朵:
“你看不得字,不知道这世间有一种叫做话本的物什,上面讲什么的都有。
我啊,就喜欢那里头侠客的潇洒,潇洒知道吗?就,你那个帅!”
小胤祯拼命点头:
“原来九哥是侠客呀!真厉害!”
“嘿嘿~”
“来喽,肉包子,豆汁,三味菜碟齐了,您慢用,这是找您的银子!”
胤禟努力沉着脸点点头,然后对店家道:
“这银子就赏你了,不过店家可知道一位姓戴的师傅住在何处?”
“小爷不知银钱金贵,小的却不能不知,咱们是本分人,只赚本分钱,这银子啊,您们收着便是。”
店家将白毛巾搭在肩头搓了搓手,做思考状:
“不过这姓戴的人家,那您这可问住小的了,这皇城根下,姓戴的人家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起码有四五十户,小的实在不知道您说的戴师傅是何人。”
“当官儿的!”
胤禟补充了一句,店家顿时苦了脸:
“那小的就更不知道了!官老爷,小的们怎么高攀的起?”
胤禟也没有法子,所幸这肥美芳香的大肉包子治愈了他,皮薄馅大,肉香满满,用料十足,吃的胤禟头也不抬。
小胤祯听了一个时辰的书,也早就腹中空空,两小只啊呜啊呜的干着饭,那副吃饭香喷喷的模样,倒是无形中为店家吸引了更多的客人,乐得店家眉开眼笑。
等二人走的时候,店家好心的说道:
“对了,二位小爷,您们要是找官老爷,往东走走瞧,兴许可以找到。”
小胤祯和胤禟对视一眼,齐声道:
“多谢店家!”
小胤祯临走前,想了想,还是加了一句:
“祝你生意兴隆!”
店家看着小胤祯那玉雪可爱的小脸,脸笑开了花:
“承您吉言喽喂!”
而在之后,这家包子铺的香气像是呈实质化一般,吸引了不知多少的客人前来。
等到晚间,店家一双手都累的抬不起来,这才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
今天,他足足揉了两袋面,剁了半扇猪肉!
累是累的,可是看着满满当当的钱匣子,店家心里美滋滋的。
等次日,他仔细清点后,突然发现他今天的收获,正是找给胤禟银子的十倍。
脑中突然想起小胤祯那句“生意兴隆”,不由双膝一软,捧着钱匣子就拜了下来。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而此时此刻,小胤祯和胤禟两人正被今日当值的九门提督凯音布抓个正着,跟小耗子似的缩在墙边。
“两位阿,两位爷,您们怎么出来了?”
凯音布好悬没有跪下来,胤禟本来正怂着,但是看到凯音布这幅模样立刻支楞起来。
“爷出来,自然有出来的理由!”
“可是,您们怎么也不带个侍卫?那还有两个尾巴——”
凯音布示意手下将两个穿的破破烂烂,将自己藏在人群中的人揪了过来,端详了一番他们的面容,顿时冷下脸:
“你们是被通缉的拍花子!好大的胆子,竟然还敢在光天化日之下露面!”
随后,属下果真在两人身上搜到了带有蒙汗药的帕子。
凯音布心里顿时升起浓浓的后怕,背脊上黏腻的冷汗让他僵立在原地。
要是自己方才没有认出这两位身上的衣裳,任由他们自己跑了,那怕是明个自己的九族都要没有了!
两个拍花子垂头丧气,臊眉搭眼的低着头,没敢说话。
方才在小胤祯和胤禟吃包子的时候,这两人就盯上了他们。
毕竟,他们一个面若好女,一个玉雪可爱,在他们那里是上上等的好货,再加上胤禟出手大方,更是惹的拍花子眼热。
于是,他们才敢偷偷摸摸的跟上,准备找个僻静的地方把人蒙晕带走。
小胤祯听了凯音布的话,悄悄问胤禟:
“九哥九哥,什么是拍花子鸭?”
胤禟还没张口,回过神的凯音布沉声答道:
“十四爷,拍花子便是会将寻常人家的孩子拐卖走的坏人。那些被拐走的孩子,通常此生没有和家人再见面的机会了。”
小胤祯听了这话,心里也是狠狠一跳:
“永远,也见不到阿玛额娘和哥哥们了吗?”
凯音布重重点头:
“奴才有一个小儿子,就是在您这么大的时候被拍花子拐走的,现在已经五年没有音讯了。”
但即使如此,作为一个阿玛凯音布没有放弃寻找自己的孩子,所以他才能一眼认出拍花子伪装下的面容。
凯音布声音变得更加低沉,他看着小胤祯时眼中含着思念与沉痛,随后他复又狠狠睨了拍花子一眼:
“这些拍花子可恶至极,千刀万剐也不为过!这两人更是在一桩涉嫌拐卖三十多名幼童案件的通缉犯!”
小胤祯也跟着震惊了一通,三十多个宝宝,见不到阿玛额娘了吗?
小胤祯只觉得心里闷闷的,刺刺的,像是被一只手紧紧攥住,喘不过气。
“九哥,我想帮忙。”
小胤祯先是小声对胤禟说着,随后又看向凯音布:
“我可以帮忙的!”
“十四爷,您有这个心是好的,奴才自会在皇上面前为您美言。
不过这些拍花子狡诈阴险,您尚且年幼,若您有意伸张正义,等您长大可入大理院!”
凯音布对于小胤祯的勇气很是欣赏,可是这么一个小豆丁,站起来还不及自己腰的幼童,又能帮到什么忙呢?
胤禟对于小胤祯的那些传言一直是当下饭的,只是他没有那么大的好奇心,所以没有让小胤祯表演表演。
可是这会儿小胤祯开口了,当哥哥的自然要力挺他啦!
“凯音布,你就让十四弟试试吧!我们也是想做些什么的。”
凯音布犹豫着,胤禟立刻拧起眉毛,像是要发火。
凯音布乃是近臣,自然知道这两位阿哥一个赛一个的受宠,随后不得不点头:
“好,那您二位随奴才来。”
左右两个孩子,能做什么呢?
府衙之内,两个拍花子被凯音布率人狠狠压着,几乎整张脸都贴到地上,吓得涕泗横流,连声叫着“不敢啦!小的再也不敢啦!”
可是在场无一人动摇,便是小胤祯也是如此。
一想到有三十多个孩子因为他们的贪欲而无法得见亲人,众人只有痛惜。
小胤祯走上前:
“让他们抬起头。”
对上两张狼狈又丑陋的脸时,小胤祯狠狠捏了捏自己的小手,才没有让自己后退。
那两个拍花子原本心里惴惴不安,但没想到站到他们面前的只是一个三岁大的孩子,心里的巨石放下一半。
要不是见到凯音布一直在旁边盯着,两个人早就笑出了声。
一个还没断奶的小娃娃,能奈他们何?
却见小胤祯毫不胆怯的站在二人面前,他最是能懂人的情绪,那里面的轻视他看的明明白白。
小胤祯只用那双清澈如水的双眸凝视着面前二人,低语:
“你们两个人真是坏透了!现在立刻将拐卖掉的孩子去哪里说出来!”
那两人眼里露出嘲讽,凭他是谁,自己怎么可能听他……等等,他们的嘴怎么不听使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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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 ? 第 74 章 ◇
凯音布这辈子都没有想到自己可以看到眼前的一幕。
向来狡诈无比, 有时哪怕严刑逼供也无法令其开口的拍花子——竟然会有一天竹筒倒豆子,将自己贩卖孩童的去向倒的一干二净!
“我们只卖上上等的好货,不拘男女都会送到江南一个据点, 据点在……”
两个拍花子恨不得立刻咬舌自尽了,可是这会儿他们的舌头却不受控制的在口腔中搅拌着口水, 将他们可能带进棺材的话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顺天府尹此刻姗姗来迟, 他刚处理了一起百姓纠纷,一进来就听到了大料,简直惊讶的嘴都合不住。
“师爷,师爷!快,快记下!”
胤禟这时才笑嘻嘻道:
“无妨无妨, 我十四弟过耳不忘, 不会有什么差错!”
胤禟那副骄傲样子, 像是让拍花子如实招供的人是自己似的。
顺天府尹这时才看到了两人, 连忙跪下:
“奴才给二位爷请安!”
凯音布这会儿才回过神, 看着小胤祯的眼神仿佛在看什么在世神明,直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五大三粗的汉子, 这会儿双眼发红, 声音哽咽:
“十四爷,奴才有罪!奴才方才竟阻拦您,要是奴才真的冥顽不灵, 岂不是,岂不是……”
凯音布懊悔极了,胤禟撞了撞小胤祯的肩膀, 却没有说提小胤祯叫凯音布起来。
小胤祯想了想道:
“这位大人先起身吧。我年纪小, 你心中不信也正常……”
可是凯音布心里实在后悔, 连动都没有动, 黑红的脸上懊悔都已经凝成实质化,看上去像是一只犯了错,低着头的黑犬。
小胤祯求助的看向胤禟,胤禟嬉笑了一下,却没有开口。
十四弟要学着长大啦。
小胤祯只得道:
“若是实在后悔,那我交给你一件事。”
“请十四爷赐教!”
凯音布立刻支楞起来,小胤祯开口道:
“那就,就请你以后也像今天一样负责吧。”
凯音布有些懵,小胤祯小大人似的叹了一口气,然后上前扶起他,凯音布哪里敢让小胤祯用力忙站起来,却局促的站在一旁。
小胤祯人小小的,他抬起头,语气认真:
“大人,你没有做错什么,额娘说,负责的人都是好人,你是好人,所以我不会怪你。”
凯音布听了小胤祯的话,羞惭的垂下了头。
顺天府尹听了半天,再加上一旁人的小声禀报,也知道发生了什么,看着小胤祯的眼神就像是看到了什么稀世珍宝似的,这会儿也笑着打圆场:
“十四爷是宰相肚里能撑船,提督大人也莫要因此愧疚,京畿安危在您手中,您小心无大错,十四爷,奴才说的可对?”
小胤祯虽然不太懂顺天府尹的意思,但是看到胤禟点头,他也故作老成的点了点头:
“不错。”
“谢十四爷宽宏大量!”
凯音布抱拳一礼,随后顺天府尹又笑呵呵的蹭到小胤祯跟前:
“这个,十四爷,既然您如此天赋异禀,奴才手里还有几个悬案,您看……”
小胤祯不明就里,只慢吞吞道:
“可是今天我们还要去找戴师傅……”
顺天府尹是个身材微胖,看起来颇为和气的中年男子,只嘴唇上长了一颗黑痣,看上去很有亲和力。
不过顺天府尹为人刚正不阿,倒是颇有几分外圆内方的意思,这个圆,是各种意义的圆。
“戴师傅?可是不久前赋闲在家的那位戴状元?奴才稍后亲自送您去他府上可好?”
小胤祯眼睛一亮,又问了一句:
“那会不会麻烦你?”
顺天府尹笑的嘴唇上的黑痣都抖起来:
“怎么会,奴才照看您是理所应当的,只是这几个悬案如今羁押了数名嫌犯,他们都不甚老实,奴才为这事儿愁的头发都快掉完啦!”
小胤祯听了这话,下意识的去看顺天府尹那稀稀拉拉的辫子,好像……还真是这样?
“那你等等呀!”
小胤祯退到后面找胤禟说话:
“九哥,我们也帮帮这位大人叭!你看他的辫子都跟老鼠尾巴似的啦!”
偷听的顺天府尹:“……”
顺天府尹发愁的瞥了一眼自己的辫子,虽然细了点,发白了点,可也……算不上老鼠尾巴吧?
胤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对上顺天府尹苦兮兮的表情好悬才忍住。
“十四弟,这份特殊能力是你的,怎么使用也应该是你决定的。”
胤禟认真的说着,不过弟弟这么牛掰,他也很骄傲就是啦!
顺天府尹索性也卖起惨来,说什么这个案子让百姓怕的不敢出门,那个案子是皇上责令限期完成,不然他就要滚蛋云云。
好大一个人,却是唱念做打,样样俱全。
凯音布从未见过顺天府尹这幅模样,一时抽了抽嘴角,躬身冲小胤祯道:
“十四爷您别怕,这老小子在朝上阴着呢,不会吃亏的!”
“那些案子真的让大家都不敢出门吗?”
小胤祯想了想,去看顺天府尹。
顺天府尹沉重的点了点头:
“不错,其中有一个案子……”
顺天府尹顾及小胤祯年纪小,故而将其中血腥处掩去,其他部分略说。
原是进来京城常有少女在家中被杀一案,主要集中在宛平县,目前已经有五名少女遇害而亡。
这些少女都是待字闺中的大好年华,且不说父母亲人如何心痛,这样的案件在民间传播开来后更是闹的人心惶惶。
有女儿的人家,晚上甚至是父兄都要轮流在门口守着!
“……不过,现在案件已经抓获了两个嫌犯,但他们都拒不认罪,奴才实在是没辙了。”
顺天府尹脸露苦涩,实在是证据不足,否则他也不会寄希望于一个孩子。
此案恶劣,更是康熙亲自下令限期督办的!
胤禟有些不高兴:
“说这么详细干嘛,吓到了我十四弟仔细爷去皇阿玛那里告你一状!
还有,你说的那两个嫌犯可是有可能是杀人犯,你让十四弟去见他们?想都不要想!”
胤禟说到最后,直接拉起小胤祯的手:
“十四弟,咱们不在这儿呆了!这人不安好心!”
顺天府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明明大家都说和善的……
顺天府尹赔笑着道:
“奴才让人将那两个嫌犯提出来,让人在您二位面前竖一个屏风可好?”
胤禟还是有些不愿,拉扯着小胤祯,可是拉了一下却没有拉动。
“十四弟,你……”
小胤祯鼓起勇气道:
“是不是如果找到坏蛋,就不会有人死掉了?”
“十四弟,那些都是贱民,你何必……”
小胤祯没有去看胤禟,而是看着顺天府尹,顺天府尹对上小胤祯认真坚定的眼神,下意识柔声道:
“最起码,可以让京城的女子可以安心入睡了。”
“好,那我愿意帮大人你。”
“奴才,替百姓谢过十四爷!”
顺天府尹激动的搓手:
“来人,升堂!传五女家亡案的两名嫌犯!”
屏风竖起,看不到公堂之上的情景。
胤禟没好气的戳了戳小胤祯的额角:
“人不大倒是心大!你说说,那些平民百姓跟你有什么关系?”
小胤祯眨了眨眼,认真的看着胤禟:
“可是……宝宝不想有人死掉,死掉,就什么都没有了。”
小胤祯并不像胤禟所以为的那样,不食人间烟火。
他曾在梦境中直面生死,且还是自己的至亲兄长们。
他人小,不会说什么推己及人,可是那时候的每一分感受都让他刻骨铭心,如果可以,如果他有能力,他希望他可以帮到什么的。
胤禟被小胤祯这话说的心里也不好受,嘴里嘟嘟囔囔:
“宫里的奴才也不知死过多少,怎么你不去瞧瞧?算了算了,你愿意我又能怎么办?好了,嫌犯上来了。”
堂下嫌犯一站一跪,站着的是一个身负功名的书生,名叫张生,一身青衫,看上去纤尘不染。
跪着的是则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混混,名叫刘力,这会儿被狼狈的压在地上,身上满是受过刑的痕迹。
顺天府尹也没想到这混混骨头极硬,用遍了刑罚也不愿吐口,且那五名少女遇害之日,都有人在事发地看到过两人的踪迹。
“啪——”
惊堂木一响,顺天府尹厉声道:
“正月十五,正月十七,正月二十,正月二十四,正月二十九日你二人去宛平县究竟作甚?!
张生,你本是大兴县之人必有为何频频去往宛平县?刘力,你家在城北,为何那几日在城西露面?!还不如实招来?”
张生:“回大人,小生在宛平县的一家书局寻到一本古籍,见猎心喜。奈何店家不肯割爱,是以小生不得不前去抄书,个中缘由小生早已经禀明大人,为何……”
刘力只低着头,闷声闷气:
“草民没杀人!”
竟是不肯多解释一句。
顺天府再审五女家亡案的消息一传出去,百姓们就纷纷冲了过来,这会儿要不是有衙役守着,怕是早就冲进来了。
“绝对是那刘力!他那天从周家女门口经过还到处张望,定是在踩点!”
周家女便是身亡的五位少女中的一人。
“不错,刘力本来就手脚不干净,指不定是被人发现,所以……”
“那么大年纪的汉子,连个媳妇都没有,指不定怎么回事呢!”
“不过张生说他去抄录古籍也是有些疑点,大人不是过后去寻那个铺子,并没有找到那本古籍。”
“可是人家一个读书人,新晋秀才,前途光明,为何要杀人?”
“罢了罢了,看大人怎么审理吧。”
顺天府看着头疼无比,于是起身弯腰拱手:
“恭请,十四爷让这二人说些实话——”
张生与刘力齐齐看向屏风,影影绰绰,看的并不大清楚。
忽的,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响起:
“把你们做过的坏事都告诉大人吧。”
“咦,我怎么听到了小孩的声音?”
“荒谬,堂堂顺天府尹,竟让一个奶娃娃断案!昏官,昏官啊!”
“一个小孩能干什么?怕是见了杀人犯都吓得腿软吧?”
“啧,让人家说人家就说?真当自己是传闻中那位金口玉言的琛郡王呢?就是琛郡王咱们也没有见过呢!”
“那奶娃娃要是能断案,我能把……把桌子吃了!”
“什么琛郡王,那是皇上的宝贝疙瘩,传出那样的风声,指不定是……”
“等等,你们看那张生!”
只见原本一身青衫的张生这会儿紧咬牙关,白嫩的面皮上,额头的青筋暴起,满脸通红,像是在和什么做斗争。
一旁的刘力已经把自己打记事起招猫逗狗的坏事都倒了出来,可也不过是些寻常的鸡毛蒜皮的小事。
里面最大的一件,也不过是刘力趁着夜色杀了一个嚼他舌根的老妇人家的一只鸡。
顺天府尹听完后,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起了一身汗。
在此之前,他其实偏向是刘力所为,所以对刘力并不怎么客气。若不是苦于没有其他证据,他早就把刘力收监了。
可是这一通听下来,刘力确确实实是清白的。
顺天府尹将目光挪到了张生身上,这会儿张生拼命和自己的身体做斗争,整个人都好像是灵魂出窍一眼,艰难的看着自己嘴巴张开。
“人是我杀的!她们都是些不守妇道的贱婢!看见男人就走不动道,你们知道吗?
我能进去,还要多亏她们亲手开门请我进去!一听说我是秀才,哈,像是苍蝇见了屎一样涌上来!那些贱婢!活该!”
张生一口气把自己从小因为父亲和婚前相好鬼混,害的母亲一面哭泣她的心酸,一面将一切报复在自己身上,后来他长大了亲手杀了父亲的相好。
因为他是独子,张父替他瞒了下来,可是张生的心却早已经为当时杀人的刺激所沉迷,后来他发现他的容貌,他的功名可以吸引到那些小家碧玉,于是他对那些无辜的女子伸出了毒手。
“简直荒谬!那些女子痴心一片待你,不说周王陈三女,只其后的刘氏女,宋氏女,当时女子夜间身亡之案已经开始传播,她们不顾生命危险与你相见,未尝不是动了真情,可你……”
顺天府尹气的直哆嗦,张生这会儿一改方才的温文有礼,直接怪笑一声:
“无媒苟合,这就是她们的罪!”
“若非你有意引诱,她们岂会如此?你不是朝廷,凭什么定她们的罪!”
“都是她们生性□□,是她们亲手给了我杀她们的机会!不怪我!不怪我!!!”
张生喘着粗气,鼻孔一翕一张,像是一只咆哮的怪物。
围观的百姓看的都忍不住啧啧称奇:
“没想到啊没想到,果然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呸!张生可怜,那那些因他而死的女子就不可怜了吗?”
“她们私会在前,死有余辜!”
“你说什么?那要是你的姐姐妹妹可敢再说一遍?”
“话说,你们都关注这个,不想想屏风后那位……小爷究竟是什么神人吗?”
“对啊!他一句话的事儿啊,一下子就破案了!真是神了!”
“神了神了!”
“神人也!”
“那位吃桌子的仁兄何在?”
话音落下,一个人影已经闪躲着要溜出去了,却不想被外头的百姓堵了个正着。
“是他是他!是他说小爷断了案就吃桌子的!”
“来来来,我这里有一张黄梨木的桌子,木质坚硬,想来口感不错,兄台且来尝尝?”
那人被话臊的又羞又囧,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不得不对着小胤祯的方向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
“这位小爷,都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求您饶了小的吧!”
可此时的小胤祯早就和九哥偷偷顺着屏风溜走啦。
顺天府尹也没有食言,亲自把两人送到了戴府门口,小胤祯告别了顺天府尹后便迈着小短腿跨进了戴府。
可小胤祯没有看到的是,他身后的顺天府尹用炙热的眼神看着他的背影,好半天才转身离去。
小胤祯尚不知自己被顺天府尹怎样热情关注,这会儿正跟在门房的身后,好奇的打量着四周。
戴府不大,没多久便到了花园。
花园在前院和后院之中,辟了一块小水潭,而戴师傅正在谭边抚琴。
碧绿如玺的水潭边,青衫之士,衣带曼飞,琴声袅袅,一种令人心驰神往的悠然之景直直映入小胤祯眼中。
“戴师傅!”
戴师傅停下琴声,豁然起身,垂眸看着两位阿哥,行礼:
“罪臣请九阿哥,十四阿哥安。”
胤禟和小胤祯一左一右的扶起戴师傅,胤禟忙道:
“戴师傅快免礼!”
小胤祯也道:
“戴师傅没有犯错,更没有罪。”
戴师傅这段时间情绪低落是低落,但心里也是记挂着小胤祯的,听了小胤祯这话不由会心一笑:
“十四阿哥,近来可好?是臣那日过了,才让您受了一通罪,臣该罚。”
小胤祯点点头,又摇摇头:
“我好多了,不过戴师傅也不知道我见不得文字,不光戴师傅不知道,阿玛额娘都不知道,不能怪戴师傅的!”
小胤祯受胤禟的影响,那叫一个嘴皮子利索,听的戴师傅都不由抚须一笑:
“十四阿哥的心意臣收到了,这是臣这段时间为您抄写的经书,臣无法亲眼得见您康健,只能祈祷了。”
小胤祯抬眼看去,才发现琴边还放着一沓书写齐整的纸张,小胤祯也没敢多看就收回了眼神。
“多谢戴师傅,嘻嘻,我现在好了,戴师傅应有一份功劳!”
胤禟翻了翻经文,心底油然而生一种敬仰:
“戴师傅,以前我错了,不好好读书,还,还给您起不雅号,我……”
胤禟一脸难堪,可却没有一丁点为难的说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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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 ? 第 75 章 ◇
戴师傅沉吟着, 胤禟亦是低着头,真切道歉:
“其实这些日子我自己想过,师傅教我这些年确实尽心尽力, 是我,是我在课业繁重之际将其推诿到师傅身上, 还给您……”
胤禟虽然嘴皮子利索, 且性子外向,可是这会儿脑中想着的却是戴师傅方才抚琴时微蹙的眉,似有若无的郁郁之音。
不知他可曾怪自己?
突然,胤禟只觉得肩上一暖,抬眼, 是戴师傅那强自做出笑容的表情:
“九阿哥是个很好的学生, 是臣此生有幸可以教授您, 至于那不雅号……孩童玩笑之语罢了, 臣并不曾放在心上。”
胤禟抿了抿唇, 认真道:
“但是,我还要说, 戴师傅, 对不起。”
胤禟抱拳一礼,倒是像极了话本子里潇洒不羁的侠客。
随后,胤禟又小声道:
“不知戴师傅可记得您初来上书房时, 有一日……您将您的点心分给了一个阿哥?”
戴师傅认真想了想,摇了摇头:
“臣不大记得了,不过是些许琐事罢了, 莫非那个阿哥……”
“是我。”
胤禟抬起头:
“那是, 我以为师傅待我与旁人不同是为了, 为了……所以, 后来几次三番调皮,没想到师傅都没有介意。”
其实,那一天是胤禟第一次发现自己额娘真面目的一天,那天,他一口饭都吃不下,直接让下人撤走。
但没过多久,他拥有了一盘甜甜的糕点。
可那时的他,满心愤恨,以为那个施以善心之人心怀叵测,恶意揣测,心里诋毁他,给他取不雅号……
可这一刻,胤禟才发现自己自始至终,也无法忘记记忆中的甜,亦学会了用美食来疗愈自己。
戴师傅凝视了胤禟片刻,随后请两位阿哥坐下:
“今日天色还早,两位阿哥可愿听臣浅奏一曲?”
“谢师傅!”
小胤祯和胤禟齐声道。
戴师傅拾起青衫盘膝而坐,那青衫在狼狈可憎张生身上只有虚伪油滑之感,可在戴师傅身上却如竹如云,风骨天成。
“铮——”
乐声起,轻柔舒缓的乐声四下蔓延开来,胤禟下意识的阖起眼眸,乐声,水声,鸟鸣声,忽近忽远,忽起忽落,牵动着人的情绪。
一曲既罢,胤禟只觉得内心一片宁静与释然。
“多谢戴师傅。”
胤禟恭敬起身,执弟子之礼。
小胤祯也呱唧呱唧的拍着小手:
“戴师傅真厉害!好听好听!”
戴师傅眼眸柔和下来:
“两位阿哥,可要用些茶点?”
“要要要!”
小胤祯满口答应,胤禟神情怔忪着点点头。
这是一盘梅花百合糕,淡粉与纯白掺着,小巧玲珑,逸散的几缕梅香令人陶醉。
“九阿哥,十四阿哥请——”
小胤祯立刻便对那颇为诱人的糕点伸出了手,胤禟犹豫了一下,才取了一块咬了一口。
“……还是,老味道。”
胤禟回味着,戴师傅却眼眸湿润,轻轻道:
“九阿哥,还是变了的。当初的糕点乃亡妻亲手所做,而今也唯有老仆可仿一二。”
胤禟忙放下点心:
“戴师傅,节哀。”
戴师傅摆摆手,示意两人继续吃。
只是,戴师傅没有说的是,他已经记起了自己送出去的那份点心。
那是,他曾习以为常,但却是妻子所做的最后一份点心。他麻痹着自己,努力不让自己回想当年旧事。
亡妻故去,可她的梅花百合糕留了下来。
梅香袅袅,斯人不在。
……
用过了点心,戴师傅亲自送两人回宫,只是才踏进宫门,梁钰便一瘸一拐的走过来,恭声道:
“九阿哥,十四阿哥,皇上有请——”
小胤祯/胤禟:啊啊啊啊啊啊不要啊!
可是即便两人心里再抗议,也不得不跟上梁钰。
梁钰动作一顿,随后转身看着小胤祯:
“十四阿哥,可需臣抱您前去?”
小胤祯摇摇头,又小心翼翼道:
“你,受伤了吗?”
梁钰低头道:
“臣并无大碍,此乃皇恩浩荡!”
弄丢了两位阿哥,只被皇上打板子,梁钰觉得已经很庆幸了。
到了乾清宫,小胤祯和胤禟二人现在门口一动不动,嘴里嘀嘀咕咕:
“皇阿玛最疼你了,十四弟,你先进去!”
“九哥,阿玛好像生气了,宝宝怕怕!九哥最好啦,九哥进好不好?”
“哎呀,十四弟,皇阿玛才舍不得罚你的,要是罚你,你就哭,皇阿玛就心软了!”
“可是……”
小胤祯也被紧张的氛围弄的惴惴不安。
“嘀嘀咕咕做什么?都给朕滚进来!”
胤禟直接像是被抽了气的面口袋,整个人都塌了下来,垂头丧气的走进去。
小胤祯眨了眨眼,然后就地一趟,骨碌骨碌滚进去——咦,怎么滚不动?
小胤祯有些奇怪,又滚了一下:
“阿玛,宝宝滚不动!”
小胤祯委委屈屈的叫着,看的一旁的胤禟瞠目结舌,还,还能这样?!
康熙本来已经气的肺都要炸了,可是这会儿远远看到这一幕,还是没坐住。
康熙几步过来,直接将小胤祯提溜起来,没好气道:
“让你滚你就真滚了?也不怕着凉了!”
小胤祯无辜的和康熙对视:
“宝宝乖,宝宝听话,阿玛不气不气……”
康熙整个人都给气笑了:
“呦,咱们十四爷还知道朕生气呢?”
康熙阴阳怪气的说着,小胤祯听不大懂,但是小动物的直觉让他立马讨好的笑笑:
“宝宝,给阿玛带好吃的啦!”
随后,小胤祯将自己的点心袋拿出来,里头是一块留了一根指头印的梅花糕。
“戴师傅家的,可好吃啦!宝宝给阿玛带了一块呦!”
康熙面上厉色一敛,低头去看:
“真给朕带的?”
“对呀对呀!甜甜的,好吃!”
小胤祯拼命安利,康熙打量再三,才拿起来咬了一口。
嗯,甜,香,又甜又香。
“还不错……”
没白疼着臭小子,还知道给自个带东西!
别以为康熙不知道,前头这臭小子和老四他们出去,回来只记着他们额娘!
不过今天,这独一份的梅花糕是他的!
小胤祯整个人都惊住了。
他话还没有说完呢!
“不过,阿玛不喜糕点,宝宝还是给额娘吧。”
这句话被小胤祯咽了下去,随后开始苦恼起要怎么哄自己额娘了。
宝宝真的太难了!
康熙吃完了糕点,这才将两只带进去,连同戴师傅。
“说说吧,怎么出去的?”
小胤祯和胤禟面面相觑,一声都不敢吱。
康熙直接点名:
“老九,你说!十四怕是连宫墙有多少面都不知道,倒是你猴儿似的到处野……”
胤禟嚅了嚅唇,随后视死如归,闭着眼大声道:
“儿子,儿子钻狗洞出去的!”
“呦,堂堂阿哥钻狗洞?你丢不丢脸?”
胤禟直接涨红了脸,低着头不吱声了。
小胤祯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拉着康熙的袖子:
“皇阿玛不气不气,宝宝下次不会啦!”
“还想有下次?朕已经让梁钰将宫里所有的洞都堵住了!”
康熙气呼呼的说着,点了点面前两个不知道说什么好。
“朕不让你们出去是为了关你们吗?你们才多大点人?要是被拍花子拐去,有的是苦头吃!”
胤禟慢吞吞道:
“事实上,皇阿玛,我们今天确实遇到了拍花子……”
康熙直接抱过小胤祯上上下下的打量着:
“十四没事吧?有没有伤到?老九,你就是这么照看弟弟的?!”
“……不过,拍花子还没有动手,就都被九门提督凯音布大人抓了。”
胤禟这时才慢悠悠补充着,康熙这才松了一口气,梁九功这才小声道:
“回皇上,两刻前九门提督与顺天府尹请求面圣。”
可康熙那时候正忧心忡忡,哪里有闲心接见大臣?
康熙这忽惊忽喜之下,定定的看着小胤祯和胤禟,看的小胤祯都羞得用手捂住了脸,这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罢了罢了,没事就好!以后不可如此,真想出宫,必须带着侍卫!”
康熙提出了要求,随后小胤祯高兴的抱着康熙的大腿直跳:
“耶!阿玛最好啦!”
胤禟也大声道:
“谢皇阿玛!”
康熙斜了小胤祯一眼:
“方才不还是九哥最好?”
小胤祯嘿嘿一笑:
“现在阿玛最好嘛!对了对了,阿玛,宝宝想要戴师傅教宝宝!”
“哦?为何?”
康熙将探究的眼神放到戴师傅身上,明明只是一个眼神,戴师傅却被瞧得后脊沁出冷汗。
君威莫测啊!
戴师傅拾衣跪下,小胤祯立刻道:
“当然是戴师傅念书好听啦!”
康熙:“……”
“就是这样?”
“就是这样呀!阿玛不知道,新师傅念书很奇怪的,宝宝念完都要喘不过气啦!”
“哦?这又是怎么回事?”
小胤祯瘪了瘪嘴:
“那我给您学学!”
小胤祯将新师傅那一气不停的念书方式从头到尾来了一遍。
康熙听完都沉默了。
“朕知道了,你们也折腾累了,回去歇着吧。梁九功,把两位阿哥送到他们额娘处!”
康熙是心累了,但是他收拾不了这两个气人的小混蛋,有人可以啊!
等小胤祯和胤禟走后,康熙看了一眼戴师傅,摩挲了一下玉扳指道:
“既然十四说你念书好,那日后除了去上书房授课,你便三日来给朕讲一次书吧。”
戴师傅听完后,那张冷脸上难得出现了错愕,随后便激动的跪下磕头:
“臣,谢主隆恩!”
这是明晃晃的提携啊!能给皇上讲书,那就是盖了章的御前红人,走出去都高人一等那种!
戴师傅状元出身,但因其身世清贫,并不得重用,如他这般的师傅上书房一抓一大把,阿哥们真真正正认的师傅乃是上书房总师傅。
可是今天,他一个小小的汉语师傅就这么误打误撞的入了圣眼……
戴师傅整个人走出去的时候,只觉得如踏云端,浑身轻飘飘的,不似在凡间。
永和宫内,小胤祯一进门就直接被抓起来扒了裤子,啪啪啪的揍了一顿屁股:
“小崽子!胆儿肥了啊!还学会溜出宫啊?你有本事出去还回来干什么?!”
在德妃“爱的教育”下,小胤祯哭的眼泪汪汪:
“呜呜呜,额娘,额娘宝宝错啦,宝宝错啦!下次不了,下次不了,呜呜呜呜……”
打小胤祯出生,德妃没舍得动过一根手指,可是今个德妃是又惊又怕的在永和宫度过了一个下午,要不是还年轻,德妃觉得她可能得就这么过去了!
这熊孩子太气人,太胆大妄为了!!!
德妃只恨自己在他有偷溜前科之时没能好好教育他,这一个下午德妃都在悔思己过。
可是所有的一切,所有的理智都在看到这小崽子偷偷摸摸进来的那一刹那,崩了!
德妃揍完之后,深呼吸几下终于镇定下心神,给小胤祯理好衣服就把他放到一边,也不说话。
小胤祯本来觉得可委屈,但还是偷偷摸摸去看德妃的脸色,等看到额娘还是不理自己,小胤祯是真的怕了。
小胤祯轻轻拉住德妃的一根手指,德妃挣了一下,没有挣脱,小胤祯忙顺势偎进德妃的怀里,小小道:
“宝宝给额娘打屁股出气,额娘不气好不好?”
小胤祯讨好的说着,德妃看了他一眼,沉默片刻才道:
“方才打疼了没有?”
“不疼不疼,额娘手疼吗?”
小胤祯还装腔作势的给德妃的手吹气,那副耍宝的模样终于逗的德妃展颜:
“好了好了!额娘看看,今天出去可有遇到危险?老实说,要让我在别处听到了什么风声,你就甭叫我额娘了!”
“不行不行!额娘,永远是额娘啦!”
小胤祯连忙抱紧了德妃,将今天发生的一切说了出来:
“……大概就是这样子啦,额娘,宝宝是真的想要戴师傅教宝宝哒!”
德妃点了点头,看着小胤祯教育道:
“十四今日之事你的出发点没有错,但你错就错在有什么事情不能和额娘商量。
新师傅若是不喜欢,你可以给你阿玛说,你阿玛若是不听若是如何,你还可以找额娘,额娘给你想办法。
但断没有如你自己这般自个动身去找的,万一,你要是遇到危险,你置额娘于何地?”
德妃说着,声音都变得哽咽,吓得小胤祯手忙脚乱的一通安慰。
正说着,宫人禀告:
“主子,毅贝勒求见!”
德妃忙擦了擦眼角:
“快,快传。”
胤禛一进来就发现气氛不大对,德妃的眼睛红红的,小胤祯也是红着眼,咬着唇,看到胤禛声音都不似往日欢快,只低低道:
“四哥,你来了。”
“给额娘请安,小十四,快过来让四哥看看,怎么哭了?哪受伤了?”
胤禛语气焦急起来,小胤祯直接扑进了胤禛怀里,也不抬头,只呜呜呜的抽咽着。
胤禛只得僵硬着手脚拍着小胤祯的背,温声道:
“乖,莫哭了,哪里疼给四哥说,四哥带伤药了。”
德妃看着兄弟俩这幅模样,幽幽道:
“那老四你还真带对了,你领十四去偏殿上药吧,你们兄弟说说话,我脑仁疼的厉害,先去喘口气。”
绷紧了一下午的神经,这会儿松下来格外的疼。
“是,额娘!”
胤禛听德妃这么一说,脸色立刻严肃起来,直接抱起小胤祯,一叠声问:
“小十四,哪里受伤了?严不严重?快告诉四哥!”
胤禛小心的把小胤祯放到床上,就要解他的衣服检查,小胤祯直接扯了锦被过来,将自己卷成一个蚕宝宝,只探出头:
“宝宝现在不疼了,不用四哥上药。”
“胡说,莫要讳疾忌医!”
胤禛生气时语气难免严厉,小胤祯缩了缩脖子,连脑袋也钻了进去:
“说不要就不要!”
翠红快走进来:
“毅贝勒,主子让奴婢来传话,小主子伤在屁股蛋,额,是娘娘亲手打的。”
“额娘怎么可以这样?宝宝不要面子嘛?!!”
小胤祯气呼呼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翠红连忙一溜烟跑了。
胤禛这时才隐约明白发生了什么,神情放松下来:
“十四乖,四哥给上药,不然明个坐不了凳子,上书房要被其他哥哥笑的。”
小胤祯浑身一僵,胤禛再接再厉:
“四哥轻一点好不好,一定不让你疼。还有,四哥还没问你的罪,好容易出来一趟,怎么不去四哥府上?小没良心的,可是忘了四哥?”
胤禛大概所有的耐心,所有的话都给了小胤祯了,若是被贝勒府的人看到胤禛这么多话的模样,大概可以收获一地的眼珠子和下巴。
胤禛好说歹说,终于将小胤祯劝了出来,而他也得到了小胤祯没有上门做客的原因:
“因为,宝宝不知道路哦!”
胤禛的一言难尽就不说了,等他回到了贝勒府,就看到在自己府上喝茶的胤祉。
“呦,老四回来啦?你这个亲哥哥也不行嘛,十四弟初次出宫,怎得连你府上都不入?哎,枉我还以为你们兄弟情深……”
胤禛瞥了胤祉一眼:
“想套话就直说,做这幅不阴不阳的模样做甚?”
胤祉一噎,“啪”的一下搁下茶碗,嘟嘟囔囔:
“要不是爷不方便去拜访德额娘,至于巴巴等你不?十四弟今个是怎么回事啊?正上值呢,就听九门提督全城戒严,连只蚊子都放不出去。一问才知道,是十四弟跟老九溜出宫了,一个个怎么那么胆大,爷那时候怎么都没这样,多有意思……”
“啧。”
胤禛懒得多说,胤祉却被胤禛这态度弄懵了:
“咋滴?爷说错了?”
胤禛端起茶水,端茶送客:
“没错没错,不过,若是三哥幼时敢溜出宫,以三哥的本事,想必你我今日坐不到一处。”
胤祉迷迷糊糊的出了毅贝勒府,走着走着他才回过味:
“老四是不是笑话爷?笑话爷出来了就找不回宫?!他大胆!!!”
而打发走了胤祉的胤禛,慢悠悠的喝着茶水,想起自己今个让小胤祯把从皇宫出来到自己府上的每一条线路都记了三遍的一幕后,勾了勾唇。
亲弟弟不知道亲哥哥府邸在何处什么的,这种丢人的事他绝对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绝对!!!
翌日,小胤祯一大早起来,嘴巴里的豌豆黄还没有嚼完便被杏仁抱着朝上书房走去。
因为怕小胤祯没有吃饱,豌豆还时不时投喂小胤祯一块糕点,这是德妃特意让人做小的,路上吃也不会弄脏嘴巴。
其实德妃挺不赞同让这么大的孩子起那么早,可是小胤祯已经被免了早课,再特殊就不成了。
就算是这样子,换算下来,小胤祯也要在凌晨五点半抵达上书房,为此德妃只能想方设法节约点时间让小胤祯多睡会了。
比如,把早膳挪到路上。
不然按照宫里摆早膳的阵仗,小胤祯最起码要早起一刻!
小孩子要多睡觉,长身体的啦!
填饱了肚子,小胤祯还能在杏仁的怀里小小的眯一会儿,等他睡眼惺忪的在上书房门口站定时,才发现戴师傅早已经到了。
“戴师傅早呀!”
小胤祯行了一礼,戴师傅遂放下手中书,温声道:
“十四阿哥来了,快入座吧。诸位阿哥,请将《论语·八佾》抄写十遍。”
戴师傅安顿好后,遂又拿起声律启蒙,抑扬顿挫的为小胤祯领读着。
小胤祯跟着戴师傅读一句,念一句,等戴师傅确定小胤祯背下后,又开始给小胤祯口述其中小胤祯不大懂的词汇及个中典故。
不过这一次的戴师傅并不急躁,不懂没有关系,后面多听就慢慢懂了。
可以说,十四阿哥这个学生,戴师傅是颇为满意的。
课程近办,梁九功忽然来了:
“戴师傅,奴才奉皇上之命,请十四阿哥到乾清宫说话。”
“来啦来啦!”
小胤祯欢欢喜喜的应了,戴师傅也未说什么,只抚须摇了摇头。
到底还是孩童心性,能坐这么些时候,他已经满意了。
只是,挽袖写字的戴师傅没有察觉到角落的胤禩忽的的顿住的动作。
胤禩定定的看着眼前的白纸黑字,而这一切都化为了皇阿玛年前最后一次检查课业的呵斥:
“朕说过多少次,横则直,竖则锋,你性子绵软便罢了,怎得连字都没有一星半点的锋芒?你还有没有皇子气度?”
可是,为什么呢?
十四弟连字不看不得,皇阿玛都没有呵斥过他一句,为何到了自己这里就处处不是了?
凭什么?
胤禩想不通,他只能将一切都怪在小胤祯的身上。
小胤祯到的不是乾清宫,而是御膳房。
一进去,康熙迎头便道:
“十四,昨日顺天府救下了九个孩子!这都是你的功劳!”
作者有话说:
幼年线即将结束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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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 ? 第 76 章 ◇
“真的吗?!”
小胤祯高兴的一蹦三尺, 但随后又乖巧的抱着康熙的腿蹭了蹭,内疚道:
“宝宝知道阿玛为什么担心宝宝了,阿玛, 对不起。”
小胤祯这话一出,康熙的心都软成了面团:
“你呀, 以后可不能那样了, 知道了吗?要是你也是那些孩子中的一个,阿玛和你额娘要多担心?”
小胤祯乖乖点头,康熙遂含笑揉了揉小胤祯的头,话锋一转:
“不过,朕今日让你过来不是单单为了这件事。钱爱卿, 你来说。”
钱同先闻言忙弯了弯自己圆滚滚的身子, 含蓄道:
“臣此前说, 顺天府上还有几个悬而未决的案子, 十四阿哥可还记得?”
小胤祯点了点头, 他过耳不忘,遂道:
“可是五女家亡案已经结束了呀!”
小胤祯口齿伶俐的说着, 钱同先自然附和:
“对对对, 有您在,自然已经结束了。可是,这不是还有别的案子……”
“别的?”
小胤祯眨了眨眼, 不明所以,钱同先瞅了一眼装作批奏折,实则偷听的康熙, 也不好明着忽悠, 只一个劲的夸小胤祯:
“十四阿哥您不知道, 之前张生案, 哦对,就是五女家亡案,因张生作案情节极度恶劣,所以以其名命名的那个案子。
那案子结束之后,百姓们别提有多么高兴了,平民百姓家里的姑娘也敢熄灯睡觉了,家里的父兄也不必守夜了。
哦对,还有总督大人,总督大人此前丢了幼子,从那两个拍花子交代出来的东西衙役顺藤摸瓜,隐约也查到了总督大人幼子的去向,臣进宫之前总督大人还让臣替他向您道谢!
臣这心里也是打心眼里欢喜!而这一切,都是您带给臣,带给百姓的!臣无已回报,只能先在这给您磕一个头,以示感谢了!”
陈同先说着,随后果真认认真真,结结实实的给小胤祯磕了一个头。
这一个头磕的小胤祯整个人直接懵了,站在那是不知如何是好。
像他长这么大,在宫里正正经经被跪过的人也没有多少。
而钱同先生的正气凛然,被他这般一跪,小胤祯瞬间感觉自己的身影都愈发渺小了呢。
小胤祯随后不得不求助地看向了康熙,康熙也轻咳一声,搁下了手中的毛笔:
“说事情就说事情,搞这一套做什么?你不是说有事儿要跟十四商量吗?你直说便是。”
“有事情,和宝宝商量?”
小胤祯脸上的疑惑都已经要成实质化了,康熙握拳抵唇,轻咳一声:
“不错,钱爱卿确实有事要和十四你说,这件事事关十四你,朕不好做主,所以让你来听听。”
钱同先听到这里,觉得自己和皇上铺垫的差不多了,随后朗声说道:
“谜案百解无一物,阿哥一语天下白,臣今日便是请十四阿哥坐镇顺天府,助臣办案!”
钱同先大声的说着,完全没有丝毫觉得自己去求助一个三岁大的奶娃娃有丝毫不好意思的。
毕竟十四阿哥那一手让人说不得假话的本事,那是谁用谁知道好!
张生案让他着实头发一大把一大把的掉,可是十四阿哥一露面,一句话案子就破了!
那要是能把十四阿哥这则破案利器,摆在顺天府,隐何愁京城不安定?
康熙等钱同先说完后,看向小胤祯声音温和却认真的说道:
“钱爱卿与朕说过个中缘由,你虽年纪尚幼,但颇为早慧,阿玛想让你自个选,你若不愿,只当今个是来听报喜的。”
“出去,能出宫?”
小胤祯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康熙,康熙闻言,既然是一愣随后不由笑骂道:
“你这臭小子!宫里这么大,德妃向来有不拘着你,你什么老是想着往宫外跑作甚?
既然你是去帮钱爱卿办案,自然是可以出宫的,不过,这一回要是敢偷偷溜了……”
“不会不会,我一定不会再偷溜了,不会让阿玛担心!”
小胤祯语气坚定的说着,康熙抚须点点头。
而此时的小胤祯并不知道,此刻贪玩出宫的自己,给未来的自己挖了多大的一个坑。
时光荏苒,又是一年逢春际。
十年后,当年的小小幼童已经抽条成了小少年,每逢悬而未决之案现世,他往公堂之上一坐,外头就围满了人山人海。
而十年后的京城,已经可以称得上有史以来犯罪率最低的地方。
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百姓的日子那叫一个美!
离皇宫最近且正对皇宫的是一座朱红大门的府邸,上头的黑漆描金门楣上龙飞凤舞的书着“琛郡王府”四个大字,门口的两座大石狮子更是难得的汉白玉雕成。
但这般威武的石狮子非宫中赏赐,而是大清朝大名鼎鼎的琛郡王五岁那年破了骇人听闻的八盗劫商案后,由受害商人举全族之力,重金请能工巧匠雕琢而成。
因为知道琛郡王看不得字,那上头都是雕刻的花纹,那商人听说过琛郡王出生的传闻,石狮子身上还刻着活灵活现的锦鲤,一下雨就好像活过来似的。
听说琛郡王见之甚悦,因为那石狮子太大,索性直接放在了郡王府门口。
这俩石狮子一放,百姓们有事没事纷纷过来用果子点心拜一拜,日日都取了新鲜的露水擦拭,养的的两狮子跟包浆了似的,白里透着润。
春日的午后,斜阳温暖。
“小郡王,小郡王,您在哪里?奴才看到您啦!”
钱同先擦了擦额角的汗水,在郡王府的花园里转来转去,没有看到一个人影,只得转身暗自嘀咕:
“莫不是小郡王出府了?”
等他走了,那茂密的大树上才垂下来一条手臂,随后一道矫健的身影一个腾身翻了下来:
“杏仁,豌豆!”
“主子!”
“主子~”
一低沉,一清脆的声音同时响起,胤祯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笑嘻嘻道:
“可算是把钱阎王等走了,憋的爷都喘不过气了!”
“王爷要是不乐意,下次奴才让人守着门,不让钱大人进来就是了。”
杏仁沉声说着,虽是太监打扮,可是腰上缠了软剑,这会儿轻轻扣了扣腰间的剑柄。
“那哪儿能啊!万一有什么案子呢?”
“您向来尽职尽责,今个为何躲着钱大人?”
豌豆有些疑惑,胤祯嘘了一声:
“别提了!钱阎王这两天盯上了爷过耳不忘的本事,说是要让爷听卷宗!”
钱阎王就是个牲口!牲口!自个把自个当牲口使,还想连着他,想都别想?!
不过钱同先那张嘴皮子利索,搞的他好几回拒绝不了,听了一柜子的卷宗。
这就罢了,可大抵是胤祯看不得文字只喜欢画画的缘故,又学了些西洋画的画技,这想象能力就突出了些。
具体表现在,看了卷宗后,胤祯吃饭的时候看到肉酱想起杀妻剁酱案——那杀猪匠将给自己带了颜色帽子的妻子杀了狗剁成肉酱分给邻居。
睡觉的时候看到瓷枕就想起了王同窗谋杀案——同窗九年的王学子因为和同窗辩论时胜过自己一题而夜探其府,用瓷枕砸死了他。
喝水的时候看到茶碗就想起了恭王妃中毒案——恭王妃好饮茶,被妾室日日在茶碗底部□□,中毒已深才发现。
每每联想到这些的胤祯绝对自己连吃饭都不香了呢!为了自己的生活质量,他才不要被钱同先当图书馆使!
“王爷不乐意就不乐意,您是尊贵的郡王爷,就是以后……那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
那些个琐事,您愿意是好,不愿意旁人也说不得什么!”
“话是这么说,但钱阎王那人太轴……”
轴到这十年有无数次提上去的机会,他都死窝着,占着正三品顺天府尹的位置不乐意走。
更别说他非要让胤祯去听卷宗,后头且有的磨呢!
这会儿摆脱了钱同先后,胤祯深呼吸了一下花香馥郁的空气,还没咽下去就听到有人禀报:
“小郡王,皇上有请!”
“得,又歇不了了!”
胤祯摇摇头,老成的跟在传话太监身后朝皇宫走去。
御书房门外,梁九功翘首看着,等看到不远处那唇红齿白的俊逸少年郎走来时,一张脸直接笑成了一朵菊花。
“奴才请琛郡王安!”
胤祯连忙摆了摆手:
“说了多少次了,梁总管不要多礼啦!对了,前两日豌豆弄了点对膝盖好的药,听说效果不错,明个拿来给你试试?”
“哎,哎,劳您惦记。您这一出宫就舍不得回来,不说皇上,就是贵妃娘娘也惦记着您呐!”
梁九功不着痕迹的擦了擦微湿的眼睛,他口中的贵妃,正是在胤祯稚龄办差满一年时康熙亲自册封的德妃。
毕竟,胤祯已经位居郡王,再往上是亲王,之后便封无可封了,为了给未来皇上留一点发挥的余地,康熙只能封赏德妃。
“知道知道,一会儿窝就给额娘请安去!”
胤祯一叠声的说着,梁九功脸上就露了笑,也就是琛郡王乐意听自己念叨,否则旁人他才不会说!
“您请进,十五阿哥正在里头和皇上说话?”
“十五?爷知道了。”
胤祯闻言脸色就有些不好,这个十五弟和他差了三岁,但打他会说话记事起就跟乌眼鸡似的盯着自己,时时刻刻想叨自己一口。
就是胤祯,也凡他的紧。
可以说,宫外胤祯最头大的就是钱同先,宫内就是这个十五弟!
胤祯理了理衣裳,上前敲门。
“来了?坐,糕点在哪儿自己取。”
一进去,康熙话音未落胤祯就自来熟的叼了一块糕点坐在椅子上了。
“阿玛叫我过来作甚?”
“没事儿就不能叫你了?听说你最近没去上书房?”
康熙搁下奏折,看向胤祯,胤祯直接一个眼刀子飞向正在装作认真写功课,实则偷偷看过来的十五阿哥,咬牙切齿:
“又是十五告的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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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 ? 第 77 章 ◇
“我不是, 我没有,别瞎说!”
十五阿哥手摇的和拨浪鼓似的,三连否认。
胤祯冷哼一声:
“不是你会是谁?这阖宫上下, 也就你最喜欢干这种事!”
“十四!”
康熙忙拦着:
“确实不是十五,你错怪他了。不过, 是谁阿玛不能告诉你, 你且说说你近日都在做什么吧?”
“也没干什么啊,每天去顺天府尹当吉祥物,被钱阎,咳,钱大人安排听卷宗。
还有啊阿玛, 儿子已经把四书五经都背过啦, 这去不去上书房也没什么吧!”
胤祯眨巴着眼睛看着康熙。康熙点点胤祯, 气得吹胡子瞪眼, 却是说不出一个字。
毕竟, 相较于其他阿哥,胤祯只需要背过且知其意便够了。
“那骑射……”
“武师傅没跟您说吗?儿子该学的都学啦!武师傅还说, 再要教儿子, 恐怕得阿玛您亲自上阵了,这不是您近日忙,儿子不好意思打扰……”
“你啊你!”
康熙点了点胤祯, 最终没忍住笑了出来。
“过些日子,就是春蒐了,朕届时可要好好考校考校你。你三哥四哥像你这么大, 可是猎了一头老虎回来!”
这么多儿子里面, 独十四这个臭小子在自己面前没大没小的, 可也总是让康熙情不自禁欢喜的。
“阿玛你别驴儿子, 儿子虽然年纪小,可也知道当初究竟是怎么回事,您拿这事来忽悠儿子,这合适吗?”
“瞧瞧,瞧瞧,这么大的人了连一点亏都不肯吃,让让你阿玛又如何?”
康熙指着胤祯笑骂,对十五阿哥说着,十五阿哥闻言抬起头,脸上的笑容带了一丝勉强。
“皇阿玛向来疼十四哥,十四哥才能在您面前如此姿意妄为呀!”
“听到没,如此肆意妄为,成何体统?”
“那又怎么样?那也是阿玛您疼的呀!好了好了,不跟阿玛说了,儿子还要去看额娘呢,听梁总管说额娘今日都想儿子了!
您这要是再没有别的事儿,儿子这就退下了!”
“去吧去吧,好像只有你额娘想你一样……”
康熙最后一句说的声音极轻,胤祯没有听清道是,十五阿哥却听了个正着,他一低头眼中的阴翳愈发浓重。
“得嘞,儿子告退!”
胤祯一抱拳,随后便满面笑容地走出了乾清宫。
等出了乾清宫,胤祯召来了豌豆:
“去,打听下,这几日谁在阿玛面前又念叨爷的不是了!”
“遮!”
永和宫内,胤祯正有一下没一下的掂着一个橘子,看起来吊儿郎当的。
德妃扶着翠红的手走了出来,入目看到这一幕,顿时没好气的说道:
“不乐意吃就放下,没得糟蹋了东西!”
“额娘!”
胤祯见到德妃后,眼睛一亮,随后连忙起身行礼,德妃随意的摆了摆手:
“行了,自己家里不必这样,刚才才去过你阿玛那里?”
“是啊,一去就见到十五,害得我今个一天的心情都好不了了!”
“你啊,就是性子太直了些,就是与十五阿哥不和,也不要总是闹到皇上那里去。”
“我不!我就不!我偏不黄!阿玛最疼我,我就要让十五好好看看,不管他使什么心机手段也不可能在我阿玛那里越过我去!”
“你这性子啊……”
德妃叹了一口气,竟不是说什么是好。
十四这样天真直白的性子,远非她一人之功,乃是皇上和他那些哥哥们一同养出来的。
看着这样的十四,德妃心里骄傲之余,又有着些许担心。
毕竟这里不是现代,而是皇宫兄弟之间……发生争斗,非死即伤也不是没有的。
“我这性子怎么了?皇阿玛喜欢就够了,十五那样阴险小人的性子我是学不来的!”
胤祯大声说着,听的德妃直头疼。
母子俩正说这话,豌豆便打了帘子进来给德妃先打了个千,随后这才看向胤祯。
胤祯摆了摆手,直接说道:
“额娘面前不必如此,你直说便是!爷倒是想知道,究竟是谁在阿玛面前搬弄是非!”
豌豆道:“回爷的话,奴才仔细打听了后,只听听人说,昨个八爷进了一座红珊瑚给皇上。”
“红珊瑚,看来八哥娶了福晋之后也开始摆阔了!”
胤祯这话一出,德妃不由摇了摇头:
“促狭!八福晋出身显赫,又备受宠爱,这嫁妆定然薄不了,但好端端的八阿哥向皇上敬献红珊瑚一事却是令人不解……十四,你如何看这件事?”
“我,我坐着看啊。”
“小崽子!”
“额娘,你别气,别气,你一生气就叫我小崽子,这个毛病可得改了!这女子不能生气,一生气就老的快!”
胤祯笑嘻嘻的说着,惹德妃又是想气又是想笑,狠狠的刮了他一眼,旋即胤祯这才一脸正色的说道:
“至于八哥……八哥若是有所求,想来不出三日儿子这儿就有结果了。”
“……那你自己看着办吧,若是有解决不了的事,记着去找你,四哥可别莽撞了!”
“儿子省得!”
“对了,难得你今个入宫,额娘还有一事与你说。”
胤祯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可是德妃却有些犹豫,过了半晌才开口说:
“是这样,你如今也年岁不小了,你阿玛和额娘商量……你也该娶妻了。”
德妃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想法,只觉得一眨眼连最小的儿子都要娶媳妇了。
德妃这话一出口,顿时有些不知今昔是何年的茫然之感,胤祯听了这话更是直接炸了。
“娶媳妇?不不不,儿子还是个孩子啊!”
“呸!”
德妃轻啐了一口,白了胤祯一眼:
“你还是个孩子,平日里主意比谁都大!我今个可不是跟你商量,你阿玛已经下了命令,最迟今年末,你就算不娶妻也该定下了!”
“我才不要!”
胤祯说完这话就气冲冲的冲出了永和宫,德妃看着胤祯的背影,不由摇了摇头:
“这臭小子!当初他三岁的时候就知道跟我要媳妇了,现在倒是死活不肯同意了,我呀,就该跟好好掀掀他的老底!”
翠红笑着被德妃奉茶:
“小主子还小,自然是不喜欢有个人管着他。”
“当初要媳妇的是他,现在不要的也是他!”
德妃嘴里念着,可心里有些明悟,当初胤祯被胤祉那乌七八糟的后院给吓着了。
胤祯进宫转了一圈后,非但没有轻松,反而这会儿心里是愈发的烦躁了,回到郡王府后直接把自己钻到书房里不出来。
杏仁和豌豆俩人面面相觑一番后,豌豆想了想,上前叩门,轻声说道:
“爷,奴才有要事禀告!”
房内一瞬静了好一会儿都没有一点动静,豌豆还以为自己的声音太小,胤祯没有听清,正要再说一遍,门啪的一下打开了。
随后,入目便是胤祯那有些怨念的眼神:
“什么事?”
豌豆愣了愣,随后忙说道:
“刚才奴才着人打听消息时,还隐约听到了一点关于太医院的事,只是奴才有些拿不准此事该不该说……”
“说。”
“是这样,关于八哥入宫之后,奴才还听人说八阿哥似乎去太医院略坐了一会儿。”
“良嫔娘娘身子有恙了?”
“不,二哥不是去找良嫔娘娘惯用的太医,而是张太医。”
“张太医?”
胤祯有些蒙,这张太医向来是皇上恩赏给宫外的大臣们瞧病时所用的,其医术也非常的精湛,以此彰显皇恩浩荡,可是八阿哥找张太医,究竟所谓何事?
“你先去打探一下张太医近日都给谁瞧过病?”
豌豆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而胤祯也得知了张太医近日瞧病的人员,他看着那上面的名单陷入了沉思。
那上面没有旁人,只有一个名字:
陈廷敬。
胤祯对于这个名字既熟悉又陌生,就像他说的,他如今虽然算是半只脚踏进了朝堂,可也只不过是在顺天府做一个吉祥物。
而这位陈廷敬,陈大人乃是去岁八月才被皇上正儿八经启用的左都御史,端的是刚正不阿,清白磊落。
“对了,爷,奴才还打听到八爷今日已经带了上等的药材前去拜见陈大人。”
“以陈大人生病为由?”
“正是。”
胤祯这样想着脸上突然露出了几分玩味的笑容:
“爷这位八哥向来无利不起早,但又小心谨慎的要命,又岂会突然去拜见一个生病的大臣?查!这背后必定有缘由!”
豌豆领命去了,胤祯便又回了书房窝着,将自己整个人都靠在椅子上看着虚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胤祯这书房堪称简单到了极点,原本的书架被替换成了博古架,上面随意一件古董,便是价值连城的宝物,可这会儿也只被随意的摆在上面。
书桌的一角摆了一盆绿油油的君子兰,现在已经开了一朵红彤彤的花。
八阿哥探望陈廷敬之事,终究是在胤祯的心里留下了些许痕迹。
这十年以来,如果说十五阿哥的针对是明晃晃的,那他这位好八哥的针对却是暗搓搓的。
胤祯至今还记得自己九岁时的生辰,八哥送了他一块古玉佩,那玉佩润泽微透,仿若天成,便是见过了好东西的胤祯都喜爱不已,当即便挂在了腰间。
可是等胤祯次日觐见康熙之时,康熙只瞥了一眼,便不清不楚的说了一句:
“好物人人都喜欢,可却不能强人所难啊十四。”
胤祯当时不明白这个意思,可是见到康熙难得脸色难看,便托四哥去查。
随后,胤祯才知道自己得了的生辰礼,乃是八阿哥生母良嫔,彼时的良贵人的传家之宝。
对于康熙的感情生活,胤祯这个做儿子的不能置喙,可也知道那良贵人曾经也是很得康熙喜欢过一段日子,定然对其颇为了解。
而八阿哥能把母家的传家宝送给胤祯,若说胤祯自己没有开口索要,胤祯自己都不信。
可偏偏这是事实,是以胤祯只能自己吃了一个哑巴亏,把那玉佩还了回去。
虽然说过后四哥替他找回了场子,可是打那时起胤祯就知道自己这位八哥并不是一个好相与的。
胤祯正懒散的窝在自己府里长蘑菇,过多久,苏培盛便上门来请:
“十四爷我们爷得了一头鹿,今个府上涮鹿肉锅子,请您过去品尝!”
“来啦来啦!”
胤祯顿时眼睛一亮,就算是再过十年,他也是对美食保持着始终如一的喜爱,只不过并不像幼时那样只嗜甜如命了。
毕竟……小孩子需要做选择,大人当然选择什么都要啦,不管是甜甜的糕点还是香喷喷的肉肉,每一样都是可以抚慰心灵的至宝。
苏培盛看到胤祯欢喜的模样,也是会心一笑,宫里这么多主子也,难怪十四爷能和自家爷处到一起。
除了是亲兄弟的缘故外,还得是十四爷这幅纯真无瑕的稚子心性。
胤禛的贝勒府和胤祯的郡王府并不是很远,不过一刻钟便能到,所以胤祯经常去蹭饭,已经都蹭成习惯了。
毅贝勒府,前院。
锅子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四周摆着各样的蔬菜和腌制好的鹿肉、牛羊肉等。
“可算是来了,你若再迟来一会儿就等着舔盘子吧!”
胤禛眼中含笑说着,胤祯一瘪嘴,可怜兮兮的凑过去:
“四哥忍心吗?”
“忍心,如何不忍心?你都忍心十日来瞧瞧我这个做哥哥的,我有什么不忍心?”
“嗨,这事儿啊……”
胤祯加长了声音,眼珠子咕噜咕噜转着,想要找借口,胤禛也不催促,只下了些肉便坐在那里好整以暇的看着。
“咳咳,这不是,这不是我最近忙吗?四哥您大人有大量,饶我这一回吧!”
“忙?我找钱大人打听,你近日在顺天府连卯都不点,不知你在忙什么?嗯?”
胤禛一个嗯,让胤祯直接心里一个咯噔,他干笑着:
“四哥,说什么呢……那不是,那不是钱大人他太可怕了嘛!”
胤禛“嗯”一下,没再说什么责怪的话,反而给胤祯夹了一筷子鹿肉,这让胤祯心里不由升起了一丝愧疚。
“说说钱大人怎么可怕了?”
“啧,这不是这段时间的大案都已经断的差不多了,钱大人便想要把那些积压的陈年旧案也一起翻出来断一断。
但这就罢了,他还要让我把每一桩案子的卷宗都听一遍,四哥你是不知道这些卷宗,一个个极为翔实,听的人都好像要身临其境……”
胤祯对上自己的四哥倒是无话不谈,将自己遭遇的那些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没了还不忘卖个惨:
“四哥你说说,这样下去我连正常的吃饭喝水都不敢了,我可不得躲着钱大人?”
“所以,这段时间是在忙着躲钱大人?”
胤祯一僵,随后低着头,小声道:
“对,对啊!”
“是吗?那我去问问九弟好了——”
“别,别别!四哥,我说,我说!”
胤祯连忙拦住,随后老老实实道:
“这几日,我和九哥忙生意来着。九哥近日有些小玩意还不错,但是一不小心造多了,京里吃不下,我们想着卖到江南去。”
胤禛闻言不由皱眉:
“与民争利,成何体统?再说,造了什么,还一不小心造多了?造了多少?”
“所以我们才悄悄弄啊,阿玛都不知道,旁人也不知道我们的身份,这也不算与民争利吧?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就是一架风轮……咱们京中夏季炎热,江南也不遑多让嘛。”
“普通的风轮能让你们这么折腾?再说,你能帮老九做什么?老九现在娶福晋了,也有自个的差事,你们……”
“我们钻一起,阿玛肯定会念叨是吧?我知道我知道,不让阿玛知道就是了,再说,九哥说我要是能在他出去前给句祝福,就分我一成纯利!”
“不过区区风轮的一成纯利,看把你高兴的……缺银子使了?”
胤禛瞥了胤祯一眼,胤祯忙道:
“哪能啊,但是……这银子谁能嫌多?”
早早开府的胤祯,虽然阿玛额娘使劲儿贴补,但也知道当家做主的不易。
毕竟,想要个聘个什么酒楼的厨子来做菜都要去找阿玛额娘讨……也太丢脸啦!
胤禛点点头,没多说,胤祯看着胤禛的脸色,本来想说八阿哥的事儿,也憋着没说。
等一顿饭用完,胤祯抹抹嘴就准备回府了:
“四哥,那我先回去了?”
“等等。”
胤禛起身出去了一趟,回来就看到百无聊赖的胤祯将自己桌上的吊兰叶子都用指甲分成了两半。
“咳咳,四哥,你回来了啊。”
胤祯心虚收手,胤禛摇了摇头,将手里的匣子塞到胤祯手里:
“得了,你快回吧,你来一趟我换盆花,改明我得找额娘好好说说这事儿。
你说说,你小时候摘遍御花园的花讨好额娘就不说了,现在不弄花了,就折腾起叶子了?”
胤祯讪笑着,打开了匣子,随后“啪”的一下合上。
“四,四哥,你,你贪污国库银子了?!”
胤禛:“……”
“让爷看看你这脑瓜子怎么长的!”
胤禛说着就要薅胤祯的头发,胤祯左躲右闪,口中道:
“不,不然这么多银子,哪,哪来的?”
“反正不是偷来抢来的!”
胤禛没好气的说着,看着胤祯实在担心,这才叹了一口气:
“我早你开府多年,还能没点底子?再说,我当初开府阿玛额娘没少给东西,一年到头庄子,铺子的出息,也有不少。”
“那,那四哥你府上人那么多,自个留着花呗,我不缺的。”
“给你就拿着!还是你要认老九当哥哥?”
胤禛脸一沉,胤祯手一抖,下一刻匣子就已经收到怀里了:
“好啦好啦,我收下啦,四哥真是的,对人好还凶人,也就是我知道你,不然……”
“嘀嘀咕咕做什么呢?”
胤禛一皱眉,想着可能是自己方才太严厉了,不由缓和下面色:
“我才是你亲哥哥,你跟着老九转算怎么回事儿?听话,不够跟四哥说,甭听老九的。”
“好,我记下了四哥。”
“成,去吧。”
回了郡王府,胤祯直接将怀里的匣子给了杏仁:
“去,拿这些银子给爷弘晖侄子打一尊金子做的文曲星,还有十日就是他的生辰,让匠人快着些。”
四哥待他好他知道,可是四哥也不容易,他记得四哥才开府那段日子他去四哥府上玩,无意中听苏培盛给四哥报账,阖府上下吃喝拉撒都要花钱,但是赚银子的就四哥一个。
就算是有内务府贴补,可还是远远不够的,听说佟府当时想来一手雪中送炭,但是被四哥给拒了。
哎,当家做主真是太累了!他还是个宝宝,还是咸鱼躺平比较舒服。
翌日一早,豌豆气喘吁吁的回来,胤祯看了一眼叫杏仁去倒杯水:
“先不忙,喝口水再说。”
“是!”
豌豆喘匀了气息后,这才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奴才打听到了,八爷去探望陈大人,听说是想求娶陈大人家的嫡幼女为侧福晋!”
“噗——”
胤祯直接一口茶水喷出来:
“八嫂能愿意?!”
八福晋入府三年无所出,惠妃赐下格格被其当面推了,气的惠妃称病了一月。
康熙觉得八阿哥这么大年纪也没有个孩子不像话要赐格格,八福晋直接在乾清宫外长跪请康熙收回成命,气的康熙砸了一套器具。
偏最后八阿哥自个说福晋至纯至性,他甘之如饴,愿意守着福晋一人云云,给康熙台阶下。
“这才三年,八哥这心变的可真够快的啊!”
胤祯嘀咕着,豌豆忙道:
“听说,八阿哥此番重建东岳庙之事,被陈大人弹颏了。”
至于旁的,那是朝会上的事儿,豌豆再如何神通广大也打听不来。
可是豌豆不能,四哥可以啊!
与毅贝勒府面对面的便是八贝勒府,胤祯瞥了一眼后撇了撇嘴,这才直接进了毅贝勒府。
此时此刻的八贝勒府内,胤禩正在八福晋的正院外坐着,正院大门紧闭,冷漠无比。
“八爷,您还是改日再来吧,我们福晋身体不适,恐招待不了您。”
“玉清她……还好吗?”
胤禩轻声问着,那侍女当即便冷笑一声:
“八爷这话好没道理,当时嫁过来的时候,您说要给我们福晋一生一世一双人,福晋信了,往后您要什么给什么。
现在好了,您直接都伸手去打我们福晋的脸,要把外头那些女人带进府,您说我们福晋能好吗?”
胤禩闻言张了张嘴,甩袖离去,但才迈开步子,便又顿住:
“你退下,爷隔着门和福晋说几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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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 ? 第 78 章 ◇
沉默, 沉默,还是沉默。
胤禩轻咳一声,低声道:
“玉清?”
里头安静了许久, 才终于出声:
“八爷有什么话,就说吧。”
“玉清, 我并非有意如此, 可这回东岳庙建而后崩之事实在骇人听闻。
此事只过我手,我手下之人最多再压三日便会彻底传到京中。届时,咱们全都要完!
这几日我思来想去,唯那左都御史其性严正,在皇阿玛那里颇有几分面子, 一生只对唯一小女宠若明珠, 若是能迎其女入府, 我才能度过此番危机。”
胤禩说完, 不由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唇, 低低道:
“玉清,若你不喜, 我便迎入府中不幸她便是……”
“真的可以不幸她?八爷, 莫欺我不懂,左都御史的嫡女入府必为侧福晋,寻常宴饮安能不携她同行?
若她出门, 八爷待她不好谁都能看出来,那八爷迎她入府又有什么用?
八爷善谋,我明白, 我打第一眼见到您时就喜欢上那样的您, 可是……没想到这短短数载, 您的权宜之计便用到妾身身上了。”
八福晋打开门, 定定的看着胤禩:
“八爷,我今个只有一句话在这儿,若有妾入府,我自请下堂!”
“玉清!”
胤禩唤了一声,声音直接被门板隔绝,他有些懊恼的低下头。
一路之隔的毅贝勒府内,胤祯猴儿似的盘腿坐在棋盘前,随意的搁下一子,就急急道:
“四哥,说说嘛,不然明个我去问钱大人也一样!”
“哦?你若是愿意问钱大人,今个会上我这儿来?我倒是想知道,你好端端的打听朝堂上那些事做什么?”
“这不是此事关乎八哥,咱们兄弟之间,那什么……对吧?”
“十四啊,你这一说谎话就喜欢含含糊糊的毛病想来是改不了了,我记得老八也就坑了你一回……”
“啧,四哥你就说告诉我,不告诉我吧!当初那件事一发生,我听你们的,没有当面揭穿八哥的虚伪嘴脸,只当我想当一个孝子,不惹皇阿玛生气,可是这一回是他自个撞我手里的!”
胤禛皱了皱眉:
“急躁!”
胤禛口中说着,可是心里却不由叹气,他竟不知当初没让十四将那口气出了是对是错了。
可是十四的性子说好了叫嫉恶如仇,说不好……有时也实在没个轻重。
若是真让他擅用自己的神通在皇阿玛面前让老八如何……
倘若皇阿玛觉得他不顾手足之情,其性恶劣呢?
倘若,皇阿玛觉得十四有威胁呢?
福星与灾星,不过一字之差,便是天上地下。
胤禛至今忘不了当年在安徽时看到的活猪变人时的一幕,彼时他心里的震惊,惊骇至今难忘!
“四哥,说说嘛!”
胤禛最终还是架不住胤祯的撒娇,只简单的说了两句:
“是陈大人奏报皇上重修东岳庙一事耽搁的时候太久了,老八尚未完工,也不知道是否是玩忽职守罢了。”
“若真如此简单,以八哥那老奸巨猾的性子,能把手伸到人家女儿身上?”
东岳庙建于泰山,泰山为国本,康熙能将重修东岳庙一事托付给胤禩,想来对其也是颇为信任。
可是,这么一桩美差,八阿哥为何迟迟不完工请功?
得了消息的胤祯便准备丢了棋子跑路,却被胤禛生生拉着下了一盘棋才放他离去。
“老八……”
胤禛心里默念了一下,最终还是唤苏培盛来,去好好去查一查此事。
省得十四要是惹出了什么麻烦,也好帮他擦屁股。
胤祯这边是大摇大摆的出了毅贝勒府,可还走了没几步,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顿时吓的脸色一变。
“小郡王!您别跑!”
“我的天爷啊!爷今天出门一定没有看黄历,怎么走哪都能碰到钱阎王?!”
于是,一个逃一个追,胤祯仗着自己骑射好,动作也利索,没过多久便将钱同先甩了两条街,这才慢下脚步从腰间抽出折扇扇了扇,气呼呼的念叨着:
“爷没说不干这差事,至于日日蹲着守爷吗?也不知道给人喘口气的工夫,就是那土地主的长工都有歇脚的时候呐!”
面白唇红的少年郎一身锦衣华服,扇子一打自有一股子桀骜不羁的风流。
“噗嗤——”
胤祯闻声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姑娘家正俏生生的站在刚吐了新芽的柳树下面。
柳芽儿嫩嫩黄黄,风一吹就轻飘飘的荡起。
与此同时,那姑娘家的藕粉色的裙角也随风一震,如那莺啼般的笑声般活泼。
“姑娘因何发笑?”
胤祯向来大方,这会儿也不恼,反而笑着去看那姑娘,那姑娘也是个大胆的,一点也不怵:
“这位小爷衣着华贵,一看便知出身不凡,不想竟也知道地主奴役长工,还请恕小女子见识浅薄。”
那姑娘一笑一对儿杏眼便弯成了月牙儿,脸颊边还有一个甜甜的梨涡,纯美可爱。
“这,这样啊。”
胤祯挠了挠头,看着笑盈盈的小姑娘有些拘束的回道:
“不,不过是多看了些话本子。”
“你在做什么?我们姑娘是左都御史之女,你这登徒子想要对我们姑娘做什么?!”
胤祯话还没有说完,便被一个抱了一堆药的丫鬟挡住了看去的视线。
“绿锦,不得无礼!”
陈玉丹娇斥一声,拦住丫鬟这才抱歉的看向胤祯:
“丫鬟无礼,小爷恕罪。小女孩在家行五,小爷可唤我陈五姑娘。”
“陈,陈五姑娘。我,行十四,你叫我十四就好。”
对上陈玉丹那双水盈盈的眸子,胤祯第一次嘴皮子没有那么利索,反而打了一个磕绊。
陈玉丹只微微一笑:
“十四,那看来十四家里定是子孙兴盛之家呢!既然我的丫鬟已经回来了,那我便不多留了。家父还有恙在身,小女子这便告辞。”
“陈五姑娘慢走。”
胤祯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那姑娘远去,随后又猴儿似的抓耳挠腮了两下,这才揉了揉脸。
“我说怎么听着那么耳熟呢,原来是八哥盯着的那位陈大人家的姑娘!不过八哥盯上的是嫡幼女,可是……我一点也不想和八哥当连襟!”
胤祯碎碎念着,摸了摸下巴,脑中却想的是那陈五姑娘那张嫣然一笑的脸庞。
如斯温柔,恰如嫩柳不胜轻风时一荡的柔软。
可是胤祯却不知道,方才转身离去后的那对儿主仆像是倒了性子似的。
丫鬟柔声细气的劝着:
“姑娘,您这都已经被宫里留牌子了,可莫要再如此了,若是被老爷知道又要念您了!”
陈玉丹红唇一勾,满不在乎:
“你家姑娘我什么性子你不知道,装得了一时装不了一世方才我瞧那,小爷看着打扮就不俗,指不定还是个阿哥呢!”
“姑娘,您是打量着那位小爷看着好欺负吧?!”
“嘻嘻,绿锦,看破不说破嘛!好啦好啦,不玩了,阿玛说他这两天装病躺的骨头都软了,咱们去给阿玛找点好玩的东西?”
……
胤祯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的了,自从见到那位陈五姑娘后,不管干什么都会想到那姑娘笑着的模样,清脆的声音,弯弯的眼睛,勾起的红唇……
“十四!”
德妃伸手在胤祯的眼前晃了晃,加重了语气,胤祯这才如梦初醒:
“是额娘呀,吓我一跳!”
“你今个这是怎么了?到底是来给本宫请安,还是来本宫的永和宫发呆来了?”
“没,没有的事儿,这个,儿子有一件事想请教额娘……”
“xvzl什么事儿?”
德妃大为不解,十四长这么大,她还没见到有什么事能让他失魂落魄到这种地步呢。
“就是,就是我有一个好友,他,近来总是会想起一个姑娘,也没有什么缘由,不知是何缘由?”
德妃:“……”
我的好友就是我?
傻儿子这是开窍了?
德妃心底的弹幕都快刷屏了,可是面上却不动声色的问道:
“你这个好友可是男子?”
胤祯点了点头,德妃这才缓缓道:
“这样啊,不过是害了相思,情窦初开,年少慕艾罢了。”
“原来是情窦……什,什么?!!”
胤祯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看的德妃眉头直跳:
“做什么?做什么?”
“咳咳,对不住了额娘,是,是我太激动!我替我好友激动的!”
德妃看着胤祯欲盖弥彰的样子,不由撇了撇嘴,随后,又突然的问道:
“不知哪家姑娘?”
“是陈五姑娘……咳,额娘你问这个做什么?!”
胤祯眼睛看上看下,可就是不看德妃,德妃好笑又好气的撇了胤祯一眼,然后伸出手掐住了胤祯脸颊上的软肉:
“真是年纪大了,知道糊弄额娘了!陈家的姑娘,这京城里有多少户姓陈的人家,让我且好好寻摸寻摸……”
“哎呀,您别忙了,是左都御史陈大人家的五姑娘!”
“咦,这怎么听的这么耳熟?”
德妃听了这话,不由皱起眉头细细的思索起来。
没过多久,翠红突然对德妃附耳几句,德妃恍然大悟,兴致勃勃的看着胤祯,一拍十四的肩膀:
“十四啊十四,你这张嘴不愧是开过光的,原来是打小就给你把媳妇儿瞧好了!”
胤祯:???
德妃笑盈盈道:
“你可记得你幼时可是把你一大堆的宝贝让额娘替你送人,你不妨猜猜送给谁了?”
“能送给谁?……等等,不会是儿子想的那样吧?”
德妃点头:“正是呢。”
胤祯咽了咽口水。
他好棒呢!那么大点就瞧中人家了呢!
胤祯这边因为一见钟情心绪起伏,可是还没等他真真正正冷静下来,便听到一个消息:
“十四爷,八爷他要求娶的正是陈大人家的五姑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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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 ? 第 79 章 ◇
得知自己一眼瞧中的媳妇被人盯上了, 胤祯第一反应直接上了乾清宫。
“呦,今个是什么日子?咱们十四爷都来看他阿玛了?真是稀客稀客,难得难得。”
康熙将手头的公务放下, 打趣的说着,臊的胤祯满面通红:
“阿玛!儿子前两日才过来!”
“啧, 那是你自个要过来的吗?还不是朕派人请你过来的?”
“那我也让您瞧过了呀。”
胤祯嘟嘟囔囔, 但随后他又想起自己今天的来意,连忙讨好的凑过去给康熙倒了一碗参茶:
“这会儿都快用午膳了,阿玛你忙完了没有?你今天辛苦了,快喝口神茶缓一缓。”
康熙很是受用地挑了挑眉,随后端起茶杯, 浅酌了一口, 这才开口:
“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 今个上门是做什么?”
胤祯有些尴尬的轻咳了一声:
“就, 想阿玛了嘛……”
“当真?再不说等朕忙起来你可就没有机会说了!”
康熙故意说着, 随后作势就要拿起奏折,胤祯见状直接急了, 连忙“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阿玛, 儿子瞧中了一个姑娘!来求您赐婚!”
康熙:“……”
“朕记得,朕前两日才让你额娘寻摸,你这就自个瞧中了?别是诓朕吧?”
“没有没有!”
胤祯当即就要表明心意, 可是康熙看到胤祯这幅模样,反倒不愿意去追究真假了:
“罢了,难得你好不容易看中一个姑娘, 你却告诉阿玛是谁家的姑娘, 阿玛给你们赐婚!”
“是……”
“皇上, 八阿哥求见——”
康熙顿了一下, 像是想起什么:
“传。”
胤祯急了:
“阿玛我……”
“别急,等你八哥和朕谈完公务,朕再与你说其他。”
公务第一,胤祯只能按耐下来,但是他一想起八哥打着的主意,便不由磨了磨牙:
“好,不过……今个八哥要是说谎定会倒霉三日!”
康熙不由斜了胤祯一眼,莫不是今日老八来见他和十四有什么关系?
康熙心里想着,可还没等他问出来,胤禩便已经进来了。
“皇阿玛。”
胤禩磕了一个头,起身后看到站在一旁的胤祯不由抿了抿唇:
“十四弟。”
“八哥今日得闲来看阿玛?”
“是有些公务要与皇阿玛谈。”
“好了,梁九公已经让人拿了新做的点心过来,你先去吃点。”
胤祯孩子气的鼓起双颊,康熙摇了摇头:
“有杏仁酪和枣泥山药糕。”
“好嘞!”
胤祯麻溜的抱着盘子找地儿窝着了,丝毫没有避嫌的想法,看得康熙好气又好笑,但却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胤禩见状那唇便抿的更紧了些,他方在明明已经说了要谈公务,可皇阿玛却还对十四如此纵容……
真是不公啊。
胤禩与康熙谈的正是东岳庙重建一事,东岳庙建而后塌之事,胤禩也是费尽了心思才堪堪将消息掩盖了下来。
但没想到,没过多久,陈廷敬便以工期为由参了他一本,这让胤禩恼怒不已。
只是胤禩想来心机深沉,所以并未表现。
而他这会儿前来,先是诉苦说泰山难登,不愿太过压榨百姓,又鼓吹了一下康熙的功绩,随后才说要加盖东岳庙,以彰显大清之威云云。
康熙就静静的看着胤禩吹,等胤禩说的差不多了,康熙旋即让宫人上茶:
“你说的不错,那朕再给你两月。”
胤禩顿时大喜:
“儿子多谢皇阿玛!”
胤禩说完,神清气爽,像是喝酒一样豪爽直接将一整杯茶直接一口咽下,但随后茶水直接从鼻子里面喷出来。
“咳咳——”
胤禩咳的撕心裂肺,鼻子发酸,生理泪水直接涌了出来,那叫一个涕泗横流。
康熙:“不必这般激动……”
只是,康熙想起胤祯方才说过的话,眼皮子抖了抖。
胤禩直接尬的从脸红到了脚趾头,胤祯饶有兴致的看着,笑嘻嘻的说道:
“八哥方才是……喝茶噎住了?”
胤禩:“……”
“我只是因为皇阿玛体谅,一时情切,故而如此。”
“是,这样?”
胤祯不知可否的耸了耸肩,转而咕嘟咕嘟喝了一碗茶,旋即倒扣了茶杯,这才得意的将茶杯放回桌子。
“我没有噎住哎,想来还是我不够激动呢。”
康熙/胤禩:……
“咳,十四,不可无礼!”
胤祯这才做了一个鬼脸,不再多说,但随后胤禩便做出一幅羞赧的模样:
“皇阿玛,儿子还有一事……”
“说吧。”
康熙看了一眼胤禩,淡淡的说着。
胤祯立时明白胤禩要说什么,但还来不及阻拦,便听胤禩道:
“儿子欲纳陈大人嫡幼女为侧福晋,请皇阿玛恩准!”
胤禩想起自己上门看望陈廷敬时,陈廷敬那副清高自许中带着一丝不屑,心中微恼,索性直接自己开口。
如无意外,皇阿玛会同意。
却见康熙一顿,看着胤禩的脸非喜非怒,反而多了几分捉摸不透的压力,胤禩不由将头低的更低了些。
“八哥要求娶陈五姑娘?八哥可是真心真意的?”
胤禩一顿,点了点头:
“真,日月可鉴,天地可表。”
“碰——”
“关门,快关门!”
“扑通——”
原是一股子狂风直接撞开了乾清宫的大门,梁九功仓皇叫着关门,但那股子怪风直接将胤禩狠狠撞了趔趄,直接栽倒在地立时消失。
等胤禩再度抬起头,胤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那是胤禩额头又红又肿,好像会发光似的。
“八哥,看来日月不愿鉴你,天地羞于表你啊!”
“十四,你莫要放肆!”
胤禩不由攥紧了拳头,在一抬头,却看到康熙那沉怒的神情,胤禩一愣,随后低下头:
“皇阿玛,十四不敬儿子,儿子一时言语不慎,请您恕罪。”
“哦?朕倒是觉得十四说的不错。”
康熙淡淡开口,胤禩震惊抬头,康熙不紧不慢道:
“东岳庙重建之事,真的需要花费那么多时间吗?”
康熙这话一出,胤禩顿时汗出如浆,衣裳黏糊糊的贴在后背,心跳奇快,整个人僵在原地不知该如何作答。
皇阿玛,皇阿玛他知道了?!
胤禩面色惨白,嘴唇颤抖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康熙看着这样的胤禩,目光如电,语气微冷: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莫不是老八你以为自己的手段何时高明到连朕都可以骗过去?
朕让老师参你一本,不过是想提醒你一下,更想知道你欲如何做,倘若你坦诚的向朕陈情,朕尚且可以饶你一回。
亦或是你能想出什么的奇招度过此劫,朕亦会高看你一分,可是朕万万没有想到,你竟然会将主意打到后院女子之身上。
可笑!简直愚不可及!不愧是辛者库贱妇之子,也就只能想些肮脏龌龊的手段!”
“皇阿玛!”
胤禩闻言肝胆俱裂,跌坐在地上,半晌都缓不过神。
“住口!来人,传朕旨意,即日起剥了老八贝勒尊位,令其回府自省,无召不得出!”
“不,皇阿玛!”
胤禩还要说些什么,可是康熙却不耐烦听了,只摆了摆手,梁九功立刻让人将其拖走了。
胤祯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知说什么是好。
康熙疲倦的阖上眸子,过了好长时间才睁开眼,看到站在一旁的胤祯,他按了按眉心:
“傻呆呆的站在那做事,不是跟朕说你看中了个姑娘,是谁家的?”
胤祯抿了抿唇,吞吞吐吐:
“就,是陈家五姑娘……也就是八哥口中的陈大人家的嫡幼女。”
康熙立时睁开眼,神情莫辨的看着胤祯:
“什么时候的事儿?”
“昨,昨天。昨个躲钱阎王的时候撞上了陈五姑娘,后来一直想着,今个和额娘说了,才知道,才知道……”
胤祯老老实实的说着,悄悄看康熙一眼:
“阿玛,我不是有意的。我先说,我就是知道八哥想要娶陈五,所以才过来。没想到八哥来的这么快,但是,我没想到会惹阿玛生气,要是早知道……”
“要是早知道你会愿意放弃求娶陈五姑娘?”
“那不能啊!不过,人家都说这结亲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到时要是我跟八哥一起求上来,您这边不说,陈大人那边也知道怎么选!
我,后院干干净净,愿意以嫡福晋尊位迎陈五,可是八哥有什么?”
前头因为八福晋,胤禩尚有个深情人设立着,可是还没立几年就被他自个给拔了,就算陈大人是个瞎子,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会把自己的宝贝女儿给谁!
康熙一时沉默,胤祯看着康熙显露出疲态的脸庞,有些惴惴不安的说道:
“阿玛,是不是不喜欢宝宝对八哥这样?那,以后我不说了,您别气了?”
胤祯已经久不这般自称,此时如此却是彩衣娱亲了。
“朕不气你就可以管住自己?”
“当然!阿玛您明察秋毫,便是我不用籤语,也不怕旁的!额娘说,气大伤身,您缓缓?”
胤祯说着,手脚麻利的给康熙倒了一碗茶水,康熙慢吞吞的喝着,等喝光了才开口:
“行了,此事朕知道了,你且去吧。”
胤祯点了点头:
“那,儿子告退,您要是有什么心里不爽的,趁儿子没走要不您骂一骂?”
“走走走——”
康熙佯怒瞪了胤祯一眼,胤祯这才拍拍屁股站起来:
“出气的机会给您了,您自个抓不住,可别赖儿子!”
胤祯走的干脆,康熙却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好久,这才笑着摇了摇头:
“这个十四。”
康熙说完,脸上笑容消失,又陷入沉默,只是今日御书房的气压尤低。
他这个十四子,身负异术,可却心性至纯至佳,纯粹的不像是一个皇家子。
可是康熙就是喜欢。
“梁九功,拟旨——着琛郡王胤祯,即日起督办重修东岳庙。”
“摆驾,南书房。”
康熙命令一条一条发下,他清楚的知道这一次东岳庙又崩之时是压不下去的。
如今唯有借十四的福气了。
不过,现在他要与诸大臣商议罪己诏了,东岳庙崩,未尝不是上天示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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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 ? 第 80 章 ◇
康熙四十一年, 三月十三。
康熙帝下罪己诏,其情切切,以陈东岳庙建而复崩之罪, 求上苍指点迷津,以图谅解。
三月十四日, 年仅十四岁的十四阿哥首次奉命独自办差。
这一次, 德妃在永和宫也坐不住了,只站在宫门口泪盈于睫,看着胤祯殷殷叮嘱:
“万事以安全为重,若是无法解决修书一封给额娘,你四哥也成。”
胤祯少年心性, 第一次独立办差的激动多过对额娘的不舍, 这会儿虽然不住称是, 可心早就飞了:
“哎呀, 额娘, 来回不过一个时辰的事儿,您啊就安心在宫里等着儿子回来哈!”
康熙下过罪己诏后, 犹豫再三, 没有来送胤祯。
胤禩一事上,康熙未尝没有算计,便是当时胤祯情急之下没有思考那些谈话细节, 可这么多时间也足够胤祯想明白了。
总而言之,康熙的阿玛包袱过重,不愿意让自己单纯的傻儿子觉得自己阿玛是个工于心计之人……嗯, 就算是发现, 康熙暂时也不想面对这个现实。
但是康熙人没有来, 却是送来了一面“如朕亲临”的金牌, 允胤祯遇事后便宜行事。
当然,这对于其他年少办差的阿哥来说,是谁都没有的待遇。
“嘿,我就知道阿玛待我最好啦!梁总管,你让阿玛等我的好消息吧!”
胤祯说完,遂翻身上马。
暮春的晨雾朦胧清淡,天光暨白,一轮红日徐徐而升,今日是个极好的天气。
满天盈目的绿意被日辉度上一层灿灿光晕,跨骑白马的少年身后斗篷猎猎作响,映下一抹浅淡的剪影。
“驾——”
风在吹,白马上的绯衣少年衣袍翻飞,意气飞扬,肩上的黑狐皮斗篷厚厚压下,添了几分沉稳。
忽而,胤祯急急勒马,而后翻身疾走迎上,满面笑容:
“我就知道四哥不会不来送我的!”
胤禛抿了抿唇,从袖中取出一个纸筒,不容拒绝的塞给胤祯:
“拿着,里面的人都是可用的。”
“四哥,我要这个做什么?”
胤祯没有推拒,只是有些奇怪,胤禛叹了一口气:
“你这差事是截老八的,不说我,便是皇阿玛也不许你大大咧咧去的。
我如今虽在工部任职,到你我血脉至亲,我该避嫌便不能给你助力,否则恐给老八逃脱之机,届时这差事就不是好差事了。”
胤祯闻言只觉得怀里那块“如朕亲临”的金牌有些发烫,原来还有这层关系吗?
胤禛看着胤祯恍然大悟的样子,摇摇头,表情严肃可动作温和的摸了摸胤祯的头:
“不过,十四长大了,也该想想你以后要走什么样的路了。这次的差事过去,你正好想想以后该如何。”
“四哥,我……”
胤祯有些懵懂的看着胤禛,他隐隐约约感觉自己这一步踏出,便会有什么改变。
“去吧,你不管你会做什么决定,都有四哥在。”
胤禛轻轻推了胤祯一把,胤祯揣着那纸筒上马。
胤禛目送胤祯远去,向来静若幽潭的眸子添了几分锐利。只要十四愿意,莫说是截老八一个差事,便是旁的他亦愿倾尽全力,
胤祯等走远了,看不到胤禛的影子时,这才打开纸筒,里面并不是什么名字,而是人像并一些用绘画方式表现的名字。
胤禛能这么做,显然是只让胤祯一个人知道这件事。倘若没有这纸筒,胤祯也不过只以为自己此番是一次普普通通的办差。
可是四哥是自己亲哥,当然不会坑自己,胤祯顺着胤禛所提之事一细想,只觉得细思恐极。
然,少年人便是胸中自有长虹,即使因为胤禛的提点多了几分忧虑,可也不过顷刻便抛之脑后。
半个时辰后,胤祯骑马至朝阳门外,也不知是否是康熙方下过罪己诏的缘故,今日的朝阳门分外冷清,只有零零散散几个押着皮子,货物的商人有过。
等他们瞧见高坐在白马上的胤祯后,眼神一对,立刻像被蜂蛰了似的,风驰电掣的收回目光,低着头弓着背逃也似的离开了。
胤祯:“……”
他应该没有那么可怕吧?
胤祯停步下马,缓缓行去。若说如今的京城,就没有胤祯不了解的地方。
只是往日东岳庙修缮,等闲人不得入,胤祯也依稀记得外头人来人往的热闹劲儿。
可这一路走来,除过风声,鸟鸣,叶响外,竟是听不到旁的声响。
胤祯心中满怀疑窦至东岳庙外,便顿住脚步。
只见翠色琉璃瓦下缀宝蓝镶金匾额,上书“东岳庙”三个大字,端的是大气磅礴,朱漆大门大开,里头清幽无比,一眼看不到头。
静,太静了。
等胤祯瞥了一眼,没敢多瞧那上头的字就进去。
这外头不是挺好,怎么就建而后崩了?
胤祯有些不解,但还是走进去,笔直而入过四门方见到主殿岱岳殿。
此时此刻,岱岳殿只有一地残恒断瓦,几个工匠正低着头将那些碎石,断木,琉璃瓦碎等清理。
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清理着,有人突然叹了一口气:
“皇上都下了罪己诏,下一个是不是该轮到咱们了?”
“东岳大帝他老人家难得显灵,想来也是气愤所至。”
“是啊,那八贝勒怎么一点不听劝呢?不然指不定还没有这桩事!”
“哎……可人家是皇子阿哥,龙子凤孙,就是惹了东岳大帝震怒,也有皇上护着,咱们……”
胤祯听着工匠们的低语越来越轻,不由走近了些。
“你!你是何人?胆敢擅闯东岳庙!”
工匠被吓了一跳,胤祯忙摆摆手,小跑着上去帮着他们将一块不小的石块搬上独轮车,听到问话眼睛一转,含含糊糊道:
“大人让我过来瞧瞧,方才听几位说话入了迷,不是有意惊扰几位。”
工匠看了胤祯一眼,胤祯发誓他从里面看出了同情。
“啧,这活计就是个火坑,你这后生家里可有长辈,要是有,还是趁早想些法子让把你调出去吧。”
几个工匠似是觉得有东岳庙崩一事在前,他们想来没有活路,说话也并不顾忌起来:
“对啊,对啊,现在东岳庙重建一事已经是一块烫手的山芋,也不知道是谁把你指过来,指定没安好心!”
康·没安好心·熙:“……”
胤祯自然不能听人说自己阿玛的坏话,连忙打了个岔:
“算了算了,来都来了,万一要是有别的法子吗?不过我刚才倒是听几位说这一次出事是因为八哥,八阿哥没有听你们劝,这是什么说法?”
“啧,反正我们也是没有几天好活的人了,既然你这后生开口问了,我们倒是好给你解一解惑,省得着朗朗青天之下,竟无人懂我们的冤屈。你且瞧瞧你手上的石块——”
工匠一边说,一边顺手给那石块抹了抹灰,随后那灰扑扑的石块才显露出那碧莹莹的真面目来:
“此为螭吻,双螭吻脊有镇邪避火之妙用……”
那工匠慢吞吞的说着,胤祯听了这话却眼睛瞪得圆溜溜的:真的吗?你别驴我!
工匠看到胤祯这幅模样,气的吹胡子瞪眼:
“你这后生,这是什么眼神?是不相信我的话?若是如此,咱们不如一拍两散便是!”
“没有没有,您继续说!”
胤祯看看左右无人,索性凑过去小声的说道:
“这就我一个人,几位也累了吧,不如坐下歇歇,边歇边说。”
胤祯说些,自个先捡了一处台阶坐下,其余工匠这才纷纷坐下。
“你倒是个好官,就是……哎。”
那工匠一边说,一边长叹一声,胤祯的脸色也变得奇奇怪怪。
就是什么?就是太倒霉了些?
工匠对此事不做评价,反而就方才之事继续说起:
“不过依着我们的讲究这螭吻定身负一剑,此剑乃是许真君许逊之剑,可使螭吻安分守屋。
可是啊,后生不知,咱们这一次的螭吻都少了这一把剑,建的时候我们就小心翼翼,生怕有什么闪失,没想到……”
工匠一面说着一面又压低了声音对胤祯说道:
“后生,还有一事。你怕是不知道三十九年这东岳庙为何失火吧。便是因为当时一道天雷击碎了这螭吻身上的辟邪剑,所以没了约束自个跑去玩耍,这才导致东岳庙失火。”
“这么神奇?”
胤祯心里惊奇极了,工匠不住点头:
“自然,这种事儿我们能骗人吗?可惜这八贝勒不知其中避讳,一意孤行。”
“不过要我说,这事也不是没有回旋的余地。”
“不知您有何见解?”
工匠听了胤祯这话左右看了看,这才神秘兮兮的说道:
“这不是咱们大清还有一位琛郡王吗?别说咱们是些小民,在民间这么久,可也总能听到琛郡王的丰功伟绩。
琛郡王的本事连那些心怀叵测之人都招架不住,若是让琛郡王来随随便便说句话,这东岳庙指不定自个就建起来了!”
胤祯:“……”
这是把他安排的明明白白啊!
“咳,我倒是没有听说琛郡王可以拔地起高楼。”
这项技能胤祯自个还没有试过呢!要是可行,指不定以后他连修府邸都不用了!
一个工匠提起这事儿,兴致勃勃:
“嗨,听说人家琛郡王乃是锦鲤降世,是天生给大清带来福运的!”
胤祯无奈的说着:
“若真能带来福运,二位又何必发愁?”
工匠忙示意胤祯噤声,谨慎道:
“嘘!后生可不敢乱说,要是被毅贝勒听到你说琛郡王的不好,定要抓你你拷问!”
胤祯闻言轻笑了下,点了点头,一幅受教的模样:
“原来如此,我记下。”
看来四哥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做了什么啊。
工匠笑呵呵的看了胤祯一眼,怎么看怎么顺眼:
“无妨无妨,我瞧着你这后生颇有眼缘,便与你多说些,便是日后你在朝为官,也能多几分保障不是?”
胤祯笑着称是。
春光融融,枝头的嫩叶争相舒展,院中的一棵古梨树梢已有几朵早绽的花苞。
日头已经渐渐高升,除了几个忙碌的工匠外四周静寂无人,胤祯本来想要在帮忙,但被几个工匠拼命拦住了。
一个工匠喘了一口气,擦了擦汗,便看到那随意坐在长街上的少年神情懒散,漫不经心扫视而过,似是在赏花。
“什么人在哪里?!”
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呵斥声,也是,胤祯这一身绯袍实在是显眼的过分。
胤祯抬头看去,只见一个穿着青袍便服之人疾行而来。
听到声音的工匠们纷纷毁了下来,还忙拉了拉胤祯的衣角:
“后生,快,跪啊,这是你的上官!”
胤祯轻笑一声,顺势扶起最近的一名工匠:
“不必跪。”
其他几个工匠看看胤祯,又看看还戳在原地的同伴,不知如何是好。
胤祯见此情状也不勉强,只抬眸看向来人:
“是我。”
胤祯淡淡的说着,脸上并没有方才和工匠们说话时的言笑晏晏,有些青涩的眉眼中夹杂了几分威仪。
“你,您,您是……”
青袍男子看着胤祯坐在一堆碎石断木之中,随性淡然的模样有些惊疑不定。
胤祯打量了他一下,勾了勾唇:
“青袍便服,官居五至七品,官靴脏污且衣袖紧束,脚步匆匆,是萨穆哈现在官司缠身,派了你来看着?
东岳庙之事不小,萨穆哈能派出来的人有限且需镇得住场子,你是员外郎徐达?不过,这都日上三竿,不知你来瞧什么?”
萨穆哈乃工部尚书,姓乌雅,胤祯听四哥说起过。
徐达闻言冷汗淋淋,拱手跪下:
“下官徐达,叩见琛郡王。”
“琛郡王?你是琛郡王?!”
方才在胤祯面前说的最多的工匠直接尖叫出声,胤祯不由莞尔:
“正是,不若我如几位方才所议那般,开口试试可能平地起高楼?”
胤祯这话一出,本来因为事没办好的工匠面露犹豫:
“这,琛郡王,小的,小的……”
“有什么话,你大可直言。”
胤祯对于方才给自己透漏了那么多信息的工匠态度很是温和,反而是消极怠工,迟迟前来的徐达这会儿还长跪在地上。
“小的不愿您开了金口!”
工匠闭眼大声说着,说完他紧张的胸口一起一伏的,甚至都不敢睁开眼睛看胤祯一眼。
胤祯有些奇怪:
“为何?方才你们不是还曾议过此事,希望我可以一语高楼起以助你们解脱此次困境吗?”
几个工匠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番,最后还是刚才那个工匠开口说道:
“刚才小的只不过逞一时口舌之利罢了,若要细论,倘若您真的可以在一言之间平地起高楼,那要小的这些人又有什么用呢?
其实小的还有将功折罪的想法,可若您一己之力便可以做到,我们这些废人又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
虽然他们早就觉得这次的事迟早要送命,可是万一万一有机会活下来呢?
谁不想活下来,蝼蚁尚且偷生。
可若是胤祯任性妄为,断了人家的活路……
胤祯闻言也是一顿,想起四哥自自己幼时起的数次谆谆教导,让自己不要在普通人面前太多显露异象。
这会儿细细回味,方知四哥用心良苦。
“好,你们有这个心,我自不会阻拦,不过在此之前,我便祝诸位:擎天一柱入云霄,百尺高楼自可成。”
“多谢琛郡王!”
“谢琛郡王!”
……
工匠们得了胤祯的祝福,一改先头的死气沉沉,起身忙碌起来。
只是这一次他们的动作不似先前那般有气无力,像是迸发了无穷的力量,没一会儿就清出了一块干净的地面。
胤祯算着时间,开口道:
“时候差不多,诸位该用午饭了!”
“郡王爷,小的不饿!”
“就是,小的现在浑身是劲儿!”
一想到不用死,诸人脸上都带了笑。
“不可如此,诸位若是没有一个好的身体,又如何完成后续的事儿?不管是身体,亦或是其他,需细水长流才是。”
胤祯认真的说着,随后他又偏头看向还跪在不远处的徐达:
“况且,你们就算不吃,徐大人也跪不住了。”
胤祯话都说到这里了,那些工匠们自然没有再拒绝,等工匠们纷纷去,胤祯方走到徐达的身边,语气冷淡的说道:
“走吧,徐大人,和爷聊聊你一大早去了何处?”
徐达:“……”
您这双标可真是玩的明明白白。
胤祯并不知道徐达心里如何想,就算知道他也并不在意。
以胤祯个人来说,虽然他很不耐烦钱阎王总给他派发的任务,可是只要他应下那件事,就会认认真真的去做。
倒是这个徐达,不过是个从五品的员外郎竟敢明晃晃的玩忽职守,若不是因为他是四哥给的人,胤祯定然当场就让他滚蛋。
是的,这徐达正是胤禛给胤祯名册中的一人。
徐达并未起身,而是磕了一个头开口道:
“十四爷容禀,臣之所以今晨未至,乃是因为臣去屯田清史司核销重建东岳庙之银钱。”
“哦?那你核销出了什么结果?”
胤祯漫不经心的问着,眼神却落在了那含苞待放的梨花上。
徐达没敢抬头,只道:
“臣得知,八阿哥已经将所有工料用尽,且广善库中可以动用的银两已空。”
重建东岳庙之事之所以交由胤禩,除了康熙有意历练外,更多的是此次重建东岳庙的银两出自由胤禩管理的广善库。
“看来八哥还真是废银子啊,不过工料用尽?”
胤祯信手折了一支梨花捏着手中,转身走了几步,指着那块被他特意放出来的琉璃螭吻:
“你随爷来。把这个送到屯田清史司,让他们给爷一个解释。”
“这……”
徐达有些不明所以,胤祯却抬了抬下巴:
“只管去,他们自会懂。”
徐达走了,胤祯这才朝东岳庙外走去,迎面便撞上了提膳过来的杏仁。
“来,你把这个给额娘送去,就说‘儿子把今春的第一支梨花赠额娘,望额娘莫要忧心’。”
“哎,是!那您记得用膳,奴才稍后回来取用过的餐盘。”
杏仁领命去了,胤祯拎着膳盒朝回走,只是覆下的掌心中还有一朵完全开放的梨花。
可是,他送不出去。
想到这一点,胤祯不由头疼的摇了摇头,心里嘀咕着,要是自己这一次差事办的不错,便去向皇阿玛求求让他给自己赐婚。
不过,胤祯又转念一想,八哥这回被自己抢了差事又被自己抢了瞧好的姑娘……他不由摇了摇头,唉,八哥真是惨呀。
不过,不管是差事还是福晋,八哥都非真心,也不怪他会失手。
胤祯一面想着,一面朝吃饭的地方走去。
膳房很好辨认,只消看到烟雾最盛的方向而去就是了。
等胤祯到的时候,就看到那群工匠们或站或蹲的在外头的墙角下捧着碗咕嘟咕嘟的吞吃着。
“呦,几位吃什么好吃的,看着真香!”
工匠们还没有见过胤祯这么平易近人的皇族子弟,这会儿有些尴尬的把碗往前一伸:
“不过是些许薄粥,让郡王爷您见笑了!”
胤祯扫了一眼,抿住唇:
“正午就吃稀粥,那傍晚呢?”
工匠听了这话,端着碗的手一顿,面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
“唉,这不是前面咱们都以为活不下去了,也就没管这些,现在一日三餐有三碗薄粥已经是极好的了。”
“胡闹!爷以后还是要用你们来盖东岳庙的!现在要是累出个什么毛病,到时候爷在哪找人?”
胤祯冷着脸将沉重的膳盒搁在一旁的石几上:
“你们都过来吃。”
胤祯吩咐完,然后迈步走进厨房。
大概是因为方才他在外面的声音有些高,他刚一进厨房,那厨子便心虚的“啪”的一下将靠在墙边的一个柜子锁上。
“红烧肉?身为一个厨子,你自己倒是吃的不错,爷倒是想问问那些干活的工匠们,可有肉吃,可有干饭吃?”
胤祯鼻子动了动,讽刺的看着那厨子。
厨子没想到胤祯眼睛那么尖,干笑两声:
“郡王爷那些个都是办差不力的罪人,眼下皇上没有处置以后也会处置的,这些荤食给他们都是浪费!”
“你吃的这般肥头大耳,却连本职工作都做不好,反而克扣工匠们的伙食,让你活着岂非更浪费?!滚吧,爷这儿不留你这种废物!”
胤祯冷着脸说完了,厨子愣在原地一动不动,胤祯索性将手扣在腰间,最后手腕一抖,腰上缠着的那边软件顷刻间直接显了真容。
等泛着寒光的剑,架在脖颈上,那厨子才慌忙磕了两个头遁走了。
胤祯皱了皱眉,拿剑砍了那锁,将里面的一小盆红烧肉也端了出去。
厨房外,胤祯刚一出去,就看到几个工匠们只端了里面的素菜用了一盘,剩余的菜肴都给胤祯尽数留着。
胤祯一挑眉,看着那些不停咽口水的工匠们心里倒是颇有好感,难为他们可以克制住本能。
“吃啊,愣着做什么?吃完歇一歇,晌午过了还要开始干活的。这些是那厨子克扣你们的荤食。”
胤祯将那一小盆红烧肉放在了石几上,几个工匠看见肉的眼睛都变绿了。
看着他们大吃大嚼的模样,胤祯却没有食欲,长眉不展,似是在沉思什么。
早在接手这件事的时候,胤祯就已经做了不少揣测,可是真真切切到了实地,除开工匠口中那神乎其神的传说之外,胤祯猜测更多的可能是贪墨。
只那螭吻上少了的一把剑,便要省多少银钱?
而贪墨从来都是自上而下,远非一人可为。
只是等真真切切看到连一个厨子都敢贪墨了工匠们的口粮,胤祯只觉得难怪东岳庙要崩。
倘若这次他没有,这些工匠迟早会因为饥饿劳累化为东岳庙下的皑皑白骨。
少年原本明亮的双眸在这一刻变的暗淡了一点,红润的唇抿了抿,胸中憋了一口气。
胤祯想着事儿没有吃东西,过多久一盘精致的梅花糕便被放到了他的手边:
“郡王爷,你若是没有胃口,先用一些糕点垫垫吧,这糕点闻着就行,一定好吃哩!”
胤祯没有拒绝,点了点头,打探道:
“几位也不用和我这么客气,你们也都知道我为什么来此。除却螭吻一事外,不知你们可能察觉到其他问题?”
“这……不晓得。小的们本也不是挑大头之人,这个中问题您还得问刘工。”
“对,问刘工,刘工他指定知道!”
“刘工?这是何人?”
对于工匠们积极推崇的这人胤祯很是好奇,工匠们便一言我一语地向胤祯解释:
“郡王爷您有所不知,刘工乃是我们中唯一一个识字之人,诸如此类构建东皇庙的图纸一直只有他一人可以看懂,我们只需要听其吩咐,便是只不过,前些日子东岳庙塌了后,刘工便一病不起……”
“是啊是啊,当时那螭吻之事,也是刘工第一个向八阿哥说过!可是后来八阿哥叫刘工入内详谈后,刘工便不再多劝了。”
“唉,刘工这一次的病应该是心病,要是当时他多劝一劝,八阿哥指不定就没有这次这桩事了。”
“有道是千金难买早知道,八阿哥是什么人,刘工又怎么能劝住?这一次这般我其实并不怎么怪刘工,盼他可以挺过去。”
东家们七嘴八舌的说起来,倒是胤祯心里勾勒出了一个识文断字,认真负责,老实严谨的工匠形象。
等到众人的说话声渐轻,胤祯放在大腿上的手掌握成拳,他忽然站起身:
“好,那我去见一见这位刘工!”
“郡王爷有这个心自然是好的,这是刘工目前身染重疾,您若是贸然前去空会给您过了病气。”
“这样……那我带他以前去,隔着窗户与他说话可好?”
“这样就最好不过了。”
工匠说完这话,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对上胤祯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所有人都不自觉地搓了搓手。
胤祯看了一眼,心里却跟明镜一样的,想来方才他们那般推崇这位刘工,也是有一半的原因是想让自己为刘工瞧病。
虽然如今工匠已是民籍,可是有东岳庙崩在前,即便是负责修建的工匠之首想来也无人敢去请大夫给他瞧病。
胤祯心里思索着,却也没有忘记将杏仁来去用过的膳盒时吩咐他带一位太医过来。
一个时辰后,张太医赶来。胤祯听到是张太医,不由多看了一眼。
这位张太医他可是神交已久,若非是从这位张太医身上窥见些许端倪,引发的后续之事,想来今日在这之人还不会是他呢。
张太医对于胤祯的眼神有些适应不良,总觉得这位十四阿哥瞧着自己的眼神怪怪的。
但是主子瞧自己是自己的荣幸,他又哪里敢多说什么?
张太医心里起了嘀咕,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要叩拜的时候被胤祯扶起来,指名道姓让他去给一个工匠瞧病。
张太医向来贯彻医者仁心,对于给工匠瞧病并没有什么不满的心思。
等张太医进去瞧过后,胤祯这才知道这刘工乃是因为思虑过多,身体过度劳累,又吃的差,没有养好身子故而一病不起。
张太医没有开方,只说日后只要让刘工能多宽宽心,再吃好喝好,便能养回来。
既然知道是心病之故,胤祯便也没有避讳在窗外,反而直接进去。
工匠们住的地方可以称得上一句简陋,一进去连光线都暗淡下来,需要适应许久。
那生的俊眉星目的少年裹着黑狐斗篷,迈入自己居室的一瞬,刘工恍然明白了古人那句“蓬荜生辉”的意思。
“罪人给官爷请安。”
刘工说着便挣扎的要起身,胤祯忙制住:
“不必行礼,刘工躺着吧。爷今日来此,是有一事求解。”
“罪人不敢隐瞒,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刘工沉声说着,心里估算了一下胤祯的年纪,再一看胤祯的气度,已经隐隐约约明白胤祯的身份。
胤祯并不在意刘工在心里如何揣度自己,只一开口就让刘工愣在当场:
“敢问那日刘工以螭吻有异为由后,入殿与八哥,也就是八阿哥说了什么?”
刘工嚅了嚅唇,方才见这少年唇红齿白,双眸晶莹,看上去宛如哪家不谙世事的公子哥,可是没想到他一上来的问题便如此刁钻。
刘工低着头,语气很是愧疚的说着:
“这件事……不过是八阿哥执意如此,罪人不过一平头百姓又如何拦得住?
也是罪人没有拦住,否则后面又岂会发生这些事,累的兄弟们要与罪人一起受罚。”
“真?”
胤祯挑了挑眉,他在顺天府尹别的见的不多,倒是那些谎话连篇的嫌疑犯他倒是见了不少。
是以别看胤祯如今年纪小,可是在看人上他也有几分自己的本事。
只看这位刘公方才说自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时,语气颇为慷慨干脆,定是真话无疑。
可这会儿他说这话时,语气虚服,眼神不敢与自己相对,定是谎话无疑。
胤祯不言不语的盯着刘工,那刘工本就有病在身,被胤祯这么一盯是觉得浑身发软,后脊发凉,汗出如浆。
“刘工,爷希望你知道一件事。这一次的重建东岳庙一事,以爷的本事,可以不费一兵一卒便能完成这差事。
可是,你和你手下的那些工匠,他们的性命都已经尽数握在你的手里,倘若你说实话,我若查出些东西,你们也算是带罪立功。
若你执意如此,难道你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辜负他们将性命交托你手吗?”
胤祯这话一出,便一错不错的盯着刘工,势必要从他的表情中窥探出蛛丝马迹。
只是,刘工听了胤祯这话后,脸上虽然闪过了一丝挣扎,但很快又开口道:
“郡王爷,事实便是如此罪人,不敢隐瞒,但更不敢说谎。”
“当真吗?”
胤祯将那块金牌取出来,握在手心:
“你可敢对着这面金牌起誓,你绝无一丝一毫的虚言,否则,这便是欺君之罪,祝连九族!”
胤祯的语气变得严厉,看着刘工还有些冥顽不灵的模样,张了张嘴便要让他口吐真言,却不想刘公挣扎了一下,最后不顾病躯起来,半趴半跪在地上。
“罪人说,罪人说!是八阿哥,是八阿哥他以罪人一家老小性命要挟,让罪人守口如瓶,不得再外提及螭吻有异之事啊!”
胤祯听了这话,心下思忖,以八哥如今的势力,拿捏一个小小的工匠,自然是手到擒来。
只是,胤祯觉得刘工并未全部吐口……
“只有这些?你既然敢瞒着这件事想来你自己也没打算活着,你便是如此铁石心肠,也要拖累这些和你一起赶工的工匠,不知你心可有愧?”
刘工跪在地上不敢言,他怕他要是多说一个字,语气便会哽咽起来。
但胤祯不放过他:
“而方才,正是那些你准备以他们性命换你是妻儿性命的人,用那拙劣到爷一眼看穿的法子,让爷请了太医来给你瞧病。
他们那所有人都不愿放弃你一人的性命,而你却在你一念之间,要拉着那么多人和你同坠地狱!
刘工啊刘工,你如今脚踩的是东岳大帝之庙宇,如此行径,也不怕来日地狱不收,投胎无门,殃及亲人?!”
胤祯疾言厉色之下,刘工先是浑身一僵,但随后他的神情变得癫狂:
“那又怎么样?那人说要让我儿子入朝为官啊!”
作者有话说:
还差几百字,实在写不完啦,明天补上~感谢在2022-11-15 18:55:49~2022-11-17 20:47: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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