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 第 51 章 ◇


    “滴答, 滴答——”


    是水落的声音。


    轻轻的,风吹过了胤禛的脸颊,他下意识的回身看去, 这一看,下巴差点就托不住了。


    那深厚的积雪覆盖了万物, 冰冷无情的拒绝了他们一行人的前进。


    但在这一刻, 胤禛仿佛觉得自己眼花了。


    水落声只是开始,随后那漫无边际的雪色仿佛在这一刻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擦去。


    潇洒随意,如神迹一般的漫不经心,却又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的敲在了人们的心间,震慑了所有人的心神。


    这一刻。


    积雪消融, 寒冰化解。


    冰雪也在为小胤祯让路。


    这条被大雪淹没的官道终于在这一刻显露了真容, 它笔直的通往远方, 可在这一刻无人动身。


    所有的人都如同雕塑一般, 在原地站了许久, 直到太子被寒风吹的差点流下了鼻涕,这才连忙用帕子捂住了脸。


    太子深深看了小胤祯一眼, 缓缓道:


    “老四啊, 皇阿玛他做的对啊!十四弟他是真的金贵!”


    胤禛:“……”


    胤禛这会儿竟不知如何开口,本来天上下鱼之事已经足够神异,可是小十四似乎是觉得不惊掉他四哥的下巴不够过瘾似的。


    这会儿对上太子那兴致勃勃的眼神, 胤禛干巴巴的点了点头:


    “二哥,说的是。”


    太子这回并没有看胤禛,而是用一种看珍宝的眼神看着小胤祯, 那副稀奇模样如果德妃在这里, 一定会想到……那正是康熙第一次知道小胤祯神奇能力的时候的眼神。


    十四弟, 来给孤表演一下!


    许是太子的眼神太过灼热, 所以小胤祯那属于小兽的直觉雷达发动,立刻便缩在了胤禛的身后。


    胤禛也顺势挡在小胤祯的身前:


    “二哥,如今自然官道已通,咱们先去庐州军的驻地?”


    太子适时的收回了自己有些炙热的眼神:


    “好,先办正事。都上马车,别让十四弟冻着了。老四,你有一个好弟弟啊!”


    胤禛点了点头,牵着小胤祯就要上马车,太子在身后又道:


    “对了,老四,没事可以带十四弟来孤马车上坐坐。”


    胤禛抱着小胤祯的手紧了紧,整个人都不由绷紧了神经,但口中仍道:


    “弟弟记下了。”


    但是让小十四去是不可能去的。


    谁让二哥方才的眼神实在太奇怪了!


    等上了马车,胤禛和小胤祯大眼瞪小眼一番后,胤禛叹了一口气,小胤祯不由怯怯道:


    “四哥,宝宝,宝宝做错事了吗?”


    胤禛有些复杂的看了小胤祯一眼,摇了摇头:


    “不,你没有做错任何事。只是,四哥有些紧张。”


    “紧张?紧张是什么东西?”


    小胤祯有些不解,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胤禛,胤禛不由哑然失笑:


    “紧张不是东西,紧张是一种情绪。就像……小十四你的点心袋被皇阿玛下令管住的那一瞬间吧。”


    胤禛这么一解释,小胤祯立马懂了,随后就抱紧了自己的点心袋:


    “唔,宝宝不要!”


    “好好好,我们不要,皇阿玛又没有在这里,四哥就是给你举个例子。”


    “栗子?栗子宝宝知道!香香甜甜,可好吃了!”


    胤禛:“……”


    胤禛一时无语,小胤祯也没等胤禛回答,一边悄悄打开点心袋,一边问:


    “皇阿玛又不再,四哥就不要紧zang啦!”


    “是紧张,而且,我并非是因为皇阿玛紧张。”


    “那是为什么呀?”


    小胤祯吃点心吃的香甜,整个人双颊鼓鼓囊囊,好像一只正在吃大餐的松鼠宝宝。


    胤禛没忍住。戳了戳小胤祯鼓鼓囊囊的脸颊,幽幽叹了一口气:


    “大抵是因为,四哥原来以为可以被自己守护一辈子的珍宝,也被别人发现了吧。


    珍宝稀罕,惹人觊觎,恐旁人心怀不轨啊。”


    “鲫鱼?宝宝想喝鲫鱼豆腐汤!”


    胤禛:“……”


    这小崽子是谁家的弟弟,谁要谁领走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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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2  ? 第 52 章 ◇


    不提胤禛和小胤祯两人为“觊觎”和“鲫鱼”之间的分辨做了深入探讨。


    没过多久, 太子就按耐不住的让何柱儿来请小胤祯午后去他马车上喝喝茶水,吃吃点心。


    胤禛隔着帘子抽了抽嘴角,没有点破。


    他似乎记得当初二哥和小十四玩了一天后, 连生儿子的欲—望都没有那么强烈了呢。


    今个,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小胤祯对于哥哥们倒都是一视同仁, 太子二哥让人来叫, 就摇着胤禛的袖子要去。


    胤禛无奈的点了点小胤祯的额头:


    “真以为二哥会给你好点心吃?”


    小胤祯傻乎乎的猛点头:


    “额娘说,骗人的小孩子鼻子会长呦!”


    胤禛直接噎住,随后一声都没敢吱,生怕万一二哥要是履行不了承诺,回去后真长个长鼻子。


    不过, 二哥生的俊秀, 若是长个长鼻子……


    胤禛不由摸了摸下巴, 真思索起来这个可能性。


    另一辆马车的太子不知道自己的鼻子即将遭遇危机, 正吩咐何柱儿去准备些小孩子喜欢的东西。


    何柱儿顿时苦下脸:


    “爷, 咱们这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 十四阿哥在宫里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这等乡野之地又有什么能让十四阿哥瞧上眼的?”


    更何况,这冰天雪地的,便是让侍卫打马前去怕也来不及。


    太子脸一沉, 虽是少年却也有了几分帝王的威严:


    “爷是让你解决问题,不是制造问题!买不到就想法子做,做不出来就仔细你的脑袋!”


    何柱儿心下连连叫苦, 却是不敢再多说一句。


    不过, 十四阿哥能有那般神异的本事, 确实值得主子为他费上一番周折。


    等到午后, 胤禛带着小胤祯一同上了太子的马车。


    这两架马车外表看着并无太大区别,甚至胤禛那架马车比之这架的用料还要好上一些。


    只是小胤祯一上去就不由惊叹道:


    “哇,二哥这里好暖和!”


    胤禛定睛一看,才发现太子竟然还穿着单衣。


    随后,胤禛摸了摸车壁,发现竟然是温的,太子只是习以为常的笑笑,敲敲车壁:


    “不过是内务府那些奴才往日心思精巧些罢了。这里头是空心的,在马车下点上一盆炭火,四面自有暖气涌上。”


    小胤祯听的眼睛都不眨了,随后才坐了下来:


    “咦,屁屁也是暖暖的!”


    胤禛和小胤祯一左一右的坐在了太子的两边,他那架马车只考虑了速度和请便,不甚稳当,是以这几日小十四也只能日日抱着汤婆子,把自己裹成一个小团子取暖。


    小十四,跟着自己实在是受委屈了。


    两人坐定没多久,小胤祯就嚷着热,胤禛连忙帮小胤祯将身上的斗篷都解了下来。


    而太子只笑了笑添水煮茶,摇着头:


    “老四如今这照看孩子的本事是愈发娴熟了,想来日后定是个好阿玛。”


    胤禛抿了抿唇:


    “小十四年幼体弱,若是有个万一,皇阿玛和额娘都要记挂。”


    “你向来是个面冷心热的,难怪十四弟喜欢你。”


    小胤祯听到这话,也坐直了身子:


    “嗯!宝宝喜欢四哥哦!”


    胤禛眼中带上了笑意:


    “小十四心性纯善,弟弟多疼疼他也是心甘情愿。”


    太子微笑着点头,随后看向小胤祯:


    “十四弟,孤不知你喜欢什么,你瞧瞧这些如何?”


    太子一抬手,将何柱儿使人快马加鞭买来的小玩意儿拿了出来,大都是些糖人,木偶之类。


    不过这些东西都是德妃在宫里给小胤祯玩剩下的,所以小胤祯并未太过惊奇,只是乖巧的谢过了太子二哥的好意。


    太子见状只是微微一顿,不喜欢吗?


    不多时,水开了。


    太子给三人斟了茶水,胤禛忙道:


    “不敢劳动二哥,弟弟来吧。”


    太子摆摆手:


    “无妨,尝尝吧。”


    上等的庐山云雾茶汤绿莹莹一片,自有一股子扑鼻而来的香气,令人心旷神怡。


    “好茶。”


    胤禛品完,不由发出一声喟叹。


    小胤祯见状,也做出一幅享受的模样,鹦鹉学舌的说道:


    “二哥,好茶!”


    太子没忍住弯了弯眸子:


    “十四弟喜欢就多喝些吧,来,这里还有点心。”


    小胤祯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


    “不行哦,额娘说宝宝不能喝茶,不然会变笨笨的!”


    “这又是什么说法?”


    太子有些纳罕,但是小胤祯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胤禛放下茶碗答道:


    “额娘对小十四向来仔细,便管束的严了些。”


    而小胤祯这会儿丝毫没有不能喝好茶的遗憾,反而眼珠子滴溜溜的盯上了太子桌上的点心。


    “二哥……”


    太子偏头一看,就看到小胤祯眼巴巴的模样,忍不住揉了揉小胤祯的脑袋:


    “拿去,都是你的!”


    小胤祯的点心袋这些日子早空了,这会儿一边啃着点心,一边小脑袋想着怎么让二哥给自己填充“粮库”。


    而胤禛看到太子将那盘子点心取出来的时候,肉眼可见的松了一口气。


    他后来想了想,真带个长鼻子二哥回去,皇阿玛估计能当场出家谢罪,这事……他还是不要想的好。


    “怎么了这是?”


    太子给胤禛将茶水蓄满:


    “来,十四弟不喝咱们喝。”


    胤禛想了想,还是把小胤祯之前的话说了出来,随后也不知道是路不平还是怎得,直接颠掉了太子手中的茶碗。


    “嘶——”


    微烫的茶水直接倒在了太子的□□。


    “何柱儿,进来伺候孤更衣!”


    胤禛不由轻咳一声:


    “……弟弟不是有意的。”


    太子这会儿只瞪了胤禛一眼,随后便背着二人换了衣裳。


    胤禛用手背试了试茶水的温度,突然觉得他们那架不保暖的马车有时候也挺好的。


    等太子把自己打理妥当后,看了小胤祯一眼,没忍住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他只知道这小家伙有那等叱雪开路的本事,可这会儿后知后觉的,他才知道自己这个最年幼的弟弟,究竟有多大的神通。


    太子坐在原地,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


    “不是,你和德妃娘娘就这么,就这么放着十四弟在宫里乱跑?”


    “十四弟不喜拘束,况且,十四弟向来懂事,不会惹出太大的乱子。”


    胤禛这话让太子不由又看了看自己的□□,又看了看小胤祯。


    胤禛有些心虚:


    “这事儿,也赖不着小十四啊。”


    说这话的胤禛完全忘记了自己当初是怎么被冷冷的“冰鱼”糊了一脑袋的。


    他也忘记了当初,他自个是怎么牺牲色相稳住四福晋的。


    人类啊,是一种健忘的生物。


    小胤祯是有点心万事足,在太子二哥这里混吃混喝后,便就着暖暖的马车打起了瞌睡。


    胤禛连忙让小胤祯躺平睡好,太子看着小胤祯睡的四仰八叉的样子连忙挪了挪地儿,挪到一半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这特喵的是孤的马车啊!


    胤禛这会儿慢条斯理的用帕子擦了擦嘴巴:


    “二哥要叫小十四起来吗?一般来说,小十四脾气还是很好的。”


    一般来说……


    太子看了胤禛一眼,那是还有二般了?


    胤禛只用那张面瘫脸对着太子,愣是一点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太子想了想又想,还是委委屈屈的给小胤祯腾地方了。


    胤禛见着马车内安静了,这才开口:


    “二哥难得请我们兄弟过来,可是有事儿要说?”


    太子拍了拍胤禛的肩膀,叹了口气:


    “本来是有的,现在……”


    他能说自个是想让小十四给自己在表演一下吗?他能吗?他能吗?


    他不能!


    他不配!


    他真的不配拥有一个不知模样的长鼻子!


    他真不知道德妃娘娘是怎么教的十四弟。


    他以后怕是都不敢逗十四弟了。


    胤禛在这一刻诡异的明白了太子的脑回路,死鱼眼看他二哥。


    不会吧不会吧,二哥竟然真想让小十四表演?


    他真的可以控制小十四的杀伤力吗?


    兄弟二人彻底沉默。


    等到小胤祯一觉醒来,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


    明明不久前才干掉了两块点心的小胤祯揉了揉肚子,站起来两步扑进胤禛的怀里,哼哼唧唧道:


    “四哥,宝宝想额娘了。要是额娘……”


    “不,你不想!”


    胤禛眼疾手快的捂住了小胤祯的嘴,成功阻止了天上掉下德娘娘事件发生。


    太子看到这一幕后,有些一言难尽的看着胤禛,半晌,他才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老四,你不容易啊!”


    胤禛没来得及擦去自己“感动”的眼泪,就要去哄小胤祯了。


    “小十四,当初是你要四哥,所以偷偷跟来的,现在怎么能半途而废呢?


    做人要持之以恒,锲而不舍才对。要是朝令夕改,是会……被人笑话的。”


    胤禛想来想去,终于捏到小家伙一点软肋。


    小胤祯连忙道:


    “宝宝没有,没有那个朝,朝……”


    “朝令夕改。”


    “对,就是那个!可是,宝宝好想好想额娘嘛!宝宝想额娘做的鸡米花,炸薯条,小肉丸……”


    胤禛:“……”


    太子:“……”


    等小胤祯报了一串菜名后,不由觉得有些饿了,胤禛想了想:


    “额娘做的那个好吃的没有,但是有额娘做的番椒酱,给你小小的尝一口?”


    小胤祯思索好久,随后只能委委屈屈的同意了。


    有额娘的味道也是好的呀!


    可是,谁也没想到,最后喜欢上辣椒酱的不是小胤祯,也不是胤禛,而是看上去君子如玉的太子爷。


    太子这会儿用干粮蘸着辣椒酱吃,那细白的皮子也被辣的变成了红色,额头上也沁出了点点汗水。


    “好一个番椒酱,绝了!”


    胤禛和小胤祯齐刷刷的看着太子这幅模样,不由对视一眼,咽了咽口水。


    辣椒酱胤禛不是没有吃过,德妃才送来的时候胤禛就小小的尝了一口,但最后的结果是灌了三壶水才算完事儿。


    而小胤祯……小孩子不能多吃辣,尝个味也就行啦。


    可谁知道,马车上的三人,直接三种口味。


    小胤祯是个嗜甜的,胤禛是个讲究清淡鲜甜的,而这里头,竟然出了太子这么一个嗜辣的。


    沉湎美食的太子爷没有看到两个弟弟看着自己的眼神,是那样的崇敬。


    能吃辣的都是勇士啊!


    等太子一个人干掉了四分之一罐辣椒酱后,这才意犹未尽的停下了动作,看着兄弟二人的眼神更柔和了。


    那是属于吃货吃饱喝足的餍足。


    胤禛随后便把那罐辣椒酱直接留给了太子,又和太子略坐坐就要请辞。


    太子也没拦着,倒是小胤祯很是自觉的跟着胤禛走了。


    回到马车,胤禛摸了摸小胤祯的头:


    “二哥的马车暖和,怎么不留下。”


    小胤祯抱着汤婆子,晃着小脚脚:


    “哼,四哥是以为宝宝笨笨嘛?四哥才是宝宝最喜欢的哥哥!”


    胤禛表情一暖:


    “真的?那要是三哥呢?”


    小胤祯露出了思索的表情,胤禛一看就知道了:


    “得了,你不用想了,知道你三哥在你心里也是最喜欢的了。”


    说起来,兄弟几个里面,三哥是最宠小十四的,要星星不给月亮的。


    自己有时候还会因为亲哥这个身份约束一下小家伙,可是在三哥那里,那是万事都以小家伙为先了。


    胤禛心里清楚明白这个事实,但就是觉得……有些扎心。


    认清这个扎心事实的胤禛只低落了片刻就重新振作了。


    多一个人疼小十四也是一件好事。


    但他,更希望其他人是不带特殊目的的疼小十四。


    胤禛想起方才在太子马车上的桩桩件件,轻轻呼出一口气。


    而太子这会儿一面喝着茶水漱口,一面思考着什么。


    而在不远处,何柱儿正跪在哪里不发一语。


    半晌,太子才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孤这个十四弟,真是不简单。”


    瞧瞧,老四才回去多久,都快成了他的奶妈子了!


    何柱儿小心翼翼的抬起头:


    “那爷您以后与十四阿哥……”


    “孤自然要与十四弟交好,他是爷的亲兄弟,又有那般本事,待有朝一日……孤更是要把他好好供起来。”


    太子缓慢的说着,露出一丝势在必得。


    不管小胤祯这项神通如何神异,可对于当权者来说,那是祥瑞的象征!


    太子心中的计较暂且不提,马车紧赶慢赶,终于在天黑前抵达了庐州合肥驿站。


    而那支庐州军正驻扎在此地,只是那原本半日的路程因为那大雪封山的缘故导致众人不得不慢下步子。


    驿站内,太子与胤禛共商之后事宜,小胤祯在二人身边玩耍。


    “不知老四你方才沿途可有关注,自我等入庐州境内后,这一路可并未见到一个灾民。”


    胤禛与太子对视一眼:


    “难道庐州受灾并非那密折中那般严重?”


    太子抿了抿唇道:


    “若是如此,那知县可是要掉脑袋的。”


    可谁会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去诬陷上官呢?


    “二哥,那明日我等还是在此地探查一番后再行计较。”


    胤禛沉声说着。


    兄弟二人就此事达成共识后,方度过安然一夜。


    次日一早,二人起身出门探查此事,往日一觉要睡到辰时的小胤祯却不知怎得起的格外的早,还指挥苏培盛伺候自己洗漱更衣后,就一脸乖巧的站在门口:


    “二哥,四哥,带上宝宝!”


    胤禛还没有说话,太子先皱起眉:


    “十四弟,二哥和四哥今个是要做一件很危险的事儿,若是带上你,有个万一……”


    小胤祯连忙道:


    “宝宝会乖乖的,不会添麻烦。”


    随后,小胤祯就冲到胤禛跟前扯着胤禛的袖子:


    “四哥,宝宝想去……”


    胤禛向来拒绝不了小胤祯的撒娇,他想了想道:


    “二哥,既然咱们今日要出门探查,带上小十四或许更方便咱们隐藏身份。若是二哥担心,让侍卫跟紧些便是了。”


    太子想了想,最终点了点头。


    兄弟三人乔装入内,因为马车低调并未惹人注意,再加上侍卫均做镖师打扮,有模有样。


    只是二人气势实在不凡,太子一身宝蓝五福常服并银狐皮大氅,俊秀非常,胤禛一身黛紫云纹常服外罩熊皮斗篷,看上去倒像是镖局少东亲自上阵押镖。


    而小胤祯今个则是一身鲜亮的柳黄衣裳,滚了一层兔毛,乃是上个落脚地当地最好的衣裳。


    一路走去,只能称得上一句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屋舍都被厚重的大雪覆盖,毫无人烟。


    看到这里,二人不由庆幸起驿站的尽忠职守,否则只怕他们昨日便要露宿街头。


    放眼望去,能看到的只有呼啸而过的寒风。


    他们所处之地乃是庐州府合肥县的县城,合肥县乃是庐州府的首城,只看其街道上那飞檐翘角的建筑,便能想象这座县城往日的风情。


    只是今日的县城显得格外的安静。


    静!静!静!


    死一样的安静!


    青石铺就的道路上,只有足底踩过发出的“咔嚓”声,原来上面早已结了冰。


    在这座死城一样的县城走了不知多久,小胤祯眼尖的看到了不远处的一个黑点。


    “四哥,有人!”


    那人一听这边的动静,立刻飞快的跑了。


    胤禛定睛一看,忙道:


    “来一个人去追!”


    大雪留痕,没过多久那人便被追上了,只是看着那人浑身一把骨头,裹着棉衣竟不如小儿腰粗的样子,想来是力竭所至。


    这会儿那人已经躺在冰面上,有一口没一口的喘着气。


    太子使了一个眼色,随后便有一个侍卫给那人塞了一块干粮。


    “赶紧吃,吃完给爷回话!为何这里会变成这幅模样?”


    干粮冷硬,可是那人只是一愣,随后就像是怕人抢夺一样硬生生囫囵塞了进去,甚至顾不得细嚼酒咽了下去。


    因为嘴里塞的干粮太多,所以他整个人的眼球都凸了出来,在那张红红黄黄的脸上显得格外可怕。


    小胤祯看着眼前的一幕,虽然不是很懂,可是却忍不住抓紧了胤禛的袖子。


    终于,等那人看着喘气重了些后,众人都等着他的开口,却没想到那人第一句话便是:


    “走!快走!快走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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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3  ? 第 53 章 ◇


    那人这话一出, 太子与胤禛对视一眼,随后何柱儿上前问道:


    “汝此言何意?我们爷问你话你且老老实实的说全乎,自有你的好处!”


    那人看着面前之人气势不凡的模样, 吓得浑身哆嗦,抱着自己的双臂不停摇头, 他慢吞吞用并不熟练的官话道:


    “大锅, 说,说不得,说不得!要不是看嫩们给口吃的的份上,这话俺才不说。”


    太子一招手,御林军统领将一袋子干粮拿了出来:


    “如此, 能说了?”


    粮食的味道总是让人最为敏感, 那人看着那打开的口袋, 眼睛都直了。


    随后, 他一咬牙, 直接将那一袋子干粮抱在怀里,低着头:


    “大锅好仗义, 俺, 俺说!”


    只是说话间,刮起一阵狂风,兜头兜脸的风雪吹的人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雪粒子打在脸上生疼生疼的。


    胤禛连忙将小胤祯的脸按在自己怀里,安抚的拍了拍小胤祯的背:


    “乖乖呆着。二哥,这里风大, 先寻个避风的地方吧。”


    太子看向那人, 那人立刻道:


    “几位大锅, 跟, 跟俺来。”


    跟着那人,一行人有过了几条巷子,随后在一家门匾有些褪色的胭脂铺子停下了脚步。


    那人露出一个有些憨厚的笑容,示意众人稍等,随后上前叩门:


    “伢来,爹回来了呦!”


    那一口浑厚的土话让几人面面相觑,随后御林军统领点了一个人过来做翻译。


    “大锅,进来!俺让屋头的先弄些热水暖和暖和”


    “爹!”


    一进门,一个头大的离谱,看上去像根豆芽菜的孩子裹着家里仅有的厚重棉被,怯怯的唤了一声父亲就不敢动了。


    那人忙推了下孩子:


    “伢来,让嫩娘烧壶水来。”


    “俺娘说,家里头没得柴火,要去外头找还没得回来。”


    “这婆娘,捞头八基的,冰刺哇凉的,哪达来的柴火?”


    那人嘴里念念有词,看了众人一眼,随后将手里的口袋塞给了孩子:


    “去,屋头去,爹和大锅们说说话,等嫩娘回来。”


    随后,那人才有些拘束的搓了搓手:


    “大锅,坐,坐。”


    可是放眼看去,这里头除了空荡荡的货架外,只有两个小小的木机子。


    太子倒是没有嫌弃,直接坐了下来,胤禛见状,也抱着小胤祯坐了下来。


    有了屋子的遮挡,没有了寒风侵扰,小胤祯也才胤禛的怀里探出头来,好奇的看着周围的一切。


    胭脂铺子的货架上似乎还残留着脂粉香气,可是这会儿上头已经积了不少灰,胤禛看了一眼问道:


    “既无柴火,为何不先烧了货架?”


    那人表情一僵,连连摆手:


    “大锅,这都是活命的家伙,烧不得!”


    “正午便已经这么冷,等到晚间可如何是好?汝家中尚有幼子……”


    “俺要是烧了这家伙,老爷们才要杀头嘞!”


    “哦?何出此言?”


    太子有些不解,那人将手笼在袖筒里,冻的瑟瑟发抖,磕巴道:


    “俺也不清楚,老爷们说了,路通了还有老爷上头的大老爷要来瞧瞧俺们这儿。


    到时候,城里原来甚么样子,就要是甚么样子,一点子不能有变。”


    “竟是如此?”


    太子沉吟一下,看了那人一眼:


    “若是如此,为何这一路来不曾有人在街上走动?”


    那人苦笑一声,将破衣裳笼的更紧了些:


    “大锅这话说得,人动弹是要力气滴,要不是俺伢儿饿的不行,俺得去那头山下背白面土吃俺才不出去哩!”


    “白面土是什么呀,好吃吗?”


    小胤祯一听到吃的立刻把头探出来看向那人,那人看着玉雪可爱的小胤祯眼里的喜爱之色简直可以化为实质。


    “大锅屋头的伢儿好排场!要是没有这过劲的雪,俺伢儿也能这样!”


    “哎,你大胆……”


    何柱儿就要斥责,皇子阿哥,岂是寻常草民之家可以比拟?


    但随后便被太子拦住了,他示意那人:


    “汝继续说,这白面土……既然是土,又如何吃?”


    “能吃哩!就是不敢吃多,不然肚子背罗锅。”


    那人说着,去厨房摸索出来了一小块白面土给太子看,胤禛想了想道:


    “二哥,这应该是书中的白土,多食恐会腹胀而亡!”


    胤禛话音落下,太子手中的白面土顷刻落地,脸色难看:


    “吃这东西无异于饮鸩止渴,家中还有孩子,何至于此!”


    那人连忙弯腰把那块白面土捡起来,拍了拍土咬了一口:


    “能吃能吃,大锅你看!”


    胤禛连忙要去抢:


    “说了吃不得你怎么还吃?!”


    “屋头的草根,树皮都啃完了,伢儿饿,大人也饿,有啥子吃不得呦?”


    “爷,您可别听他吹!奴,小的方才跟他去厨房,可是见到里头堆了两袋子白面白米!”


    何柱儿立刻大呼小叫着,太子也不由脸色一沉,此人竟敢行骗!


    “你大胆!”


    那人一愣,随后忙道:


    “吃不得,吃不得!都是有数的,还要还给老爷们嘞!”


    随后众人才知道,那些白面白米乃是官府昨日就让人送来的,只不过每家每户都有定量,等上头的“大老爷”们走了,还得还回去的。


    “那这些米面是整个合肥有,还是只有县城有?”


    那人对于这些并不知道,太子使了一个眼色,便有人退了出去。


    随后,太子又与那人说了许多话,但越说越迷糊,一时间竟不知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明明那封密信写着此地遭遇雪灾后的种种,县城百姓也过的苦不堪言,甚至不惜要吃那能夺人性命的白面土。


    但是……官府确确实实给每家每户分发了米粮。


    出来一趟不光没有解惑,反而又添了不少疑惑。


    大半个时辰后,众人告辞,那人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想着那一袋子干粮心里头欢喜极了。


    “孩他娘,咱有吃的了!”


    太子一行人裹着风雪回了驿站,还没进门,就看到雪地里回了一个黑黢黢的人影,见到众人立刻磕头请安:


    “奴才合肥县令给太子爷,四爷请安,您二位万安!”


    胤禛定睛一看,只见那合肥县令生的清瘦无比,说一口带着北地口音的官话,他身后是两排清晰的脚印。


    随后驿丞也笑着走出来跪下磕头请安:


    “太子爷,四爷,昨个下头人眼拙,没能认出您们,奴才给您们磕头赔礼。”


    太子叫了起,漫不经心问道:


    “看你身上的落雪,来了有一会子了?”


    县令还未曾说话,驿丞立刻道:


    “大人晨起听说了这事儿便来给二位爷请安,只是不巧……奴才有心要请大人入内等候二位爷,但大人说二位爷何等尊贵,您们落脚的地儿也跟着一道显贵,他可不能不敬。”


    驿丞口齿伶俐,句句不经意,又句句刻意,县令还谦虚道:


    “哪里,哪里。刘大人谬赞了!奴才不过是打心眼里敬着二位爷罢了,对了,四爷怀里这位小爷是……”


    胤禛没有理会,但那双狭长的凤眼瞥了两人一眼,随后便冷淡道:


    “这位……刘驿丞好一张利口啊。不过,若县令心有敬意,那你明知我二人身份,还堂而皇之呆在驿站里又作何解释?”


    “这,奴才,奴才……”


    明明数九寒冬,刘驿丞却不由流下了汗水,不过这汗是吓出来的冷汗。


    胤禛冷冰冰道:


    “刘驿丞方才不是挺能说的?怎么不继续说了?爷观这县城不小,县令赶来尚需要个把时辰,你尚且要通报县令,莫不是打昨个我等进了驿站就知道我等身份?


    若是如此……你这狗奴才竟然还敢第二日前来请安,真是狗胆包天!来人,拿下!”


    胤禛一番发作,立刻便有御林军上前拿人,一旁的太子笼着手不发一语,只静静看着眼前的一切。


    而一旁的合肥县令见状也是心里一个激灵,忙道:


    “听闻两位爷昨日到这里时候已经不早,想必是刘驿丞不愿打搅您们休息,他也是一片好意……”


    胤禛直接怼了回去:


    “你给爷住口!怕打搅爷难道不知在门口磕个头,请个安?好意出自你们口中才是糟蹋了!


    还有你!方才那刘驿丞口口声声给你说好话,说你如何用心,你今个当着太子和爷的面,你敢发誓你是今个一大早跪在这儿的?!”


    “奴才,奴才……”


    合肥县令跪在地上嚅了嚅唇,抬头悄悄看了胤禛一眼,胤禛面若冰霜,厉如修罗:


    “用你祖宗八代起誓,你可敢?!”


    “你若敢,爷就让人放了这驿丞!可是,你敢吗?”


    合肥县令这下子死活不敢开口,胤禛一手抱着小胤祯,几步走过去一脚踹的合肥县令在地上打了几个滚:


    “爷就知道你不敢!今个雪就没停过,你若早早来了那地上脚印早就被盖上了!狗奴才,以下欺上,罪该万死!”


    太子适时道:


    “梁钰,绑了,审审吧,看看是谁给他的胆子,胆敢以下犯上。”


    方才还你方唱罢我登场的二人直接被绑成了一串糖葫芦推进了驿站。


    因为上头的驿丞一个照面直接被绑,是以下头人的今个格外用心的给太子等人准备了热水和午膳。


    有些简陋的驿站内,百年黄梨木的桌子上摆着热气腾腾的饭菜,仔细一数,乃是六六三十六道佳肴。


    当地人总喜欢讲好意头,可是这会儿看着满桌的肥鸡肥鸭,鱼羊猪肉,所有人都不由沉默了。


    今日,此地,有一户人家因饥饿意图饮鸩止渴。


    今日,同地,驿站之内正大摆筵席。


    就连小胤祯看到桌上的一切,也第一次没有为了口腹之欲的动手,他仰起稚嫩的小脸问太子和胤禛:


    “二哥,四哥,这里有这么多好吃,为什么那位叔叔要吃土?白面土是不是很好吃?”


    54  ? 第 54 章 ◇


    胤禛沉默良久, 最终轻叹一声:


    “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满桌盛宴者,非为田中人。”


    小胤祯有些不明所以, 太子也低头喝了一口茶水,方才道:


    “老四, 动筷吧。”


    “二哥?”


    胤禛眼神第一次有些茫然的看向太子, 太子淡淡道:


    “待你大婚后在外多走动走动吧,孤知百姓不易,可正因为知道,这些民脂民膏孤更不能浪费。”


    “二哥,我……”


    “动筷。”


    这一顿饭, 是兄弟三人吃的最沉默的一顿饭, 满桌佳肴却让人有些食不知味, 味同嚼蜡。


    未曾用完的饭菜, 太子也让何柱儿分给仆从, 随后他想了想,让人跑了一趟, 给那胭脂铺子的一家人送去了些。


    “那孩子, 看着和十四弟一般大……”


    太子似是自言自语,随后与胤禛也没有闲着,一面让人去审合肥县令及驿丞, 一面动身去了乡下。


    这一次的引路人正是那位胭脂铺子的老板,老板姓于,名唤于庆来, 是个很喜气的名字。


    这一次一行人只赶了一辆马车, 太子在上头叮嘱道:


    “打现在开始, 咱们就是去赵家庄买发绣给祖母的三兄弟了, 四弟,十四弟莫要露馅儿。”


    江南乃是举国上下绣技顶峰会聚之所,而发绣更是精中之精。


    而赵家庄上正有一位发绣大家,人称周玉娘。于庆来能将三人引去那里,也是因为他的妻子便出身赵家庄,而周玉娘曾对其略做指点。


    “大锅们坐好,前头路陡,仔细磕着!”


    于庆来一边说着,一边抓紧了马车的边缘,将自己缩到最小的挤在车外头。


    几个恩人今天只问了他几个微不足道的小问题就送了自己那么多粮食,过后还送了饭菜给伢儿。


    想起自家伢儿吃的喷香的样子,于庆来就浑身是劲儿,他无论如何也是要给伢儿挣一口饱饭的!


    虽然不知道恩人为甚要往村子里钻,但是恩人都是好人,于庆来虽然只是个小商贩,但是在现在这个时候,有什么好事还是愿意想着村里人的。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下,小胤祯第一个探出头去,结果被于庆来抱了下来:


    “呦,嫩这伢儿,快小心些!”


    “你大胆……”


    何柱儿就要呵斥,可是随后于庆来直接让小胤祯在自己脖子上骑其大马:


    “俺伢儿最喜欢这样哩!伢,嫩欢喜不?”


    小胤祯红着脸,眼中是压不住的兴奋:


    “高高!宝宝喜欢!”


    堂堂皇子这般成何体统?!


    胤禛正要说什么,太子使了个眼色:


    “老四,打咱们来这儿,十四弟还没有这么开心过,随他去吧。”


    胤禛闻言,看了比自己高了一头的太子一眼,只希望二哥不要后悔。


    不过,若是日后小十四兴起要骑大马,想来二哥是个不错的人选。


    到达赵家庄,并没有想象中的百姓们在村庄走动的热闹,甚至……一片破败。


    于庆来看着眼前的断壁残垣,招呼众人跟上自己,他一面逗着小胤祯,一面道:


    “大锅们跟俺走,住城里头就是耳朵不灵,前头就听哪个村子把屋头压塌了,没想到……”


    从那仅剩的土疙瘩,稻草,木头看去,上面已经有过了翻找的痕迹。


    或许是将遇难者的尸身挖出安葬,又或许……只是饥饿的村民在里面寻找食物。


    于庆来带着众人走到后山,后山远看有几分秀致,乃是江南山水特有的风情。


    只是等到近前才发现整座山已经光秃秃的了。


    上面的树都被砍伐干净,四周布满了坑洞,乃是树木被烧完后不得不开始烧了树根。


    越往里走坑洞就越多,那一个个黑黢黢的窟窿眼,像是一只只绝望麻木的眼睛。


    没有知道,大灾来临之际,前有被暴雪压塌房屋,以至与亲人生离死别;后有家中无米,腹中无食,柴火尽断的赵家庄村民是怎么度过那一个个绝望的日日夜夜。


    “哎呦,这伢儿可不能看!”


    于庆来眼疾手快的将小胤祯搂紧怀里,捂住了小胤祯的眼睛。


    胤禛和太子因为周围一片白茫茫的,甚至有了雪盲症的前兆,闭了一会儿眼睛这才看到不远处躺着一具尸骸。


    一具不着寸…缕的尸骸。


    这具尸骸的主人是冻死的。


    人在受冷到极致的时候,身体反而会感觉很热,很热,所以便会脱掉衣服,是以很多遭受严寒天气而亡的人被发现的时候总是衣不蔽体的。


    太子嚅了嚅唇:


    “让人埋了吧。”


    于庆来一手搂着小胤祯,一手抹了把眼泪:


    “谢谢大锅,这是村头的刘老汉,脑子不机灵,为人好哩,他怕是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活头喽,才走出来……”


    没有大马骑的小胤祯就要胤禛抱,胤禛才接过小胤祯没多久,便已经跟着于庆来到了一处山洞。


    “你是……于家老三?倩妹子她男人?!”


    于庆来才走过去,就被人认了出来,那人原本手里还拿着棍子,这会儿也杵到了地上,但没有完全离手。


    “啊对对对,就是俺!”


    “这时候你过来作甚?是俺倩妹子给你说的地儿?”


    “恩,这大锅想找赵五屋里头的买发绣!”


    “啧,人都吃不饱了还拿甚绣?想要发绣?去下头自个刨去!”


    那人语气很是强硬,手里的棍子更是不愿离手,梁钰已经拔剑出鞘,太子抬了抬手:


    “不知这些东西做定金如何?”


    随后,侍卫将扛着的一袋子大米放到那人眼前,打开了袋子。


    “米,大米?!!”


    那人眼珠子都不会动了,嘴里念念有词:


    “这些是都是给赵五屋头的?”


    “发绣珍贵,大锅诚心要,这是定金。”


    那人立刻收起棍子:


    “那嫩们等着!”


    那人一溜烟跑了,于庆来还有闲心逗弄小胤祯,太子瞥了他一眼:


    “你知道会这样?”


    “啊?”


    于庆来有些不解,随后一拍脑袋才反应过来:


    “大锅说这啊?这年景不好,谁知道有什么人到处跑,每个村子都有躲得地方,也都有看的人。


    你憋看只有一个人,那是这一个人可以紧饱吃,不容易哩!”


    这也是普通百姓生活的智慧。


    “这是还俺爷的爷传下来滴,那时候有一个村子当天晚上趁另一个村睡熟了,把东西都搬跑咧!”


    而那个没了东西村子的人,自然都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说话间,那人回来了。


    “行,嫩们跟俺进去。”


    许是因为一袋米的缘故,今日的山洞里破天荒的点了油灯,一进去,小胤祯便看到一双双直愣愣的眼睛朝自己看来,吓得小胤祯赶紧缩进了胤禛的怀里。


    “就是嫩要发绣?这遭灾了嫩不知道?”


    说话的是一个白胡子老者,看上去瘦骨嶙峋,但是眼睛是亮的,很有几分精神头。


    “我们打北边过来,没听说这里遭灾。家中长辈诚心供奉佛祖,听人说,这发绣的佛祖像方显诚意。”


    “噫,这不是胡扯……”


    老头声音越来越小,随后他看了一眼太子,压低了声音:


    “这地方什么样子你们也知道,嫩们真愿意用粮食换窝不能吃的?”


    胤禛接话道:


    “自然,不过……我们要看样品。”


    “样品?打样的东西?人都吃不饱,谁还有闲心绣那东西?”


    老头嘀嘀咕咕,胤禛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可是,方才那位小哥说,去下面废墟里刨刨就有……”


    老头:“……”


    老头立刻看向方才外头守着的那人,怒气冲冲:


    “赵大头,老子括死你个不争气滴!滚滚滚,找不回来发绣嫩就窝雪地吧!”


    “村长,俺,俺不是有意的……”


    村长却没有理会他,反而叫了一个女子上前:


    “这是俺屋老五媳妇,嫩要绣佛祖像问她就对了。”


    周玉娘并不是个娇怯的,胤禛说了自个的要求,她使一根没烧完的木枝便在地上七七八八的画了起来。


    而另一边的太子听着村长让人赶紧将米下锅,也顺口和村长寒暄起来:


    “我看这儿受灾这么严重,官府也不管吗?”


    村长摸出了自己好久不用的烟枪吧嗒吧嗒起来,没一会儿就云雾缭绕:


    “官府?官府管个……甚!”


    太子:“……”


    他严重怀疑这位暴躁村长方才是要说些有辱斯文的话。


    “哼!不信?嫩怕是打皇城根来的吧?”


    梁钰别了一下腰间的佩剑,随后便听村长道:


    “也就只有皇城根的官老爷好使些子,不然闹起来皇帝老爷也受不住!


    俺们这儿不到收税见不得官府的影儿,哦,谁屋头有个漂亮的大姑娘小媳妇也能见一面,见了就要人命!”


    村长说着,随后又看了一眼不远处胤禛怀里的小胤祯:


    “你们这个伢儿也要瞧好喽……”


    “这是……我家少爷,我家少爷还小,你这老头怎么说话呢?”


    何柱儿气呼呼的说着,村长怪笑一声:


    “就是小男娃才要看好喽,嫩瞧着嫩家少爷小,可是那些不是人可不嫌伢儿小!”


    村长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看到小胤祯呛了两下便弄熄了:


    “俺就过过瘾,伢儿受不住俺不抽了。俺也是听人说,上头有人要下来,那里头还有,还有太子爷哩!


    官老爷说太子爷就喜欢长的好的男伢儿,嫩这伢儿长的真排场,不好,不好咯!”


    太子:“……”


    胤禛:“……”


    胤禛没忍住回过头看了太子一眼,和太子来个一个对视,随后太子就呲了呲牙,这么幼稚的表情,胤禛已经多年没见了。


    小胤祯也抬起头:


    “四哥,二哥喜欢……”


    作者有话说:


    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张瑜《蚕妇》感谢在2022-09-08 16:11:59~2022-09-14 19:37: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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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5  ? 第 55 章(修) ◇


    胤禛眼疾手快的捂住了小胤祯的嘴, 压低了声音道:


    “小十四乖,这会儿别说话,四哥回去给你奖励一盘蜜饯!”


    小胤祯顿时眼睛一亮, 点头如捣蒜。


    胤禛这才松了一口气,要是二哥是个好男色的, 怕是皇阿玛回去会气的想杀人。


    至于那位村长的话……其实也非空穴来风, 只不过都是被人以讹传讹,传成这样。


    胤禛依稀记得那时二哥十一岁时发生的事儿了,当时他才只有七岁。


    彼时,二哥因为身边的一个小太监总会些子稀罕技巧,譬如口技, 草编, 唱戏等, 性格也分外讨喜, 是以二哥总是带在身边随侍。


    但之后二哥在上书房时和兄弟们玩闹时偶然蹦出一句字正腔圆的戏腔。


    当天, 整个皇宫都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皇阿玛下了狠手,勒令当时的皇贵妃佟佳氏严查此事, 务必找出带坏了太子的罪魁祸首。


    而也因为此, 所以二哥在承乾宫小住了几日,胤禛和其也在这期间有了几分兄弟情。


    后来,那个小太监自然被查了出来, 皇阿玛直接就让人砍了他,二哥自然不肯,还忤逆了皇阿玛。


    结果, 那小太监的命也没有留住。


    胤禛过后想了想, 如果自己是二哥, 若是碰见个好玩的东西, 也不愿意被人轻易毁去的。


    可是……这种事被当成桃色事件穿出来,胤禛就有些想笑。


    太子威胁了胤禛一通后,仔细理了理方才的信息,虽说官府管理向来是民不告,官不究,但是逢大灾方才是官府出力的时候。


    可是今时今日,百姓遭灾,官府置之不理此为一罪。


    方才观那村长之言,官府中人尚有那等强占民女之人,此为二罪。


    而最后……那意图贿赂之罪自然更是逃不了的!


    太子憋了一口气,又朝村长打听:


    “既然如此,那为何没有人上告?”


    村长摇头晃脑:


    “想告,可是俺们平头百姓能见到几个官老爷,怕是连上头老爷的官府大门朝哪边开都不晓得。”


    “那……何不举家搬迁?”


    “哪里都一样,哪里都一样,在这儿若是风调雨顺,交了税,也够一年嚼谷,这样就够了。”


    “江南向来富庶,交了税应该颇有盈余吧?我曾在邸报上看到过皇阿,咳,皇上两年前南巡后已经废除了一部分苛捐杂税,如此税收还很大吗?”


    胤禛轻咳一声,将自己的要求说完后便和太子坐在了一处。


    这件事胤禛虽没有入朝,但却也知道的,因为当初跟去的是大哥。


    大哥那人有些爱显摆,南巡发生的不少事阖宫都知道。


    胤禛还记得大哥当时的原话:


    “皇阿玛去了银库一看,嚯,一片银亮亮的,眼睛都差点没晃掉,米库里的米堆的和山一样高。


    结果皇阿玛直接开口减了半,那可是一半的税收啊!”


    村长摆摆手:


    “皇上老爷开口减的官府倒是不敢违背,可又从别的地方出去喽。


    这田税交多缴三分什么耗,耗羡就不说了,俺们家有六个儿子,儿子又生孙子,每逢交丁赋……”


    村长呲了下牙花子,看着就很肉疼。


    “多子多福,乃是吉兆。”


    太子说着,村长却看着山洞外头摇头:


    “那俺这福气给你?”


    太子一噎,他可还未娶妻呢!


    胤禛也是憋着笑低下了头,但笑过之后,心中又不免生出了几分悲怆。


    君舟民水,正是百姓的拱卫才有了他们所拥有的一切,可是若有朝一日他们连孩子都不敢要了呢?


    只一想,便觉得后背一凉。


    没多久,山洞里飘起了一股子大米特有的香味,随后便接二连三的响起了“咕嘟咕嘟”咽口水的声音。


    村长将烟锅子在地上磕了两下,哼了一声,站起身朝大锅走去:


    “出息!”


    随后他揭了锅,准备分粥。


    胤禛看了一眼,有些惊讶:


    “那么一袋米,怎么煮这么稀的粥?”


    村长看了胤禛一眼,隔着朦胧的雾气凉凉道:


    “今个吃撑喽,明个喝西北风?”


    胤禛:“……”


    被怼了这么多次,胤禛竟然有些习惯了。


    随后,村长先叫了自己家的人过来盛粥,胤禛本来想说什么,可是看着周围人都没有意见的模样,住了口。


    太子站在他身旁,看着村长的身影,轻声道:


    “这赵家庄的村长,是个好村长。”


    “二哥,何以见得,他方才还屡屡不敬……”


    太子拍了拍胤禛的肩:


    “看人看事不能只看表面。你只看到村长让自己家了先吃,可是……这米粒向来是沉到底的。”


    他让自己家的人用米汤混了水饱,将粮食让给了更多的人,他是个尽职的村长。


    胤禛嚅了嚅唇,没有再说什么。


    “哎,刘家大婶子,给你和你孙子的吧?来,您端好喽。”


    “大米哪来的?害,玉娘那姑娘手艺好,人家知道俺们困难特意送的粮食。”


    “瞧您说什么呢,这时候了还分什么嫩的俺的,只要俺们赵家庄的人都好好的就行了!”


    ……


    等了一刻钟,那一锅粥水才被分完,村长给自己用雪在还有余温的锅底擦了擦,雪化成水,他端着那碗带着大米香气的水,一饮而尽。


    “噫,俺看这带米味的水就是香!”


    胤禛抿住了唇,而缩在胤禛怀里的小胤祯看着这一幕,身子一挣也跑到村长身边好奇的看着。


    村长看着小胤祯,清瘦的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


    “伢儿,看啥哩?”


    “水,米水好喝吗?”


    小胤祯眼珠子看着大铁锅,满脸都写着想吃。


    村长摇了摇头:


    “没得厚粥好喝,伢儿在家吃粥什么味道,这个,还要差一点。”


    小胤祯有些失望:


    “原来是这样,宝宝最不喜欢喝粥了,这个给你——”


    小胤祯将自己的点心袋全部拿出来给了村长:


    “这个好吃,宝宝给吃。”


    村长一打开,就看到里头白似雪,甜如蜜的糕点,连忙合上:


    “伢儿,这使不得!这,这太贵重了!”


    这点心就是往年年景好的时候,家里过年话二钱银子也买不来的好东西!


    “可是,这个好吃呀!”


    小胤祯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村长,似乎有些疑惑村长为什么不吃好吃的点心。


    胤禛这时候也走过来:


    “既然是我家弟弟送给您的,您留下就是了。”


    村长犹豫了一下,这才收下。


    但随后村长就招手将几个眼巴巴看着的孩子一人分了一小块,看到小胤祯还在看,这才取出来最小的一块,含在口中。


    是的,含,他甚至舍不得咽。


    “噫,皇上老爷吃的也就是这味了!”


    太子/胤禛:“……”


    不得不说,村长他真相了!


    等吃过饭,没多久就响起了一阵阵打呼噜的声音。


    往日在山洞里吃不饱就只能让自己睡着,睡着了就不饿了。


    而现在,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吃饱,众人睡的格外的香。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方才煮粥燃起的火这会儿已经快要熄灭了。


    最靠近火堆的几个孩子这会儿都已经冷的挤作一团。


    “村长,该加柴了。”


    胤禛低声提醒,村长打了一个哈欠,懒懒的瞥了一眼:


    “加甚?今个的柴火烧完了!”


    “那明明有——”


    胤禛看向不远处堆起来的木枝,看着凌乱不堪,乃是挖出来的树根,这会儿被堆了不少。


    “看甚,今个都烧完了,明个烧俺这把l老骨头?”


    胤禛:“……万一,朝廷派人来赈灾呢?”


    “啧,赈灾赈灾,拿甚赈灾?甭说县城,整个府城的米库怕是都空了!”


    胤禛闻言皱起眉,和太子对视一眼:


    “这话从何说起?”


    村长有些烦躁的摆了摆手:


    “说不得,说不得!嫩也甭问,俺要是说了,明个就得咽气。”


    “原来你也有怕的啊。”


    胤禛说着,手指在腰间的络子上转了一圈,使了个激将法。


    “呸!俺怕那不顶龙的!嫩是不知道,这几年俺们这儿有运粮的船开跑喽。


    上个月才有一支船队跑咯,那一船的粮压的船吃水深的呦……嫩说这粮那达来?”


    “上个月,莫不是税粮?”


    胤禛喃喃着,太子却摇头道:


    “按律,秋粮于十二月齐足后择日押送抵京,可是现在尚不足十二月。”


    太子入朝这么些时候,对于基础流程很是了解,是以这么一支押粮船队究竟是作何用处可就有待斟酌了。


    在山洞坐了许久,等外头风停了后,众人终于起身告辞。


    进行前,村长对小胤祯喜爱之情溢于言表,要不是没有什么送的,他怕是恨不得什么都给小胤祯。


    即便如此,他也借着油灯的昏暗给小胤祯用干草编了一只小兔子。


    “伢儿,大米粥可好吃咧,嫩多多吃呦——”


    ……


    之后的几日,太子与胤禛在于庆来的指引下以买特产为由走遍了几个村庄。


    但这之后,再没有能比赵家庄情况更好的村子了。


    最惨的一个村子,竟只剩下了十一个人。


    这次的探查过后,胤禛变得格外的沉默:


    “二哥,为什么会如此?为什么……”


    他们是那样的想要活下来。


    为了活命,草根,树皮,甚至白面土都可以吃下去,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人给他们一条生路?


    大雪封山,竟然可笑的给了那些贪官蛀虫抵挡朝廷探查了借口。


    差一点,差一点他们也会不知道有多少无辜生命因为这场灾祸消失了。


    这些村庄中,赵家庄是过的最好,留存人数最多的。


    原因是整个村子绝大多数的村民都是赵氏一族,村长不单单是村长,更是族长。


    除却每年给官府交税外,他还会号召村民闲暇时候多去挖野菜,野果等,晒成干,放在山洞里当储备粮。


    若是哪年没有灾情,这些野菜野果就是过年节时的添菜。


    可是今年,这成了整个赵家庄的救命稻草。


    田税是早早交上去的,只是今年的田税格外重了些,所以粮食并不大够。


    大家都想着等开春了就好了。


    可是,一场暴雪,压塌了房屋,也压垮了希望。


    粮食短缺,柴火短缺,衣裳短缺,一样一样的大山一眼看不到顶。


    所有人都在等着官府放粮救灾,一天两天,一月过去了,官府仿佛不存在一样。


    他们就像是收税的机器,收过税后便无法启动。


    也是赵家庄村长粗通文墨,知道细水长流,不但省着那些野菜野果,还让村民去搜集所有能吃的东西,取暖的柴火。


    他,从没有让所有人吃饱过,但也没有让更多的人饿死。


    可其他村子就不是这样了,吃完了余粮,就去吃草根,吃树皮,吃一切可以吃的。


    但每一天都有人被饿死,被冻死。


    他们无助非常。


    他们无能为力。


    “二爷,四爷,十四爷,问出来了,合肥县令乃是三日前得庐州知府的令,知晓您们下来赈灾之事!”


    “爷们的行踪他可有透漏?”


    太子淡声问道,梁钰想起合肥县令那副样子,有些不屑的撇了撇嘴:


    “那孙子想把您们哄回去,好去找庐州知府邀功呢!”


    “庐州知府……”


    这么一看,这庐州知府似乎才是合肥县令的上线。


    太子心中暗道,正要说话,外头传来了何柱儿的急促的声音:


    “爷!庐州知府求见!”


    来的真快!


    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去求助庐家军!


    “二哥,这怕是来者不善。”


    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他们虽是皇子,可是这里天高皇帝远的,真有个万一……


    太子点点头:


    “算算时间,他也该来磕头请安了。不过,他若来,调遣庐州军之事恐怕不会那么顺利。”


    胤禛因此皱紧了眉头:


    “依二哥这话,莫不是要我们被他牵着鼻子走?!那还赈什么灾?”


    “老四,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是个急性子啊。”


    太子慢吞吞的喝了一口茶水,眼中闪过一道幽光:


    “庐州知府他赶过来无非是他有些事情不知道,一是他不知道皇阿玛有给咱们一道可以调兵的手令,这二嘛……他不知道咱们中多了一个人呢!”


    多了一个人?


    胤禛起初有些疑惑,但随后脑中灵光一闪,他将眼神放到了小胤祯的身上,但随后他说话竟打起了磕巴:


    “二哥,您是说小,小十四?!这怎么能行,小十四他还小呢!您是想让他拿皇阿玛的首领去调兵吗?也不怕人家军营连门都不让他进!”


    “他们敢?!十四弟当初出来的时候,穿的那一身可是正儿八经的皇子阿哥的衣裳,就连身上的玉佩也带着,他们有几个狗胆不信。


    一会儿你与孤同那庐州知府周旋,必要之时我们可以随他一同前往庐州府衙。当务之急,是先稳住他,至于十四弟那边,让梁钰带着他去调兵。”


    “二哥,小十四去太过危险!”


    胤禛还是有些不赞同,太子将茶碗一搁,深深的看了胤禛一眼:


    “老四,你可知道今日之事,非比寻常。这一圈走下来,你还没有看出来,这回的赈灾里面水分大的很吗?


    若是你我手中没有兵力,不说被不被别人牵着鼻子走,他日能否全身而退还犹未可知!”


    太子语气并不和缓,胤禛听了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可……”


    “这个时候并不是你妇人之仁的时候,是有十四弟那项本事在,你还怕谁会伤害得了他不成?恐怕若他们知道十四弟的神通,一个个都要将他奉若神明呢!”


    胤禛闻言,仔细想了想小胤祯以前干过的好事,突然莫名赞同起了太子这话。


    真把小胤祯放出去,受罪的是谁可还不一定呢。


    “那,咱们先问问小十四吧。”


    小胤祯对于出去玩从来没有不答应的,更何况这回还是他自个一个人出去玩,两个哥哥也不会在旁边管着他啊!


    至于跟着的梁钰,嘿嘿,小胤祯虽然对于后宫的阶级等级还不是理解,但是他糊弄人的本事,可是一等一的,随后他当即就答应了下来。


    “好鸭!宝宝要去!调兵,帮二哥四哥!”


    胤禛看着小胤祯那副欢欢喜喜的模样,还没离开,他心中便已经升起了老父亲般的不舍。


    “这就走了?四哥跟你说,去了那里一定要乖乖听梁统领的话,不要乱跑,大山里面有熊瞎子,仔细将你逮了去!”


    “要是有危险一定不能慌,大坏蛋都是猪猪变的,只要你不害怕,他就一定会现出原形的。”


    情急之下,胤禛也自个开始胡扯了起来。


    偏偏小胤祯还听得认真极了,太子看着眼前的一幕,总觉得要是把这样的小胤祯放出去,还不定会发生什么事儿了。


    56  ? 第 56 章 ◇


    目送小胤祯离开后, 太子看了胤禛一眼,颇有些一言难尽:


    “你这怕是不嫌事大啊。”


    胤禛却目含微光,语气坚定的轻声道:


    “二哥此言差矣, 倘若他们都是好人,那小十四必不会伤害他们, 倘若他们有害人之心, 那小十四变其为猪,又有何错?


    此事之大,关乎数万万百姓性命,但对于那些不轨之徒来说,他们, 不配。”


    “……你说的对。”


    太子随后也认同了胤禛的说法, 只是, 若是这事儿最后仅凭十四一人便轻易解决的话……


    太子不由抿紧了唇, 心中暗道, 希望他们不要犯到十四手里,留给自己和老四一点发挥的余地吧。


    “庐州知府到——”


    太子看了胤禛一眼, 深吸一口气:


    “传进来。”


    庐州知府是个看着文质彬彬的, 只一双丹凤眼一眯,便令人有种被他当做物件称量的感觉。


    太子看到其的第一面,眼中闪过一丝不喜, 庐州知府进来后便在门口跪下,口中呼:


    “奴才给请太子爷金安,请四爷安!”


    “起。”


    太子叫起后, 握拳抵唇轻咳一声:


    “昨夜雪大, 你倒是来的快。”


    庐州知府几步走了进来, 但也未敢靠太近, 他弯着腰:


    “听闻二位爷的音讯,奴才不敢有丁点懈怠,是以日夜兼程……”


    庐州知府正要表功,胤禛“砰”的一声放下茶碗,眉眼冷厉:


    “庐州知府,爷提醒一句,上一个不老实的合肥县令这会儿还在大牢呢。”


    庐州知府愣了下,装傻道:


    “难怪奴才本欲和其一同来给您二位请安之时未曾见到他……不知,他所犯何罪?他为人也算本分,也不知是那里惹的二位爷不高兴?奴才替他给您们赔罪可好?”


    太子睨了庐州知府一眼,冷冷一笑:


    “赔罪?你一小小知府,倒是好大的脸!”


    “奴才惶恐!”


    “你是该惶恐!那合肥县令早已交代,五日前正是你传令给他我二人入境之事!


    而你,庐州县令,好一个日夜兼程来此!爷竟不知几时庐州之境如此之大?!


    太子乃是储君,你这可是欺君之罪!”


    “奴才,奴才……”


    在胤禛一番厉呵下,庐州知府眼神有些慌乱,他不知道自己不过客套一句,怎么就这么被抓住不放了。


    但随后,胤禛的语气变得缓和:


    “不过,太子仁义,此等小事自不会和你太过计较。只是……”


    胤禛如今不过是一个少年郎,这会儿便是早已经准备好了计策,脸上也有些抹不开。


    若非是他冷面四爷的形象深入人心,恐怕早就已经露馅儿了。


    而庐州知府听了胤禛这话后,心里陡然松了一口气,偷偷看了上头二位爷一眼,心中暗道:


    那合肥县令也是个蠢物,这两个年岁不大的毛头小子,不过就是贪了些罢了……贪了好,不怕他们贪,就怕他们油盐不进!


    庐州知府低着头,心里飞快计较着什么,很快脸上就带上了笑脸:


    “奴才冒犯在前,太子爷和四爷您们愿意不计较奴才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样,奴才府上有一队伶人颇同音律,奴才设宴,略备薄酒,请二位爷赏光。”


    庐州知府说完,还暗示意味极重的说道:


    “席间,奴才自有大礼为二位爷送上!”


    太子和胤禛对视一眼,随后太子才做出一幅装模作样的犹豫姿态,待庐州知府几次劝说后才点了头。


    等庐州知府将二人从驿站接出后,这才懒散的靠在自己的马车里,一面用帕子擦了擦汗珠子,一面神情慵懒,抬了抬手:


    “原以为皇上龙姿凤章,生下的儿子定也是不凡的,没想到不过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


    小五,让府里好生准备着。这二位小爷可是金贵,罢了,不说了,来给爷点上。”


    小五依言拿出一杆已经被熏的有些发黑的银制烟枪,小声道:


    “大人,下面人说这二位爷前两日身边还有一个孩子……”


    “孩子?”


    庐州知府沉吟了一下,随后眼中闪过了肮脏的精光:


    “原是如此啊,那可得好好准备准备啊。”


    “那孩子……”


    “一个孩子而已,能翻起什么大浪?”


    庐州知府摆了摆手,小五自不敢多言。


    马车辘辘,案几上点了一盏油灯,庐州知府倚灯而卧,手中一杆银制烟枪正吞云吐雾,雾气缭绕间,醉生梦死。


    ……


    晨起时停住的雪这会儿又落了起来,原本便有些难行的道路上二人一马行的愈发艰难。


    庐州军的驻地山坳处,山并不如何高,但对于军队来说,却颇有几分隐秘。


    而此刻距离那里还有不少距离,梁钰低头请示小胤祯:


    “十四爷,此处是山路,马匹难行,奴才抱您过去?”


    为防万一,梁钰并未带小胤祯走官道。


    小胤祯点了点头:


    “好哦,宝宝要抱!”


    梁钰下马将马匹寻了一处背风处拴着,抱起小胤祯,低声道:


    “十四爷,冒犯了。”


    小胤祯并不懂什么是冒犯,只伸手让梁钰抱,风雪渐大,梁钰每一步走的很稳,不知过了多久,已经可以听到军营训练的哼喝之声。


    “来者何人!”


    一声厉喝,小胤祯也不由想要抬头,却被梁钰制止:


    “吾乃京城正二品御林军统领是也,此为皇上圣旨,尔等还不接旨?!”


    梁钰此言一出,所有人都不由跪下。


    没过多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赶来,那人几乎连滚带爬的过来,他整了整头发和盔甲,随后:


    “奴才恭请皇上圣喻。”


    小胤祯/梁钰:……


    也是二人不知世上有一种名为二哈的物种,否则一定会觉得用来形容此人分外贴切。


    来人乃是庐州参将,出身兆佳一族,只是看着他那亮晶晶的眼睛,梁钰就不由皱眉。


    这性子如何可做一府参将?


    这会儿兆佳参将心里也起了嘀咕,好端端的皇上何至于给自个下军令?


    要知道庐州已经久不用兵了。


    梁钰将军令展开,口齿清晰的念了一遍后,才交由兆佳参将细看,收拢。


    只是,看完之后兆佳参将就不由左顾右盼道:


    “既然皇上下旨让奴才保护三位阿哥,敢问几位爷何在?”


    梁钰将小胤祯的脸露了小半张,面色严肃:


    “此乃十四爷,太子爷与四爷正至合肥驿站,太子爷有令,尔当依十四爷之令而行!”


    梁钰说的严肃,可是兆佳参将却差点没有喷出一口水来。


    听,听,听十四爷的?!


    他左看右看,这位十四爷也不过是个三五岁的奶娃娃,怕是话都说不利索!


    梁钰自然看出来了兆佳参将都心里话,可是他一句话也没有说。


    十四爷的神通,岂是随便一个人可以知道的?


    而小胤祯也奇奇怪怪的透过缝隙看了梁钰一眼,明明四哥让宝宝听梁统领呀?


    这兆佳参将也是个人物,就是心里再怎么吐槽,也还是先让二人入了军营。


    小胤祯坐在主帐的上首,好奇的打量着周围,没过多久兆佳参将便端着茶水返回。


    这一回兆佳参将验过军令后对待小胤祯的态度更加慎重,甚至可以用毕恭毕敬来形容。


    “十四爷,您快喝口茶水,奴才这里不过些子粗茶,您且讲究用用。”


    小胤祯没有喝,只坐在位子上学着四哥往日的模样,奶声奶气道:


    “尔,尔听令,爷命你即刻调兵,去找二哥和四哥!”


    小胤祯说完后,瞧瞧看了梁钰一眼,梁钰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没有什么表情小胤祯就不怕了,反正四哥也经常没有表情呢。


    兆佳参将听了这话后懵了一下,也看了梁钰一眼:


    “调兵之事,远非我等可以决定。”


    梁钰低头喝了一口茶水,垂眸缓道:


    “兆佳参将莫不是想要抗旨?”


    “哎呦,统领大人呦,卑职怎么敢,可是,可是让十四爷一个奶娃娃来调兵,这不是儿戏嘛!”


    兆佳参将苦着脸说着,梁钰却神色一厉,直接将茶碗重重的磕在桌子上:


    “儿戏?军情紧急,军令如山,兆佳参将心里到底可有吾皇?十四爷亲临还指不动你不成?”


    “这,这……”


    兆佳参将顿时犹豫了,梁钰垂下眼,眸中闪过一道利光。


    他虽是正二品,可却是京官,若自己指挥庐州军恐为越权,但十四爷却不同。


    兆佳参将因梁钰这话陷入两难,若是太子爷和四爷随便来一人他的只有听指挥的份儿,可是只有一个十四爷,话都说不利索呢。


    这让他怎么搞?


    “这什么?十四爷何等身份,尔还有何话要说?”


    梁钰一面说着,一面将一枚玉佩亮了出来,正是小胤祯的皇子玉佩。


    皇权的象征。


    兆佳参将犹豫片刻后,一咬牙,道:


    “奴才,领命!”


    他能混到这一步,除了凭本事外,那就是听上头的话!当初皇上八岁就登基哩……可是眼前的十四爷可有二分之一的八岁啊摔!


    兆佳参将越想越纠结,越纠结越想。


    梁钰将兆佳参将有些小纠结的神情收入眼中,这才不动声色的松了一口气。


    方才来时他便发现这里的雪尤为厚,甚至没有打扫的痕迹,便知道此地消息闭塞。


    而兆佳参将愿意调兵也说明如今的庐州官场并非烂到根子。


    这是一个好消息。


    庐州军□□有三千人次,兆佳参将点了一千人出来,分出一支十人小队护在小胤祯身边,严肃道:


    “奴才虽不知太子爷和四爷为何让十四爷您来调兵,但想来也是有不方便之处。


    奴才给您的这十人都是一顶一的好手,请十四爷准其跟随!”


    “好呀!”


    小胤祯回头去看那支队伍,随后直接被兜头兜脸的风雪吹了一脸,呲了呲小白牙赶忙缩了回去,口中还不忘学着胤禛的口气:


    “爷,爷准了!”


    身后的士兵听着小胤祯这小大人的语气,抿紧了唇,生怕憋不住笑出来。


    空旷的官道上,那奶呼呼的小声儿还带着颤音,啧,冷的来的。


    兆佳参将:完犊子了,这位小爷真的能指挥吗?他怕是迟早药丸!


    鉴于兆佳参将深入贯彻康熙的军令,梁钰并未拦着,只是道:


    “事情紧急,兆佳参将即刻发兵罢。”


    兆佳参将再看了一眼梁钰,抹了把脸:


    “千人行军难免缓慢,十四爷受不住冷,您们先行。”


    梁钰看了兆佳参将一眼,量他不敢放鸽子,遂颔了颔首。


    雪越下越大,没过多久众人已经隐隐有了“共白首”的意思,唯独小胤祯被梁钰紧紧的护在怀里,厚重的斗篷带来的温暖熏的小胤祯脸蛋红扑扑的。


    “梁统领,宝宝想二哥和四哥了。”


    小胤祯之所以痛快的答应出来,也是想着好好玩一下。


    但没想到,这里冰天雪地的,除了赶路就是赶路,这马颠的小胤祯的小屁股都要成八瓣了。


    梁钰听了小胤祯这话整个人浑身僵硬,只能干巴巴的说道:


    “十四爷且等等,咱们快到合肥了!”


    某种程度上来说,小胤祯并不是一个难带的小孩。


    这会儿小胤祯听到梁钰这话后小信纸也只是乖巧的哦了一声,随后就高兴起来:


    “终于可以见到二哥和四哥了,宝宝以后再也不一个人出来了!”


    无形不是人的梁钰:……


    暴雪突至,马蹄踩过的痕迹很快便被暴雪淹没,梁钰看着四周白茫茫的一切很快便皱起了眉。


    天色不早了。


    可是这会儿离合肥尚还有一段不少的距离。


    若要前,很有可能需要露宿。


    若是梁钰一人,他必定无所畏惧,顶风冒雪也要赶到合肥驿站。


    可是这会儿看着自己怀里昏昏欲睡的小团子,梁钰迟疑了一会儿,低声对小胤祯说道:


    “十四爷,臣有罪,臣恐不能在天黑前带您至合肥了。”


    小胤祯本来都要打起瞌睡了,可听到梁钰这话后一个激灵便清醒了,他定定地看了梁钰一会儿瘪了瘪嘴,但很快便吸了吸鼻子:


    “好,好嘛,宝宝知道了,四哥让宝宝听梁统领的,宝宝不会闹的……”


    小胤祯话虽如此,可是整个眼圈已经都要红了。


    他想四哥了,特别特别想四哥。


    就是二哥也要朝后排一位的,可是他想见也见不到四哥呜呜呜——


    梁钰说出这话的时候,都已经做好翻身下马跪地请罪的准备了。


    他向来是知道这么大点儿的孩子总是不讲道理的,可是没想到十四爷这么丁点大的孩子都这么懂事。


    梁钰这样想着,原本有些冷硬的语气也变得温和起来:


    “臣方才来时,记得前面一里处有一座山洞,臣带您去那里过夜可好?”


    “山洞?是像额娘说的有吃不完的美,美食佳,佳,唔,都是好吃哒的山洞吗?”


    小胤祯一脸好奇,而梁钰听了小胤祯这话,不由沉默了。


    “臣也不知。”


    梁钰甚至不知道怎么跟小胤祯解释,他们将要在没吃没喝的山洞过一晚。


    不过,他会给十四爷打一只兔子来吃的。


    梁钰心里这样想着,可是他忘记了,这里是合肥。


    这里是饱受饥饿,寒冷的合肥百姓所居的合肥。


    放眼望去,皑皑白雪下掩盖着的是满目痍疮。


    这里因为灾情的缘故,生灵涂炭,连一只喘息的活物都不曾见到,又哪里来的一只兔子呢?


    “好呀好呀!”


    小胤祯愉快的拍着小手,对于不远处的山洞之行愈发的期待。


    没过多久,骏马止步。


    梁钰小心地将小胤祯放到山洞处,便准备去找些吃的:


    “十四爷,您在此稍候片刻。臣不会离得很远,若有事您就大声的喊臣,臣去给您找些……这是,什么味道?”


    梁钰愣愣的看着山洞,他仔细一瞧就发现这里意外的干净,甚至里面还隐隐有光亮冒出。


    而伴随着光亮的是若隐若现的香味。


    梁钰似乎想起什么,他仓促地看了小胤祯一眼后,便眼神大亮的朝前看去。


    如果小胤祯可以看到梁钰此刻的神情,那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瞳孔地震。


    梁钰快步朝山洞里走去,随后便发现那山洞里不知何时摆满了食物!


    山洞的墙壁上还点着油灯,那里满满当当的放满了美味佳肴,方才的香味不自觉地飘过来,让梁钰都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梁钰看着眼前的一幕,那原本坚毅的神情都变得怔忪,口中不由自主的喃喃道:


    “这是神迹,这是神迹啊……”


    梁钰甚至虔诚俯身跪了下来,跪在小胤祯的脚边:


    “十四爷,请您上前用膳——”


    梁钰这一次都不敢乱看,若是那一次的大雪让路让他心中惊骇非常,那这一次……在这不知名的山洞里的美味佳肴,则让梁钰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小胤祯的神通。


    他心悦诚服的跪地参拜,虔诚无比。


    小胤祯懵懵懂懂的看着梁钰:


    “地,地上凉,梁统领,起来啦!”


    梁钰生怕自己眼中的狂热吓到了小胤祯,连忙垂下了眼皮:


    “是,臣遵命。”


    梁钰跟在小胤祯的身后走过去,定睛一看才发现这里摆着的菜肴大多是些甜口的菜肴。


    比如拔丝地瓜,糖醋里脊,话梅小排等等……


    倒是格外的合某个小家伙的口味。


    看到眼前的这一幕,梁钰不由低头去看小胤祯,随后便见小胤祯眼睛亮的出奇,跌跌撞撞的朝那一堆好吃的中去。


    “原来额娘说的是真的呀,外面的山洞里真的有吃不完的好吃的!”


    此刻,远在京城,只是随口讲了故事的德妃不由拥被而起,打了一个喷嚏。


    这一个喷嚏也惊醒了在旁边正准备闭眼歇息的康熙。


    康熙连忙拍了拍德妃的后背,有些担忧:


    “可是着凉了,朕让人再点两盆炭火上来?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的冷了些……”


    德妃顺从的靠在康熙的怀抱里,却眼神无神的看着帐子:


    “皇上你说咱们住在皇宫里尚且寒冷如此,那十四他们呢?”


    康熙沉默了片刻,低声道:


    “朕已经给他们八百里加急送了一封朕亲手所书的军令过去,有庐州军的相助,以太子和老四的品行,必能很快荡平那两地的污浊,尽快回京!”


    德妃听了这话也不再多说,可是心里的担忧却始终放不下,儿行千里母担忧啊。


    可是这会儿被德妃念叨的小胤祯却是有些乐不思蜀了。


    “梁统领,这个,这个,那个,宝宝都要!”


    小胤祯点的都是些往常被德妃严格要求不许小胤祯多吃的美味。


    这会儿小胤祯像是掉进米缸里的老鼠,快乐的都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梁钰起初有些僵硬,但很快便很熟练的给小胤祯喂起了饭,小胤祯人小吃的不多,不过一刻钟便已经吃的肚儿圆了。


    “宝宝困,屁屁疼,要睡床床……”


    梁钰等小胤祯用过饭后准备侍候小胤祯休息,可是却没想到小胤祯说了这话。


    旋即,梁钰便下意识的一边朝一边看去——


    很好,自从见过了十四爷以后,他怕是这辈子都不知道童言无忌这四个字要怎么写了。


    不带梁玉纠结完,小胤祯这会儿已经卷了被子,舒舒服服的把自己卷成一个蚕蛹缩到了床上。


    “梁统领,记得吃饭饭哦!”


    梁钰闻言心下一暖,动作顿了顿,随后便飞快地用起膳来。


    太子爷让自己保护十四爷这桩差事,自己必须得办好了!


    等用过饭后,梁钰便坐在小胤祯不远处盘膝而坐,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后,他突然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顿时便知道是兆佳参将带人来了。


    梁钰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佳肴,想了想还是走了出去。


    走到山洞口,梁钰迎面边看到了兆佳参将:


    “统领大人,一直方才见到您的马拴在外头,卑职就知道您和十四爷正在此处,不知十四爷可习惯?”


    冰刺瓦凉的山洞别说一个锦绣堆里养出来的阿哥不习惯,就是他这个大老粗也要担心有那些个蛇虫鼠蚁。


    兆佳参将这么想着,忍不住朝里面看了一眼,梁钰看着他极为明显的动作,没忍住嘴角抽了抽:


    “十四爷很好,不用你操心。对了,你带来的人可安置了?”


    梁钰提起这事,兆佳参将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他低声碎碎念着:


    “快别提了,大半月前上头就没让人送粮过来了!要不是因为老子,啊不,卑职机灵,以前便有些存粮,恐怕咱们也撑不了这半个月!


    但是这回出来,要动弹就要消耗,人就要吃饱,卑职估摸着再等一日粮草便不够了。


    不过没啥,咱们不是要去合肥,正好卑职亲自去问问知府!”


    兆佳参将如是说着,只是两个人的声音虽然很小,但山洞中总是有回声的,是以两个人的说话声还是惊醒了小胤祯。


    而小胤祯方才睡了一小会,这会儿精神的很,再加上他在路上也在梁钰的怀里也睡了好一会,这会儿他便寻声出来:


    “梁统领……”


    小胤祯被大风一吹,就忍不住抱住了梁钰的腿,梁钰连忙将小胤祯抱在自己的怀里,用厚实的斗篷将小胤祯裹上。


    兆佳参将看到眼前的这一幕,很是羡慕。


    可梁钰只撇了他一眼,就没有说话了。


    要知道这等斗篷也非寻常人可用,乃是四爷怕路上十四爷着凉,才特意赐给自己的。


    小胤祯看着远处星星点点的光芒,眼睛亮晶晶的:


    “梁统领,星星落在大雪上,好漂亮!”


    梁钰顺着小胤祯的目光看了去,抿了抿唇,低声道:


    “回十四爷,那是兵将在安营扎寨,烧火造饭。”


    千人行军从不是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其中的麻烦难以用言语来形容。


    “造饭?在做什么好吃的吗?宝宝要去看!”


    小胤祯这话一出,梁钰便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兆佳参将,兆佳参将被梁钰看的愣了一下,随后这才一拍手:


    “十四爷饿了?来来来,奴才这里虽然粮食不多,但是十四爷您尽管吃!”


    兆佳参将还是热情地说着,这个人除了刚见面时有些傻乎乎的,其他时候都很是靠谱的。


    小胤祯也不是个客气的,听了兆佳参将这话后,没忍住就吸溜了一下口水。


    这可不得了,一下子惹得兆佳参将不由怜爱的看着小胤祯,随后便狠狠瞪了梁钰一眼,直接炸毛:


    “统领大人!您又是这么伺候主子的?要是把我们十四爷饿坏了,卑职定要在太子爷那和四爷那参你一本!”


    亲眼见证小胤祯是如何将自己吃的肚儿圆的梁钰:……


    太难了!


    他太不容易了!


    可兆佳参将这话一出,梁钰再反对就是心怀不轨之徒了。


    随后梁钰也没有再拒绝,而是抱着小胤祯朝将士们安营扎寨的地方而去。


    梁钰用斗篷将小胤祯裹得紧紧的,只露出了一个小脑袋出来看,远远看去倒像是个快要临盆的妇人。


    兆佳参将起初不觉,但他跟在梁钰身后有些,没过多久就没憋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梁钰疑惑的看了兆佳参将一眼,兆佳参将连忙一边憋笑一边摆手。


    “统领大人请,卑职只是想到了有趣的事儿……”


    哈哈哈哈哈哈哈!


    兆佳参将在心里差点笑到捶地。


    饶是被梁钰如此保护,小胤祯还是被冷风吹的脸颊红彤彤的,但他很快便看到了那星星点点的火上架着的铁锅。


    “咦,这是什么?”


    小胤祯看着锅里呈黄褐色的汤水,疑惑极了。


    兆佳参将抽了抽鼻子:


    “这是野菜粥啊十四爷!您尝尝这锅,这锅可好吃了!这里头的野菜最嫩,是奴才自个挑的!”


    “不对,这不是粥!”


    小胤祯看着大铁锅,坚定的说着。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9-14 23:59:34~2022-09-21 20:51: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颜、似水 10瓶;老爷保号 2瓶;下凡好辛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7  ? 第 57 章 ◇


    小胤祯看着那浑浊的黄褐色液体, 小眉毛皱的紧紧的:


    “粥,白白的,糊糊的!梁统领, 是不是?”


    这哪里是粥?不过是些放了野菜的水罢了,便是米粒, 都少的可怜!


    小胤祯仰头去看梁钰, 梁钰沉默着,不知该如何作答。


    他在京城,即便是御林军中也是略有贪墨,可是他们这些能做御林军的却是不缺个把银两的。


    是以看到足矣称得上富庶的庐州军都过的这样苦的日子,梁钰一时难言。


    兆佳参将听了小胤祯的话有一瞬间的羞愧, 他低着头:


    “是奴才无能, 让手下的兵都吃不饱。”


    兆佳参将这话一出, 立刻就有将士不答应了:


    “大人这话不对!要不是大人, 俺们还饿肚子哩!”


    “就是就是, 往年那些当官的就克扣俺们军饷,俺们都知道!是大人您想法子让我们能吃上饭。”


    “大半月前军粮就断了, 押粮的车就没进过营地, 俺们都知道……”


    兆佳参将听了这话,有些烦躁的摸了摸脑袋:


    “老子就说你们一个个这段时间怎么吃的跟喂鸡似的!”


    “嘿嘿,俺们怕大人您愁的头发都稀了啊!”


    “滚滚滚, 一群不省心的!”


    兆佳参将一面说着,一面去盛了一碗“野菜粥”端给小胤祯:


    “十四爷,今个是奴才的不是, 只能以薄粥敬之, 万望您不要嫌弃。”


    小胤祯有些茫然的看着兆佳参将, 但随后他接过了那碗“野菜粥”, 小声道:


    “额娘说,不要轻易拒绝人家的好意,多谢兆,兆佳,唔,兆佳将将……”


    随后小胤祯便就着兆佳参将的手吸溜了一口野菜粥,但很快就苦着脸,可怜兮兮的看着梁钰:


    “梁统领,嘴巴难受……”


    野菜又涩又苦,小胤祯向来只喜欢甜蜜的口腔,这一口下去差点没吐出来。


    但即使如此,小胤祯的小脸也已经皱的要看不见眼睛了。


    兆佳参将却是哈哈一笑,随后直接把小胤祯喝过的“野菜粥”一饮而尽。


    “十四爷,您现在在回味回味,虽苦可却回甘哩!”


    小胤祯一脸疑惑,但随后他就觉得舌根有一股子甜意蔓延开来。


    因为方才野菜的苦涩,这股子甜意显得尤为明显。


    简直比小胤祯吃过的那么多种糖还要甜蜜。


    小胤祯眼睛一亮:


    “是真的,甜甜!”


    “那再给您来一碗?”


    小胤祯顿时犹豫了,他将自己半张脸缩进梁钰的斗篷里,小小声道:


    “还,还是不了。额娘说了,蜈蚣不吃饭,兆,兆佳将将给宝宝喝,喝野菜,野菜水,宝宝请兆佳将将吃好吃的!”


    小胤祯还是不认为那是野菜粥,尝过以后更是这般觉得了。


    兆佳参将爽朗的应下:


    “好嘞!那您这一顿奴才给您挂账喽,等奴才以后有机会上京城,奴才就去找您讨桌席面来吃!”


    兆佳参将一面说着,一面有盛了一碗“野菜粥”,将干粮泡进去,大口大口的吞吃着。


    只那饼子不过半个手掌大,因为寒冷即便泡在热水里,可吃起来里头还是冷硬的。


    口腔中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那是咀嚼冰冻的食物发出的声音。


    四周的士兵也是三三两两的挤在一起,靠着人体的热量取暖。


    若是定睛看去,就会发现他们除了烧火做饭外,未曾浪费一根柴火。


    等吃完了干粮,兆佳参将揉了揉有些空虚的胃囊,从怀里摸出一块干粮递给小胤祯:


    “十四爷,您吃这个,奴才暖化了,软乎的。”


    小胤祯摇了摇头,他抬眼望去,只看的到白茫茫的雪色下,将士们狼吞虎咽后,眼中闪过的意犹未尽。


    小胤祯低下头,想起方才那入口苦涩的“野菜粥”,他从梁钰的斗篷里身处小手,想要去拉兆佳参将的手,可是冷不丁被那已经结冰的盔甲冻的缩了回去,但他仍坚持道:


    “兆佳…将将,宝宝不会挂账,请你吃,吃好吃的!”


    兆佳参将摇头失笑,这冰天雪地的有什么好吃的?不过到底是小孩子一番诚挚之心,兆佳参将只是敷衍的点了点头:


    “好嘞!今个的西北风吃格外的甜,就当是十四爷您请奴才吃过!”


    小胤祯听了兆佳参将这话急了,直接半个身子都从斗篷里面探出来,去拉兆佳参将的手:


    “不是,不是风!”


    兆佳参将被小胤祯那双软乎乎,热融融的手一牵,差点没跳起来,随后连忙挣脱:


    “十四爷,千万别!别冻着您了!您若有事儿,指使奴才就是了!”


    小胤祯立刻语气铿锵:


    “兆佳将将,进山洞!”


    兆佳参将有些不解:


    “那怎么行?山洞里头避风,今晚您睡在里头就好了,奴才一个粗人怎好进去?咦,难道是里面有什么危险?那您别怕,奴才这就进去给您收拾了!”


    兆佳参将一面碎碎念的说着,一面朝山洞走去,等赵兆佳参将走进山洞后,都不由小声嘀咕起来:


    “呦,今个这风还真是甜的!”


    兆佳参将说着就朝里面走去,随后他就像是桃花源记中那眼前豁然开朗的武陵人一样,心中的惊奇无法说出口。


    “老天爷,老子这是到了仙境了吧?!”


    有什么比饥肠辘辘的人看到一桌子美食更让人欣喜若狂?


    没有!


    兆佳参将整个人差点没在原地蹦起来,而这时梁钰才抱着小胤祯从他身后走出。


    “都是请兆佳将将的!”


    小胤祯小脸绷得紧紧的,一副很认真的模样。


    兆佳参将听了这话直接磕了一个头:


    “哎!好,好好,奴才这心里都要高兴疯了!是奴才刚才有眼不识泰山了!”


    兆佳参将心中难掩欢喜,但很快他就整理好情绪,看着那一桌子的美味佳肴,想了想,对小胤祯道:


    “十四爷,奴才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当讲不当讲……”


    小胤祯重复着,可是那小眼睛里已经都快要冒起蚊香圈了。


    梁钰皱眉道:


    “你若有话,直说便可。十四爷年幼,可不懂你那些弯弯绕。”


    “哎,是是是,大人教训的是!奴才有个不情之请,奴才想要将十四爷请奴才吃的这一桌席面,请兄弟们一同用,不知……”


    兆佳参将一面说,一面去看小胤祯的脸色。


    他这么懒得去管这一些美味佳肴是从何处而来,他只知道眼前的这些可以让已经大半月顿顿吃半饱的将士们打个牙祭!


    为此,他不惜厚着脸皮去求一个三岁的奶娃娃。


    小胤祯疑惑道:


    “当然可以啦,山洞里面的好吃的是吃不完哒!”


    小胤祯话音落下,梁钰隐隐觉得眼前的美味佳肴似乎又像是被神赋予了金光一样,错落有致间又似乎增加了不少的分量。


    兆佳参将没把小胤祯这句话放在心上,只听到小胤祯同意自己将这些美味分享给兄弟们后,便马不停蹄的端了一盘子拔丝地瓜,一盘子糖醋小排朝外走去。


    “快快快来人,来人!往日你们一个个吃饭跟猪上槽似的,今个咋不积极?”


    “天啊!大人您这是搁哪儿来的?!”


    “这是什么东西,俺这辈子都没吃过,真香!”


    ……


    兆佳参将看着自己端出去的两盘菜,没过一息便被吃了个精光,就连盘子也被舔得干干净净,眼中却第一次带着不属于他往常风格的温和。


    “好吃吧?好吃你们就多吃点,吃完了我去给你们再端!


    这些可都是十四爷的省,就是为着这顿好饭,你们一个个也得给我打起精神,紧紧皮子,务必把十四爷这回的差事给办妥当了!”


    “得勒!大人您就放心吧!哎呀,这东西好是好,可就是少了一口烈酒呀,若是能暖暖身子最好不过……”


    “滚滚滚,出行在外还想喝酒,我看你是军棍挨的轻了!”


    兆佳参将骂了一声,随后便又折返回山洞,像是一个勤劳的小蜜蜂一样穿梭在山洞那狭窄的甬道。


    梁钰看着兆佳参将忙碌的样子,眼皮抽的都要乱飞起来。


    等到小胤祯已经困得不行,梁钰将小胤祯放到床上,也开始帮兆佳参将端起吃的。


    只是端着端着,兆佳参将终于感觉到什么不对劲来。


    他看着那一桌子的美味,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统领大人,卑职,卑职如果没看错的话,这桌上的席面似乎好像大概没有少过……”


    梁钰冷声道:


    “有吃的还堵不住你的嘴了?”


    “是是是,您说的是!”


    兆佳参将连连点头,可是心里却泛起了嘀咕,但这个时候显然不是他去想这些事的时候。


    兄弟们,干饭啦!干大餐啦!


    美美的吃了一顿饱饭,虽然这口味有些偏小孩子了,可是所有人都吃得津津有味。


    这对于苦了这么久的将士们来说,太难得了!


    酒足饭饱,鼾声渐起,等到次日天光大亮之时,天地还是灰蒙蒙的,只是雪停住了。


    兆佳参将擤了擤鼻子,随后过来叫小胤祯和梁钰动身,也不知道是因为昨夜吃饱的缘故还是怎的,这支千人的队伍始终不远不近的吊在小胤祯和梁钰等人的小队伍之后。


    有了这千人的保障后,梁钰也是心中微松了一口气。


    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这口气松得太早了。


    等到了合肥驿站,梁钰一问才知道,原来太子和胤禛早在昨日便随庐州知府去往府衙了。


    小胤祯听了这话后,终于没忍住眼泪落了下来:


    “四哥,四哥不见了,四哥不见了呜呜呜……”


    见到这一幕,梁钰和兆佳参将一个比一个懵,想来这两位打出生到现在就没有像现在这样束手无策过。


    话说,小孩子怎么哄来着?


    所幸小胤祯并不是一个难带的孩子,哼哼唧唧了一会儿后,便一抹眼泪看向兆佳参将:


    “兆佳将将,宝宝要去找四哥和二哥!你也要和宝宝一起去!”


    二哥让自己调兵,自己自然要完成任务的!


    兆佳参将没有拒绝的,可是是人打听之后才知道一行人到庐州府衙的当天便已经被安徽巡抚江有良迎至安庆府。


    算算时间,这会儿怕是已经都到安庆府了。


    “走吧!”


    小胤祯声音还带着奶气,可是听他那坚定的语气,便知道他找哥哥的心意也是很坚定了。


    兆佳参将原本对上一个小奶娃娃带队很是有意见,可是昨天那一顿盛宴用过后,今天小胤祯说是啥就是啥,左右这里向来和平翻不出什么大乱子。


    这会儿小胤祯一说要动身,兆佳参将就立刻整队,很快,一行人便踏上了前往安庆之路。


    ……


    天色渐暮,安徽巡抚府衙内。确实已经响起了阵阵丝竹之声,其音袅袅,绕梁不绝,使人听后竟欲罢不能。


    明明是数九寒冬,可是那台上的歌姬舞娘却衣着轻薄,淡粉色的薄纱衬着雪白的肌肤,显得愈发玲珑妩媚。


    露天的场地内,一堆巨大的篝火并不足以带来温暖,而更能带来温暖的是身边之物。


    太子轻轻摸了摸自己坐着的椅子,又摸了摸桌子。


    难怪,明明是这么冷的天,可是坐在这里的人却丝毫不觉得寒冷。


    盖因这里的桌椅全都采用了太子那架马车所使用的工艺。


    只是,若太子没有记错,那马车乃是内务府特意为康熙和太子所设计的。


    可他竟不知此时此刻,为何会出现在一个小小巡抚的府邸。


    太子如是想着,不由心中冷笑一声。


    “太子爷,四爷,您们觉得可好?”


    “不错,甚好。”


    太子蓦然回过神,他面含笑容的点了点头,至于胤禛那张冰块脸不做参考。


    江有良听了这话后心中大悦,随后便大手一挥,红光满面的说道:


    “好好好,能得二位爷一句夸赞,也是她们的福气!来人,赏!”


    江有良这话说完,随后便直接抓过一个匣子丢到台上去。


    匣子散开,里头的东西纷纷滚落,太子定睛一看,才发现那匣子里竟然都是拇指大的珍珠!


    “这是……”


    太子看着那一下子的珍珠被抛洒出去后落在雪地里发出的莹莹光辉,在心中估了下价。


    若是他没有看错,那一匣子珍珠怕是可以价值十万两白银。


    而这却只是区区巡抚打赏给伶人的赏银。


    太子只这么一想,便不由心里生起一股怒气。


    就算是他再得皇阿玛宠爱,也不曾像江有良这般糟蹋东西!


    没看到那些珍珠落地后,连光晕都已经变淡了吗?


    他这么一丢倒是潇洒,可是这十万两的白银怕也已经折成了五万两!


    太子还没来得及做其他的反应,江有良又拍了拍手:


    “瞧臣,光顾着请二位爷欣赏歌舞了,今个下面人说有一道好菜,请您二位品鉴一二?”


    江有良话音刚落,侍人就端上来一盘喷香的菜肴。


    胤禛扫了一眼,不由自主地顿住了目光。


    那是一盘子白嫩嫩,Q弹弹的软肉,以胤禛在宫里这么多年的经验,竟隐约有些看不出来这是何物的肉。


    江有良看着两人,大笑道:


    “哈哈哈,这可是我安徽的好东西!二位爷不妨猜猜这是什么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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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8  ? 第 58 章 ◇


    胤禛看了一眼, 便淡淡道:


    “左不过是一种肉类罢了,难不成还是人肉不成?”


    胤禛虽然说的漫不经心,可是捏着银筷的手指确实微微收紧。


    江有良大笑一声, 轻蔑道:


    “贱民之肉,入口只怕酸涩难当。四爷猜错了, 该太子爷您……”


    “孤来此, 可非是为了听你卖弄的。”


    太子冷淡的打断,让江有良的脸色一时有些不好看。


    不过江有良本就是官场上的老油条,这会儿脸上笑意一顿,但很快便圆滑的打了一个哈哈。


    “哈哈,太子爷教训的是, 臣无甚喜好, 只好一个口腹之欲, 想着您与四爷该与臣是同道中人, 没想到……罢了罢了, 不说了,您先尝尝——”


    江有良说完这话便用公筷给两人夹了菜。


    胤禛与太子对视一眼后, 放挟了那么一块月牙状的白肉, 入口轻轻抿。


    其味鲜美无比,却有一种特殊的韧劲,吃起来令人回味无穷, 格外美味。


    江有良见太子与胤禛吃了后,眉头微展,最后这才笑着说道:


    “如何?您觉得这菜的滋味可是美味无比?”


    胤禛皱眉问:


    “敢问巡抚大人, 这究竟是何物?”


    江有良抚须一笑:


    “不过是取一百条鳜鱼的鱼颊肉上锅蒸熟, 再浇上汤汁罢了, 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


    只是这鱼颊肉每条鱼只有两小块指甲盖那么大, 所以显得特殊了些。”


    江有良说的风轻云淡,可是太子二人手中的银筷串差点没被捏断了。


    这一路以来,他们见过无数的百姓,连草根、树皮都吃不起,可是堂堂巡抚却在自己府上载歌载舞,奢靡成性。


    太子脸色有些不好,但是这会儿为了套话,却什么也没有说。


    胤禛也冷着脸,不过他向来冷面,是以江有良并不曾看出二人眼中的异色,反而热情的招呼着两人用餐。


    只是方才听江有良的话后,胤禛与太子二人已然有些食不下咽。


    也不知道……小十四的调兵可回来了?


    太子在这一刻心中才生起了深深的忧虑。


    他并不知道小胤祯是否能安全无虞地将庐州军带回来,带到自己眼前。


    可是他清楚的知道,江有良此刻能毫不掩饰的将自己的贪欲与奢靡展现在他和老四眼前,必定有所倚仗。


    要么,他是要将他二人想方设法的拉下水,要么他便另有打算,可是打算必定可以完完全全的将他所有的图谋都掩盖下去。


    久居的深宫中的太子格外清楚一句:


    没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宴会仍在继续,继那道鱼颊肉被江有良用了两筷子后又上来一道粟米羹。


    可若是仔细去看,能看出来那其中的粟米乃是用蟹黄制成的,只是不知用什么手段做成了粟米的模样。


    可这哪是是螃蟹的季节呢?


    一顿盛宴,出不完的花样,说不尽的奢靡无度。


    等酒足饭饱,江有良这才请二人去休息。


    只是不知那江有良如何想的,太子与胤禛两人并未在一座院子,而是比邻而居。但这也可以想象江有良这座府邸,占地面积何其广阔。


    如今正是冬日,虽然这会儿天色渐暮,可是院中那的景致却已是极佳。


    听扫院子的仆人说,老爷嗜美成性,府中有一座特殊的花房,用来培养花草,便是如今的天气也是日日鲜花铺满道路。


    而如今的气温,自然少不得日日换了。


    冬日的鲜花,娇贵更珍贵,若是平时,最多不过一句奢侈,可是现在……胤禛不禁想要问一句,他江有良一个小小的安徽巡抚哪里来的银子?


    胤禛事后问了一句,若是没有鲜花又该怎么办?那仆人很是诧异的看着胤禛,似乎没想到堂堂皇子阿哥能问出这么朴素的问题。


    他说,没有鲜花便以丝绸为花,总之老爷说了,府里日日定要繁花似锦,老爷是个讲究好意头的。


    胤禛顿时无言。


    当夜,胤禛与太子并未再聚,二人心里都清楚江府定有什么不对劲儿之处,是以并未轻举妄动。


    可这一夜,并不好过。


    翌日,晨雾缭绕之时,那原本被皑皑白雪所覆盖着的官道上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划出了一条笔直的长线,露出了其下的官道。


    一支千人队伍正在上面行走,不知过了多久,这支队伍停下脚步开始休整。


    这一路跟着小胤祯走的兆佳参将再一次在一个山洞里收获了吃不完的美食以及可以御寒的棉衣之后,对方才不久前许愿过的小阴针,直接在休整之时冲着小胤祯来了一个五体投地。


    可偏偏小胤祯看着人小小的,可是说话办事分外的老成,当然如果不是他学胤禛说话就好了。


    只见小家伙这会儿因为怕冷缩在梁钰的怀里露出了一个脑袋,明明奶声奶气的说这话,可却小脸绷紧:


    “咳,兆佳将将快起来,地上凉,爷并没有做什么的!”


    正经不过三秒,小胤祯又探出头,悄咪咪问:


    “对啦,我们一会儿就可以找到四哥嘛?”


    “您放心,最多不过十里地了!”


    兆佳参将谢恩后就麻利的从路上爬了起来,可是看着小胤祯的眼睛却亮晶晶的。


    他万万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遇到了这么一个活祖宗,天爷呦,那小嘴一张,然后就有了难以想象的美味佳肴,棉衣锦袍……


    若非是后来他让人再去打探的时候,得知那些东西在他们走后半个时辰就消失了,他都恨不得把这位活祖宗供起来。


    而他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那两位爷能这么放心的把这位小爷放出来了。


    有这样的本事,谁敢惹啊!


    而第一次没有跟随哥哥们出来的小胤祯,好像一夕之间长大了一样,这一路走来都分外乖巧安静。


    梁钰看着小家伙那副乖巧的模样,忍住自己想要在小胤祯头上摸一把安抚的动作,将抬起的手握拳抵在唇间,轻咳一声,随后便换来小胤祯关怀的回望,他担忧道:


    “梁统领,你怎么了?你生病了吗?”


    梁钰温和道:


    “臣没有,都是臣无用,才让您在外露宿了两夜,等回去臣便向太子爷和四爷请罪。”


    小胤祯听了这话,抓着梁钰的袖子晃了晃:


    “没有呀,梁统领你很好的!回去要是二哥和四哥罚你的话,我会保护你哒!”


    梁钰没忍住,唇角露出了一个微小的笑容。


    “好,臣等您保护臣。”


    梁钰和小胤祯的对话被一旁的兆佳参将听到后,兆佳参将都不由酸溜溜的说道:


    “奴才对十四爷您也是一片赤胆忠心,您怎么不瞧瞧奴才啊?”


    小胤祯茫然的看了一眼兆佳参将:


    “兆佳将将,宝,咳,爷看着你呢哦!”


    兆佳参将更酸了:


    “您叫统领大人梁统领,怎么叫奴才就成了兆佳将将了?您连奴才的官职都记不住呀?”


    “宝宝没有!”


    小胤祯急急就要解释,可是他一个小人嘴皮子并不利索,想了半天也没有憋出一句可以完整表达自己感情的想法,倒是把自己憋了个小脸涨红。


    兆佳参将这才低头笑笑,方才佯装有些失落的开口道:


    “罢了罢了,奴才明白先来后到的,奴才定然是比不过统领大人的。”


    兆佳参将唉声叹气地说着,小胤祯却当真了,反而从梁钰怀里挣出:


    “没有的,宝宝也喜欢兆佳将将。”


    兆佳将将就是兆佳将将,梁统领就是梁统领,小胤祯一时有些苦恼,不知道为什么兆佳将将不开心。


    兆佳参将嘿嘿一笑,随后就被小胤祯用软乎乎的小手拍了拍手背,认真的看着兆佳参将:


    “嗯……现在宝宝最喜欢兆佳将将哦!”


    “哈?!真的?奴才,奴才真是,真是太开心了!”


    兆佳参将本来只是自个差点酸成一个柠檬精,可是被小胤祯这么一安抚,差点要冲过去,将小胤祯抛在空里举高高了。


    幸而他还知道现在天气寒冷,没敢伸出那双爪子,但即使如此,他看着小胤祯的眼神,也带着不同以往的狂热。


    他何德何能?


    他何德何能啊!!!


    兆佳参将热泪盈眶,他只是一句戏言,如何能得小主子这般?


    兆佳参将出身并不好,不过是因着旗人的身份,入伍之后得了几分便利,再加上会来事儿,且骁勇善战,这才在三十好几的年龄坐到了四品参将之位。


    他一生忠君爱国,更是在前年皇上初次西征之时为皇上所折服,几次出生入死,受了不少的伤,才换来了如今太平的庐州驻军的生活。


    可是这一刻,他对一个奶娃娃竟也升起了当初面对皇上的心。


    只是曾经那份臣服之心,因为眼前小娃娃的一片真心,化为心甘情愿的守护之心。


    兆佳参将抿了抿唇,将手抚在胸口,郑重道:


    “有您这句话,奴才,愿为您鞍前马后,效死输忠。”


    小胤祯听不懂兆佳参将这些成语,可是他对于死字分外敏感。


    他曾做过的那些梦里,哥哥们都是因为一个死字才受尽苦楚。


    此时的小胤祯并不清楚死所代表着的离别之意,可他依旧知道死并不是什么好话。


    是以,小胤祯连忙上前一步,用温暖的小手攥紧了兆佳参将冰凉的食指,认真的说道:


    “宝宝不想兆佳将将死,宝宝不要!”


    兆佳参将有些哑然,他挠了挠头:


    “奴才就是那么一说。”


    能活着谁愿意死呢,他只是想对小主子表达一下自己的忠心嘛。


    梁钰看着兆佳参将终于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后,这才扯了扯嘴角:


    “哼,你若是真的敬重十四爷,就收起你那些小心思,办好了这次的差事自然有你的好处!”


    “是!”


    “即刻整队出发!”


    ……


    安庆素有“万里长江此封喉,吴楚分疆第一州”的美称,即便是如今被冰雪覆盖成了一个冰雪世界,依然有着一种琉璃净澈之美。


    与庐州不同的是,这里的安庆分外繁华。


    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倒是真有几分令人向往的热闹。


    只是,这里一点也不像那道密折中所说的受灾最严重的地区之一。


    小胤祯带着梁钰和兆佳参将已经到了离省城一里外停下整顿。


    梁钰和小胤祯对视一眼后,小胤祯看着眼前的景象,喃喃道:


    “梁统领,这里好热闹呀!”


    梁钰抿唇道:


    “这里是很热闹,只是热的有些不正常了。十四爷,您看——”


    梁钰抬手一指道:


    “若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那大门口外的百姓来来回回似乎就那么两身衣裳,您还记着,咱们第一日到合肥时那胭脂铺子的掌柜所说的话?”


    “唔,是那个有小宝宝的伯伯吗?我记得那位伯伯家里明明有吃的,可是却要去吃白面土,还说他们家的大米是要还给官府,官府是什么?是和豆腐一样的吗?”


    梁钰点了点头,听了小胤祯的最后一句话后,唇角更是扬一抹讥讽的笑:


    “您话可真说对了,这安徽官府只怕连豆腐都不如,豆腐尚且可以让百姓饱腹,可是这安徽的官府可就不一定了!”


    小胤祯有些不解,而且记得拉住了梁钰的衣角:


    “那,四哥……”


    梁钰道:


    “别急,咱们稍后就去找太子爷和四爷!只是咱们这么多的人,若要入城只怕不易。”


    他们踏入安徽境内,不过三日便已经被人得知了行踪,且安庆府如今连面子工程都已经做得这样的好,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人都不禁怀疑安徽巡抚另有后招。


    梁钰性子谨慎,是以想要想一个万全之策。


    小胤祯想了想,指着自己说:


    “有宝宝啊!没有人可以拦宝宝!”


    小胤祯挺了挺胸,如是说着,梁钰还有些迟疑,小胤祯眼珠子一转,随后立刻开口道:


    “‘十四弟当初出来的时候,穿的那一身可是正儿八经的皇子阿哥的衣裳,就连身上的玉佩也带着,他们有几个狗胆不信?’梁统领,二哥说哒!”


    小胤祯的记忆力在这一刻显露无疑,他话音刚落,兆佳参将便立刻接话的:


    “就是就是,十四爷这品貌气度,再加上这身皇子服,我倒要看看那些人有几个狗胆,敢不放行?!”


    梁钰:“……”


    梁钰一言难尽的看了兆佳参将一眼,强忍着没有点破小胤祯那话里面的“狗胆”曾经也是包含着兆佳参将的。


    但是小胤祯这话也不失为一个法子,梁钰遥望了一眼远处的省城城门,轻轻点了点头。


    “臣,遵命。”


    他一时不能想到别的法子,只是可以预料的是,他们这些人和城门守卫若是发生争执,又要波及到百姓了。


    可是,就与太子和四爷的安全,梁钰还是选择了后者。


    可是小胤祯就没有考虑这么多的能力了。


    小胤祯只知道自己现在很想很想见到4个,嗯,勉勉强强也加上二哥吧,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进城!


    随后,小胤祯为首,身后一左一右梁钰和兆佳参将,往后是十人小队,最后才是那支千人大军,就这样浩浩荡荡的朝省城大门而去。


    守城的守卫皆是江有良的亲卫,因为提前得了提点,是以即便今天是每隔一会儿就要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他们也看起来格外的尽忠职守。


    小胤祯等人一路过来的时候,立刻便有一人眼尖的看到后,便欲悄悄的退回去通风报信。


    梁钰疾喝一声:


    “拦住他!”


    弓箭手立刻出手,一箭命中,随即气绝身亡。


    “呜——”


    “敌袭!”


    角声响起,守卫们立刻爬上堡垒,关上城门,丝毫不顾此刻还有些徘徊在外的百姓们。


    “放我们进去!快放我们进去!”


    “救我,救救我啊!我不想死!”


    “知府大人可没说还有这事儿!”


    ……


    人声嘈杂,人挤人之下差点有一个幼童被踩死在脚下,还是小胤祯眼尖,连忙拉住梁钰:


    “梁统领,那里有个小宝宝!”


    梁钰循声看去,对于外面百姓乱做一团的状况很是不满,他眉头一皱,直接抽出一把雪白发亮的宝剑,爆喝一声:


    “弓箭手,搭箭!我看谁敢动谁动,下一秒就是这些箭的活靶子!”


    许是因为方才那守卫意图通风报信,便被一箭射死的一幕深入人心,梁钰这话刚一出口,所有人立刻像是木头一样,僵立原地。


    唯有那不知世事的幼童懵懵懂懂的从地上抬起头,最后哇哇大哭起来。


    “娘!我要娘!”


    没过多久,一个妇人跌跌撞撞的冲过来,将那幼童搂在怀里,还用背对着小胤祯等人,显然是准备用剑来抵挡射来的剑指。


    但梁钰没有去看她,更没有挥手放箭,而是走上前去,朗声道:


    “吾乃京城御林军统领梁钰是也,这是十四阿哥,为皇上亲派来此,尔等还不如速速迎驾?!”


    “我呸!我们大人府里还有太子爷和四阿哥呢!十四阿哥?那是什么东……”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兆佳参将竟然直接夺了身后弓箭手的长弓,连瞄准都没有瞄准,便一箭射出,百里穿杨,也不过如此吧。


    那一箭,自那人咽喉处穿梭而过。


    那人瞪圆了双眼倒了下去。


    兆佳参将第一次脸上露出冷淡的表情:


    “辱十四爷者死!以下犯上者,死!!!”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才突然有人颤颤巍巍的说道:


    “尊驾,尊驾可是参将大人?”


    兆佳参将浓眉一挑:


    “既然认识我还不速速打开城门?!吾奉皇上御旨,尔等竟然闭门不迎,莫不是想要抗旨不遵?”


    兆佳参将是往日看着憨憨的,可是这会儿嘴皮子也利索的不得了。


    他这话一出,上面守卫的脸色立刻变白了,可是方才那通风报信之人已死,其余守卫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他们只得白着脸,面面相觑,才六神无主的聚在一起,想要讨论出个章程。


    可是这眼前的一切已不是他们这些小兵可以做决定的,随后,无人敢担那抗旨不遵的杀头之罪只得一咬牙下去打开了城门。


    那样一个奶娃娃都能被兆佳参将带到这里,想来他定然不会说假话的……吧。


    所有人的心里都很没底,但兆佳参将并没有与这些人计较,而是躬身对小胤祯请示的:


    “十四爷,奴才带您入城去寻太子爷和四爷可好?”


    小胤祯这时才眼睛一亮,第一次没有投入梁钰的怀抱,而是冲着兆佳参将张开双手要抱。


    兆佳参将脸上闪过激动之色,但很快,兆佳参将看了眼自己身上冰凉的盔甲还是摆了摆手:


    “劳烦梁统领——”


    梁钰直接弯腰抱起小胤祯,冷冷淡淡:


    “不劳烦,职责所在。”


    兆佳参将哼笑一声,想起方才十四爷直接让自己抱他的那一一幕,心里别提多美了。


    在这股美劲儿下,他连和梁钰斗嘴都忘了,随后在二人的开路下,这一支千人军队才不紧不慢的走进了省城的大门。


    等这支军队走远后,那些守卫才敢爬起来:


    “快快快,你脚程快,速速抄小路去告知大人,说十四阿哥带兵来了!”


    小胤祯这边有梁钰和兆佳参将一左一右的守护着,可是太子和胤禛那边便不甚轻松了。


    一大早,太子与胤禛相聚于庭院中,二人刚用过早膳,胤禛装作与太子赏花的模样,压低了声音对太子说:


    “二哥,咱们带来的侍卫,你还能联系上吗?”


    太子长眉一挑便用联系侍卫的竹哨召唤,可是却没想到一刻过去了,也未曾有一人现身。


    见此情况太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顿时气的手指发抖,深吸了一口气,方才压抑着愤怒低吼道:


    “这些人当真是胆大妄为,莫不是朝阎王借了十八个胆子,才敢做出这的谋害储君之事?!”


    这是太子第一次动怒,他往日在宫中也称得上是一位有德行的储君,除了因为自持身份,有些高傲外,偶尔也能算得上是一个不错的哥哥,是以胤禛见到他发怒的机会很少。


    但是这一刻,太子觉得自己心中的怒气已经都要压制不住了。


    幸而胤禛即使按在了太子的手上,他急促的说道:


    “二哥您别急,现在说什么都已经为时一晚,但我们还有底牌……”


    太子抿了抿唇,当初是他见多次寻访也无结果后,决定要行这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之计,可是这会儿被气得最厉害的还是他。


    太子看了胤禛一眼,闭眼道:


    “老四,是孤低估了这里的危险,是孤连累了你,可是孤有什么意外,你若能走便先走吧,不必顾及于孤。”


    胤禛皱起眉:


    “二哥,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这次办差的是皇阿玛特意让你我二人结伴而行。


    当初,这条计策我也是同意的,如今岂能怪在您一人的头上?您放心,我相信小十四定然可以安全无虞地调兵来此!到时候……”


    胤禛脸上方闪过冷厉之色,显然已经将怎么处置江有良都想好了,可是看他脸上的厉色便知道江有良定没有好果子吃。


    只是,太子心里清楚的知道,胤禛说这些只是在安慰他。


    十四弟真的能带兵回来吗?


    不尽然。


    毕竟,十四弟之所以被他送去调兵,不过是因为他怕。


    他怕十四弟那般能力在自己身边,最后,自己也不过是颗被皓月掩盖光芒的米粒罢了。


    十四弟才三岁,皇阿玛就已经给他赐了贝勒府,若是这回十四弟真的立功回去,不说一个铁板钉钉的贝勒封号,恐怕再进一步也未尝不可。


    可他,才三岁啊!


    等他长成之日,可还会有自己的立锥之地?


    太子也曾不无阴暗的想过,趁着十四如今不知世事,让他就这样永远的不知事下去。


    可是,手足相残,他做不得。


    十四弟心性淳朴,他若动手只怕无颜再见皇阿玛。


    杀不得,动不得,那么就只能支开了。


    也是老四全然相信自己,并不知自己这些阴暗想法,所以才会那么痛快的同意吧。


    太子看着胤禛皱眉思索的模样,微微一怔。


    不,或许,是他更相信十四弟吧。


    太子被自己这个想法惊到,原来不知不觉,自己竟也开始依赖起这么一个xvzl小人儿了。


    可是,明明是自己贪功将人支开的啊。


    太子抿唇不语,胤禛更是因为二人不知不觉陷入困境而苦恼。


    只是时间不等人。


    还不到午膳之时,江有良便重又起宴,得知这一消息的太子和胤禛都不由攥紧了拳头。


    康熙是个在勤政方面可圈可点的帝王,虽不至于生活简朴,却也并非是个喜好奢靡的。


    可是见过了江有良昨日的奢靡无度后,今日听闻此事,胤禛竟下意识觉得这等宴席对于江有良来说只是常事。


    席间,胤禛不着痕迹的提起此事,江有良只哈哈一笑,隐晦道:


    “瞧你说的这话,昨日臣已经告知二位爷,臣生平唯好美食与美人,不过是些许美食,不值当什么的。”


    胤禛终于没有忍住,开口冷道:


    “巡抚可知你口中不值当什么的美食珍馐,对于普通百姓来说,或是他们救命之物?”


    江有良听了胤禛这话后,笑容一敛,不再说话,而是打量着胤禛。


    胤禛心里一突,这才发现是自己说了不该说的,随后胤禛脑筋转的飞快:


    “毕竟,我等所需金银都出自百姓身上,是以……总要可以长长久久的用下去才是。”


    胤禛面不改色的和江有良对视,江有良亦是在思考胤禛这话的真实性。


    半晌,江有良才嗓音含笑道:


    “四爷说的是,是臣浅薄了。”


    胤禛心中微松了一口气,但很快的,江有良又开口道:


    “昨日的美食只是臣喜好之一,今日该让您二位看看臣之美人了。”


    江有良说完,三击掌,随后便有一群莺莺燕燕走出,个个身姿窈窕,或抱琴,或持笛,甚至还有拿剑的。


    这般林林总总看下来,竟让人觉得江有良已经将天下之美人都集于一身。


    便是皇宫后院,也比之不能。


    江有良更是得意道:


    “二位爷往日只见过满女风姿,可是她们哪有汉女温驯柔美?


    四爷说自个喜好金银,但昨日臣瞧您对美食不过兴趣缺缺,那这美人您便不能拒绝了吧?臣隐约记得,您是有妻室的。”


    江有良说完,一抬手:


    “你们都去伺候四爷,把四爷伺候好了,说不定四爷还能赏你们个格格当!”


    胤禛脸色一片冰冷,江有良看了一眼,眼底没有一丝笑意道:


    “四爷不动?这是看不起我江某人,还是四爷您所说的贪财,不过是在匡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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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9  ? 第 59 章 ◇


    胤禛闻言先是身子一僵, 但随后便猛的一拍桌子:


    “江大人好大的威风!银子是个好东西,谁人不喜欢?江大人如此怀疑我,几次三番试探, 莫不是存了异心?!”


    太子端起本来要放下的酒杯,老神在在的看着。


    江有良还真为胤禛的气势一怵, 低了三分声儿:


    “那是臣冒犯了, 可话虽如此,四爷不动□□,不动食欲,臣实在不知该如何取悦您。臣心里也发愁呢!”


    胤禛本来还要发作,但是太子轻咳一声, 胤禛也知道见好就收, 旋即冷着脸道:


    “那就是你的本事了!爷难不成还要把自个剥的干干净净给你瞧?”


    江有良听胤禛这话, 却是放下了半颗心。这两位爷里头, 太子爷性子傲气, 身份贵重无匹,且年岁长, 不能做突破口。


    而四爷年岁轻, 少年人总是容易被激怒,但出身高贵的皇子阿哥更不是寻常人家能养出来的天真无邪。


    总之,胤禛这一番应答还在江有良预料之内。


    太子这是才慢悠悠补上一句:


    “老四年岁轻, 英雄救美得了福晋,护着呢,江大人不要放在心上。”


    江有良一听这话, 眼睛一亮, 剩下半颗心也放下了。


    太子爷这是告诉自个四爷还是个重情的!


    “多谢太子爷提点!”


    江有良笑呵呵的说着, 与太子、胤禛二人共赏歌舞, 摇头晃脑,好不自在。


    等到数曲罢,江有良这才起身邀请二人:


    “既然您二位不好美食,不好美色,那臣这里有一样宝物,您们必定喜欢!”


    江有良这话一出,太子与胤禛对视一眼,总觉得接下来他们就可以探得此地这次灾祸的缘由。


    太子率先做决定:


    “那就劳烦江大人了。”


    江有良眼中闪过异光:


    “您们这边请——”


    黑咕隆咚的屋子里,昏暗的油灯蒙上了阴翳,门一开便有一种奇异的味道扑面而来,令人头脑都转动的慢了。


    侍卫不在,太子和胤禛只能孤身前往。


    江有良领着二人进去后,又紧阖了大门,只留下贴身伺候的。


    胤禛这时已经起了警觉之心:


    “江大人这是作何?”


    江有良神神秘秘的三击掌:


    “嘿,这可是好东西,寻常人臣可不给瞧!”


    烛光剪影投在江有良的脸上,模糊斑黑,显得其唇角的笑容都变得诡异了。


    胤禛不着痕迹的扯了扯太子的袖子,后道:


    “既然是好东西,何必在这破屋子里?”


    胤禛一面说,一面做出嫌弃的表情,江有良呵呵一笑:


    “那是,有了您二位,臣日后正能光明正大的用了。”


    江有良话音刚落,侍从便取来一个匣子,江有良动作轻巧的打开后,里头是一个个黑褐色,大大小小的疙瘩块儿。


    “这是什么味儿?”


    太子终于出言,很是嫌弃。


    江有良却笑着介绍:


    “这东西您稍后就知道好处了!”


    胤禛拉着太子避了避:


    “还当是什么好东西,就这?臭烘烘的,就是辛者库的马桶都比它强!江大人你这是糊弄谁?!”


    江有良见两人不信,索性给自己点上,油灯暗淡,他不顾礼节,懒散的倚着桌子,整个人带着一种特殊的慵懒,神情糜烂。


    “二位爷,尝尝吧,浅尝一口又不亏。”


    江有良声音蛊惑,表情沉醉。


    “你疯了吧?这能是什么好东西?”


    胤禛满脸厌恶,太子却愣愣的看着江有良,神情有些恍惚:


    “这个味道,有些熟悉……”


    江有良一听,眉开眼笑:


    “臣没想到,太子爷竟是同道中人啊!还不去给太子爷点上?四爷也来一口吧?就一口,不会有什么的。”


    可是胤禛这会儿心里那股子异样感愈发明显,太子已经被江有良的人拉去坐着了。


    胤禛想拉却没有拉住,只看着太子和江有良坐在一处吞云吐雾,那雾气飘散在空中,胤禛厌恶的挥手驱散。


    江有良早就吸了一阵子,这会已满足的搁下烟袋,让人搀着他离开,临走前道:


    “臣在这儿四爷怕是不习惯,这样,您陪着太子爷。”


    待江有良走了,太子眼神迷离的看过来:


    “老四,这真的是好东西,你就尝尝吧。”


    胤禛皱着眉从太子手里夺了烟枪:


    “二哥,你还记得咱们来作甚吗?”


    太子过了好久,才神智回笼,他捂着脑袋:


    “孤当然记得,但是那东西江大人不也是一道用的,那是真的舒服啊。”


    “二哥!”


    胤禛直接懵了,他没想到不过须臾二哥就临阵倒戈!


    而此时此刻,江有良正坐在宠妾的屋子里,揉捏着她的手骨,慢慢啃上红唇——


    “老爷,您确定太子爷也吸了?”


    “吸了吸了,□□这等好东西谁不喜欢?若不是盈盈你,老爷恐还不识其中趣味!


    再说,你看前头那些个用过的,哪个不说好?对了,粮船已经动身数日,不知道这回可有新宝贝?”


    “这奴家如何晓得,不过老爷问这话是腻了奴家么?”


    “哪里哪里,盈盈和□□老爷都疼!来,给老爷用嘴渡一口罢,方才只顾引那二位爷了,老爷还没用够!”


    “哎呀,老爷你真坏……”


    “老爷老爷!不好了,不好了!十四阿哥带兵来了!”


    江有良还在温柔乡中,这会儿有些茫然:


    “你说谁?”


    “是十四阿哥!他带着庐州军来了!”


    “放肆!他一个奶娃娃怎么能把庐州军带离驻地?!胡闹,胡闹啊!!!”


    江有良急匆匆就要起身,连身后的娇妾都顾不得了。


    等江有良到的时候,门外面已经被黑压压的庐州军围住了,小胤祯已经小大人的背着手在门口转起圈圈。


    大门打开,江有良赔笑出去:


    “这位便是十四爷了?臣给你请安!”


    江有良装模作样的跪下磕了个头,而小胤祯小人家家这会儿也是冷静,直截了当道:


    “江大人免礼,爷来寻太子二哥和四哥,你带路吧。”


    小孩子说话都是直来直去,不玩心眼子。


    江有良闻言却眼皮子飞跳,这会儿怕是那二位还在房子里舒服着呢,他试探了这么久,才舍得拿出□□,哪里有这奶娃娃一说话就带他去的道理?


    江有良打了个哈哈:


    “臣还没问过,兆佳参将为何来此?庐州军的军粮可充沛,竟使得您来此?”


    江有良绵里藏针,兆佳参将虽然是武将,但也有自己的心眼子:


    “这话倒是某要问巡抚大人了,庐州军的粮草何时能至?”


    要不是小主子的神通,他们这一路哪里能吃的那么好,那么饱?


    江有良皮笑肉不笑:


    “快了,只是如今城里遭了灾,也不宽裕。今日在此见到兆佳参将,想来军中还能撑些日子。”


    江有良没有打听出来兆佳参将的来意,正心中戒备,小胤祯认真听完,转头看梁钰:


    “梁统领,揍他!”


    梁钰懵了懵,小胤祯随即道:


    “他不理爷,是不敬!”


    江有良也懵了,这不合常理啊!


    江有良正要辩解,小胤祯却不想听,他等的这一会就听梁统领说用秘法叫不来一个侍卫,二位爷恐出事后便心中焦急。


    这会儿江有良把小胤祯当了寻常奶娃娃糊弄,小胤祯自然要给他点颜色瞧瞧。


    江有良被梁钰制住,小胤祯直接道:


    “兆佳将将,咱们进去找二哥和四哥!”


    “不可!来人,拦住他们!”


    江有良挣扎着,因为怕惊扰了百姓,一部分兵力被留在巡抚府周围的街道上把守。


    可江府冲出了的家丁也不少,他们都拦着门,用武器抵挡,一时倒是难以攻破。


    小胤祯被江有良让人一阻拦更加着急了,看着士兵们一次次被拒之门外,他眼睛都急红,大声道:


    “坏人!坏人!你们都是坏人!你们都是臭猪猪!!!”


    小胤祯这话一出,全场具静。


    随后,便是一阵响彻云霄的猪哼声,堪称呼天唤地,震耳欲聋。


    “哼哼,咕噜咕噜,哼哼哼哼,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乖乖啊,娘啊,老天爷啊,老子这是看见变戏法的了?”


    兆佳参将喃喃着,将眼神落在梁钰□□的那只猪后,飞快地挪开眼睛,放在小胤祯身上洗洗。


    你见过双方交战敌方变猪吗?


    他娘的他也是今个第一天见啊!


    简直太,太,太他娘的爽了!


    “嘿,你刚给老子横啊!”


    兆佳参将一脚踹在了变成猪的江有良身上,梁钰差点没有骑稳,狠狠刮了兆佳参将一眼。


    挡住门的兵器这会儿已经都掉在了地上,群猪四散,梁钰一面将变成猪后浑身臭味的江有良拉住,一面大声道:


    “抓猪!抓猪啊!”


    于是乎,整个巡抚府内外抓猪的抓猪,找人的找人。


    等到小胤祯找到胤禛的时候,已经哭过三茬了。


    “四哥!宝宝想你了呜呜呜——”


    胤禛也心疼的抱起小胤祯,摸了摸:


    “瘦了,瘦了。”


    兆佳参将:“……”


    如果他没记错,小主子这一路山珍海味不断,还被梁钰搂在怀里搂了一路,是吃好喝饱,更没冻着!


    也不知道这四爷是那只眼睛看到小主子瘦了。


    “四哥好厉害,原来四哥说坏人都是臭猪猪是对的!那些人不让宝宝见四哥,然后他们都变成猪猪啦!”


    小胤祯献宝似的叽叽喳喳的说着,胤禛起初还在点头,但随后他一顿:


    “等等,他们?”


    等胤禛抱着小胤祯走到了江有良这两天搭台子唱戏的宽旷场地上时,就看到一头头捆的结结实实的大肥猪被整整齐齐的码在地上。


    当初舞娘舞步翩翩的戏台之上,不见靡靡之音,但余猪唤。


    胤禛声音凌乱,手指颤抖的指着:


    “这些,都是他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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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0  ? 第 60 章 ◇


    胤禛看着满场的猪是非常的头疼, 人家带人回京受审,他带一群猪回去?


    在胤禛头疼的这段时间,巡抚府上下全被搜了一遍。


    数不清的金银珠宝动人心魄, 古董字画更是应有尽有,甚至还有一座金子砌的小金屋。


    而最终, 兆佳参将带人自一个宠妾的梳妆台的夹层中搜出来了一沓账本, 上面赫然是附近的几个府和江有良的某种交易记账。


    太子在外头缓了许久方才正常,只是整个人都不及来时的意气风发,显得分外沉郁。


    用过午膳后,兄弟三人坐在一起,太子有些复杂的看着小胤祯, 没想到自己最终还是被十四弟所救。


    若是十四弟未能带兵前来, 他只怕早在江有良的引诱下彻底废掉, 还得带累老四。


    毕竟, 这会儿彻底清醒后, 太子想起方才自己吸食□□时的飘然欲仙,万事万物浑不在意的感觉仍觉得背脊森凉。


    是以此时此刻, 太子端起一杯茶水, 认真且郑重道:


    “十四弟,此番劳动你带兵来救,孤当重谢你!孤以茶代酒, 敬你一杯,日后孤力所能及之事,孤都可允你。”


    太子不疾不徐的说着, 但语气中的郑重却让胤禛都有些惊讶:


    “二哥, 何以至于如此?当初不是咱们说好的?”


    太子瞥了一眼胤禛, 沉声道:


    “是孤欠十四弟一回。”


    胤禛本因为太子乍然说那话有些诧异, 但这会儿已经恢复如常,甚至……胤禛觉得一国储君的承诺也是很不错啦。


    随后胤禛摸了摸小胤祯的头,微微颔首,小胤祯这才接过太子手中的茶水:


    “没有关系的,太子二哥!咱们都是兄弟呀!”


    兄弟……


    太子愣了愣,随后点头:


    “是,我们都是兄弟,孤身为兄长,日后定会好好护着你的。”


    等兄弟三人交流完感情便开始说正事了,胤禛将那一沓账本翻出:


    “这里面的东西我方才瞧过,只是江有良对于里面的交易的东西神神秘秘,并未言明。不过,我猜测,正是他此前拿出来的东西。”


    胤禛虽未吸食,可是却看过太子那副模样,实在是令他胆战心惊。


    “方才弟弟已经着大夫验看过,那里面的东西或是阿片,也叫大烟。听说,是以其入药的。”


    胤禛将自己得到的信息说完后,看着太子难看的脸色小心翼翼道:


    “只是方才二哥才用过,可要招大夫瞧瞧?”


    太子闭了闭眼,低声说:


    “传吧,孤也想知道这东西到底有没有害处。”


    诊脉的结果并无异样,这才让众人放下心。


    胤禛绞尽脑汁哄的小胤祯让巡抚府的那些人变了回来,也不知是不是小胤祯那一句话威力太大,变回来后的巡抚府众人都忙不迭竹筒倒豆子似的将自己知道的有关巡抚府的事说了个干净。


    “老爷好客且广交好友,逢年过节都会招待周边来的的老爷。”


    “老爷原来也是个好的,可自打盈姨娘过门后,就开始找钱的门路了。”


    “老爷疼盈姨娘宛若骨中骨,肉中肉,奶奶都避进佛堂啦!”


    ……


    江有良是最后被审的,这会了他整个人都在发愣,太子与胤禛高坐上首,小胤祯在一旁捧着一块点心啃着,嫩生生,胖乎乎的小手上沾了糕点屑,随后就被小舌头舔进口中,看上去天真无邪极了。


    许是因为江有良盯得时间太长了,小胤祯回过头还给了他一个无害的笑。


    江有良若不是手被缚住,都恨不得用手把脸捂住。


    他,就栽在这么一个奶娃娃手里!


    太子心情不好,让胤禛开口问,胤禛肃着脸,已然有了几分日后冷面帝王的气势。


    “啪——”


    胤禛将厚厚的一沓账本丢下去,冷声道:


    “这东西江大人不陌生吧?说说吧!”


    江有良看了一眼,一脸无辜:


    “四爷您在说什么啊?这是什么东西,臣不识得!”


    “这是自你府中搜出来的东西,说你不识得?”


    胤禛震怒,一掌拍在桌子上,怒喝一声:


    “来人,上夹棍!”


    江有良立刻变了脸色,高声道:


    “四爷,臣纵使有错,也该回京候审,您未入朝堂不知律法,太子爷总是知道的!”


    太子听了江有良这话,直接起身走了出去。


    胤禛亦冷冷瞥了江有良一眼:


    “不知者不罪,想来皇阿玛定不忍苛责爷!爷劝你老老实实交代了,免得受皮肉之苦!”


    江有良闻言整个人差点气炸,但他深知自己要是真认了,恐怕再无翻起的余地。


    随后江有良只梗着脖子,辩解:


    “这事臣不认!四爷不知从哪里得了的账本就想扣在臣身上,未免太急功近利了!”


    “这账本是庐州军众目睽睽之下在你宠妾的屋子里搜出来的,岂能有假?来人,动刑!”


    夹棍上,因为顾虑小胤祯在,胤禛让人拉了屏风。


    隔着屏风,江有良被两个侍卫压着趴在地上,另外两个侍卫狠拉两边的刑绳,没过须臾,江有良便哭天喊地的叫了起来。


    “四,四爷!你,你这是屈打成招!臣,臣不会认!”


    胤禛没想到时至此刻,江有良还在嘴硬。


    正在这时,小胤祯终于啃完了一盘子糕点,小奶声清脆的说着:


    “四哥别皱眉啦,丑丑的!”


    胤禛从袖中取出帕子,认真给小胤祯擦干净了小手,温声道:


    “没关系的,小十四只要吃好喝好就可以了。”


    小胤祯眨了眨眼,笑的灿烂:


    “可是宝宝也不想四哥皱眉头呢!唔,四哥是因为坏人说谎吗?额娘说了,说谎鼻子会变长的,四哥不要怕,看坏人的鼻子就知道辣!”


    胤禛:“……”


    胤禛突然开始同情起江有良。


    小胤祯小大人的安慰了胤禛一番后,又去让人给他煮牛乳茶了,天冷冷的,四哥手都凉凉的了。


    另一边,胤禛让人撤去屏风,对于江有良沁着血的脚踝熟视无睹。


    江有良向来养尊处优,能做到安徽巡抚的位置也是深得康熙信任的宠臣,几时受过这种苦楚。


    这会儿江有良被一用刑,反而真的被激发了几分血性,他眼神阴冷的盯着胤禛:


    “这是四爷第一回办差吧?只要臣不死,臣定要好好与皇上说说此事!”


    只要回京,他这件事皇上必定亲自受理,那件事除了那个账本外不会有别的证据,他不松口这罪休想扣在他的头上!


    不过,此时的江有良可不知道胤禛方才得了小胤祯的实话实话buff。


    胤禛仔细观察了江有良一下,发现江有良的鼻子没有变,看来他还真是这样打算的。


    若是方才,胤禛少不得觉得棘手,毕竟江有良好歹也是朝廷命官,他不认罪一时半刻许还真奈何不得他。


    但现在……


    胤禛面无表情的想要验证起当初未能在太子身上验证之事:


    “爷再问一遍,这账本到底是不是你的?”


    “不是!”


    江有良的鼻子长长一寸。


    “爷问你,这里面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臣不知!”


    “爷……”


    ……


    在胤禛一番话术之下,江有良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身体变得奇怪了,可是他被压着,只能把自己瞪成一个斗鸡眼,然后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鼻子如同破土而出的竹笋,蹭蹭蹭的长。


    “我的鼻子!我的鼻子!!!”


    江有良发出阵阵哀嚎,正在这时,兆佳参将领着一个端着一壶牛乳茶的侍从进来,给胤禛请安。


    胤禛对于兆佳参将一路所为知之甚详,因着其一路并未看低小胤祯对其很有好感。


    “兆佳参将快免礼吧。外头雪还在下?”


    兆佳参将弹了弹衣角的一抹雪痕,恭敬道:


    “已经不是很大了,奴才方才带人抄了这孙子,咳,江府江府,只是并未寻到粮食,不光粮仓无粮,就连官仓也是如此!”


    看到小胤祯在一旁乖巧无辜的看着,兆佳参将险险刹住出口的脏话。


    胤禛瞥了一眼还在受审的兆佳参将:


    “官仓的粮去了何处?!”


    江有良这会儿整个人因为长鼻子,彻底发疯,听了胤禛这话震声喊着:


    “不知不知,臣不知!到底还要臣说多少遍!!!”


    随后,胤禛就看到江有良的鼻子又双叒叕长了一寸。


    胤禛挑了挑眉:


    “真不知?”


    江有良:“……”


    兆佳参将这会儿才回过头去看江有良,先是被吓了一跳,但他便打量起了江有良。


    兆佳参将比划了一下江有良的鼻子长度,语气兴奋:


    “四爷,这是咱们小主子又施展神通了?奴才瞧着江大人这长鼻子很是特别啊——”


    兆佳参将说着,随后解了自己水漉漉的斗篷,随手一搭:


    “您瞧,晾衣服都刚刚好!”


    江有良:“!!!”


    江有良的眼睛都差点蹦出来了火星子。


    兆佳狗贼!你欺人太甚!!!


    胤禛“唔”了一声,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确实啊。”


    兆佳参将闻言也轻咳一声,出了一个主意:


    “臣瞧着江大人很有骨气,希望这长鼻子也一样硬气。正好,咱们将士们这一路赶来都苦了脚丫子了,这大雪天袜子都不好晾干,正好晾在江大人的长鼻子上可好?还劳江大人暖暖?”


    胤禛:“……”


    胤禛深深看了兆佳参将一眼,一时间怀疑起皇阿玛手下的官都是什么人。


    但是,兆佳参将这个主意貌似真的不错,江有良这会儿已经从震惊到癫狂,要不是被绑着且被压着,都要起来咬兆佳参将一口了。


    “兆佳狗贼!竖子尔敢!!!”


    兆佳参将掏了掏耳朵:


    “哎,在呢在呢,别那么大声,江大人别激动,这不是和四爷商量着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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