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官者丁忧服丧,虽说是为了缅怀逝去的长辈,但日子总要继续过下去,当阴阳相隔的悲痛随着时间渐渐淡去,这些人就得想办法度过赋闲在家的漫漫长日了。
萧家。
女眷们都习惯了安居后宅的生活,佟穗算是特殊的,该打仗的时候她能跟着老爷子在外面跑一整年,战事结束心情也平复了,佟穗便又抓紧时间读书练字学史,兼顾晨练箭法、管家看账,从来只有她嫌时间不够用的,绝不会抱怨白日太长无所事事。
萧缜也是能静下来的性子,除了比佟穗少听些课,他甚至计划跟佟穗一起练字、听史、练箭。
可惜他还有三个耐不住寂寞的兄弟,最难管的两个堂弟明明有亲爹,偏那爹又镇不住他们。
三兄弟钻假山洞偷偷掷骰子赌钱时,萧缜忍了。
三兄弟躲在假山洞喝得酩酊大醉最后两个被媳妇嫌弃只能去老五房里挤的时候,萧缜继续忍。
当萧延、萧野因为赌钱耍酒疯将彼此打得鼻青脸肿时,萧缜“啪”的一声折断了手里的笔杆子。
端坐于对面练字的佟穗:“……”
萧缜朝受惊抬头的妻子笑笑:“没事,我过去看看。”
说完就走了。
佟穗瞥眼窗外,垂眸继续练字。
傍晚侯府这边吃饭时,饭桌上就少了萧野。
萧缜的气势太重,别说新嫁进来的颜明秀了,柳初都一直有些怕萧缜的,尤其在今日三个弟弟刚触怒过萧缜大家都默认萧缜心里肯定憋着气的时候。
幸好萧缜吃完饭就走了。
柳初松了口气,颜明秀也是如释重负的模样,看眼佟穗,她有些难为情地问:“二嫂可知道二哥要罚他们多久?”
萧缜把三个弟弟都关祠堂去了,让他们跪祖宗尤其是老爷子的牌位,晚饭只给两个馒头跟一碗米粥。
佟穗笑道:“说是这次关三天,如有下次就关十天,下下次关一个月。”
绵绵小声道:“真关那么久,能把三叔四叔五叔憋疯了。”
颜明秀咬唇道:“活该,我都给你四叔找好书了,他不稀罕看,跟你三叔五叔一会儿好一会儿吵的,这次居然还动起手来了。”
柳初替三兄弟说话:“主要是以前从来没有整日待在家里过,在村里的时候打猎种地教村人武艺,来了这边个个都领着正经差事,年轻气盛的,肯定不习惯。”
佟穗:“归根结底就是太闲了。”
等三兄弟终于要放出来那日,佟穗跟着萧缜一起去了,开锁推门,瞧见萧野、萧涉跪在蒲团上疑似装模作样的背影,萧延真性情,装都不带装的,把蒲团当枕头躺在地上。
萧缜转身,懒得看。
佟穗笑道:“都起来吧。”
三人前后站了起来,因为门口被夫妻俩堵着,莽如萧延也不敢硬往外闯,只好继续站在里面。
萧涉委屈:“二嫂,他们俩打架,我又没打,二哥为何
连我一起关?”
佟穗:“你跟他们一起喝酒赌钱,便是同罪。”
萧涉:“那我们总得找点事干吧?”
萧野:“就是,祖父在的时候,他也不会这么关着我们啊。”
什么服丧守孝,在他看来都是文人瞎折腾出来的规矩,人活着好好孝敬就行了,死了再整那些有啥用?
佟穗:“事也分可为不可为,继续喝酒赌钱,真养成劣习,你们二哥再生气都得管你们,就怕招了你们媳妇的厌,坏了夫妻情分。”
萧野看向萧延,萧延也看他。
萧涉:“我没媳妇。”
佟穗:“那你想招我的厌吗?”
萧涉马上道:“不想。”
佟穗:“我给你们找了事做,只要你们老老实实听我的,既能打发时间,又能讨全家人的欢心。”
三兄弟几乎异口同声:“看书?”
佟穗摇摇头,再在三兄弟松口气的时候,笑道:“拜师听讲。”
三兄弟:“……”
佟穗现在主要跟着马老先生学四样:儒家经典、史书、律法、诗词歌赋,顺便跟林凝芳练字学画。
佟穗准备让三兄弟陪她学前三样,这就占了一天三个时辰,早晚再由萧缜陪他们切磋武艺,每个月放三天假。
为此,佟穗特意叫人收拾出了一间学堂。
萧延:“我都当爹了,为什么还要上课?”
佟穗:“三弟妹说了,你不学,她便带着孩子去大姐那边住,还有四弟妹。”
萧延、萧野:“……”
佟穗再看向萧涉:“你不学,我跟你二哥都不跟你说话了。”
萧涉:“……学就学,可我笨,记不住那些东西。”
佟穗一点都不觉得萧涉笨,只是兴趣不在这上头罢了:“你们人过去就成,记不记没关系,只是不许捣乱。”
被拿捏了短处的三兄弟只能应下。
第一天去学堂的时候,萧玉蝉、颜明秀、贺氏都凑过来看热闹,有媳妇盯着,萧野坐得特别端正,媳妇走了再趴在桌子上睡觉。
萧延既憋屈上学堂这事,又羡慕老四,熬到晌午回到一家三口的院子,趁乳母抱孩子去哄觉了,他挨到林凝芳身边,幽怨问:“四弟妹都去看老四了,你怎么不去看看我?”
林凝芳:“若你立功领赏,我会去看,这种事我不去。”
萧延:“嫌丢人?都是自家人,谁不了解谁,四弟妹跟你一样出身书香门第,她就不在乎四弟粗野。”
林凝芳:“我没觉得四弟多粗野。”
萧延:“那是他会装,在我们跟前也是满口粗话。”
林凝芳:“至少我没听见。”
萧延:“……所以在你眼里,咱们家就我一个大粗人,偏你倒霉嫁了我这个大粗人,是吧?”
林凝芳放下手里的小儿衣物,瞥眼旁边的男人,道:“我不去,是因为四爷五爷都是弟弟,明秀又年少,四弟
出丑,她当乐子笑笑就过去了。可你是三哥我是三嫂,你若出丑,你可以不在乎,我脸皮薄,怕他们笑。”
萧延:“我保证不出丑。”
林凝芳:“当真?”
萧延:“不信下次你跟她们一起去看。”
林凝芳:“好。”
刚开始都是新鲜的,正好女眷们没什么事,第二日萧玉蝉、颜明秀再去看戏,林凝芳便跟着了。
学堂里有空桌椅,姑嫂三个坐在后面。
萧延、萧野都坐得直直的,萧涉趴在旁边安静睡觉。
过了一会儿,萧野往后看看,发现妹妹走了,媳妇跟三嫂还在。
又过一阵,萧野趴桌子睡觉了,萧延回头,发现四弟妹走了,就剩媳妇。
萧延一边盯着滔滔不绝的马老先生,一边盼着媳妇快点走。
可林凝芳听得很认真。
萧延:“……”
夜里,他紧紧搂着林凝芳:“存心折磨我,是不是?”
林凝芳无声而笑。
.
三兄弟有三兄弟的煎熬,萧缜也有他的煎熬。
这日黄昏,他陪弟弟们切磋回来,刚在堂屋坐下喝茶,就听西次间那边传来了水声。
阿福见他往那边看,解释道:“今日天热,夫人就先沐浴了。”
酷暑时节,有时夫人会在饭前洗,有时会在饭后,没个定数。
萧缜颔首,喝茶的速度慢了下来。
等了一刻多钟,佟穗出来了,因为距离吃饭还有些功夫,她上面只穿了一件月白色的抹胸,外罩一间青罗半袖,一头乌发用巾子裹在头顶,留着去内室通发晾干。
服丧快半年了,虽然吃得清淡,三餐规律再加上睡眠充足,还是将去年佟穗累瘦的肉养了回来,露在外面的两截手臂修长白皙,垂落身旁显出几分圆润,只在她抬起手臂时才会露出漂亮匀称的筋肉线条。
佟穗听见他回来了,可盛夏天热,女眷在内宅都是这么穿的,她也不是刚嫁给萧缜的那时候了,羞于在他面前露胳膊。
不过,萧缜投过来的视线还是让她面上发热,毕竟,从去年二月开始,夫妻俩就再也没有过了,去年是因为分隔两地,今年是因为服丧,夜里两人都是分前后院睡的,以证明夫妻俩都在规规矩矩地守孝。
佟穗快步去了内室,坐到梳妆台前。
刚解开束发的巾子,萧缜进来了。
“我帮你通。”
萧缜站到她身后,一手搭上她肩头,一手去拿台面上的牛角梳。
佟穗垂下眼帘。
肩头的手离开了,改成托起她半湿的长发。
佟穗这才看向镜子,却一下子就对上了他那双狭长凤眼。
萧缜:“脸怎么这么红?”
佟穗:“……洗完澡都这样。”
萧缜闻言,看向她白腻的后颈,以及半袖下的双臂,再看向那薄薄一片月白色的抹胸。
佟穗:“……你快点梳,我还要去窗边晒晒,不然吃饭前干不了。”
萧缜于是加快速度。
次间有榻,阳光依然明亮刺眼,佟穗背朝夕阳坐着,就在她抬手将长发拢到背后的时候,跟来旁边的萧缜突然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扣住她抬起的胳膊,埋头欺了下来。
佟穗死死地咬住唇。
萧缜将她压在了夕阳照不到的窗台下。
佟穗很慌:“门都没关……”
萧缜:“我在里面,哪个敢不通报就进来?”
佟穗偏头,一手挡住眼睛:“那也不行啊,一会儿就该吃饭了。”
萧缜:“晚上就行了?”
佟穗打他。
萧缜:“听说老三老四早就不分房睡了。”
佟穗:“……你提醒他们点,别闹出孩子来,京城一堆御史盯着呢。”
萧缜:“不用我提醒。”
佟穗想想也是,林凝芳、颜明秀都是重规矩的,绝不会纵着那两个。
萧缜:“咱们都坚持半年了,还是继续分吧,免得叫那俩笑话。”
佟穗点头,长兄如父,萧缜得做出表率。
萧缜在她耳边道:“晚上分,白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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