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断长出又被撕裂的大脑混乱不堪,许多话在郁辜的脑海中闪现。()
&adash;我讨厌他,不是因为他太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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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我喜欢你,也不是因为你笨。”
错了。他刚刚想错了。
老婆讨厌他的关键不是他变聪明了!
那是什么呢?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讨厌你吗?”
——“大概是因为,我真的很讨厌没有正常感情的怪物。”
郁辜捂住脑袋,茫然不解地想:
可是他没有像那个叫舍曲林的玩家一样漠视周围人类的生命。
也没有像沈君行和黎生那样吓老婆。
那是为什么呢?
他明明已经这么像人类了,他会哭会笑会心痛也会幸福,为什么还是被老婆讨厌呢?
为什么呢?
郁辜捧着手机。
“老婆,你放心,我会快快恢复,保护好大家的!”
热情四溢、充满活力的消息发了出去,像是一只不断吐舌头微笑凑过来的狗。
消息提示音响起。
唐郁:“谢谢你,不过以后,还是请你叫我唐郁。”
郁辜呆呆地望着这行字,脑海中似乎浮现出了从前他和老婆最初相处的场景,那时把他领进家门的唐郁听到他热情喊老婆后,无奈地柔声道:“谢谢你,不过以后,你还是叫我唐郁吧。”
彼时的郁辜知道自己已经得寸进尺占了老婆好久的口头便宜,喊了那么多次老婆才被制止已经很赚了,但郁辜依然作出了一副受伤的神情,眼巴巴望着唐郁。
于是心软的老婆转身进了厨房,教他进厨房用煤气灶、和他一起吃水饺。
就像面对人类时,被家养的宠物狗和被抛弃的流浪狗有两种截然不同的反应一样,郁辜呆呆望着唐郁这条冰冷的消息,他迟缓地、小心翼翼地回道:“好的,唐郁。”
他发完这句话,还是一眨不眨看着手机屏幕。
像是期待着什么。
期待着……老婆会不会对他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关心。
等到手机黑屏,屏幕上倒映出了郁辜那双完全异化的竖直瞳孔,唐郁都没有发来任何消息。
新生的藤蔓从发丝间重新长了出来,包围住了一动不动的郁辜,像是一只又一只的手臂安慰般抱住了自己。
郁辜却伸出手,不断将这些长出来的藤蔓撕扯掉,血淋淋的汁水溅满了他的外表,他面无表情地张开口,将一根根藤蔓往嘴里塞。
大口吞咽,大口咀嚼。
像是在强迫自己将唐郁对他无声的厌恶和排斥吞入口中。
强行折断藤蔓对此刻虚弱的郁辜来说是一种自残的行为,将藤蔓吃掉能弥补他的一部分损失。
他大口大口吞咽,从舌尖到整个口腔都开始发酸发涩发麻发苦,那苦楚梗在了他的喉头,让他难以下咽。
他试图想象
()
一些美好的东西。
譬如自己现在在吃的是热气腾腾的甜蛋羹。
是啊。从前只要他装出自己害怕雷声,老婆就会给他做鸡蛋羹、坐在床头哼唱着摇篮曲哄他睡觉,甚至还愿意让他亲……
——“可以亲。”
——“但要轻轻的。”
郁辜咀嚼的动作停了下来,他的声带在震颤,喉头里无数根藤蔓都在发出嘶哑的低语:
“好痛啊……老婆囍好痛……”
“好痛……真的好痛……”
无数道低语混合在了一起,像是一只野兽倒地时的悲鸣。
为什么会这么痛苦?是因为他之前享受了太多的幸福吗?
是不是如果没有被老婆那么温柔地对待过,他就不会知道被老婆剥夺温柔是一件如此痛苦残忍的事情了?
“我建议你主动和唐郁保证,你再也不会出现在唐郁面前,或许这样,唐郁对你的态度会好一点。”巢穴外的黎生淡淡说道。
蜷缩在巢穴里嘶吼的怪物骤然炸开了全部的藤蔓,扭曲的红色藤蔓下,冰冷暴戾的竖瞳若隐若现:“滚!”
一根根红色藤蔓从枯死的巢穴缝隙里钻出,盘旋在了黎生周围,像是一条条吐着红色蛇信、说出淬了毒的恶毒话语的蛇类:“老婆连见你一面都不想。”
“你还从未享受过老婆对我的待遇吧?”
“你连老婆都不敢叫出口。”
“你有什么资格对我指指点点?”
苍白的手抓住了一根红色藤蔓,藤蔓在黎生的掌心变成了枯藤,那喋喋不休的恶毒言语都随之停了一瞬。
“唐郁现在并不想见你。”黎生声冷如冰。
但下一秒,痛到极致的郁辜依然在别的狗面前维持着自己的不想见到我。”
黎生随手将一根枯藤点燃,借着升腾而起的火焰点燃了三根香。
袅袅烟雾缭绕在黎生如寒潭般的眉眼前,他将那三根香插在了郁辜的巢穴前,语调波澜不惊:“来年你坟头草三寸高的时候,我会帮你顺手除掉的。”
红色藤蔓暴戾地挥开了那三根线香,“滚远点!晦气东西,别把你的霉气传染给我了。”
站在悬崖边俯瞰群山的沈君行听到这边的动静,轻轻啧了一声,他回过头,镜片后的双眸看向红色藤蔓时充满了蔑视和不耐烦,“蠢货,别吃脑子了。”
如果是平时,沈君行和黎生一样,根本不想管郁辜的死活。
但现在,小郁的状况看起来有些不太对。
这种糟糕的状态一看就是郁辜的锅。
如果郁辜认错态度更积极,可能会让小郁的情绪稍微稳定一些。
“快让小郁吃一下果子。”沈君行催促道。
这也是他和黎生容忍郁辜和小郁举行仪式的关键原因,囍的果子能改善唐郁的体质。
小郁刚才一看就胸闷气短还可能心脏
抽痛,吃了果子体质增强后,健康的身体应该也能改善心情。
听到沈君行的话,被骂蠢货的郁辜冷声道:“你自己怎么不劝老婆?哦我差点忘记了,你被老婆拉进了黑名单现在还没放出来呢……()”
说到一半,郁辜不断拔着藤蔓的动作一顿。
等等,吃掉孩子?
郁辜像是突然被雷击中一样,呆坐在巢穴中,任由着藤蔓肆意生长蔓延。
面板上的智力数值一下又一下地跳高,长出来的新脑子飞速运转,从他生完孩子后和老婆的对话开始复盘,一幕幕画面清晰地浮现在了他的面前,包括了老婆脸上的每一个神情变化。
之前沉浸在老婆不要他的情绪中,郁辜完全没来得及关注这些情绪变化。
而现在≈hellip;
老婆似乎是不赞成吃掉他们的孩子!
对了!人类里有句话叫做虎毒不食子!老婆是不是觉得吃掉孩子这个行为很不正常?!
咦?但是老婆真的会觉得那个果子是活生生的孩子吗?那老婆比他想象中还要包容!
原来如此!那一切都说得通了!难怪老婆虽然不要他,却把他们的孩子带走了。
老婆是不是想要好好养大孩子?就像他之前去看土狗必看文学里那什么带球跑一样!
那么接下来的剧情是什么?
如果他生的是双胞胎,还有一个和老婆带走的一模一样的孩子,他和老婆就能再续前缘了!
所以他现在要做的是快点恢复实力!找出更多的诡异当成养分吸收,狠狠结出一个新的果子和老婆再续前缘!
是的!一定是这样的!
≈hellip;
唐郁摸了一下怀里的那颗蓝色果子,他的衣服口袋刚好能装下这颗果子。
这颗果子摸起来冰冷又坚硬,每当想起这颗果子出现时所有藤蔓枯萎的场景,他便觉得这颗果子像是怪物的心脏。
是耗尽所有心血才凝结出的一颗果子。
摩挲着果子的指尖一顿。
怪物也会有真心吗?
到了。()”耳边传来了舍曲林的声音。
唐郁抬起眼,和仍旧茫然的燕朗、蜂鸟一起看向了面前的医院。
这是已经废弃的第一医院。
也是沈君行之前上班的地方。
蜂鸟瑟缩了一下,有些杯弓蛇影地看向寂静的第一医院。
玩家都知道现在这里是沈君行的地盘,燕朗皱眉看着舍曲林,不知道舍曲林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舍曲林接了帮助沈君行和唐郁完成婚礼的任务,现在是想要让唐郁抓紧时间一婚?
“你们终于来了!”六六大顺从医院大门跑了出来,他看到唐郁时眼前一亮,像是邀功一样将身后的一个npc带了出来:“唐郁,你看!”
那是一个普普通通的npc,中年男性外表,背对着众人,看起来没有任何特别之处,扔在诡异复苏的游戏里,就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
()
普通的npc。
蜂鸟盯着那位npc_[,忽然喃喃道:“它是诡异!”
“对。”舍曲林没有否认,“它是诡异。”
这就是当初让唐郁对舍曲林的好感度清零的npc。
“他就是友爱小区9栋3单元310的住户。”舍曲林说:“我正在医治他。”
唐郁望着那位友爱小区的住户,对方仍旧背对着他们。
治疗效果目前看来,大概是他从背影怪物统一的灰色上衣黑裤换成了自己的常服?
舍曲林冷静地说:“第一医院的沈君行不再接复活死人的手术,所以他的病情是由我和六六大顺负责。”
“从一开始,它就被友爱小区的背影诡异同化了,我想要让它恢复成原本的身份,所以我和六六大顺准备用符咒操控它的身体,让它扮演它原本身而为人的角色。”
这个灵感还是从舍曲林和六六大顺一起到山脚发现真正的双喜村时,舍曲林生出的大胆想法。
已知这个世界的诡异可以通过扮演完成仪式,得到世界的认可,拥有一个崭新的身份。
就像沈君行通过仪式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舍曲林的治疗思路很简单,他要让这个诡异也完成仪式,重新变成人。
虽然这个仪式还没有真正见效,但舍曲林这段时间已经对仪式有了许多自己的思考。
想要让一个诡异完全按照他们的想法完成仪式有些困难,但郁辜提供的符咒可以操控诡异的身体,让诡异犹如牵线木偶般按照玩家的想法走。
舍曲林看似冷静的双眼里透出了一点疯狂,他对着唐郁低声道:“请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会用实际行动证明我的诚意。”
燕朗诧异地看着舍曲林,那种眼神就像是手搓泥巴的人突然看到旁边的同行开始手搓高达,眼里充满了一种“我们真的在玩同一款游戏吗”的震撼。
还没等唐郁作出什么反应,叮咚叮咚的消息提示音就接连响起。
黎生:“人死如灯灭,强行复活,只会变成诡异不得安宁。”
郁辜:“老婆!除非在没死前就有囍结的果子,提前准备了复活的仪式,否则死后再怎么折腾,死去的人都没办法真正活过来的!”
沈君行的声音更是直接从第一医院里传了出来,“你们是在无证行医。”
唐郁闻声望去,看到穿着医师制服的沈君行从第一医院的大门里走了出来,他的身后跟着医生护士,一个个都不赞同地看向舍曲林和他身后的病患。
沈君行一副医者仁心的模样,摇了摇头,道:“现在不是在村子里,你们也不是赤脚医生,有人生病了,就交给医生来看病。
说着沈君行看了一眼那道背影,“没救了,拉去太平间吧。”
舍曲林挡在了冲上来的医护人员面前,他和沈君行当面对峙道:“沈医生有什么依据?为什么要漠视生命,拒绝救治一个病情有好转的病人?”
镜片后的黑
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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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你见死不救的开始,就死了。”
见死不救。
“死了,就是什么也没有了的意思。”
什么也没有了。
读到这些地方时,沈君行微笑着加了点重音。
如果想要复活一个死人有这么简单,那沈君行早早就能复活出他的岳父岳母,然后美美和唐郁夫妻对拜了,根本沦落不到今天这个地步。
“你之后费尽周折找到的只是害死了他的诡异的分身。”
他满意地看着面前的玩家神情一点一点僵硬。
凭什么?凭什么小郁到现在还没原谅他,这个玩家就想轻轻松松获得小郁的谅解?
“现在你告诉我,你要把这个害死了他的诡异变成他?”充满恶意的血眸瞥了一眼换上了另外一套衣服的诡异背影,“不如先去精神科挂号治治你的癔症。”
舍曲林僵立在原地。
转过身背对着舍曲林的沈君行重新恢复了那温润幽深的黑眸,深情款款地望向唐郁,“小郁,你怎么来这里了?”
“我看小郁的脸色好差,是身体不太舒服吗?”沈君行关切道:“是不是又忘记吃早餐了?我早点买多了,小郁要不要先吃一点垫垫肚子?”
蓝眸静静地望着沈君行那俊美柔和的面容,“好。”
沈君行的笑容一滞,镜片后的双眸泄露了一点真实的情绪,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唐郁。
他已经太久没有得到唐郁任何正向的回应了,久到甚至让沈君行怀疑自己刚刚是否出现了幻听。
唐郁无视了沈君行的僵硬无措,他自然地走到了沈君行的身旁,看了一下四周,轻声问道:“早餐是在你的办公室吗?”
沈君行怔愣地点了一下头,不复之前在玩家面前能言善辩的样子。
“那我可以进去吃吗?”唐郁继续问。
“当然可以。”沈君行像是终于回过神来,连忙道:“我买了很多早点,但不知道有没有小郁你爱吃的,小郁想吃什么,我现在叫人再去买一些过来。”
“不用这么麻烦。”唐郁和沈君行并肩走在了一起,他带着口罩,双手插在口袋里,姿态闲适,仿佛回到了最开始和沈君行相处时的日常。
晨曦洒在了唐郁和沈君行的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投射在地。
属于沈君行的影子正围绕着唐郁的影子团团转,急得像一只终于见到主人疯狂摇尾巴的狗。
但当那阴影面对玩家时,又展现出了和对待主人截然相反的强势面孔,庞大的阴影将玩家们隔绝在外,除了舍曲林、蜂鸟和燕朗外,还有那源源不断跟随着唐郁过来的玩家们也被阴影拦截,以及纸人、藤蔓,都被阴影不留情面地镇压。
像这种帮唐郁拦住狂蜂浪蝶的事情,沈君行已经做了无数次,但
()
这段时间都是黎生和郁辜在接手,终于轮到沈君行来这样做时,沈君行的内心升腾出了一种久违的欢喜。
就像是排队了这么久,终于得到了一个替唐郁笑脸洗内裤的机会。
“小郁,我刚从双喜村回来,没来得及自己做早饭,早知道小郁要和我一起用餐,我说什么都会做一些早餐带过来。”
怕刚刚那番话显得太急迫,沈君行在唐郁的身旁逐字逐句斟酌道:“主要是外面做的东西还是没有家里干净,平时我更喜欢自己做饭,就是我一个人做饭,量不好把控,经常做了一顿饭,总是还有多出的饭剩着,吃不完,只能倒掉。”
口罩遮住了唐郁大半的面容,他的蓝眸沉静平和,静静听着沈君行说的话,虽然只是听着,没有接话,但这样的反应就已经让沈君行如在梦中了。
不,这段时间沈君行做梦都不敢梦得这样好。
“沈君行,你怎么突然做起医生了?”唐郁轻声问。
沈君行立刻将他打了无数遍的腹稿流畅地、声情并茂地说了出来:“因为我想救下更多的人……”
小郁是最心软的人,哪怕郁辜在仪式完成前被拆穿,小郁依然为了让郁辜救更多的人答应配合仪式,从这里就能看到救死扶伤的医生职业是加分项了。
唐郁轻轻点了一下头,又道:“刚才那个人,是真的没救了吗?”
对待同样的问题,换了唐郁来问后,沈君行的回答变得真正的细致耐心了:“是的,小郁可能不了解这些,所以很容易被居心叵测的人蒙蔽。”
“那个自诩聪明的人没搞清楚最基础的一点,那就是那位住户从一开始就不是从人变成诡异,而是直接被诡异害死了。”
面对唐郁时,沈君行刻意回避“人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无法复活”的相关话题,以防触及到了唐郁的伤心事,他着重解释道:“想要从人变成诡异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困难程度不亚于从诡异拥有人的身份。”
“那位死去的住户连从人变成诡异都没有做到,就更不可能从诡异再变成了人。如果任由这些不知所谓的人折腾下去,制造出来的只能是彻头彻尾的怪物……”
唐郁安静地倾听着沈君行讲的每一句话,时光像是倒流般回到了从前,每当唐郁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就会求助沈君行。
沈君行的心脏一下又一下跳得飞快,每一下似乎都有一个隐秘大胆的想法冒了出来——
小郁这是……想要原谅他了吗?
是吗?
沈君行连呼吸都屏住了。
似乎、似乎是有这个可能性,不然的话小郁为什么会突然和他一起共进早餐?
这段时间,他都在按小郁的要求做事,治病救人、不复活死人,小郁被骗婚时,他也站出来阻止了,虽然没有阻止成功。
是不是经历了郁辜后,小郁反而觉得他更好,他才是最适合和小郁在一起的人。
沈君行推了一下镜框,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几
个深呼吸下来,除了沈君行推开办公室大门的手有点抖,几乎看不出什么异常。
洁白的诊室内窗明几净,桌面摆着还冒着热气的早餐,除了这些外,还放着许多上一次唐郁来时还没有出现的物件。
一朵永生的无尽夏。
一罐糖果。
一瓶眼镜专用清洗喷雾。
一个3。
……
蓝眸投过去的视线微微停顿了一下。
阳光洒落在了这些事物上,空气中有细小的尘埃在时光的淤积中上下沉浮。
只见那些唐郁曾送出的生日礼物,此刻都被沈君行精心摆在了他的办公区,每一件都或多或少有着被使用过的痕迹,似乎唐郁和沈君行之间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沈君行将医师外套脱下,挂在一旁的衣架上,他拿起了放在椅子上的海豚抱枕,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之前有一次下雨天,我用小郁送的海豚抱枕抱着睡了一觉后,忽然有点离不开这个小抱枕了。()”
有时候忙了一天,困过劲了,怎么也睡不着的时候,抱着这个抱枕反而能睡着,所以我干脆把它带到医院了。?”
“有一次一个病人是小朋友,她问我,医生哥哥,你这么大了还要抱着这个睡觉吗?”
“我说,是呀。”沈君行似乎在模仿着当初和那位小朋友说话时的语气,但他说着这番话时却又一眨不眨望着唐郁,就像是对着过去那位小唐郁柔声说道:“因为这只海豚救下了差点被雨水淹没的哥哥。”
唐郁垂下眼,拆开了早餐袋,他从里面随意取出了一个花卷和一杯豆浆,坐在了没有海豚抱枕的椅子上,摘下口罩开始吃早饭。
沈君行也打开了早餐袋,他从里面取出了一个茶叶蛋,开始剥起了鸡蛋,蛋壳被碾碎的轻微声响在安静的室内响起。
他剥得很小心,像是在给这颗蛋进行一个高难度的手术。
将茶叶蛋小心翼翼剥好了,他递到了唐郁的面前。
唐郁吃了最后一口花卷,对沈君行轻声道:“谢谢,但我吃不下了。”
沈君行立刻道歉道:“是我不小心忘记了小郁的饭量。”
唐郁也格外有礼貌道:“这不是你的问题。”
一来一回间,他们虽然还是坐在一张桌子前,距离却仿佛仍旧隔得很远。
沈君行提起唇角,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他将剥好的茶叶蛋咬了一口,舌头上尝到的全是酸楚苦涩的滋味。
嗯,这是一个坏蛋。
幸好没有给小郁吃。
沈君行微笑着将茶叶蛋一点一点吃干净。
当看着唐郁喝完豆浆后,沈君行立刻打开抽屉,从里面取出纸巾,递给了唐郁。
唐郁说了一声谢谢,接了过去擦拭唇角,而后客气地询问道:“不好意思,垃圾桶在哪里?”
沈君行指向了垃圾桶的位置。
他看着纸团掉进垃圾桶,看着唐郁戴上口罩,看着唐郁站起
()
身离去的背影。
晨曦洒落在了唐郁的身上,雪白的肌肤在阳光下呈现出半透明的质感。
似乎一阵风吹来,就能将面前这道身影吹走。
不知道为什么,一股巨大的惶恐忽然涌上心头,似乎冥冥中有一道声音在告诉着沈君行——
快留住他!
如果再不留住,就没有机会了!
那惶恐不安的情绪愈演愈烈,明知道现在或许不是最佳的时刻,但沈君行依然无法克制住心中那股冲动,“小郁。”
唐郁停下了脚步。
沈君行拿起了桌面上的3,柔声道:“小郁,这里面的歌我翻来覆去听了很多遍,每一首都很好听,不知道小郁最近有没有在听新的歌曲,我很好奇小郁的歌单呢。”
如果要分享歌单,唐郁就要把沈君行从黑名单中放出来了。
唐郁背对着沈君行,似乎是笑了一下,说:“葫芦娃的主题曲算吗?”
这是郁辜最喜欢的歌。
沈君行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眼看着唐郁抬脚又要离开,沈君行立刻道:“小郁,你送我的儿童钢琴,我用它学了几首曲子。我可以弹给你听吗?”
说着沈君行从抽屉里拿出了那小巧的儿童钢琴,指尖从黑白琴键上灵巧地跃过,一首悦耳的摇篮曲从修长的手指间流淌而出。
那是幼时的小唐郁心心念念想要听妈妈哼唱的摇篮曲。
每当小唐郁辗转难眠时,他就会眼巴巴地看着小沈君行,提及那首摇篮曲。
只不过那时的小沈君行一直无法唱出小唐郁记忆中温暖柔和的曲调。
哪怕学了音调,也没有任何情感,像是模仿人类说话的人工ai。
沈君行此刻紧盯着唐郁的背影,他的指尖在不断弹奏着,廉价劣质的儿童钢琴发出的和缓曲调悠扬又动听,像是旧时光里才有的歌声。
唐郁静静站在门边,听完了这首歌,他的声音似乎也变得轻柔了起来,“还有什么事情吗?”
沈君行紧绷的心弦在这一刻颤了一下,他再次将手伸进了抽屉,只不过这一次取东西的动作却变得很慢。
“小郁,过去的很多事情,都是我的不对。”
“所有过去犯下的错误,我都会努力修正。”
“我会努力学着怎么去爱人。”
“我会重新做回那个小郁最喜欢的哥哥。”
沈君行将一张薄薄的纸张递到了唐郁的面前,那是一张手绘的车票兑换券,出发站是唐郁一笔一画认认真真写下的“夏天站”,而通往的站台,则是属于沈君行的字迹:
“18岁的夏天”
“十八岁的沈君行并不需要一张自由的车票,因为他最想去的地方就是唐郁的身边。”
“现在的我,也只想回到有小郁的夏天。”
俊美的青年低声问道:“……可以吗?”
半晌,唐郁看向了窗外,阳光洒在了枝头,茂盛的枝叶中依稀能见到几
片泛黄的叶子,他轻声道:“可是已经太晚了。”
“太晚了,我现在已经变成了不需要人陪着入睡、不需要摇篮曲,也不需要阿贝贝的大人了。”
“同样,我也不再需要哥哥了。”
唐郁回过头,望着沈君行递出来久久不肯收回的车票,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这虽然是一张可以去往任何地方的车票,可是哥哥,你还记得舍曲林吗?”
“舍曲林之前问过我,怎么才能原谅他,我告诉他,除非时间倒流。”
“哥哥,你说我可以原谅舍曲林吗?”
——“因为你的傲慢,你从一开始就害死了这个可怜人。”
那一声又一声的哥哥,似乎让沈君行的眼前浮现出了过去的唐郁。
——“他在你见死不救的开始,就死了。”
“这张写过的车票不作数了。”唐郁从沈君行的手里抽过了一张轻飘飘的车票,他伸出手,一点一点撕碎。
镜片后的黑眸不可置信地睁大,像是吃痛般望着他,好像唐郁撕掉的不是车票,而是沈君行的心。
但怪物也有心吗?
唐郁偏了一下头,他将撕碎的车票扔进了垃圾桶里,出声安慰道:“只是这张车票不作数,接下来你在网上购买任何一张车票,都可以把票价发给我,我会将车票钱打给你的,这样就可以了。”
那黑眸翻涌出了血色,血色不仅吞噬了眼黑,还蔓延到了眼白,骇然无比。
镜片后的血眸死死盯着唐郁,沈君行张了张嘴,声音隐隐发颤:“这样…这样怎么会是一样的?”
唐郁从喉头里滚出了一声柔软的、充满困惑的“嗯”,像是不理解沈君行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于是沈君行用尽全身力气,断断续续地重复道:“这怎么会是一样的?”
每一个字都像是尖刀从他血肉模糊的心头碾过。
唐郁安静地听沈君行问了一遍又一遍,他看着泛滥的阴影占据了整个诊室,浓郁的阴影遮蔽了窗外的阳光,暗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在这样的黑暗中,唐郁轻声回道:“是啊,这怎么会是一样的。”
蓝眸沉静如水,是冰凉浩瀚、能够溺死人的海水。
“这样的沈君行,怎么会和过去的哥哥是一样的?”
所以这注定是一张回不去的车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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