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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1


    傅西泠人从?国外回?来后, 一直在郊外的别墅酒店里住着。


    他落地机场时给家里打过电话。


    开口就是:“妈,我心情不?好,傅西沣还在家里住着么?”


    大伯身体刚好, 和亲儿子见面总有口角。家里人都怕大伯动气?,于是傅西沣被傅西泠的爸妈带回?家。


    是帮他大伯和大伯母看着些,怕人再偷跑去澳门赌。


    也是照顾傅西沣的情绪,担心他心理上接受不?了生意调动,一个人待着憋屈。


    知子莫若母, 傅西泠就这一句,傅西泠妈妈也就听懂了,知道他不?乐意和傅西沣碰面?,也知道他不?想回?自己住处:“昨天你何叔叔来家里,说凡诚他们去了郊外别墅,要住几天, 你也过去散散心吧。”


    这个度假山庄项目,傅西泠第上次来,还是陪时芷报复沈嘉。


    那时候这里还没?正式营业, 只请了业界有头有脸的人来造势。


    他在这地方陪时芷演戏, 还听过时芷心平气?和地气?沈嘉。


    她说他比沈嘉长得好, 比沈嘉聪明?, 也比沈嘉有钱。


    结果呢?


    将近三年?时间过去了,时芷喜欢的还是沈嘉那种类型的。


    十来个朋友在客厅围着桌子喝酒、打牌。


    有人在嚷嚷,“活爹啊, 你打对三?那我们不?是稳输吗”“我怎么知道他手里剩两张牌”“人家举着呢!两张!你不?会数数啊”


    这两天的娱乐活动, 傅西泠都?没?心思参与。


    今晚也一样, 关了阳台门,独自靠在露台的躺椅里, 闭目养神。


    夜风微凉,他像没?知觉。


    阳台门被敲了几下,然后有人唰啦推开门。


    姚姚探头,把?手机丢过来:“傅西泠,你手机电量充满了。”


    傅西泠睁眼,接住:“谢谢。”


    “刚才有人打电话来,何凡诚手滑给你接了,但对面?没?人说话。你看看吧,别是什么工作上的急事。”


    傅西泠滑开手机。


    看一眼,然后长久地对着通话记录里的十一位号码沉默。


    久到?,站在阳台门口的姚姚都?有些受寒,搓了搓被风吹冷的衣袖,他才开口:“接通之后,你说话了?”


    “说了啊,问是不?是找你,对面?给挂了”


    看着傅西泠的脸色反应几秒,姚姚才问摸到?些端倪:“不?会是时芷吧?”


    傅西泠没?答,扣下手机:“算了,无所谓了。”


    “要不?,你打回?去问问”


    傅西泠沉默以对。


    他有些落寞地霸占着露台这片区域,像是自带结界,满身“闲人免进”的气?质。


    他们在别墅住两天了,姚姚是刚刚才赶过来的。


    八卦传得快,人刚到?,已经掌握情况。


    “我刚听说,你和时芷之间出了点问题,需要我陪你聊聊么?”


    傅西泠抬头看姚姚一眼:“不?用,我失意时候不?和异性?聊天。尤其是,对我有点意思的异性?,太暧昧,不?好收场。”


    这话说得很直接了。


    认识二?十多年?,姚姚也没?想到?傅西泠会是这种态度,愣了愣,忍着小姐脾气?没?动怒:“那我只说自己的事,说完就走?。”


    “说吧,不?用关门。”


    姚姚坐在阳台门口,往身后客厅看了一眼,朋友们吵吵嚷嚷沉迷于打牌,没?人留意这边。


    “我爸妈都?在鼓励我多和齐家的小儿子接触,你听说了没?有?”


    “还没?。”


    “我不?想和我不?喜欢的人谈恋爱、结婚。”


    “很正常。”


    “傅西泠,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和时芷彻底分手了,再也没?有任何可能了,你会不?会考虑和我结婚?”


    “你当是拍狗血剧?”


    “你就回?答我,会还是不?会。”


    “不?会。要是我和时芷没?有任何可能,就不?结婚了。”


    “为什么?”


    傅西泠慢慢地、认真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除了她,我无论和谁结婚,心里都?不?会有那个结婚对象。我喜欢谁你们知道。连何凡诚家三岁半的小外甥,问他知不?知道我女?朋友叫什么,他都?会说,叫时芷。”


    姚姚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还不?是你教的!”


    “对,我教的。”


    他给人家三岁半的小豆丁买了一个月零食,终于给教会了。


    傅西泠继续说:“和别人结婚,如果我肯对那个人笑,只会是因为那个人的某些行为让我想到?了时芷。如果我对那个人没?好脸色,肯定是因为时芷先对我没?好脸色过了。”


    姚姚想说什么,但被傅西泠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给制止了。


    “我结婚后,哪天时芷要是脑子抽了,突然和我说让我离婚,或者说让我和她搞婚外恋,我想都?不?会想,一定照做。我家里、学?校教了二?十多年?的道德底线,我全能丢掉。这种婚,你说我结它干什么?”


    姚姚安静了好一阵子,可能是不?知道如何反驳。


    最后,姚姚说:“那万一有人就是能够接受你心里有别人呢?张爱玲不?是写过,每个男人都?会有红玫瑰和白玫瑰。”


    “不?是每个,我不?是沈嘉。”


    傅西泠回?答得很干脆:“我的红玫瑰和白玫瑰都?是时芷精分的。”


    “也是,毕竟时芷那么好。”


    好像话题只要是绕着时芷展开,傅西泠就没?有那么不?耐烦。


    他甚至问了一句:“她哪好?”


    姚姚叹着气?:“你不?是比我知道么,人漂亮得不?行,又非常聪明?,感觉内心很强大,脾气?应该也比我好很多。”


    听到?这里,傅西泠露出他这几天的第一个笑,很浅,唇角略弯:“你从?哪看出来她脾气?比你好很多?”


    “她一直对我很有耐心。有一阵子我总去找她聊天,话题又不?多,有点没?话找话,她也没?有不?耐烦过”


    傅西泠说:“那是对你。对我,她脾气?挺烂。”


    话挑明?了说成这样,也可以死心了。


    姚姚不?再继续,起身:“我进去玩牌了,之前说过的话都?当我没?说,这类话题我以后不?会再找你聊。”


    傅西泠在姚姚迈出阳台时,突然开口:“以后别碰我手机,也别接我电话。”


    姚姚猛然回?头:“我至于么我!都?说了是何凡诚接的,他递给我时候已经在通话中了!”


    说完把?阳台门摔上,哐当一声,人跑了。


    过了十几分钟,何凡诚摸着鼻尖来了。


    何凡诚是傅西泠发小,从?小和他玩得好,进来就关了阳台门,坐到?傅西泠旁边。


    “那什么”


    何凡诚酝酿着开口:“姚姚打牌打到?一半,突然跑出去哭,大家都?以为姚姚喝多了。我记得,刚才我让她给你送手机来着,是不?是你给人家给怼了?”


    傅西泠很漠然,反问:“说开了不?好吗?”


    “好,断了不?该有的念想也是挺好,省着那丫头没?事总找沈嘉麻烦。但”


    何凡诚抽了口烟,找烟灰缸,没?找到?,拿了个啤酒罐掸烟灰:“傅啊,姚姚那是咱妹妹,从?小看着长大的。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但你说话好歹委婉点。再说,刚刚那电话真是我不?小心接的。”


    “知道了。最近不?方便,过了这阵子我去给她道歉。”


    “行,姚姚也不?是那么矫情的姑娘,早晚能想明?白。那你呢,怼完人心里好受点了?”


    傅西泠皱着眉:“没?有,更糟了。姚姚刚才和我聊时芷。”


    换做是平常,傅西泠确实会对弟弟妹妹们更多耐心。


    但今天不?会。


    尤其是面?对姚姚,他会想到?很多,想到?时芷曾和他说过,还挺羡慕姚姚的。


    傅西泠想过,姚姚到?底哪里值得时芷的羡慕。


    然后他发现,姚姚的底气?是来自于家庭的。


    姚姚二?十多岁了,现在遇见不?满意的事情还可以回?家和爸妈撒泼打滚,只要不?过分,家人都?会无条件退让、满足。


    物质条件也好,情感条件也好,这些都?给了姚姚跋扈的资本?。


    而时芷的酷,其实是一种麻木。


    她没?有家人的守护,在动荡的生活里受过太多次伤害,也有过太多次失望。


    她已经习惯了,所以变得不?期待。


    不?期待,就不?会有难过。


    姚姚掉几滴眼泪,连何凡诚都?得跑过来帮姚姚说情,说他们大姚姚两三岁,不?能这么对待妹妹,得让着。


    那时芷呢?


    她舅舅和舅妈大她三十岁,又是长辈,还不?是把?她当免费劳动力,用完就丢。


    他们让着她了吗?


    傅西泠对何凡诚说,他看见姚姚,只会更心疼时芷。


    “但我现在不?想心疼她。”


    何凡诚说:“知道了,我让姚姚跟着他们,不?上你眼前晃了。”


    傅西泠和时芷之间具体是怎么吵的、闹过什么矛盾,何凡诚都?不?知道,只知道他们可能继续不?下去了。


    只能劝着说:“你说你何必呢,真要是放不?下人家,你回?来干什么啊?女?生说‘你走?开’‘别理我’这种话,你不?会信了吧?”


    傅西泠没?吭声。


    “啊?你真信了?”


    “没?有。她没?说过。”


    宁愿时芷发发脾气?,但时芷什么都?没?说过。


    “那你就留国外多待几天,可能吵着吵着就好了呢?”


    傅西泠抬手,掐了两下眉心。


    他中指上有枚戒指,崭新的金属光泽在灯光下一闪。


    “我不?走?,留在那里我会发脾气?,但我现在没?资格和她发这种脾气?。”


    傅西泠的躺椅旁边,有张木制桌子。


    有iPad连着音响在放歌,何凡诚看见挨他近的桌角,放了盒烟。


    只有烟,没?有打火机。


    烟盒没?拆开,但有些旧,塑料封口翘着,像是买了很久了。


    傅西泠已经戒烟有一阵子了,年?后就没?再抽过。


    这盒被他随身带着的旧烟盒,能和谁有关联,彰明?较著。


    感情这种事,别人掺和也没?用。


    何凡诚陪着傅西泠喝了几罐啤酒,见他越来越不?爱说话,拍拍傅西泠的肩,叹着气?回?去玩牌了。


    傅西泠给时芷拨了个电话。


    关机。


    时芷舅舅家那小破酒吧关门时,她曾托傅西泠帮忙给店里的三个员工安排工作。


    简历他都?看过。


    里面?有个叫万冉的,是酒吧以前的歌手。嗓子坏了,不?能唱歌,改行做奢饰品二?手交易,在某社交平台上有固定账号。


    万冉当时这样说:“谢谢傅总,工作机会就不?用了,我决定去南方。你要是有闲置的奢饰品,倒是可以找我做做生意。”


    傅西泠记得万冉的社交账号。


    叫“万大冉爱记录”,拿了手机一搜就出来了。


    这几天万冉更新挺多动态,大部分是二?手奢饰品的展示和交易价格。


    也有生活里的照片和视频。


    九宫格照片小图都?不?用点,傅西泠一眼就看见了时芷的身影。


    照片是LIVE动图。


    时芷站在酒吧热闹的舞池人海里。


    周围人甩着头发,双手举过头顶扭动身体;


    有一对男女?在她背后相拥、热吻;


    以前她舅舅酒吧里那个傻姑娘也在,怯怯地瞪着大眼睛四处张望。


    她面?色如常,细腰松弛、自在地晃动两下,似乎察觉到?镜头,慵懒地瞥过来一眼。


    很美。


    也很勾人。


    傅西泠翻着照片。


    几乎都?是集体照,一群男男女?女?聚着,看起来挺热闹。


    时芷有时候在喝酒,也有时候在偏头听朋友们说笑的。


    有一张,时芷估计嫌夜场太吵,蹙了眉心,被万冉揽着肩膀,歪头,垂着眼睑在听万冉说话。


    柔顺的长发垂在耳后,落两缕在脖颈到?锁骨处。


    傅西泠看了很久,收回?视线,仰头灌了一整罐啤酒,捏扁罐子,丢进垃圾桶。


    然后低头,烦躁地看手机,无意识往底下翻了一下。


    评论区比照片更热闹。


    有人在问时芷的信息,而万冉,她只回?复那些对生意有利的、打听奢饰品的评论。


    反倒有个顶着球星头像的人,每条关于时芷的内容都?回?复了。


    语气?很冲,都?在怼人——


    “叫什么和你有关系吗?”“有没?有男朋友都?看不?上你!”“她也是你能勾搭的?”


    凭感觉,这人是个男的。


    甚至都?能对号入座,猜到?这男的是刚才那些他翻过的照片里,哪张殷勤的面?孔。


    挺好。


    他这边颓着、丧着,心如死灰地等?她想清楚,她那边夜生活过得风生水起,还有男的替她出头。


    真挺好。


    傅西泠闹心,没?看几眼,退出评论区。


    万冉今天的动态里一段视频——


    夜场里节奏劲爆。


    时芷化了妆,眼妆让她看起来更傲了,睥睨众生的感觉。


    她很少这么打扮,穿着短裙在舞池里恣意摇曳。


    皮肤白到?发光,做成波浪的头发蓬松地随动作晃动,还不?忘护着身边拘谨的玲玲,戴着满钻手镯的手臂搭在玲玲腰上


    镜头一转,又对准万冉他们。


    傅西泠把?进度条反复拉回?去,只看时芷。


    看完锁了手机屏幕,仰倒回?躺椅,手腕搭在眼睛上。


    以前周朗替傅西泠操心,总问他感情上有没?有什么新进展。


    傅西泠都?说,不?急,心里有数。


    这是他感觉最无望、无助的一次。


    偏偏时芷还有兴致去蹦迪。


    再点进万冉的账号,动态又多两条。


    一条视频,一条截图。


    视频里时芷被摄像头捕捉到?,投放在大屏幕上。


    她似是无奈,摇了摇头,然后在电音里对着摄像头,举起了自己的微信二?维码。


    人群沸腾着,台下很多人举手机扫码。


    万冉发的微信页面?截图里显示,因添加申请数量过多,“新的朋友”这一栏的红色动态,已经呈现出“”状态,不?再显示数量。


    截图的配文是:朋友颜值太能打。


    底下有人追问,“冉姐,你朋友手上的手镯还出么”。


    傅西泠退出APP。


    行,手镯也要卖。


    这行为预示着什么,他都?不?敢多想。


    上次时芷突然回?国,他们走?在医院长廊里,傅西泠问她为什么回?来。


    时芷回?答的是,“想吃B大旁边的串串香,不?行吗”。


    可后面?几天,一直到?她回?学?校,她根本?没?提过那家串串香。


    她风尘仆仆跑回?来,给他买了咖啡,也给他买了烟。


    他真的以为


    傅西泠看了眼手上的戒指,自嘲一笑。


    无所谓了。


    傅西泠头疼,在露台阖眼睡了会儿,醒来时身上盖了件外套。


    看样式,是何凡诚的。


    啤酒罐也都?收进垃圾桶,没?装下,有几个掉出来落在地上。


    何凡诚和傅西泠二?十多年?的交情,懂他,知道傅西泠在感情上有自己的想法,也根本?不?去劝“下一个更乖”这种屁话。


    作为发小,最担心也只能是把?iPad连着的音箱打开,低音量放了音乐。


    还是头疼,傅西泠抬手,把?音量调大。


    他瞥一眼iPad屏幕上滚动的歌名:


    Lalalalalalalalalala(Explicit)-Mikolas Josef.


    不?知道是谁的歌单,歌词挺酷,有种水泥封心的潇洒。


    傅西泠起身,小臂搭在膝上,听了一会儿,拎着何凡诚的外套进客厅。


    朋友们在通宵打牌,看见傅西泠,暂时停下和他打招呼,问他,“西泠,来玩两局”“困了要不?要去楼上睡”


    傅西泠把?外套丢给何凡诚:“你们玩着,我回?去了。”


    何凡诚说:“你回?哪啊?”


    “我家。”


    “你喝酒了啊,怎么开车”


    傅西泠淡淡一笑:“代驾,已经来了。”


    代驾开着傅西泠的SUV回?市区,中途和傅西泠搭过两次话,然后说:“小伙子,听你鼻音挺重,是不?是山里玩着凉了?”


    傅西泠是着凉了。


    两点多钟那会儿只是头疼,现在感觉有点糟,可能在发烧。


    车子开到?地方,告别代驾,等?电梯都?已经需要靠着墙借力了。


    最烦的是,他病成这样了,就在车上睡那么一会儿也不?能安生。


    梦到?了时芷。在夜场舞池里,和其他人狂热接吻的时芷。


    唇上的口红花了,是他买的色号,她不?在意地用手背一抹,转头挑衅地看向他。


    气?都?快气?死了。


    傅西泠回?家没?开灯,反正是自己的地盘,所有物品摆放都?轻车熟路。


    强撑着洗了个澡,倒进床里。


    隐约听见有人按密码,开锁进门。


    家里人都?知道这地方密码,但会直接按密码进来的、又是在半夜来的,除了在南方蹦迪的那位祖宗,就只有傅西沣那个神经病了。


    傅西泠无声骂了句脏话,强撑着坐起来。


    进门的人脚步却很轻,推开卧室门,走?过来是长发披肩的身影,黑暗中驻足于他床边。


    他堂哥再有病,也不?可能安排女?人进来爬他床。


    哪个女?人进他家这么气?势汹汹?


    更何况,在傅西泠握住来人手腕时,纤细的手感过于熟悉,以至于他有些晃神。


    “傅西泠你”


    没?听时芷说完,傅西泠直接把?人拉上床,拥进怀里。


    42


    三小时的航程, 时芷气了两个半小时。


    其余半小时在胡思乱想,想起各种关于傅西泠的事情。


    她想起赶本科毕业论文那阵,傅西泠怕她闷, 带她出去散心。


    去的大多都是熟人局。


    偶尔也?会有那种,在酒吧里忽遇其他熟面孔、两?三方人马聚起来一块玩的情况。


    通常这?种场合,傅西泠就在热闹里把手?臂往时芷身后?的沙发靠背上一搭。


    毕竟公共场合,他不做太亲密的举动,但就是一种“有主了”“家?属在”“都别跑来沾边”的气质。


    时芷不傻, 稍看他两?眼?就能发现端倪。


    那时候她有点看热闹的心态,就像后?来傅西泠在国外街头看别人和她告白时差不多。


    她故意靠近傅西泠,想扰他清净,对他点破,说场上有几个女生在看他。


    时芷说:“只要我离开几分钟,你就能收到写着电话?号码的纸巾。而且, 还是印了口红印的。”


    可?能是白天工作用脑过?度多,入夜后?傅西泠总是懒洋洋的,目光也?慵懒。


    他看她一眼?, 说, 那你千万别乱跑了, 要上卫生间、要接电话?都叫我陪你。


    时芷问他为?什么, 他就说,别给她们留和我搭话?的机会。


    后?面时芷出去接电话?,傅西泠还真跟着。


    寒冬腊月, 夜风呼啸, 时芷背倚着露台护栏, 对着风向仰头摇动,靠风力把吹乱在脸上的长发撩开。


    傅西泠站她身旁, 手?臂拄在露台护栏上,一言不发地偏头看着她。


    他长了双特撩人的眼?睛,被冬风吹得眼?皮有些泛红,更像温柔乡。


    时芷被傅西泠看得不自在,接着电话?,伸手?,推他侧脸。


    傅西泠也?不反抗。


    他就这?么浅浅笑着,顺着她的力道,换了个视线方向,盯着护栏外不知道谁丢的烟头。


    这?人笑着时,一副看什么都深情款款的死德行。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选了那截烟头,要和它?天荒地老过?完这?辈子。


    也?不怪那些女生对他感兴趣。


    接完电话?,时芷拢了拢头发,问:“里面女生们都挺漂亮的,怎么非要跟着我出来吹风,一点机会都不给人家?美女留?”


    傅西泠就嗤笑着反问:“追你的男生你就加过?微信了?连老师都不客气地往黑名单里拽的人,你有资格说这?话??”


    所以


    傅西泠明?明?是和她一样嫌麻烦的人,怎么会让其他女生接他的电话??


    让其他女生接他电话?!


    这?股怒气在胸腔里熊熊燃烧,根本不是拉黑微信就能缓解的。


    直到时芷抵达傅西泠家?,走进卧室看见他的那一刻,她仍然想立刻问问他。


    只是,质问的话?都还没问出口,人已经被傅西拉过?去。


    他像梦游,突然扣她的双腕压在她头顶,吻得很深


    刀剑她已经准备好,准备手?刃敌人。


    然后?被敌人亲懵了。


    时芷下意识回应,在寂静昏暗的床上,昏昏沉沉地同他缠吻。


    被压到头发,头皮微疼,才恍惚记起,自己应该还在生气才对。


    傅西泠吻得凶,按她手?腕的力气其实并不大,时芷很容易挣出右手?,却被他的一阵深吮亲到指尖发麻。


    指骨都软了,去推傅西泠的肩,推不动。


    换个位置,推他额头,掌心只触到一片滚烫。


    时芷愣住,皱眉:“你发烧了?”


    傅西泠也?皱着眉,“嗯”了一声?,仰躺到旁边还不忘把她拉进怀里。


    他应该是喝过?很多酒,沐浴露和洗发水的清香掩不住酒气。


    人也?不太清醒,病恹恹的。


    “你吃药没有?”


    傅西泠闭着眼?,抬起手?,用拇指和中指按着太阳穴,只说:“头晕。”


    额头烫成?那样,像个锅炉,能不晕么?


    时芷按开床头灯,光源昏黄。


    傅西泠正用力按着太阳穴,撑在眉眼?上方的虎口处薄薄的一片皮肤,烧得泛红。


    时芷这?会儿也?气不起来,去拿医药箱,翻出耳温枪。


    帮傅西泠测体温时,他手?机响了。


    她拿给傅西泠,傅西泠只肯看一瞬,又很疲惫地阖眼?,说:“你接。”


    怎么谁都能接你电话??!


    时芷超级想给他一拳,忍住了。


    “傅啊,到家?了吧?”


    时芷听出来是傅西泠发小的声?音:“何凡诚,我是时芷”


    “啊?时芷,你回来了?太好了太好了,你回来就行了。他这?几天心情不好来着,朋友们都不赞成?他这?么晚折腾回家?。可?犟了,非不听,死活要回去。原来是你回来了,有你在身边我就放心啦哈哈哈哈哈”


    时芷不知道何凡诚在高兴个什么劲,担心傅西泠的病情,略显耐烦,打断对面的“哈哈哈哈”,直接问:“傅西泠有药物过?敏史吗?”


    “啊?”


    何凡诚还是靠谱的,只反应几秒,立刻收了嬉笑,回答:“没有。怎么,傅病了?”


    “嗯,他在发烧。”


    时芷看了眼?耳温枪上的数字:“已经烧到三十九度了。”


    “准是在露台被风吹的。他药物不过?敏,就是晚上喝过?挺多酒,用药上得稍注意点。”


    “好。”


    “这?样,我给你个号码,是他家?的私人医生。实在不行,可?以叫医生过?去帮忙。”


    挂断电话?后?,时芷看了时间。


    再有几个小时天都快亮了,感觉不太方便打扰医生。


    她打算先?给傅西泠吃退烧药,到早晨还是没有效果的话?,再找医生来。


    傅西泠已经睡着,时芷端水喂药时,推了半天才把人叫醒。


    他蹙着眉心睁开眼?,一直盯着她看,目不转睛,吞完药片就拉着她接吻。


    生病到这?种程度,还这?么霸道。


    他手?都是烫的,指尖摩挲着她的耳廓,又辗转扶她的后?颈。


    “傅西泠”


    “嗯。”


    “你需要休息!”


    连“嗯”都没有了。


    这?个人现在又醉酒又生病,接吻像梦游,理智全无,根本什么都说不通。


    推他,他就把舌吻改成?轻柔的舔舐,有一下没一下地贴触在她唇上。


    空调风很暖,怀抱是烫的。


    时芷出了一身薄汗,被傅西泠亲得丁点脾气都没有。


    好在他也?确实难受,折腾片刻就睡着了。


    时芷脱掉被汗浸湿的衬衫,往浴室方向走,走几步,又停下来,折返,帮傅西泠盖好被子。


    也?是这?个时候,她才看见傅西泠手?上的戒指。


    戴在中指。


    房间昏暗,傅西泠连睡着都是蹙眉的,脖颈沁着汗,喉结滑动。


    时芷看着他手?上的戒指,有那么某个瞬间,脑子里“嗡”一下。


    万冉说得对,炮友转正这?种情况,是挺难有好结果的。


    她怎么就给忘了呢。


    他们各自的感情方面都属于自由状态,他身边有着谁,她是不知道的。


    一直不知道。


    时芷神色复杂地看他一眼?。


    可?最终,也?还是没办法丢下傅西泠不管,去了趟浴室。


    她用冷水浸泡过?毛巾,拧干,叠好,没好气地叭嗒一声?砸在傅西泠额头上-


    病来如山倒。


    傅西泠这?场病来势汹汹,头痛欲裂,动一下就又晕得像脑震荡复发。


    睡着也?难受,醒过?三次。


    第一次醒时,是天将明?。


    只能思维混乱地忆起一些场景。


    他好像穿越过?梦境,把化?着勾人妆容、在夜场里和别的男人激吻的时芷给抓回来了,还和她亲了很久。


    所以,时芷回来过??


    好不容易摸到床头的手?机,他给时芷发微信,打了几个字过?去——


    “你回来了?”


    第二次醒,是被手?机铃吵醒的。


    手?机就握在傅西泠手?里,来电铃声?响个不停。


    身旁有人在走动。


    他偏头,倒也?是个熟悉身影,但不是他希望的那个。


    私人医生找了个衣架,刚把输液瓶挂上去,见傅西泠醒了:“正好,把手?伸过?来,握拳。”


    打电话?来的是何凡诚。


    在输液针头刺进血管的同时,何凡诚问傅西泠,病情怎么样。


    “死不了。”


    傅西泠头快疼炸了,把手?机开着扬声?器放在被子上,闭上眼?,说:“陈叔在呢,刚开始输液。别啰嗦了,我再睡会儿。”


    “那行,你睡,等你好点再打给你。”


    手?机恢复安静,傅西泠在混乱的思维里,再次想起时芷。


    他忽然起身,被医生“欸,别动”地喊着,按回床上。


    “行,陈叔。我不动,您帮看看手?机在哪?”


    “还不是你乱动,掉地上了。”


    傅西泠接过?手?机,翻到微信界面。


    早晨五点钟发给时芷的那句话?,前面有个红色叹号。


    头更疼了。


    第三次醒时,卧室里拉着窗帘,不知道是什么时间。


    傅西泠醒得也?不彻底。


    输液应该已经结束了,头疼比之前好些,也?还是倦、疲惫。


    私人医生就坐在卧室,守着他。


    看他动,用耳温枪测了个体温,然后?说:“开始退烧了。”


    半梦半醒之间,傅西泠隐约听见时芷的声?音。


    她像在接电话?:“放心,解决完这?边的事情我就该回去了,不能一直电脑办公,学校那边也?要露面”


    是谁,让她这?么有耐心在交代行程?-


    家?里有私人医生照顾傅西泠,在他没醒时,时芷出去见过?付倩。


    再回到傅西泠家?里,已经是下午两?点钟。


    时芷按密码进门,意外发现傅西泠已经坐在客厅里。


    应该是洗过?澡,周身清爽,完全看不出来精神不济,靠在沙发里,垂着眼?在看手?机。


    他肯定听见她进门的声?音了,但置若罔闻。


    也?不像是病态的沉默。


    直到时芷坐到斜对面的沙发位置里,傅西泠才缓慢抬眼?,沉郁地淡着一双眸子,看她。


    时芷心情极差。


    被傅西泠这?样看一眼?,差点想和他动手?。


    她已经不记得上次有这?种心情是什么时候了,也?许是时梅去世后?,那些家?里亲戚们凑在一起,因为?丧葬费谁来出的事情吵起来


    傅西泠的心情也?好不到哪去。


    还有些低烧,医生走前叮嘱过?要多休息,但他自认为?不碍事。


    现在最烦躁的是,种种迹象都表明?,时芷这?次回来,是来和他断关系的。


    时芷在看傅西泠摘掉戒指的中指。


    而傅西泠,他在看时芷空空如也?的手?腕。


    客厅里凝聚着一种剑拔弩张的气场,火药味浓得仿佛马上要引爆。


    他们都还算克制。


    傅西泠和时芷几乎是同时开口,说出来的内容也?差不多。


    一个说“我们来谈谈”,一个说“我们聊聊”。


    说完又各自沉默。


    最后?还是傅西泠先?开口,声?音很哑:“谢谢,何凡诚和我说,昨晚是你照顾我的,还帮忙叫了医生过?来。”


    时芷没吭声?。


    傅西泠于是问她,说他记得时芷之前是计划在南方多待几天的,这?次突然回来,是不是想清楚了什么,来找他谈的。


    “对。”


    “那你说。”


    “我本来有很多问题想和你沟通,现在看来,不是那么有必要了。”


    傅西泠看着时芷,像在思考她的意思:“没必要的原因是?”


    时芷为?了压火,则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时梅去世后?的闹剧。


    她想起自己在亲戚们吵得如火如荼时,抱走时梅的骨灰,选了“心理卫生中心”对面那片荒废的小公园,在树下掀开盖子,让凛风细雪带走了时梅


    所有问题,只要发生,最终都能解决。


    时芷深深吸气,控制着情绪:“有些事情还是要说清楚。你问过?我,加唐文庭的微信,是不是想和他谈。我现在回答你,不是。”


    傅西泠抬眼?。


    “唐文庭和沈嘉对我来说,属于同类型异性,也?符合我过?去给自己设计、规划的择偶标准。”


    是过?去。


    时芷曾固执地认为?,她只有和这?样的异性走在一起,需要承担的风险才会更小。


    傅西泠始终在看着她,眼?里的冷漠似有动摇,目光灼灼,居然挺帅的。


    谁知道他让女生接电话?时、戴戒指时,是不是也?这?样勾搭的?


    时芷火气压不住了。


    她把放在身旁的包使劲砸过?去:“傅西泠你听着就行了,能不能别看我?我现在看你心烦。”


    “能。”


    傅西泠接住单肩包枕,拿在手?上:“不看你了,你继续。”


    他们曾经讨论过?时芷喜欢的类型。


    傅西泠也?问过?,“你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确定喜欢那样的么?”


    那时候时芷一心研究找工作,根本没把这?些放心上,没回答,也?没多想。


    现在,时芷想清楚了:“你说得对,我是对自己有误解。我看男人的标准变了,或者?说,最开始靠理智推算出来的类型,其实并不是我本身就会喜欢的类型。”


    傅西泠很快抓住重点:“你遇见喜欢的人了。”


    “对。”


    “是谁?”


    “不关你的事!”


    这?话?有些赌气成?份。


    凌晨时,时芷忍着没有立刻买机票回学校。


    现在,虽然也?不能说是完全把事情谈清楚,但她尽力了,能谈成?这?样已经用光了她所有耐心。


    剩下的,随便吧。


    时芷想走,也?想把包拿回来,走到傅西泠身边。


    但他不肯松手?,反拉了她一下。


    高烧那么久,力气还不差,是她大意了,被拉得坐进他怀里。


    这?么一折腾,火也?彻底压不住了。


    傅西泠脸色很难看,沉着声?音问:“时芷,你到底是喜欢上谁了?”


    时芷则转身,直接骑跨在傅西泠腿上,狠狠揪着他衣领:“傅西泠,你喝醉、发烧又不是瘫痪了,为?什么总让女生帮你接电话?!”


    43


    傅西泠的反应, 几乎称得上是其应若响。


    毫不犹豫地放弃了自己出?口的问题,在时芷揪着他衣领发完脾气的第一时间,已经听?出?了她生气的关键。


    他看着她的眼睛, 答得很快:“没有‘总’。别的女生碰不到我手机,也接不到我电话。昨晚我和何凡诚他们在一起,手机在牌桌充电。电话是何凡诚接的,话是姚姚说的。解决过了,没有下次。”


    相处这么?长?时间, 傅西泠向来说到做到。


    当初傅西沣找事找到时芷学校去,她不高兴,来找傅西泠告状。


    他说过类似的话,“我解决,没有下次”。


    在那?之后,傅西沣还真就再也没在时芷生活里出?现过。


    所以他说“没有下次”, 就绝不会有下次。


    只是,时芷的火气仍然?没消。


    傅西泠偏头,克制地闷咳两声, 继续说:“对你什么?样, 不代表也会这样对别人。除了你, 我没让其他女生接过电话。”


    外面阳光好极了, 客厅很暖。


    光线让室内一切都变得明媚,连他的目光都格外真诚。


    时芷松开?他的衣领,打算起身:“谁知道是真是假”


    傅西泠当然?不肯, 手臂揽着时芷的腰, 把她带回怀里的同时, 自己往后倒。


    单肩包掉落,里面有东西散出?来, 发出?些稀里哗啦的细微声响。


    没人管。


    他们距离很近,姿势亲密,几分钟前的剑拔弩张已经转变成拨云撩雨的暧昧。


    他抬头,很温柔地吻上来,带着安抚性质,


    很奇怪。


    那?些横冲直撞无处发泄的怒火,在他辗转摩挲的温柔吻噬中渐渐消散掉。


    如果说刚才,她是想?挥剑取敌人首级的心情,那?么?现在她可能只想?用剑鞘打晕他。


    吻到时芷呼吸乱掉时,傅西泠停下来一转话锋。


    他问:“所以,刚才是在吃醋么??”


    见她不答,他继续说:“你喜欢的人是我。”


    不是问句,很肯定。


    时芷沉默两秒,也不反驳,只带着她小小的余火怼人:“是你又怎么?样?”


    傅西泠很聪明。


    他根本不在这种?问题上浪费时间,也不会婆婆妈妈地拉着人问“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来扫兴。


    他问的是:“要怎么?样你才能消气?”


    时芷已经找到了能消气的办法?,看着傅西泠,特别高傲:“吻我。”


    傅西泠浅浅笑过一下。


    他轻轻吻过她的眉心,眼睑,鼻尖和脸颊,最后落在唇上。


    不止吻她,还解开?了她的衬衫纽扣和文胸搭扣。


    这个人发着低烧,完全不知道节制。


    要不是时芷清楚地记得医生来过、记得他手背有针孔痕迹,几乎要怀疑他的病是演的。


    长?发被汗水打湿,粘在颈侧。


    恍惚间想?到,原来这就是我喜欢的人。


    时芷睁开?眼睛,承受着力?度难捱地皱眉,勾傅西泠的脖颈。他顺着她,和她激烈缠吻。


    越来越快,心潮起伏到几乎窒息,只能紧紧抓他的肩


    结束后,傅西泠带她去浴室。


    浴缸放着的温水渐渐没过皮肤,水汽氤氲,他顶着满肩乱七八糟的红痕,撒了时芷喜欢的果香浴盐在水里。


    时芷察觉到傅西泠肤色不对劲,皮肤稍薄些的地方,都在泛红,眼睑、耳廓和虎口


    她伸手过去摸他额头,果然?又在发烧了,递过去一个看好戏的眼神?,意思是,刚才不是挺有力?气的么??


    傅西泠答的是:“你不挺喜欢?”


    时芷的确是喜欢他的高温,不置可否,但就这么?被说穿也有点


    她在水里踢傅西泠。


    本来也折腾得没什么?力?气,脚踝很轻易就被傅西泠捉住。


    他摩挲着她的踝骨:“手镯卖了?”


    “没有。”


    因为听?到其他女生接电话,生气,拉黑他,这像是时芷能做出?来的事情。


    但卖手镯不像,时间也对不上。


    傅西泠很坦然?,说他看过万冉的社交账号。


    有人在评论?区问万冉她的手镯还出?不出?,万冉的回复是,“不好意思宝贝,已经出?了哦”。


    时芷累狠了,比他还像个病人,趴在浴缸边指了指淋浴那?边。


    满钻手镯挂在沐浴露的按压嘴上,在淋浴间射灯下闪闪发光。


    “可能是万冉的营销策略,为了向潜在顾客显示生意好。”


    傅西泠又偏头咳两声,于是时芷也不打算继续泡澡了,催着他快洗,然?后去吃药。


    看过说明书?,发现有些药空腹不能吃,傅西泠点了外卖。


    下午四点多,既不是午饭也不是晚饭,他们吃得都不算多。


    吃到后面,时芷才想?起来:“生病吃药不是要忌烟酒和辛辣?”


    “可能吧。”


    “那?你买川菜?”


    傅西泠不回答:“时芷,要不要谈恋爱?”


    在时芷看来,和傅西泠谈恋爱风险非常高。


    比起他身边可能隐藏的其他暧昧关系,这个风险更多来源于她自己。


    当初喜欢沈嘉,虽然?表现出?百分之百的依赖和好感


    演的而已,好感只有百分之五十。


    即便是只有百分之五十的好感,感情出?岔子时,也让她感到失望和难过。


    有一点,时芷很清楚。


    她对傅西泠好感更多,更喜欢。


    这结论?,仍然?是她通过和上一段感情对比得出?来的。


    如果昨晚发烧的人是沈嘉。


    她只会在有医生看管的情况下,装装样子。再带着为数不多的担心,继续忙她自己的事情。


    如果是已经有精神?出?轨倾向的沈嘉。


    那?她根本不会去管。


    医生来不来的,才不关她的事。


    毕竟闹分手那?阵,沈嘉在宿舍楼下站到中暑,惨白着脸离开?,她也没心疼过。


    但傅西泠


    他能牵动她太多情绪了,能让她心不在焉,也能让她发火失控。


    从这点来看,真的很麻烦。


    傅西泠勾她的指尖:“没想?清楚?”


    时芷也不矫情,大大方方和他谈这个问题:“总觉得,和你谈恋爱风险高。”


    “错觉。”


    “你喜欢我么??”


    “喜欢。别说你看不出?来。”


    时芷看着傅西泠。


    他发烧难受得直皱眉,眉心都被他自己给捏红了,还在帮她盛汤。


    她说:“谈吧。”


    傅西泠抬眼:“确定?”


    “出?问题再分。我确实非常、非常不喜欢承担风险。但目前来看,我还挺想?和你谈的,心情也还行。”


    傅西泠开?始笑,一笑又咳嗽。


    咳到耳根都红了才止住,挺认真地看着她:“和我谈恋爱没风险,以后你就知道了。”


    关系定下来,时芷觉得,这件事情暂时谈完了也解决了,拿出?手机开?始安排后面的行程。


    傅西泠给自己倒了杯温水,吃过退烧药,也跟着凑过来看。


    他手臂搭在她椅背上,躬身,温热的呼吸落在她耳侧,看完,吐槽她狠心。


    他说:“男朋友还病着呢,这就打算回去了?”


    “我又不是医生,留下来有什么?用?”


    “陪伴,我很虚弱。”


    机票流程已经进入到付款,时芷边输着银行卡密码,边说:“但你刚刚连着两次。”


    身后的人不吭声,清了清嗓子,装听?不见。


    “国外还有些收尾工作?,要和Morgan告别,请同组的同事吃饭,学校那?边也要参加毕业聚餐和典礼”


    顿了顿,时芷转头:“买理财类保险还有十天的犹豫期呢,你这个刚上岗的人,还是少拿男朋友自居,现在也就是个实习的。”


    傅西泠心情居然?不错:“实习也行。”


    “就这点追求?”


    “嗯,问你个事。”


    “问。”


    “和我谈恋爱感觉怎么?样?”


    “才多久!”


    “一个小时零十二分钟。”


    时芷还真回答了:“还行吧。”


    傅西泠这个实习生真的非常得寸进尺,托着她的下颌,亲她:“小芷,你挺可爱。”


    “我以前是不是和你说过,再让我听?见你这么?叫我,我会动手的。”


    订票成功。


    时芷放下手机,去咬傅西泠,被他躲开?跑掉了。


    他们在沙发前的地毯上打闹。


    包里撒出?来的钥匙和充电器等物品被殃及,口红滚到沙发底下,而傅西泠认真重复了一遍:“我喜欢你。”


    机票只有晚上十点钟的,再待两个多小时,时芷又得去机场。


    傅西泠拿了手机,也调出?购票页面,说要陪她一起。


    医生说过,输液至少要三天。


    他们凑一起,想?都想?得到,根本控制不住,病情肯定要加重的。


    “你别去。”


    时芷没问戒指的事情,也没问傅西泠身边有没有别人。


    他们之前是床搭子。


    情侣关系是在这个下午才生效的,时芷不想?莫名其妙翻旧账。


    何况,才刚因为姚姚接电话的事情发过火。


    “傅西泠,我在国外的事情需要五天解决完。五天后,我就回来,在这期间你解决掉所有暧昧关系。解决不好,我们分手。”


    离开?时,时芷重新戴好手镯,拒绝傅西泠这个再次发烧到三十八度多的人送,坚持自己打了网约车。


    傅西泠双手捧着时芷的脸,浅浅吻她:“一路平安,女朋友。”


    时芷在飞机上补眠,十几个小时,睡足了刚好落地。


    行程很多,熬夜做完了照顾傅西泠生病时落下的工作?,又去了学校。


    她是在到国外的第二天晚上,发现那?枚戒指的。


    当时,时芷刚参加过毕业聚会,和同学们喝吃饭喝酒聊到半夜。


    回公寓后,她站在门口,手伸进包里翻钥匙。


    边翻找,边和傅西泠通话。


    他的声音从耳机里传出?来,问她:“到家?了?”


    “嗯,在找钥匙。”


    “会不会在你背包暗格里?”


    “不会,那?里面我从来不放东西。”


    傅西泠似是漫不经心:“是么?,你那?天在我家?时包里的东西不是撒出?来过,我好像看见暗格里有东西。”


    有时候人类的情感真的很奇怪。


    以前他们也是偶尔才见面的,忙时整月都不太搭理对方,时芷从没觉得过什么?。


    这个晚上,她喝了点酒,突然?特想?见傅西泠。


    人见不到,只能听?见声音。


    好烦。


    她坚持着:“暗格里面就从来没放过东”


    话没说完,摸到了冰凉的金属质感。


    在异国他乡温暖的春夜,她找不到公寓钥匙,却意外地从包里找到一枚戒指。


    和傅西泠之前戴过的款式类似,相较男款,多了些钻。


    时芷把它套在中指,背靠门板,借月色打量它:“戒指什么?时候买的?”


    “上次来找你前。”


    随着这句话传入耳朵里的,还有嘈杂的外语。


    时芷有个猜测,忽然?心跳怦然?:“傅西泠,你在哪?”


    “JFK机场。”


    还是忍不住,非要嘴硬一下:“不是说好,五天我就回去吗?”


    电话里的人死不正经,说:“出?差。”


    “少来,你后面的项目明明都在国内,到这边出?哪门子的差?”


    “看到我iPad上的行程了?”


    傅西泠发烧那?天凌晨,时芷没找到退热贴,只能用老办法?,用冷水浸泡毛巾。


    这办法?挺折腾人,隔十来分钟就要换一换。


    她也犯困,在客厅里找了傅西泠的iPad过来,想?看个视频提提神?。


    傅西泠的所有电子设备都没有密码,屏保和手机上一样,用的是他们的身影照片。


    滑开?屏幕,不止看到了他的行程,还看到他没退出?的社交账号。


    沈嘉发了和陶佳的合影,配文是他们的“最嘉/佳组合”。


    傅西泠估计是心情不好,在下面欠嗖嗖地拿沈嘉撒气,大半夜地评论?人家?,“呵。”


    时芷没提这事。


    他大概是坐上出?租车,用外语和司机沟通过地址后,才和她说话。


    傅西泠轻笑着说:“五天太久,等不及”


    44


    时芷在公寓附近的酒店楼下等傅西泠。


    她坐台阶上, 偶尔抬手看看中指上的戒指,很精致,小碎钻闪着光, 和她的镯子挺搭。


    傅西泠在?电话?里说过?,戒指是在上次来找她前买的。


    所以


    在那些互相撩拨的生理吸引、心知?肚明的暧昧关系之?外,他动心更早?


    这?个结论,加之?傅西泠很快就到了,让时?芷今晚心情非常好。


    夜风轻柔, 一阵一阵吹过?,拂乱长发。


    她从手腕摘下和田玉手串,打算把头发绾起来。


    其实手串她好久都没戴着了,是昨天收拾公寓行李时?,才在?一些闲置杂物里找到的,当发圈倒是很方便。


    不知?道是不是总丢在?浴室柜子里受潮的缘故, 才绑到第二圈,绳子啪一声断了。


    玉珠纷纷落地,四散而去。


    傅西泠到时?, 时?芷正蹲在?地上捡那些白色的和田玉珠子。


    他弯腰, 从路灯下的凹缝里拾起一颗, 介于之?前?她的态度, 还挺担心的:“明天陪你找个地方串上?”


    “不弄了。”


    时?芷吹掉玉珠上的浮尘。


    她去过?酒店房间了,东西都放在?楼上,下来时?除了房卡什么都没拿, 又只穿了裙装。


    没地方收纳这?些珠子, 干脆往傅西泠裤兜里放。


    挨得很近, 身影重叠。


    傅西泠捉了她的手,看戒指:“戴上了?”


    “为什么不戴, 你不是也戴了?”


    她这?个坦荡的反问,惹得傅西泠笑?了好久,引起一阵咳嗽。


    时?芷发现端倪,过?去摸他额头。


    明显比正常体温偏高。


    她来了点?脾气,觉得他还在?发烧,病又没好,当然是留家里有?私人医生照顾着更容易养病。


    “病都没好,折腾过?来干什么。”


    傅西泠张开手臂,把她拥进怀里,还是那套没人信的说辞:“出差呗。”


    然后挨了时?芷一脚。


    既然他人还病着,时?芷在?进酒店房间前?,就给傅西泠定了个规矩,严令禁止他们之?间有?任何亲密举动,简而言之?,就是禁欲。


    傅西泠问:“男朋友就这?待遇?”


    时?芷是听过?他家医生的医嘱的,而且上次做完他就开始发烧,也算前?车之?鉴。


    怕他们控制不住某方面的欲,加重他病情。


    时?芷铁面无私:“你有?意见?”


    傅西泠显然是有?的,站在?酒店万籁俱寂的走?廊里,看她。


    时?芷就靠在?门板上和他对视。


    她拿着房卡,不往门锁上贴,大有?种“你不点?头,谁也别进去”的感?觉。


    十几秒后,傅西泠突然握住她手腕,门卡落在?感?应锁上。


    滴,门打开。


    他扶着她后脑勺,边亲边往房间里走?,厚重的房门自动关上,哐当。


    时?芷倒退着,最终被压在?墙上亲了半天。


    她气得不行,狠狠咬他,傅西泠才肯摸着唇放开力道,还提前?预判着躲过?一拳。


    “你再这?样我要回公寓了。”


    傅西泠拉着手腕,把人往卧室里面哄:“不闹了不闹了,电脑借我,有?工作?要处理。”


    最开始还好,两个人都老老实实的,各占沙发一边。


    傅西泠借用了时?芷的电脑,时?芷也用手机继续办公。


    到准备休息时?,气氛就有?那么点?不对劲了。


    各自都洗过?澡,香喷喷地躺一张床上,盖同一床被子。


    肢体接触着,皮肤暖烘烘地挨靠着,难免有?绵绵情愫暗里滋生。


    吃过?退烧药后,傅西泠体温已经逐渐回复,他揽时?芷的腰把她抱着。


    倒也没有?太不老实,只捉了她的手,玩她手上的戒指,和她聊天。


    指腹在?她手上游走?,痒痒的。


    到底还是时?芷这?个定规矩的人忍不住,凑过?去亲他,在?傅西泠忍不住想要深入时?,又退开,十分故意:“你不许动,好好养病。”


    傅西泠眯着眼:“刚才谁撩我?”


    “不是撩,是安眠吻。”


    时?芷说完,就闭上眼睛,一副老老实实入睡的样子。


    半晌,听见傅西泠在?她身边咬牙叹着:“折磨人啊。”


    傅西泠这?趟过?来,是在?时?芷计划之?外。


    她事情多,隔天早晨出去,忙了整整一天,晚上八点?多才回到酒店房间。


    回来时?,傅西泠正靠在?沙发里,用她的笔记本电脑工作?。


    套房空间很宽敞,落地窗外是灯火辉煌的夜,他戴着耳机,专心盯着电脑屏,茶几上只有?两个喝空的咖啡纸杯。


    看起来有?些形只影单。


    到时?芷走?近,他才抬眼,估计是工作?没做完,只从身侧沙发上拿了样东西丢给她。


    是她散掉的和田玉珠子,他已经找地方帮她串好了。


    其实,在?时?芷工作?逐渐走?上正轨,尤其是到国外留学,接触到来自世界各地的、信仰文化各有?不同的同学之?后。


    她对“开过?光”这?件迷信的执念,已经不再像过?去那么严重。


    当年林孝平仰躺在?雪堆上被冻僵的遗容、邻居间关于林孝平砸坏开光观音摆件的报应传闻


    往事所遗留下来的恐惧和冲击,渐渐愈合。


    这?些问题,时?芷还没有?和傅西泠聊过?。


    他大概是觉得她会在?意,才特地重新串了手串,怕她忧心。


    傅西泠继续在?看电脑,眼睛里映着屏幕光亮,时?芷走?过?去:“还要工作?多久?”


    “怎么了?”


    时?芷用她自己的方式表示感?谢:“我们去吃夜宵吧。”


    傅西泠看她,又看了眼时?间:“好,十分钟之?内出门。”


    但?这?个人,他不值得同情!


    吃过?夜宵回来,傅西泠把时?芷堵在?水流哗啦啦的淋浴间。


    水汽氤氲,玻璃壁上挂满雾气,他用拇指摩挲她的唇,垂着头,幺污儿二漆雾二吧椅,呼吸在?她耳边若即若离,叫她:“时?老板。”


    在?时?芷准备好发生一切时?,傅西泠坏坏一笑?,从她身后拿走?了沐浴露。


    “傅西泠!”


    “我在?好好养病。”


    时?芷不可能示弱。


    撩人她也会,在?隔天忙完回酒店,进门一言不发地跨坐到傅西泠腿上,用指尖挑开他的皮带


    等傅西泠眸色深深地看她,她甩手走?人,“举手之?劳,好好养病。”


    两个人就这?么比着做忍者,忙过?几天后,时?芷在?国外的所有?事情终于接近尾声。


    学校毕业典礼已经结束,工作?也已经交接。


    接下来,只需要等Morgan空闲,好请Morgan吃饭。


    傅西泠连续几天都醒得特别早,时?芷睁眼时?,他总抱着电脑坐在?床边。


    时?芷问过?傅西泠,为什么他这?段时?间格外忙。


    傅西泠敲着键盘:“帮傅西沣弄个项目,是大伯的意思。”


    用傅西泠的话?说,大伯到底还是心疼儿?子的。


    傅西沣再混蛋,也不可能真的不让他沾边家里的所有?生意。


    这?段时?间的停职,只是给傅西沣的教训。


    其实大家都知?道,很多事情,以后还是要交给傅西沣去做的。


    前?提是,他们需要确定傅西沣真的改了,不会再去沾赌;也真的得到教训、踏实做事。


    现在?傅西泠在?忙的项目,是傅西沣的。


    等他把前?期接洽工作?做完,给他堂哥铺完路,就把项目还给傅西沣。


    傅西泠说,傅西沣在?他家里养着,天天喝他妈妈亲手煲的汤,人都胖了两三斤。


    “我在?国外约个会都得带电脑。”


    “你就不会不平衡?”


    “不至于,冲我大伯呢。”


    今天也一样。


    傅西泠穿着浴袍,头发没吹干,估计也就拿毛巾随便擦过?几下,抱着电脑在?工作?。


    时?芷想起他昨晚的混蛋行径。


    她说一句禁欲,他可真是给牢牢记住了,明明已经不再发烧,也只撩不做。


    昨晚傅西泠翻身,手拄在?她颈侧。


    还以为他是要做什么呢,结果他伸手,在?床头捞了个手机充电器就闷声笑?着躺回去了。


    看他来气,时?芷闭上眼睛打算睡回笼觉。


    倒是傅西泠,见她醒了,放下电脑,说带她出去转转。


    这?座生活了将近两年的异国城市,时?芷转起来还没有?傅西泠门清。


    平时?都忙着学习、工作?。


    这?是她唯一一次,可以有?时?间漫无目的地闲逛。


    时?芷和傅西泠去看了满树盛放的樱花、坐在?喷泉广场喝咖啡、和地标性建筑物合影、在?巨大的广告牌下面遮着阳光用手机查路线、也去大厦楼顶俯瞰城市夜色


    楼顶温差大。


    傅西泠脱掉飞行员夹克,披在?时?芷身上,背靠着璀璨霓虹的夜色,问她:“回国后,要不要搬来和我住?”


    时?芷拢了下外套:“考虑考虑。”


    在?国外的最后一天,时?芷约了Morgan吃饭,感?谢她这?两年的照顾。


    约得是午饭。


    手机响时?,时?芷刚吹好头发,在?换衣服,把腿伸进牛仔裤里,给傅西泠递了个眼色,让他帮忙接语音电话?。


    傅西泠看见屏幕,不明显地抬了下眉。


    接通后,说话?的人不是Morgan,是唐文庭。


    唐文庭这?种人,说话?语气总是慢悠悠,声音柔和的、带着笑?意的——


    “时?小姐,好久不见了。”


    “我过?来看姨妈,听她说中午和你有?个饭局,也听说你要回国了。我也想借这?顿饭给你送行,姨妈说你才是东道主,让我问问你。”


    “所以,我就来问你了。时?小姐,介不介意多个蹭饭的?”


    “我饭量不大的。”


    傅西泠拿着她的手机,靠在?沙发里,目光玩味。


    时?芷则是皱眉。


    Morgan很宠她这?个外甥,既然肯让唐文庭打这?通电话?,说明Morgan不但?不介意饭局上多一个人,多少还有?些促成的意思。


    不好拒绝,时?芷只能说:“不介意。”


    手机里传来唐文庭爽朗的笑?声:“那好,半小时?后我去接你。”


    “不用,我自己过?去。”


    “是姨妈的意思,你没有?车,不方便,把地址发给我吧。”


    语音通话?挂断,时?芷穿好衣服,把长发从衣领里拢出来,转身,看见傅西泠正看着她。


    傅西泠没什么表情,语气也平静,只对她说了一个字:“行。”


    “行什么?”


    “我还在?黑名单里躺着呢,发个什么都是拒收状态。你这?追求者倒随时?给你打语音,还能接你一起吃饭。”


    时?芷好笑?地看他:“手机就在?你手里,自己加回来。”


    “好友申请够多的。”


    心里想的是,还不是怪万冉。


    但?时?芷说的是:“你那些关系处理好了么,就管我的。”


    傅西泠笑?笑?:“等你回去验收。”


    有?这?么容易?


    她才出国两天他就追着跑过?来了,


    ?璍


    连病都没好彻底呢,再除去航班时?长,根本没在?家待多久。


    他那些关系,这?么好处理的?


    时?芷狐疑地瞥傅西泠一眼,没说什么。


    唐文庭的车开到楼下,发微信来,叫时?芷下楼。


    她拎着单肩包,大步流星就要出门。


    傅西泠跟到房间门口,瞧她根本没有?要回头的意思,“嘶”一声,拉她手里的包包肩带,把人拉回来,扶着她脸侧轻吻。


    “傅西泠,你吃醋?”


    “他不配。”


    嘴上说着人家不配,席间,时?芷还是收到了傅西泠发来的微信。


    截图是他的消息列表。


    截图显示,她的对话?框下面,一堆顶着未读红点?点?的头像。


    他们身处高层餐厅,全景玻璃擦得锃亮。


    阳光明媚地落在?桌面,Morgan和唐文庭身上笼着光,在?聊公事,说起兴荣集团国内某几个旗下品牌的发展趋势。


    时?芷难得开小差,反复点?开那张截图,还是没看懂重点?。


    她在?桌下打字,问他:“什么意思?”


    傅西泠回复她:“待遇差距。”


    时?芷大概懂了。


    傅西泠是在?说,她是他那边的消息置顶,而他,只能当她的黑名单常客。


    45


    Morgan饭后约了人, 有生意要谈,时?芷送她到楼下。


    两?人轻轻相?拥,说了几句告别的话, Morgan提着金棕色凯莉包离开。


    只剩下时芷和唐文庭。


    外面很晒,唐文庭说:“我送你回去吧。”


    时?芷过去相?中沈嘉那会儿,还挺吃这一套的,现在嫌磨叽。


    明明看见她的戒指,也看见她手机的屏保。


    却连她有没有男朋友、和男朋友感情好不好都不敢开口问, 只一味地借各种名义讨好。


    “不用。”


    “其实是这样,姨妈常和我说起付总,我也一直不太喜欢国外生活,所以,回国后我们可能会成为同?事。”


    唐文庭像看不懂时?芷的界限,很友好, 笑呵呵地伸出手,“时?小姐,哦不, 时?芷, 要不要提前和我说合作愉快呢?”


    时?芷抱臂看了唐文庭一眼?, 没动, 提醒着?:“不一定是同?部门。”


    “也是。”


    唐文庭讪讪地抬起手,摸摸鼻尖,又询问时?芷什么时?间回国。


    午后阳光正足, 晃得人睁不开眼?。


    时?芷刚抬手遮了一下, 傅西泠的电话就?适时?打过来了。


    傅西泠什么都不问, 就?一句话:“约个会。”


    比唐文庭干脆利落多了。


    时?芷有点喜欢,问:“你在哪?”


    傅西泠报了个咖啡店的名字, 时?芷总觉得耳熟,脑海里自动闪过logo形象。


    然后


    她蓦然转头,往对?面街上看。


    傅西泠果然靠在咖啡店外面的椅子里,姿态特舒展,手机举在耳侧,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这边。


    时?芷三言两?语告别唐文庭,过马路,拉开椅子坐到傅西泠斜对?面。


    “什么时?候来的?”


    “那家伙打算和我女朋友握手的时?候。”


    时?芷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傅西泠。


    她很想知道,他又没安装摄像头,到底是怎么知道他们的用餐时?长的,踩着?时?间来得这么准。


    “多久能吃完这种事,估计着?也能猜个大概。我每年,和各企业、集团里类似于Morgan这种强势型高管吃过的饭,比唐文庭刚才和你没话找话说的字数还多。”


    时?芷多少有点故意:“你也不用这么排斥,唐文庭也自请调职了,回国后我们是同?事。”


    傅西泠气定神闲:“那他不是更没希望,自己给?自己判死刑。”


    “你又知道了?”


    不用明说,他们都知道。


    时?芷不喜欢无脑死缠烂打的类型,当然也不会觉得,为了儿女私情而去做工作变动的这种行为会多有魅力。


    不够聪明,就?不够性?感。


    时?芷坐的位置不好,大半个身?子都在遮阳伞的阴影外,手臂皮肤雪白,被阳光照得直晃眼?。


    傅西泠看她一眼?,伸手,她连人带椅子拉到自己身?旁。


    他把买好的冰咖啡递过去:“这么晒,流浪猫都知道躲树荫,满大街上就?你们俩傻子在那儿站着?聊。”


    时?芷喝咖啡的动作一顿:“几个傻子?”


    “一个。”


    她还是没动,就?盯着?傅西泠看。


    至少一个,不能再?少了。


    傅西泠只能直接点出来:“唐傻子。”


    时?芷满意了,喝了两?口冰咖啡,扭头看见咖啡店门口的黑板上画着?些Brunch图片。


    看着?不错,于是问傅西泠有没有吃过午饭。


    毕竟他昨晚几乎对?着?电脑熬了个通宵,凌晨四点钟,她睁开惺忪睡眼?,想找水喝,还隐隐听到打字声。


    当时?酒店卧室里,只有电脑屏亮着?微弱的光。


    傅西泠把水递给?时?芷时?,她看见他揉了眉心?,也看见他眼?里疲惫的红血丝。


    问他睡不睡,他就?把人往怀里搂着?,揉一下她的发顶,让她先好好休息。


    直到时?芷午饭前准备离开酒店,他还赤着?上半身?坐在沙发上办公。


    傅西泠指了指楼上:“吃过了。”


    楼上那家餐厅,计划请领导吃饭前,时?芷曾搜到过。


    人均比他们刚刚那餐还贵,看来根本不用担心?傅西泠,这位少爷是亏不着?他自己的。


    傅西泠是拿着?电脑出来的,也依然没有让时?芷久等?。


    十分钟内,他扣上电脑,带时?芷去逛街。


    逛街很耗时?间,随便买买东西,就?到了傍晚。


    他们找餐厅吃过晚饭,在华灯初上的朦胧黄昏里散步。


    可能是赶上了某艺术类院校毕业活动,街上挺热闹,还有人在拉小提琴。


    他们停驻在附近,听了片刻。


    “这阵子忙,没来得及准备你的毕业礼物,送你首曲子吧。”


    傅西泠突发奇想说完,走过去,和褐色头发的少年提琴手聊了些什么,那位少年很开心?地把琴借给?傅西泠。


    “送给?我们时?芷,祝贺她顺利毕业。”


    傅西泠站在夜幕降临的异国城市里,背对?街道尽头的落日?余晖,拉动琴弓。


    周围很多听众,他很随性?地演奏着?舒缓曲调,落落大方。


    他拉琴时?很不一样,比平时?多了些优雅,勾着?唇角笑得很坏,不知道又是在打什么势在必得的算盘。


    时?芷坐在人群外的花坛上,看见傅西泠拉完一首曲子,在掌声中笑着?做了个绅士礼。


    他把琴递还给?少年,少年问了句什么。


    他就?遥遥对?着?她的方向一偏头,少年看过来,然后转头,和他相?视而笑。


    时?芷看懂了大概口型。


    傅西泠是在说“女朋友”的相?关?字眼?。


    这种被人张扬地偏爱着?的感觉,时?芷以前从?来没有过。


    感觉还不坏。


    这条街区离酒店很近,他们肩并肩,步行着?往回走。


    时?芷说:“你小提琴拉得不错。”


    “一般,也就?糊弄糊弄你这种外行人。”


    “你说我听不懂?”


    傅西泠挺认真地看着?她:“那你听懂什么了?”


    其实是不懂的。


    这要是唱首歌之类的,好歹还有歌词可以参考参考情绪风格,纯音乐,她都不知道从?哪下手。


    时?芷不肯低头:“比上次那首好听。”


    她指的是,以前情人节傅西泠在家里拉过的那首曲子。


    “比上次那首好听?”


    “嗯。”


    “其实,是同?一首。”


    时?芷面无表情转头,傅西泠说完就?开始笑,然后跑着?躲开她的追杀。


    跑几步,转身?进了便利店,从?货架里拿了时?芷最喜欢的果汁,当免死金牌。


    举着?免死金牌也并不老实,调侃她:“老实说,上次我拉琴时?,你根本没认真听吧?”


    换时?芷顾左右而言他:“快走吧,逛太久,好累啊”


    回酒店后,时?芷坐在床边喝果汁,傅西泠本来开了电脑在工作的,但渐渐走神,明显感觉到他的视线。


    终于扣上电脑,走到她面前,双手拄着?床,慢慢偏头靠近。


    谁也不提禁欲,谁也不提养病。


    鼻息搅在一起,唇轻轻触碰,接吻,脱掉彼此的衣服。


    情欲纷纷,像窗外被风吹落的樱花


    折腾完,又是深夜。


    澡是傅西泠抱着?她去洗的,洗过澡,时?芷套了件傅西泠下午逛街时?新买的短袖T恤,窝回床上休息,傅西泠则抱着?电脑继续熬。


    这个人淡着?表情熬夜工作的样子,和箍着?她腰用力时?一样性?感。


    时?芷趴着?,偏头看了一会儿,打开微信,难得温柔:“傅西泠,我给?你改个备注吧。”


    傅西泠工作太专心?,根本没听见,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嚼着?强薄荷口香糖提神。


    时?芷当时?只顾着?眯了眼?睛犯坏,想找个备注名称气气他。


    并没有意识到,傅西泠提神方式的问题。


    真正发现,是在机场过安检时?。


    傅西泠身?上没有烟也没有打火机,时?芷才终于想起,好像很久没看见过他抽烟了。


    之前以为他是因为发烧,后面药都停了,还是没买过烟。


    “你戒烟了?”


    傅西泠很随意地应着?:“嗯。”


    再?遇见唐文庭,也是在机场。


    当时?傅西泠买了早餐回来,把两?个牛皮纸袋都递给?时?芷。一份是牛肉堡,一份是鸡肉堡,让她先挑。


    傅西泠坐到时?芷身?旁,屈指,用关?节叩了下她的手机屏:“给?你发过微信,你没回。”


    手机屏幕亮了下。


    傅西泠的头像顶着?未读红点。


    他瞥过一眼?,接过时?芷递过来的牛肉堡,又突然顿住动作,揽她肩膀,把人往怀里按:“给?我备注的是什么?”


    时?芷绷着?表情:“你自己不会看?”


    傅西泠拿着?她手机,人都气笑了:“犹豫期?我没名没姓,就?叫这个?”


    时?芷终于忍不住,也跟着?笑。


    他们拿着?两?份香喷喷的汉堡,正闹着?:“那改成实习生?”


    “你改一下试试?”


    有个人影坐到对?面,也拎着?汉堡,说:“好巧啊时?芷,看来我们是同?一班航班。”


    是唐文庭。


    时?芷收敛笑意,和对?方简单打过招呼,还介绍了傅西泠:“这是我男朋友,傅西泠。”


    就?因为时?芷这么一句话,傅西泠整个早晨心?情都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时?芷明确说过,她已经?不喜欢这种类型的男人,他完全不把人家当回事。


    居然还能在唐文庭搭话时?,平静地和人家聊上几句。


    登机后,唐文庭去了后面经?济舱。


    时?芷的机票是傅西泠订的,头等?舱,落座后他才问:“真想好了,回去不打算住我那儿?”


    之前是床搭子、炮友,时?芷偶尔落脚也可以选择住在傅西泠家。


    反正方便。


    那种关?系不需要负责任,随性?就?好。


    现在他们是男女朋友了,做决定前反而要认真忖度。


    本来计划着?都想好再?回去的,结果傅西泠突然追过来,打乱了她的计划。


    和他在一起,脑子根本不清楚。


    不过,和傅西泠谈恋爱的这几天?,确实挺开心?的。


    甚至可以说,现在的这种开心?,上一段恋情根本无法相?比。


    但住到傅西泠家里,意味着?他们会开始长期同?居的生活。


    这令她有所犹豫。


    时?芷点开手机订单:“回去我先住酒店,房间我订好了。”


    “别了吧,你订的这店,是沈嘉他家开的。”


    时?芷没多想。


    她觉得,反正她和沈嘉也没关?系了,沈嘉给?她发信息她又没理过。


    坦坦荡荡,没什么不能住的。


    察觉到傅西泠的语气,时?芷不解:“你对?沈嘉和唐文庭态度差很多,还跑人家评论?区撒野。”


    傅西泠的回答,倒是有些出乎时?芷意料。


    原来沈嘉前阵子闹过事,在和陶佳朋友的聚会上喝多了叫过时?芷的名字。


    据说陶佳当时?就?哭了,质问沈嘉心?里到底喜欢着?谁,沈嘉居然没回答。


    闹得挺难看的。


    时?芷听着?,觉得这剧情好熟悉。


    她和沈嘉分手那会儿,好像也是类似步骤来着?。


    “都这样了,没分手?”


    “可能分过几天?,又和好了。你不是在我iPad上看见了么,还发合照呢。”


    时?芷趁乘客还没全部登入机舱,果断把酒店给?取消了。


    她不想趟浑水。


    傅西泠又在用她的电脑,可能也是想赶在起飞前回复邮件。


    他边敲键盘,边说:“我家,我酒店办公室隔壁那间卧室,或者我家酒店开间房,你选。”


    怎么选还不都是他的地盘。


    时?芷都不想选,她想安静考虑些事情。


    她只沉默两?秒,傅西泠已经?明白,根本不用她开口,就?替她答了:“知道,住哪里都没事,回去以后不打扰你,你想你的。”


    “什么意思?”


    傅西泠不答,反问:“你那个犹豫期,是十天?对?吧?”


    “嗯。”


    “行。最近我是有些忙,回国后还要去外省出个短差,三天?左右就?回来,算是能把傅西沣这个项目彻底弄完。刚好犹豫期也到了。”


    时?芷说:“你的意思是,可以等?你回来,我们再?谈?”


    傅西泠特别坏,趁空乘不在,搂着?她脖子凑近了些:“时?间留给?你考虑,免得我在时?,你总想睡我,影响你判断。”


    46


    国内是早晨, 傅西泠的车就在T3停车场里。


    他?拉着她往停车的位置去,到达后李箱往车里一放,开车去吃早餐。


    在外面久了, 回来喝豆浆、吃油条都觉得好香。


    只是傅西泠坐在早餐店里都不消停,工作电话连着接了三?个。


    吃得不多,买单时反应倒是快。


    时芷刚要?拿手机,被傅西泠按住,手机咔哒扣回桌面上, 他?从电脑前抬眼,掏出手机往墙上二维码上扫。


    时芷到底还是被傅西泠给拐回家了。


    但也?没相处多久。


    几乎没说什么话,傅西泠进门直接去洗澡,洗完披了件浴袍又开始对着电脑忙。


    忙完,他?看看时间,连午饭都没吃, 拿了车钥匙准备去机场。


    时芷看着都累,皱眉:“你直接在机场里等着多好,折腾。”


    傅西泠不说为了送她, 或者?为了陪她吃早饭这类理由邀功。


    他?只说:“机场不能洗澡。”


    过了立夏节气?, 外面温度适宜。


    傅西泠走后, 时芷从行李箱里拿出职业裙装, 午饭只吃了便利店的?三?明治,就赶去集团见付倩。


    但就是这种彼此都忙碌的?时间里,他?们也?还是会联系。


    傅西泠的?航班起飞前还发过微信, 让时芷专心工作别想他?。


    时芷回他?, “不然呢。”


    在上一段感情里, 时芷工于心计,需要?根据聊天内容来判断感情进展得是否顺利。


    偶尔主动发联系, 也?不过是基于判断,认为某个时间段的?主动会让对方增加好感。


    没有过这类纯凭感情的?互动。


    和傅西泠联系自然很多,连无聊幼稚的?互怼,他?们也?能发半天。


    最后还是时芷忍不住,打电话过去:“傅西泠,你很闲是不是?”


    “不算闲,下班了?”


    时芷没倒时差,直接连着工作一天半。


    今天对着电脑看了整天的?文?件,太阳穴附近闷闷的?,按几下,才慢悠悠说:“刚下车,快到你家了。”


    她戴着耳机,慢慢走进傅西泠家小区。


    电话没挂断,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话题不知道怎么七弯八拐地转到这里。


    他?说,“等我回去,听听你承认动心的?契机。”


    大概是累,声音倦倦的?,然后时芷听到他?的?喝水声。


    “现在就可以说给你听。”


    时芷按密码进门,脱掉高?跟鞋,包挂在玄关?。


    她在静谧的?厨里拧开一瓶矿泉水,喝完,准备给自己煮个面,按洗手液洗手时,随口讲起和万冉她们在一起的?事情。


    “手镯我确实问过万冉,让她估价。”


    傅西泠说,这事他?知道。


    “按正?常的?行为逻辑分?析,要?是你没牵头,万冉就算再缺生意,也?不会无缘无故把手镯挂出去找买家,还真想过和我断是吧?”


    “那时候没想好,要?断也?不会占你便宜,差价我会补给你。”


    傅西泠没答,只笑过一声。


    时芷在水龙头下冲掉手上的?泡沫,擦手,扶了下耳机:“不过万冉说,我那种自己琢磨出来的?感觉,不一定靠谱,实践才能得出真理。”


    傅西泠评价:“馊主意。”


    那天万冉出的?馊主意,可不止让时芷举二维码那一件。


    万冉还打电话叫来一堆夜店玩咖,十来个人,男生占大半。


    他?们在酒吧楼上最大的?卡座里,围着沙发坐了满满一圈。


    “也?没做什么,就是玩个游戏。”


    “酒吧里叫一群男的?能玩什么游戏,来,你给讲讲。”


    傅西泠声音特别戏谑,都能想象到他?带着打趣目光的?死样子。


    昨晚还在不习惯打视频电话,今天有点后悔,觉得该通视频。


    这样想着,时芷从橱柜里选了锅具拿出来,轻飘飘一句:“用嘴撕纸条。”


    耳机里好一会儿没声音。


    待她已经把煮面的?水都接好了,傅西泠那边才吐了个“行”字,意思让她继续说。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在万冉那边的?两天,时芷都有些心不在焉。


    万冉安排的?那些帅哥,也?没怎么入她的?眼。


    玲玲可太高?兴玩这种游戏了,左右分?别坐着她老公和时芷。


    和她老公撕纸时,玲玲脸泛红;


    和时芷撕纸时,玲玲脸更红;


    看时芷和男生撕纸时,玲玲脸红得快要?爆炸了。


    倒是时芷本人,撕纸时目光十分?冷静,抱臂,抿着唇上的?纸巾,甚至有些杀气?腾腾。


    她身旁那帅哥都懵了,愣是没敢靠近,火速叼了个纸角就跑了。


    万冉还很可惜,以拳击掌,说早知道时芷这么浪费,她就该把最帅的?安排在自己身边。


    “玩挺嗨,乐不思蜀了是吧?”


    时芷特别淡定:“一般,又没耽误去机场。”


    傅西泠没继续聊游戏,只说:“通知你个事,我刚刚做了个决定来着。”


    本来三?天的?出差时间,被傅西泠硬是给压缩到两天。


    意思是,明晚他?就要?回来。


    时芷把鸡蛋磕入锅里。


    她挺不满地质问傅西泠:“不是说好给我三?天时间理思路?”


    “给不了了,想和你玩撕纸游戏。”


    时芷本来想捞一根面条,看看有没有煮熟,被他?说得笑了笑,面条也?落回锅里:“说得好像你没玩过。我和你比,小巫见大巫。”


    她还提醒他?,以前他?身边的?那些各种颜色的?知己们,到底处理得怎么样,只有他?心里最清楚。


    大巫不知道在想什么,沉默几秒:“想起个事,我B大那个读博的?朋友,记得吧?”


    时芷切青菜的?力道加重,菜刀“哐”一声劈在菜板上,语气?里不带分?毫情绪:“还没断?”


    “他?有点难搞,听说我谈恋爱了,不放心,总想见见你本人。”


    时芷冷笑,然后连问两个问题:


    “她有什么资格不放心?”


    “什么时候见?”


    傅西泠说:“这样,你要?同意,等我回去立刻带你见他?,约个饭?”


    “随便。”


    “他?口味和你像,也?挺爱吃辣的?,估计你们能吃到一起。”


    时芷连着三?下,超用力,“哐”“哐”“哐”把青菜给剁完,丢进锅里:“先说好,我不是那种会和你炮友谈笑风生的?女朋友。”


    傅西泠边说着“是是是”,边在电话里笑,越笑越愉快。


    时芷直觉他?一肚子坏水,又想不通原由,心烦地说:“挂电话吧。你提前回来打扰我思考,晚上我要?好好想想了。”


    傅西泠说:“是得挂了,我大伯母连着给我打三?个电话了,得回一下,问问她是什么事。晚点打给你。”


    这个“晚点打给你”,傅西泠食言了。


    时芷吃过面,把厨房收拾好,又处理过工作,泡了半小时澡,还用他?的?游戏机玩了两小时游戏。


    手机一直是安静的?。


    接到电话,是在时芷准备睡时。


    不是傅西泠,一串陌生号码,接起来声音倒是熟悉的?,傅西泠发小,何凡诚。


    何凡诚语气?很急:“时芷,你在哪?方不方便出来一趟?”


    以前时芷和傅西泠相处时说过,她怕麻烦,所以他?周围的?所有人际关?系,从来不会越过他?直接找上她。


    除非


    时芷绷紧神经:“是傅西泠出什么事了?”


    “没有没有,傅没出事,但我有不好的?预感。”


    时芷手机开着扬声器,换衣服、换鞋,迅速做着出门的?准备。


    电话里何凡诚则在给她讲事情经过——


    以何凡诚目前掌握的?信息来看,傅西泠之前忙的?那个项目,估计是黄了。


    他?堂哥傅西沣,亲手把内部消息买给了对家。


    这意味着傅西泠整个团队一个多月的?忙碌,全?白玩。


    “我也?不知道是这情况。傅打电话来,让我帮他?查查傅西沣人在哪玩,没说原因,我以为是西沣哥又惹大伯生气?才到处逮人,还是傅叔给我打电话我才知道”


    “地址发我。”


    “时芷,你来我心里就有底了。”


    何凡诚他?们几个朋友刚喝了点酒,说怕拦不住傅西泠:“早年二英家弄过电玩城,里面那个拳击机,他?上去随随便便一拳把记录给爆了,好几个月都没人能破,这要?是真逮住西沣哥”


    时芷在出租车上给傅西泠打过电话,关?机。


    到酒吧后跑到楼上,看见何凡诚和几个朋友正?在和傅西沣争执。


    他?们劝傅西沣走,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傅西沣喝得已经半醉,动作很熟稔地摇晃着瓶身打开香槟,泡沫喷射出来,溅了他?们一身。


    傅西沣在周围的?尖叫声中,靠在沙发里,脚蹬着长桌,特混不吝地瞥何凡诚他?们:“让他?来啊,老子不怕!”


    有人故意拱火:


    “就是,傅西泠那是你弟,你怕他?干什么?”


    “你爸把你家生意真给你弟了?不会吧,那也?太”


    傅西沣还真就失智到这种程度,嚣张地举起香槟瓶:“老子的?生意,老子的?钱,老子爱给谁就给谁!”


    混乱的?灯光中,傅西泠的?几个朋友脸色都挺难看的?,何凡诚更是咬牙到脸部肌肉都绷紧。


    时芷走过去,把他?拉开。


    她拉着何凡诚的?衣袖下楼,走到稍安静些的?地方才问:“傅西泠手机关?机,他?最后一次联系你是什么时候?”


    “我看过航班信息,要?是没猜错,估计他?一个多小时前已经落地,也?快到了。”


    何凡诚狠狠地抓了两下头发,然后转头:“大伯又进医院了,傅知道了。”


    时芷压着情绪,尽可能平静地点头:“你看着他?堂哥,我下楼去拦他?。”


    跑下两节台阶,又停住,转头,死盯着人不动:“何凡诚。”


    何凡诚咬咬牙:“知道,我不动手!”


    时芷站在酒吧门外。


    她想起第一次见傅西泠,就是在这家酒吧,他?靠在这地方抽烟,目不转睛地看着提了蛋糕的?她。


    他?身上有种劲,又傲又张扬。


    那时候时芷还觉得傅西泠不像好人。


    前天,傅西泠到外省的?第一晚,他?给她打的?视频电话。


    后来她睡着了,他?没挂断。


    时差变动原因,她睡得并?不安稳,夜里醒来,透过手机屏幕看见他?还在熬着。


    时芷一动,傅西泠就从屏幕里看过来,他?似乎刚洗过脸提神,睫毛还湿着,问她怎么醒了。


    时芷不答,问傅西泠,是不是又要?熬通宵。


    傅西泠揉着肩颈,很轻松地告诉她,这是最后一仗。他?还说,“忙完这个,回去转正?”。


    时芷在黑暗里盯着他?看:“这么有信心?”


    “指哪件事,项目还是转正??”


    “你对哪件更有信心?”


    傅西泠从桌上拿了个装薄荷糖的?小铁盒,单手搓开,往嘴里倒了两颗。


    他?咬着薄荷糖,抬眼:“都有。”


    说那两个字时,他?眼里有点疲惫的?红血丝,目光是胜券在握的?坚定。


    笑得也?意气?风发,非常帅气?。


    时芷刚才提醒何凡诚别动手,是因为她在看见傅西沣的?第一眼,就已经气?到想宰人。


    那是傅西沣的?项目,傅西泠却连发烧都没停歇过一直在赶工。


    傅西沣在做什么?


    他?在傅西泠家喝了一个月清心养生的?汤,然后做了内鬼。他?背刺了所有为这个项目付出的?人,也?背刺了正?在爱他?、保护他?的?家人。


    现在大伯又进医院了,傅西泠不可能放过傅西沣的?。


    傅西沣喝成那个鬼样子,她要?想动手,都能打得赢、揍一顿,更别说傅西泠了。


    头疼。


    何凡诚又打来电话,火急火燎地说:“妈的?,傅西沣不走。他?身边好几个看热闹的?神经病,拱火都是高?手,我觉得不对劲,你那边”


    夜风微凉,吹乱头发。


    时芷打断何凡诚:“他?来了。”


    她听见跑车的?声音。


    声浪越来越近,一辆亚光黑色的?跑车从旁边街道转过来。


    血红色的?车灯,像恶龙的?眼睛。


    车子猛地刹停在酒吧门前,车门打开,傅西泠从里面迈出来。


    他?周身笼着寒气?,像发现她加了唐文?庭微信的?那个早晨,阴郁,寂然地往这边走来。


    气?场大到可以归为一句话,“傅西沣完了”。


    时芷拦到傅西泠面前。


    他?看见她,没停,被她拉住手臂。


    “傅西沣身边的?人有问题,我刚才观察过了,那里面有人挑唆。你动手会被拍下来,我觉得他?们有阴谋”


    时芷语速很快,第一次这么主动地紧紧拉着傅西泠的?手,两只手都拉着他?,拉不住,终于有些发火了:“傅西泠,你敢上去动手试试!”


    傅西泠终于停住步子。


    他?垂下眼睑,看着时芷:“我大伯在医院。”


    “我知道”


    时芷依然拦在傅西泠面前。


    她松开一只手,改用手臂去环他?的?腰:“我都知道。”


    傅西泠身上的?戾气?没消。


    他?蹙着眉,却肯为她妥协,和她五指相扣:“你希望我怎么做?”


    47


    这个时间?段, 酒吧门口很吵。


    有带着酒气来续场的,也有喝到脚步踉跄打道回府的,来来往往。


    时芷说:“何凡诚都感觉到不对劲了, 至少在这里,你不要动手。”


    傅西泠心情差,只略点头,声音沉:“行,那你拉住我。”


    时芷给他的回答是——


    “我不会松手的。”


    时芷陪着傅西泠上楼, 上去先看见?何凡诚,傅西泠还算冷静,先和朋友们简单打过招呼,然后朝傅西沣那边走。


    傅西沣刚被?身旁美?女?灌了杯洋酒,琥珀色的酒液过半撒在胸膛,盯着傅西泠, 用手背抹掉嘴边的酒,嚣张地说:“哦,我当是谁呢, 这不是我的好弟弟吗?”


    周围那几个心?怀鬼胎的家?伙还在煽风点火:“上次输钱, 就是他给你家?里通风报信的?”


    “这就是要抢你家?生意的弟弟, 傅西沣, 听说你家?的钱和生意,都被?你爸给他了?”


    傅西沣从兜里摸出一沓钞票,扬手甩出去, 粉色钞票四散纷飞。


    人?群沸腾中, 傅西沣大笑着:“他?我给狗都不给他, 哈哈哈哈哈哈”


    这个人?要是哪天被?打死,真的不冤。


    时芷始终和傅西泠五指相?扣, 感?到他手臂肌肉紧绷,于是更用力地握着他的手,生怕他冲动。


    但他也?只是这样。


    面对那些言语挑衅,傅西泠没给过更多反应,答应过时芷不动手,就不会被?任何人?激怒。


    他从兜里摸出手机,拨了个电话,调大音量,把手机放到傅西沣耳边。


    周围的人?还在抢钞票。


    而傅西沣这个怂包,在傅西泠伸手过去时,猛躲了一下,听见?大伯母的声音,才?惊魂未定般地凑近些:“妈?”


    “西沣,你快回来!你爸爸不好了!”


    傅西沣酒醒了些,猛然站起?来,撞开面前弯腰捡钱的人?,被?何凡诚他们几个趁机冲过去,半抓半架着把人?给掠走了。


    傅西沣身边的狐朋狗友挺不甘心?:“欸傅哥,傅西沣,你先别走啊——”


    傅西泠顿了半步,回头,目光逐一扫过他们的面容。


    那几个人?噤若寒蝉。


    他很?轻地笑了笑,笑意不达眼底,像在说“记住了”,然后带着时芷下楼。


    傅西沣嚷嚷着要去看他爸,被?何凡诚他们七手八脚塞进车里。


    车门关上,落锁。


    何凡诚家?司机问去哪里,傅西泠说:“麻烦您去傅二家?。”


    刚刚听过电话里的声音,时芷有些担心?,但傅西泠表情又不像真的出事。


    果然,他说了句,“大伯没到那种程度”。


    “之前和你伯母商量过?”


    “没有,我大伯母非常聪明,她?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样的话。”


    那为什么傅西沣是个傻子?


    时芷无意给傅西泠的怒火填柴,压下这句疑问,坐进跑车,跟着他去他爸妈住处。


    路上,傅西泠一言不发,单手扶着方向盘,依然和时芷五指紧扣。


    大家?都在医院,家?里只有傅西泠的妈妈。


    看到和傅西泠五指相?扣的时芷,傅西泠的妈妈并没有表示惊讶,反而很?感?谢地看了时芷一眼。


    毕竟家?里有人?入院,所以她?笑容里是带着些忧心?的,尤其看见?张牙舞爪的傅西沣,更无奈,语气里是不容置疑的威严:“凡诚,扶你西沣哥进去喝醒酒汤。”


    何凡诚“欸欸欸”地答应着,拽着步伐凌乱的傅西沣进门。


    时芷礼貌地叫了声“阿姨”,傅西泠的妈妈拿了双新拖鞋给她?:“进来吧,小芷,今晚麻”


    他们这边正说着话,客厅传来碗被?砸碎的声音。


    傅西沣嚷着,“我爸呢”“我要见?我爸”“是不是你们骗我”“我妈也?跟着骗我”


    何凡诚估计忍下八百句脏:“西沣哥,大伯真的病了,在医院,你不方便去。”


    “病了也?是你们搞得鬼,你们一个个打什么鬼主意当我不知道?”


    到家?了。


    不用再担心?被?人?算计了。


    时芷松开傅西泠的手。


    傅西泠连半秒犹豫都没有,沉默着走进客厅,突然按着傅西沣的后脑勺,把傅西沣的头狠狠砸在茶几上,“哐当”。


    “头脑清醒了么?”


    傅西沣骂骂咧咧,而傅西泠又是狠狠一下,“哐当”,然后拽着已经被?砸懵了的傅西沣衣领,揪着往二楼走。


    客厅里挂着全家?福。


    傅家?大伯那时候还没生白发,眉眼俊朗,目光睿智。


    每个人?都是笑着的。


    傅西泠和傅西沣站在一起?,肩膀挨靠着,也?在微笑。


    打碎的汤碗已经被?家?里阿姨收走,傅西泠的妈妈倒了茶,招呼时芷和何凡诚坐下。


    楼上传来摔门声,以及物品被?砸碎的声音。


    时芷顿了顿去拿茶杯的动作。


    傅西泠的妈妈轻轻握了下她?的手:“别担心?,他们兄弟之间?的事情,让他们自己解决。”


    何凡诚问:“姨,大伯怎么样?”


    “没有生命危险,是情绪起?伏太?大了,引起?的晕厥。他心?脑血管不好,怕出意外,要留院观察两天。”


    楼上有打架的动静,乓啷作响,后面渐渐平息下来。


    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沟通的,傅西泠从楼上下来已经是一个多小时后。


    傅西泠的妈妈起?身,还什么都没说,傅西泠已经安慰道:“放心?,我有数。”


    他拿了时芷用过的茶杯,倒了杯茶喝:“妈,劝人?我不会,傅西沣交给你,我去医院看大伯。”


    傅西泠的妈妈是个优雅的女?人?,素颜也?看得出气质。


    她?送他们到门口:“谢谢你,小芷,听说上次也?是你去医院帮忙解围的,这次又麻烦你,真是不好意思,有空阿姨请你吃饭。”


    傅西泠忽然说:“妈,她?不喜欢被?叫小芷,下回换个称”


    时芷没让傅西泠把话说完,暗暗掐他:“好,阿姨我们先走了。”


    何凡诚也?匆匆蹬上球鞋:“姨,我走了哈。”


    出门后,傅西泠让时芷上何凡诚家?的车。


    时芷没听他的,直接开了跑车门,坐进去。


    他身上还有未消的阴郁气场在,两只手拄着车窗框,说着关心?的话,听起?来也?挺像威胁:“明天你上班,别跟着熬,让凡诚送你回去休息。”


    结果时芷抱臂,比他更强势:“明天周末。你到底上不上来?”


    傅西泠拿她?没辙。


    他转头拍拍何凡诚的肩:“那你回家?吧,今晚谢了。”


    “傅啊,咱们之间?没有谢不谢的说法,改天请客吃大餐啊。”


    何凡诚趁着傅西泠绕过车身,咧着嘴给时芷比了两次大拇指,才?离开。


    医院里,大伯已经醒了,看见?傅西泠,紧紧拉着他的手:“西泠,是大伯对不起?你”


    “大伯,一家?人?说这些做什么。”


    傅西泠握着大伯的手,说傅西沣只是交了些烂朋友,被?挑拨的。


    大伯摇头:“不用替他开脱,我自己的儿子,什么德行我最清楚。”


    “我已经找他聊过,也?帮你们教训过他了。您就好好养病,别多想,有什么事情出院再说。”


    面对长辈,傅西泠身上没有半点委屈或者?盛怒下的激进行为。


    他顾大局,安慰过大伯,又去抱大伯母。


    还卸掉一身戾气,逗着长辈们开玩笑:“怎么抹眼泪了,打你儿子几下,心?疼啦?”


    大伯母拿纸巾擦眼睛,破涕为笑:“你哥哥啊被?你妈妈喂得都胖了,打几下不疼。”


    “我下手可重。”


    大伯母说:“该打,打得对。”


    这个夜晚,傅西泠最忙碌,从医院出来,直奔酒店办公室。


    傅西泠手底下跟这个项目的几个骨干都在,大家?对项目失败当然不甘心?。


    他进去,直接说:“项目失败怪我,各位的能力没得说,这段时间?辛苦了,奖金照发。内鬼我知道是谁,HR呢,过来拟两份开除声明。”


    傅西泠开除了给傅西沣通风报信的员工,其他的事情时芷没再听,避嫌,走出办公室,靠在过廊里等他。


    她?知道傅西泠心?情不好,始终陪在他身边。


    天光微亮时,他们才?一起?回家?。


    他寡言了一整晚,倒在床上,伸手把时芷抱进怀里,问她?:“折腾这么久,累不累?”


    时芷仰头,看他:“我也?想问你,累不累。”


    傅西泠很?淡地笑了笑,吻她?的眉心?。


    “在你家?时,其实我有点不放心?的,不是怕你受伤,怕你真把你堂哥打坏了,没法向你大伯他们交代。”


    “我知道轻重,我妈都没拦着呢。”


    “你妈妈担心?的,一直在关注楼上动静。”


    “和我妈聊什么了?”


    换个正常点的见?面环境,可能她?们是会多聊几句的。


    但这个晚上,人?心?惶惶的,面对面坐了一个多小时,其实也?没有细说过什么话题。


    时芷只留意到:“你妈妈似乎很?了解我,把车厘子挪到何凡诚那边,让阿姨给我切了芒果和葡萄柚。”


    她?以为他家?人?对她?的了解,是因为过去假装过他女?朋友。


    以为他为了挡桃花,回家?编故事时随便说过。


    也?以为,何凡诚会打电话到她?这边,只是因为喝过酒拦不住。


    时芷太?担心?傅西泠的状态,卸去了平时的敏感?和防备。


    根本没往深处想。


    她?把话题转回到傅西泠身上,问他,这些烂摊子处理得怎么样。


    傅西泠把手背搭在眼睛上,遮住床头灯的光。


    他以前从来没觉得,傅西沣是仇恨他。


    一直以为他堂哥就是小时候跟着堂姐看电视剧,宫斗剧看多了,有点被?迫害妄想,把现实生活也?当成九子夺嫡。


    上次傅西沣输钱的事情暴露,傅西沣追着闹到他这边来,说得那些话,才?让他有所察觉。


    “我和傅西沣,本来也?不是什么能坐在一起?好好聊天的融洽关系,但也?没想到会发展成这样。”


    傅西泠的大伯在医院里说过,以后生意上的事情不会让傅西沣碰。


    那部分生意会由大伯母和小叔暂时帮忙。


    如果傅西沣想要什么机会,也?要和其他人?一样自己争取,不会再有人?帮他。


    只是,他们都知道,这个机会“莫须有”。


    因为太?难了,股东们都不傻,谁都知道这次失败是怎么来的。


    傅西沣把自己的路走死了。


    他们什么都没做,只是相?拥着,在晨光熹微时渐渐入睡。


    时芷有生物钟,睡了两个小时。


    本来以为傅西泠刚丢了项目,又在亲情上失望,会放任自己睡个懒觉。


    但等她?洗过澡出来,这少爷已经醒了,估计是在客卧浴室里洗漱过,正神?清气爽地站在厨房里煮粥,拌沙拉。


    傅西泠做早饭的同时,电话也?开扬声器放在料理台上。


    他拄着桌面,单手把柚子醋淋入沙拉碗,语气淡淡:“这两个项目我要定了。”


    他甚至带着点笑意,聊天气般轻松随意:“他们不会觉得我的便宜那么好占吧,吃掉的项目,得加倍给我吐出来。”


    时芷走过去,电话刚好挂断。


    凌晨时还疲惫到嗓音微哑的人?,转身看她?,勾她?下颌吻了一下:“早。”


    时芷开着玩笑:“项目丢了,改行回家?做厨师了么?”


    “尝尝味道?”


    “还不错。”


    “表现这么好,不给转正?”


    时芷才?不松口,穿着浴袍从他身旁走开,穿过开放式厨房,走进衣帽间?:“再说。”


    最开始傅西泠完全没反应过来。


    因为时芷身上只穿一件他的T恤,拢着头发,慵懒地从衣帽间?走出来的样子,实在好看。


    她?抬手绾头发,衣摆堪堪遮到大腿根。


    他多看了两眼,根本没摸到重点,满脑子只想着待会儿怎么把她?骗回床上,睡个“回笼觉”。


    时芷满身沐浴露清香,端着一碗粥从他身边路过时,傅西泠才?有了点琢磨。


    她?身上穿着的T恤,不是他这两年新买的款。


    有点眼熟。


    是当初在酒店楼上的泳池派对里,她?套在比基尼外面的那件。


    这衣服后来归时芷了,还带到国外。


    有时候傅西泠过去找她?,在外面过夜,她?偶尔会带这件衣服出来当睡衣穿。


    而这些常穿的衣物,本来是收纳在她?巨大的行李箱里的。


    回国后,时芷一直说没想好要不要和他同居。


    行李箱也?始终没整理,就放在客厅角落,哪怕衣物换洗过,她?还是会在晒干后叠好,收回行李箱里。


    但她?刚刚从哪换了衣服出来?


    衣帽间??


    傅西泠挨着时芷坐在餐桌旁,用膝盖碰了碰她?的腿:“衣服收衣帽间?了?”


    “嗯。”


    时芷并没说自己的决定,只是放下筷子,目光凉飕飕地看着傅西泠:“今天要是没什么事,不如把你B大那朋友约出来,我见?见?。”


    48


    傅西泠给他那位B大朋友打电话时, 时芷刚巧收到付倩的?邮件,临时处理了些小工作。


    隐隐听到他在笑:“就吃你们学校旁边开的那家串串香,你不是极力推荐过?或者, 我订我熟悉的?餐厅?”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他继续笑:“知?道了,时芷也喜欢吃辣。”


    约得是晚饭。


    时芷问过傅西泠,要不要去医院看看他大伯。


    他给她看了手机,不知?道是家里?哪位亲戚通风报信发的?, 傅西沣鼻青脸肿地在病床边抹眼?泪。


    “不方便,晚点再去。”


    说?这些时,傅西泠坐在卧室的?单人沙发里?,垂头拿手机打字,她问他在做什?么,他说?有些工作问题要回复。


    这么说?着, 在时芷路过他身旁,刚要从床头柜上拿起文胸,傅西泠还是伸手了, 不怀好意地拉着人往自己怀里?坐。


    时芷几乎是扑进他怀里?, 她的?长发从肩头滑落, 摇摇椅晃动着, 长发跟着晃动。


    连他们叠在一起的?影子,也在地板上晃晃悠悠。


    傅西泠这个人脑子好用,记忆力格外牛, 完全记得住手机上26键的?位置。


    可以分?心, 一心二用。


    右手举开, 手机上还在用拇指打字按发送,人已经扶着她的?腰凑近了。


    眼?看就要亲到, 时芷不愿意,往后仰,用虎口卡着傅西泠的?脖子:“认识多久了?”


    不用说?得太具体,傅西泠不可能?听不懂。


    他回复完消息,手机往不远处的?床上一丢,随口说?着:“七、八年。”


    他说?话时,始终在看着她,喉结微振,还挺撩人的?。


    她皱眉,但没说?什?么,起身就要走。


    都抱到怀里?了,没道理让人跑掉。


    傅西泠箍着时芷不肯,两人在摇摇椅上打架。


    她伸手,他就握她手腕,她咬他肩膀,他就顺势吻她耳朵。


    打到床上,最终变成暧昧缠绵


    傍晚,开车去B大。


    时芷拿了本财经类书籍在车上看,偶尔才和?傅西泠说?两句话。


    驶入一条较为拥堵的?路,车子停停走走,总盯着书上的?文字,有些累眼?睛。


    她揉揉眼?眶,说?:“讲讲你那朋友。”


    傅西泠挺听话,还真就开始讲了。


    他说?他那位在B大读到博士的?朋友,平时其实非常忙,能?这么临时就把人叫出来吃饭,完全是看时芷的?面子。


    哦,还成了给她面子了?


    时芷合上书,冷哼。


    傅西泠还说?了,那位朋友之前读研时心态没调整好,都快得厌食症了,有段时间巨瘦。


    也是这个原因,他才总往学校那边跑,算是变相看着人吃饭。


    情谊深厚呢。


    时芷指尖敲在硬质书封上,气声哼笑。


    勉强在红灯前赶上过了路口,没跑多远,已经看见前方拥堵的?车龙。


    不知?道傅西泠是不是要见朋友太兴奋,今天特别没眼?色。


    她都这么明显了,他还在继续:“他姓周,最近都让我们叫他周博士”


    时芷捕捉到关键词,“我们”,语气似漫不经心地问:“见过你其他朋友?”


    “见过,何凡诚他们都认识。”


    车子又堵住了,停在一排红色尾灯后面,时芷终于按耐不住,拿书打傅西泠,很心烦地说?:“傅西泠,你闭嘴。”


    “不是你让我讲的??”说?完又挨两下。


    傅西泠笑得趴在方向盘上,眉眼?间透出某种坏坏的?心机,问:“真吃醋?”


    时芷用傅西泠说?过的?话,说?“她不配”,换来了傅西泠更大的?笑声


    车子开到串串香店门?前,被划做停车场的?空地已经停满了。


    绕一整圈,才找到了空位。


    傅西泠单手控制着方向盘倒车,右手空出来捏了捏时芷的?后颈:“生意还挺火。不是一直说?想来尝尝么,待会儿多吃点。”


    气都气饱了。


    时芷根本不理傅西泠。


    生意确实好,外面暮色渐沉,而饭店玻璃窗里?灯火辉煌,人头攒动。


    估计味道也是真的?不错,刚下车就闻到鲜辣的?味道。


    店门?口有个穿着POLO衫短袖、气质很像老?干部?的?男人,在对他们挥手。


    隔着几米远的?距离,路灯又不够亮,看不清长相和?表情,最初时芷以为,是负责看管停车位的?热心店员。


    直到那个挥着手的?人跑过来,咧着嘴高高兴兴地打招呼:“西泠,时芷,你们来了。”


    傅西泠笑着:“这是周博士,大名周朗。”


    时芷有些意外:“你朋友是男的??”


    周朗就更意外了:“怎么,我名字听起来像个女孩子吗?还从来没人这样说?过”


    时芷很快反应过来。


    难怪傅西泠今天一直都是坏笑着的?样子,原来是在这等着看她笑话呢。


    她不动声色,笑着回周朗:“是我误会了。”


    然后压低声音,皮笑肉不笑地问傅西泠:“你见男性朋友,出门?前换好几套衣服?”


    连头发都用心吹过、还喷了点香水的?傅西泠,憋着笑:“怕给女朋友跌面儿。”


    时芷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很好。


    周朗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张开手臂,乐颠颠地把朋友们往店里?迎:“时芷啊,听西泠说?你也爱吃辣,那你一定?尝尝这家”


    进了大堂,有店员端着浮满辣油的?锅底走过,同一波进来的?食客都停住脚步,给店员让路,时芷趁乱回头,看傅西泠。


    大有“你等着”的?警告意味。


    很像最初在她舅舅家小酒吧遇见他时,那种要灭口的?狠劲。


    傅西泠双手插兜跟在后面,本就在笑,被店里?四处飘散的?辣味呛到,边笑边咳嗽。


    当时他觉得,完了,这事到底是不好哄。


    但没想到,入座后他只是接了两通工作电话的?时间,时芷已经和?周朗聊熟了。


    时芷长得漂亮,不冷脸、淡淡笑着时,也挺有亲和?力的?。


    而且她是理科生,国外留学回来的?,贼聪明,也就是平时她不乐意,但真要想和?谁聊天,也挺容易。


    周朗更无辜了。


    周朗根本没见过时芷大学以前的?样子,对时芷的?第一印象,还停留在“是沈嘉身边的?小公主女朋友”。


    后来倒是也瞧见过时芷一改过去风格,穿黑色吊带连衣裙,大步流星地走在校园里?。


    她步伐带风,很飒,拎着两本专业书像是拎着战刀,面无表情地穿过盛夏的?艳阳天。


    周朗还和?傅西泠说?过,沈嘉那个前女友好白,白得直晃眼?。


    但那时候,周朗没多想,以为时芷的?风格变化是失恋造成的?。


    而且不止是时芷,沈嘉也有变化。


    沈嘉那阵子整天丧丧的?,还出错,被导师当众批评过。


    周朗这个人很犟,觉得“休息就是退步”,把自己逼得读个研差点累死。


    能?分?心关注时芷和?沈嘉,已经算是例外中的?例外了。


    要不是担心傅西泠把人家乖乖女给带坏了,也担心傅西泠本人,周朗是根本不会留意那些“谁恋爱”“谁分?手”的?校园八卦的?。


    说?到底,周朗是个老?实人。


    过去周朗不看好傅西泠和?时芷,有两个原因:


    一是觉得沈嘉小心眼?,怕沈嘉报复傅西泠;


    二是觉得时芷突然和?傅西泠走得近,又迟迟不谈恋爱,可能?只是利用傅西泠过渡失恋期,怕傅西泠受伤。


    但现在,傅西泠开开心心谈着恋爱,恋爱后第一次和?本科室友们视频那天,嘴角怎么压都压不住似的?。


    老?幺问,哥,最近有好事啊?


    傅西泠就垂着头,舔了下嘴唇,然后笑笑地说?,也没什?么,谈了个恋爱而已。


    什?么叫“也没什?么”,什?么叫“而已”,他那德行,简直比读本科那会儿,出去比赛拿一等奖还高兴。


    周朗也就觉得,好朋友能?幸福最重要,连带着对时芷也很关照。


    时芷很好相处,很耐心,微笑着听周朗讲大学时期的?傅西泠。


    “西泠特仗义?,我们宿舍老?大,被人在球场给阴了,脚踝肿得像大象腿。”


    “你是不知?道,要不是西泠出面帮忙,那群孙子不可能?道歉。”


    也微笑着听周朗讲傅西泠的?投喂。


    “嗐,那时候轴嘛,就觉得研究生读不好回老?家更没出路,每天都很焦虑,暴瘦。”


    “西泠总来,揪着我出来吃饭,还给我买一堆吃的?放宿舍。”


    周朗滔滔不绝,反正就是讲傅西泠的?各种好。


    聊开了,不知?不觉,进了时芷乖乖女表现下的?圈套。


    时芷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问周朗博士期间研究的?课题。


    周朗嗜学,提起自己专业更滔滔不绝了。


    两人聊得欢,傅西泠被辣油里?煮的?串串呛得咳了两次,时芷瞧都没正眼?瞧他。


    他就默默加了两瓶矿泉水,喝着,也眯着眼?睛看她。


    这地方挨着B大,挺多大学生来吃饭。


    可能?有什?么体育类社团活动,周围连着好几桌都是穿运动衣的?男生。


    不用回头看都知?道,总会有人把目光落在时芷身上。


    毕竟她吃着串串,唇色更深,明艳又漂亮。


    连傅西泠这种在她身边守了三?年的?人,都忍不住冲动,特想亲她,别说?别人了。


    在傅西泠喝空一瓶矿泉水,把空瓶啪嗒一声丢进桌边垃圾桶时,老?实人周朗发话了。


    周朗眼?镜上溅到两个红油点,摘下来用酒精湿巾擦着:“欸西泠,你喝那么多水干啥,多吃啊,这个酥肉不辣。”


    时芷也慢悠悠看过来,眉间都是“有仇我当场必报”的?凛然,动作还挺体贴,给他拿了串裹着泡椒的?麻辣牛肉。


    搞得傅西泠特别没辙。


    这顿饭吃了挺长时间。


    周朗高兴,是那种发自内心地为傅西泠高兴,觉得时芷和?他担心的?完全不一样,人特好。


    告别他们,周朗就匆匆赶着回去,打算给老?大和?老?幺打视频报告情况。


    时芷被耍这么一下,本来特别气的?,但仔细想了想,又觉得自己也没输阵仗。


    而且傅西泠说?了多年的?“一朋友”是男的?、串串又很好吃。


    她心情也就还行,算不错。


    只有傅西泠这个不爱吃辣的?人,看着朋友和?女朋友哐哐聊了一晚上,还约了下次去吃水煮鱼。


    完事上车了,还要被女朋友针对,得不到女朋友半个眼?神。


    吃完饭傅西泠直接沉默了。


    他们原计划是去听音乐会的?,票是傅西泠学小提琴时认识的?一朋友送的?。


    都是小众曲子,其实他们没什?么太大兴趣,只是来B大这边比较顺路,又没有其他安排,打发时间。


    路上,时芷用手机打字,傅西泠想着先给她低个头,主动搭话:“工作?”


    时芷轻飘飘说?:“给学长回邮件。”


    傅西泠问她,哪又冒出来个学长。时芷就说?是留学时认识的?,后来人家变成博士后了,是重点培养的?人才,挺厉害。


    这一晚上又是博士又是博士后,傅西泠感觉自己地位要危。


    车子开到路口,拨转向灯,猛掉头。


    时芷愣了一瞬,下意识偏头,目光里?带着询问。


    傅西泠察觉,答她:“回家。”


    “不听音乐会了?”


    傅西泠表情从容,开着车:“突然想起来,没玩过用嘴撕纸的?游戏,回去你教我。”


    49


    这个用嘴撕纸的游戏, 就不可能玩得起来,时芷被诓了好几年?,又不是没脾气。


    进门只是亲了一会儿。


    反正上?午才做过, 没那么饥渴,亲到她自己满足了、高兴了,她毫不留恋地就把人?推开。


    傅西?泠后退,靠在玄关墙壁上?,眼睛里还都是未消退的欲求。


    他笑得有点痞:“当上?男朋友待遇也没怎么提升啊, 还是用完就丢?”


    时芷冷瞥一眼:“活该。”


    这个事情不能细想,想多了会更气。


    傅西?泠实在说过太多次模棱两可的“一朋友”这种话了,就是在故意引她误会。


    时芷记忆力虽然没有像傅西?泠那么强,但好歹也是兴荣集团新?上?任的小高管,付倩手底下的小红人?。


    每天事特别多,职业素养都逼得她根本不可能健忘。


    所以, 过去?那些关于“一朋友”的对话,总还记得七七八八。


    每想起来一次,她就要拿东西?往傅西?泠身上?砸。


    包括但不限于沙发里的抽纸盒、湿纸巾包、薯片桶、遥控器、口红


    以前也就算了, 尤其是在她发现自己动心之后那几次, 提起不知性别的周朗博士, 她都觉得自己表现特别逊


    好丢脸。


    丢出去?的东西?也更沉。


    最狠的一次, 时芷丢了自己的手机过去?。


    傅西?泠也练出来了,反应巨快,接到, 拿着她手机滑开屏幕, 嘴上?说人?心狠, 顺手给自己改了个微信备注。


    从“犹豫期”改成?了“唯一正牌男友”。


    夜里趁时芷睡着,傅西?泠还顶着这个备注, 给时芷发微信。


    发的是一家川菜店的地址。


    就是吃饭时,周朗和时芷聊起过的那家水煮鱼特别出名的店。


    时芷半夜醒来,习惯性按亮手机,看见?备注,又在被子里踢傅西?泠。


    把人?都给踢醒了。


    傅西?泠太久没睡过安稳觉,眼睛睁不开,微微蹙眉,但已?经开始哄了:“明天带你和周朗去?吃水煮鱼。”


    时芷挣扎,故意问傅西?泠,怎么现在不说是“一朋友”“周博士”了?周朗终于开始有名有姓了是吧?


    身旁睡眼惺忪的人?又开始闷声笑,把人?往怀里拉过来,暖烘烘地和她凑在一块,半压着,在黑暗里轻车熟路地吻到她皱着的眉心:“快睡吧,祖宗。”


    计划没有变化快,这个水煮鱼没吃成?。


    傅西?泠的大伯在医院里观察满四十八小时后,医生同?意出院了。


    晚上?家里宴请亲朋,长辈打电话过来,叫傅西?泠回去?。


    说是庆祝大伯出院,实则另有原由。


    这次丢项目的事情说大不算特别大,但说小也不小。到底是损失,傅西?沣闯了这个祸,大伯就得出面撑场子。


    而?傅西?泠作为事件主?角,不能不出席。


    长辈多的饭局,傅西?泠通常穿得稍正经些。


    他找了件衬衫换上?,把袖口叠到小臂:“你和周朗去?吃?”


    时芷说:“算了,周朗也忙,我刚好歇歇。”


    她拎得清,还不至于为了吃顿水煮鱼,单独和男朋友的男性朋友见?面。


    “这顿饭,傅西?沣会去?么?”


    “我猜不会。”


    傅西?沣确实没去?,不是避风头,而?是所有人?都知道,让他出现没有任何价值。


    看似普通的饭桌上?,摆满珍馐美馔,也可能摆满了不少暗地里的刀光剑影和利益纠葛。


    傅西?泠走前说过,不会太早回来。


    果?然到夜里临近十二点,他才带着酒气进门。怕吵到时芷,轻手轻脚地在客卧洗了个澡,出来喝完水,直接睡在沙发上?。


    时芷夜里举着手机照明,走到沙发旁。


    这沙发长度对傅西?泠来说不太够,他蹙着眉,头半仰在边沿。


    感觉到有人?,睁开眼,看见?时芷。


    “剪头发了?”


    “嗯。”


    晚上?没什么事,时芷出去?找理发店把长发剪了,到锁骨处,说太长碍事。


    她随便有点什么改变,对傅西?泠来说,都惊艳得不行。


    在她俯身问他“怎么不去?屋里睡”时,他勾她的后颈,轻轻吮她的唇,答非所问:“好看。”


    被傅西?泠这么缠着亲完,时芷睡意消了大半,回卧室也睡不着,听他讲晚饭时发生的事情。


    大伯带着手背上?输液的淤青,给一些元老们鞠躬道歉,说自己教子无方。


    傅西?沣会退出之前负责的所有生意,找机会重返校园,认真进修学习。


    毕竟人?刚出院,这杯酒,是傅西?泠代大伯敬的。


    项目结果?是失败,那就是失败。过程再?怎么努力过,都是没用的。


    傅西?泠向?长辈们道歉,说自己仍有欠缺,又是一杯。


    傅西?泠爸爸起身,说了些“感谢各合作伙伴多年?支持”的客套话。


    也是生病的人?,不宜饮酒,依然是傅西?泠代喝。


    反正喝来喝去?,傅西?泠自己喝了一瓶白酒,五十多度。


    这人?在外面叱咤风云,喝完脸色都没变,步子也没乱,回家才和时芷嘀嘀咕咕,说自己头晕。


    时芷伸手,帮傅西?泠按太阳穴。


    卧室没开灯,他们就在黑暗中聊着。


    在外人?看来,傅西?泠并不多话。


    就算和周朗、何凡诚他们这种多年?兄弟聚会,他也不会是场上?最活跃、最会搞气氛的那个,经常是淡笑着听他们逗贫、讲乐子。


    但在时芷面前,他就想把什么都说给她听。


    傅西?泠说他三叔家的堂姐定了婚期,就在今年?完婚。


    他还说:“何伯伯他们也定了同?一家饭店,幺污儿二漆雾二吧椅,遇见?何凡诚带着他家小外甥在走廊里吹泡泡,小孩挺可爱,有机会带你见?见?,他知道你。”


    时芷不知道傅西?泠给人?家小豆丁买过一个月的零食,就为了教人?一句回答——


    “小豆丁,我女朋友是谁?”


    “是时芷。”


    她记忆里自己没见?过他们圈子里的小孩子,还以为傅西?泠是喝多了,随口说的。


    隔天,时芷起床时,傅西?泠已?经买了早餐回来。


    他穿一身黑色坐在沙发上?,完全不见?宿醉痕迹,看见?她起床,他抬下颌,指茶几上?的早餐,和她说“早”。


    傅西?泠用iPad在玩游戏,挺认真,不怎么抬头。


    边玩着,边问她:“我昨晚有没有和你说过,我妈和大伯母想问问你,有没有空一起吃个饭,今早又发来信息了。”


    其实去?酒吧抓傅西?沣那天,时芷只顾着担心在楼上?打架的男朋友,可能还有过走神的行为。


    多少有些失态,不知道傅西?泠妈妈会不会介意。


    以她的习惯,会觉得,如果?有机会和傅西?泠的妈妈吃饭,简单提及一下,也是好的。


    这么想着,时芷摸着牛仔裤口袋,没摸到手机。


    “看到我手机没?”


    “没电了,在茶几。”


    沙发边几上?摆着两台一模一样的黑色手机,都在充电。


    时芷随手拔下来一台,滑开,点进微信。


    发现是傅西?泠的。


    对话框没有关闭,是傅西?泠和他妈妈的对话。


    他妈妈发的是语音,大概是问时芷方不方便一起吃饭。


    还发了好几家大饭店的链接,都是川渝菜,让他挑。


    傅西?泠没有擅自决定,也没有满口答应下来,只说回了两句,“看时芷意思”“我回头问问”。


    她无意看他的手机,在屏幕上?方通知栏跳出新?消息时,她都没看清备注是什么设计师,就把屏幕给锁了。


    也许是见?时芷迟迟没有回答。


    傅西?泠以为她不想去?,直接和她说:“去?不去?都看你。”


    时芷回头。


    傅西?泠仍然靠坐在沙发里,敞着腿,拎着苏打水瓶子,手腕搭在腿上?。


    另一只手落在iPad上?,在玩一款解谜类游戏。


    昨晚他说过,是何凡诚小外甥推荐的,还和他打了赌,只要破记录,就答应他一件事。


    不知道为什么傅西?泠对三、四岁小孩的赌注这么感兴趣。


    过完当下关卡,他才抬头。


    时芷有些难开口。


    她知道,自己是个别扭的人?。


    她无法真诚地去?表达“傅西?泠我好喜欢你”或者“傅西?泠和你谈恋爱这几天我好开心”。


    “犹豫期”“实习生”这些话,都有很?多玩笑成?份,但如果?傅西?泠不主?动把微信备注改成?“唯一正牌男友”,她可能也不会去?主?动提到“今天开始你转正了”这类话题。


    就像她从未对傅西?泠说过“新?年?快乐”“生日快乐”“某某节日快乐”。


    就像她会紧紧拉住傅西?泠,和他分析利弊,却不会说她那晚其实非常非常担心他。


    就像她会默默打开行李箱,把自己的洗漱用品摆放到傅西?泠家的浴室,把衣服挂进衣帽间,但她不会说“傅西?泠,我们开始同?居吧”。


    感情发展不错,和对方家人?吃个饭,时芷也并不排斥。


    但眼下,她依然不太能主?动说出“我愿意和你家人?吃饭”这一句。


    但傅西?泠这个人?,他从来都替时芷着想。


    一眼看穿了她在做心理斗争,还安慰她:“别有压力,这个饭局不是逼你怎么样。只是长辈们不知道我们之前的那些关系,以为我们交往得年?数多了,怕做为男方家长,一直不主?动会有点冷落到你。而?且这两次傅西?沣闹事,你都有帮忙,她们想对你表达谢意,就这么简单。”


    外面似乎很?热,只是晨光已?经把沙发皮质烤得发烫。


    预示着今年?有会有一个炎热的夏天。


    早餐摆在茶几上?,是时芷喜欢的生煎;玻璃杯里是矿泉水,因为时芷不爱喝苏打水。


    “我这边没有直接回绝,是因为”


    傅西?泠居然看起来有些紧张,放下平板,蹙了些眉措辞:“如果?你愿意,可以去?看看我父母、伯父伯母夫妻间的相处模式。”


    傅西?泠的意思,时芷听懂了。


    他是在说,如果?她对和他谈恋爱这件事,还抱有犹豫,可以去?看看他家庭里长辈们的夫妻相处。


    虽然性格不同?,但他从小耳濡目染,肯定会有受到他们影响的地方。


    时芷说不上?原因,只觉得鼻腔酸。


    “那如果?我看过了,但不满、不喜欢呢?”


    傅西?泠就不是那种做小伏低的性子。


    他走过来,手臂往她肩上?搭:“再?说。难不成?让我放你去?选别人??”


    50


    时芷答应了。


    没有明说, 她只问过一个问题,“是吃午饭还是晚饭”。


    傅西泠几乎是瞬间就反应过来,知?道时芷这是同意和他家人吃饭的意?思。


    他拿了手机, 拨号,不忘问时芷:“你哪个时间更方便?”


    “都一样。”


    “那我问问他们。”


    时芷吃了几个生煎,又洗过澡。


    吹头发?之前,在浴室柜子?里?翻出吹风机风嘴,扁扁的那个。


    平时她性子?急, 吹头发?只求快,仗着自己发?质顺滑,从来不安风嘴的。这次安了,对着镜子?慢慢吹,想把新剪的锁骨发?吹得乖些。


    吹过头发?,时芷找出化妆品, 对着镜子?化淡妆。


    然后是换衣服,也站在衣帽间挑半天。


    以前和傅西泠出门,无论去见谁、和谁吃饭, 时芷都是随便抓一套衣服, 换了就走。


    和唐文庭第一次喝咖啡, 她也是普通长袖T恤和牛仔裤。


    今天有点犯难, 视线越过几条牛仔裤,往连衣裙上?落。


    有一条浅色系的,是在国外工作?时, Morgan送给她的礼物。


    时芷做这些时, 傅西泠也不玩iPad了, 就靠在沙发?里?安安静静地?看?着手机、看?她。


    他还是那套衣服,黑色短袖T恤, 宽松的黑色工装裤,没打算换。


    看?手机时间短,多数时间只是拿着,在手里?转着玩,他目光始终盯着她。


    看?她终于选好一条浅色连衣裙,穿着浴袍站在落地?镜前,拿裙子?往身上?比划。


    他垂头,闷声笑。


    时芷在镜子?里?看?见,有些疑惑:“你干什么,中彩票了?”


    傅西泠还是笑着的,挺嚣张地?反问:“中彩票才几个钱,值得我高兴?”


    有钱人?。


    有病的有钱人?。


    时芷不能理解傅西泠的好心情。


    因为她不知?道,他之前也羡慕过她对沈嘉那种事事琢磨的小心思。


    虽然她当时并不算特别真心。


    时芷把连衣裙穿上?,很自然地?招招手,等傅西泠过来帮他拉背后的拉链。


    她顺口问了两个问题:“你家人?也能吃辣么?为什么选川渝菜馆?”


    傅西泠走过来,撩开?她颈后的头发?,把拉链提上?来,只答一个:“能吃。”


    说完他就扶着她的肩,把她推到落地?镜上?。


    连衣裙布料轻薄透气,挨在镜面上?一片冰凉,他压着她和她接吻。


    傅西泠吻花了时芷的口红。


    被时芷追着用沙发?靠垫砸好几下,傅西泠被砸也开?心,笑着转身,把人?拦住,说要不然他亲自帮她补妆。


    时芷抱臂:“怎么,和女性朋友们练过这种?”


    傅西泠说:“那倒没有,万一有天赋呢。”


    鬼才信他的天赋。


    出发?前,时芷问傅西泠,最初和他家里?人?提起她这个人?时,是怎么说的,也问他给她立过什么人?设。


    傅西泠想了想,说也没什么。他其实只负责发?照片,其他的都是他们自己脑补的。


    “我家群里?,主要话题发?起者是女性长辈,没我插话的份。”


    时芷觉得难办:“发?过什么照片”


    傅西泠把iPad递给时芷,让她自己看?,过去他发?群里?的照片,iPad里?都有备份。


    然后,时芷看?到了留学前的自己。


    有垂着头开?红酒的,有把手搭在眉骨对着电脑赶论文的,有和服务生一起专心研究菜单的,也有抱着红色玫瑰花束的


    她没怀疑过傅西泠存照片的动机。


    只觉得那些照片作?用和屏保一样,是某段时间用来挡桃花的护身符。


    “担心他们不喜欢你?”


    “怕你谎话说太多,穿帮。”


    傅西泠家的长辈,到底还是选了家川渝菜系的酒楼。


    包间在楼上?。


    时芷跟着傅西泠上?去,被他拉着手腕挨个介绍他的家人?。


    粗略环视,傅西沣没在,看?来还在禁足反省,连家宴都不让参加。


    感觉很奇妙。


    很多人?时芷虽然没见过,却也并不感到陌生。


    她知?道那个和傅西泠眉眼相?似,趁人?不备笑呵呵地?往白水杯里?偷偷倒酒的,是患高血压、被医生以及全家人?禁酒的傅西泠的爸爸;


    知?道穿搭素雅,看?上?去脾气有些硬的女生,是送过傅西泠混凝土风格小边几的表姐;


    知?道戴着订婚戒指,神情温婉,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是昨晚才说过的,婚期在今年的堂姐;


    知?道做了漂亮碎钻美?甲、穿红色连衣裙的女人?,是定期给傅西泠订购苏打水,会“九阴白骨爪”的二姨;


    坐在二姨旁边,文质彬彬戴着眼镜的是二姨夫;


    知?道没戴婚戒,却带着笔记本电脑,孑然一身的男人?是傅西泠的小叔;


    而和小叔讨论风险问题,气质和周朗相?似的,戴眼镜的男人?,是傅西泠的姑父。


    记起来并不困难,甚至不用解释就能对得上?,因为时芷早就或多或少听说过这些人?。


    而傅西泠的家人?也像认识她很久。


    他们和她聊她熟悉的话题,聊旧街改造项目,聊她留学的那座城市的气候,聊MBA,也聊她在兴荣集团的工作?


    小叔和她的上?司付倩比较熟:“你们那边,听说最近隔壁省的分公司,有个新项目挺不错。”


    时芷举着的水杯短暂地?停顿过,只应了句“有听说过”。


    大伯更是把时芷当女儿般照顾。


    阳光落在他的白发?上?,他没有病气时,显得更和蔼可亲,把那些酒楼里?有名的菜优先转到时芷面前。


    “时芷,你快先尝尝,西泠说你喜欢吃辣,你尝尝看?这家做得是否地?道。”


    时芷在自己家里?的长辈面前,从来没这么香饽饽过。


    哪怕时梅在世时,吃饭也只有两种情况:


    林孝平活着,好吃的东西要留给林孝平,不然母女两个都会挨打。


    林孝平死后,寄人?篱下,好吃的都得让房屋主人?一家先动筷子?,时芷不能表现出太多的喜好,否则会被说没家教。


    某个瞬间,时芷有些恍惚。


    她今天真的不需要顾虑些什么?


    傅西泠就没任何顾虑,拿着公筷,在这种时候他超听长辈话,长辈让夹什么就夹什么,夹完都往时芷餐碟里?放。


    反正转过来的菜,大多是他早就和家人?报备过的那些。


    时芷爱吃这个、时芷爱吃那个,早在他们还没出门前,时芷吹头发?换衣服时候,他已经在群里?都说过了。


    甚至更早。


    半年前,傅西泠还在过年期间举着手机问过他老妈:“妈,这种无骨猪蹄你能做出来么?是我在国外吃到的川菜馆,我女朋友挺喜欢。”


    时芷还不知?道,她身边坐的这位看?起来话不多的少爷,在家完全就是个炫女朋友狂魔。


    他们是床搭子?关系那会儿,他就整天把“我女朋友”挂嘴边,长辈们想不记住她的喜好都难。


    连苏打水品牌忠实客户,都吩咐挨时芷近的傅西泠表姐:“别给时芷倒苏打水,倒果茶吧。”


    二姨还教时芷:“小姑娘,姨妈告诉你哦。这钱呢,就不能放在男人?手里?。他们生意?上?那些资金链够他们琢磨的了,工资还是老婆管最好。”


    姑姑也在开?玩笑:“对嘛,你看?你们小叔,就是因为没讨到老婆,没人?给管钱,只能见天地?请理财经理吃饭。”


    小叔举了举酒杯:“姐,饶了我吧,前阵子?西敏订婚时就拿我打趣。现在西泠带女友回来,又说我是吧?我是时髦,这叫不婚主义?。”


    其实时芷知?道小叔的事,傅西泠什么都和她说。


    有一次傅西泠去国外看?她,临时起意?订了出去玩的计划,把她带到风景很好的小镇,住民宿。


    他在室外生火烧烤,手艺居然不错。她随口夸夸他的烤蘑菇,他就说是他小叔教的。


    以此为话题开?端,傅西泠和时芷讲起他小叔的事情。


    傅西泠说过,他小叔年轻时有个感情特别好的女朋友,已经订过婚的,后来因病过世。


    小叔背着行囊环游世界,两年后回家,一头扎进?生意?里?,没再?谈过。


    过去的事情绝口不提,只是在投资方面,会更看?重医疗相?关。


    那天夜色很美?,星星铺满天幕。


    傅西泠把烤好的肉串递过来,说他觉得他小叔的情种劲,还挺牛的。


    当时时芷接过肉串,用眼睛斜他,“你和你小叔可不一样”。


    餐桌上?没有人?起哄催婚,也没有人?太多过问时芷和傅西泠的感情进?展。


    他们像是把时芷当成傅西泠带回来的新家人?一样对待,处处关怀,处处体贴。


    临走时,大伯还叮嘱时芷,让她有空去家里?,说家里?有很多好茶叶。


    傅西泠在旁边乐:“时芷工作?忙,有点时间还不得陪我?”


    大伯母捅捅傅西泠手臂:“你还不知?道你大伯安的是什么心?你大伯最喜欢女孩,当初生你堂哥时,他就觉得遗憾”


    提到傅西沣,大伯脸色变了,“哼”一声:“我要是有时芷这样的女儿,做梦都要笑醒。不像那个臭小子?,当初送他去国外读书,三个月都没坚持到就给我跑回来”


    家人?们都怕大伯又动气,劝着让司机先把大伯送回家去。


    酒楼隔壁包间的食客也用过餐出来,两方人?加起来好几十位,走在过廊里?,有些嘈杂。


    时芷趁乱拉了傅西泠的衣襟,悄悄问:“傅西沣留学没坚持下去?”


    傅西泠好像很喜欢在人?群里?和时芷说悄悄话,顺着她的力道躬身:“嫌国外饭菜没家里?厨子?做得好。”


    时芷摇摇头。


    她大概能理解大伯那种恨铁不成钢的无奈了。


    下楼送走大伯后,傅西泠的妈妈留人?:“时芷,时间还早,下午去家里?坐坐吧。”


    说完对她眨眼微笑,一副有秘密的样子?。


    时芷答应下来。


    转头去看?,傅西泠正被他小叔拉着。


    六月下午的阳光明晃晃,小叔叮嘱他,一定要好好对女朋友。


    他点头,笑着说:“好。”


    和傅西泠的家人?相?处很舒服。


    但?时芷认为,这是他们骨子?里?的良好教养。也认为,傅西泠换个女朋友带回来,他们也会如此贴心。


    傅西泠家住别墅,面积大。


    上?次来是夜里?,又押着个吱哇乱叫的傅西沣,时芷都没好好看?过他家的房子?。


    下车驻足,被傅西泠留意?到,侧歪着头往她这边低靠过来,压低声音:“喜欢别墅?”


    “多少钱?”


    “这房子?买得早,我小时候就有,现在涨了。”


    听他这意?思,应该是非常贵了。


    时芷自己银行卡里?趴着的那点存款,不足够奢望这种房型,也就没兴趣再?问,跟着长辈们进?门。


    下午茶时间。


    傅西泠的妈妈去看?家里?阿姨烤的红茶曲奇有没有到时间,男士在客厅聊他们自己感兴趣的话题。


    大伯母单独找到时芷——


    “刚刚你们伯父在,不好直接说。时芷,我一直想和你说声谢谢,因为西沣,也是因为西泠。”


    “凡诚后来去医院和我讲过,多亏有你。生意?场是吃人?的地?方,如果不是你们在,很难想象会发?生什么事”


    大伯母说,傅西沣现在家里?每天抄书,抄的都是大学那些必修课本。


    “他那些所谓的朋友,知?道他的银行卡都被停了之后,居然怂恿他去不正规渠道借钱。”


    “西沣是冲动,但?他也明白了,那些人?有自己的目的,不是为他好”


    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


    时芷不会觉得自己和他家人?吃过一顿和和气气的饭,就有资格置喙这些,只是静静听着。


    大伯母只说几句,话题换到傅西泠身上?。


    两年前的夏天,有天晚上?傅西泠突然跑到他伯父家里?去。


    大伯母说,你也知?道,西泠这孩子?并不贪酒。家宴或者应酬上?喝几杯,多数都是帮长辈挡的,在外面的饭局他都很节制的。


    但?那天晚上?,傅西泠是带着些酒气去的。


    傅西泠从小就很傲。


    他记忆力本来就很好,遇事又特别有钻劲,只要开?始就必须做好。这种性格成功很容易,所以长这么大几乎没受过打击。


    放古代,大概会是那种战功赫赫,出手从无败绩的少年将军。


    大伯第一次见侄子?沉默寡言,挺心疼,拿出最好的茶叶给傅西泠泡。


    傅西泠就坐在茶桌前默然喝着。


    “问他怎么了,他也不愿意?说。”


    傅西泠爸妈那几天恰巧不在,去外地?参加朋友家孩子?的婚礼。


    那天傅西泠特别失落,在大伯家待到大半夜,最后在大伯家住下。


    他不肯住傅西沣的房间,也不愿意?麻烦阿姨收拾客房,就睡沙发?。


    家里?是中央空调,温度低。


    夜里?大伯母不放心,提着夜灯下楼,想看?看?傅西泠有没有盖好被子?。


    大伯母笑了笑,眼角露出细细的纹:“我也是老了,总觉得他们还是孩子?,瞎操心。”


    结果沙发?上?没人?,空调被团在角落。


    傅西泠仍然坐在落地?窗边的茶桌旁,静静看?着手机。


    察觉到光线,他才抬头,眼眶有些红:“她落地?了。”


    大伯母说:“也是后来啊,我才听说你出国留学的事情。我想,那天可能是你出国的日?子?。”


    之前丢项目那么大的事,都没能让傅西泠的情绪隔夜,可见他抗压方面非常厉害。


    前面听大伯母说傅西泠情绪低落,时芷还在猜原因。


    现在听到这里?,她是真真实实地?愣了一下。


    是因为她出国?


    怎么可能


    “我第一次见西泠对哪个女孩子?这么上?心的,以前我们想撮合他和其他晚辈,他都是躲人?家躲得要命”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时芷坐回茶桌上?,脑海里?仍然是大伯母说的那些话。


    临走前,她才勉强回神,找到傅西泠的妈妈。


    她还没开?口,傅西泠的妈妈已经摇了摇头,轻轻拉着她的手:“阿姨明白。”


    回去路上?,傅西泠对时芷的走神略有察觉,询问她,怎么样,是不是有哪点特别看?不惯的,可以说说。


    时芷摇头。


    她只觉得他的家庭温馨、热闹、充满善意?。


    在饭店门口那会儿,大伯走前,虽然对傅西沣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多有抱怨。


    但?在姑姑追上?来,说单点了辣子?鸡和啤酒兔等菜肴打包,让给傅西沣带回去吃。


    大伯说着“他配吃什么吃”,也还是拿上?了。


    “在你们家,打碎碗会被骂么?”


    “为什么被骂,碎东西不是岁岁平安的意?思?”


    “是么。”


    时芷想起二姨教的管钱说法,问傅西泠:“那你家里?那些夫妻相?处模式,你都认可?真像你二姨说的,把所有钱都给我管着,你也愿意??”


    “为什么不愿意??”


    “小叔不是说,二姨夫买东西要提前申请的,手头很不宽裕么”


    傅西泠就笑:“你看?二姨夫在人?前装可怜,其实他都快幸福死了。”


    某年过节,二姨在厨房煮饺子?,不知?道怎么把美?甲上?贴的那种银链条弄断了,一声惊呼。


    二姨夫本来和傅西泠的爸爸在下围棋的,听见呼声,以为二姨是被水烫到了,往厨房飞奔。


    拖鞋都跑飞出去了,还吓得脸色煞白。


    “还有一次他们两个置气,二姨没问他拿当月的工资,二姨夫出来喝酒都快哭了。”


    讲完这些事,傅西泠突然换了个角度,眯着眼睛重新切入问题:“想管我钱?想嫁我?”


    时芷把手里?刚剥开?的薄荷圈糖打过去:“想得美?。”


    在万冉生活的那座南方城市的候机厅里?,时芷曾有过一些迷茫。


    那时候她很犹豫。


    她不知?道感情的羁绊究竟能带来什么,也不知?道承认喜欢,是否就会意?味着给了对方伤害自己的权力。


    这些问题在今天找到答案。


    如果在像傅西泠家这种的温馨环境下成长,她应该会更愿意?相?信,感情的羁绊是能够带来正能量的。


    傅西泠的手机在响,一声接一声。他趁红绿灯的时间看?了两眼,放出声音。


    说曹操,曹操到。


    发?来语音的是二姨,语气特别严肃:“西泠啊你说你,第一次带着时芷回来,你怎么穿得乌漆麻黑的?我连头发?都是去外面做了造型的,你下次注意?点啊,人?家那么漂亮呢,你坐在旁边简直没眼看?”


    傅西泠举着手机,气笑了,扭头看?时芷:“什么没眼看?,我还能不帅?”


    其实是帅的。


    穿一身黑尤其帅,可能长辈理解不了。


    可他歪着头诧异地?撇嘴表达疑惑时,嘴角那点笑就很邪气,很蛊。


    看?他按着语音,憋屈地?给长辈回复:“我下次穿西装全套。”


    时芷忍住笑意?,偏开?头,去看?车窗外。


    她一直以为,傅西泠和自己的动心时间差不多。


    但?他大伯母说的那些话


    明明傅西泠送她去机场都没有过太多情绪,会不会是误会了?


    其实那阵子?的事情,时芷自己也记不清。


    她初到国外新环境时,确实是有太多事情要处理了,老实说,有那么几天,对傅西泠这个人?印象都很淡


    回到傅西泠家,门口有两个人?正在按门铃。


    他问是什么事。


    那两个人?指指身旁巨大的纸箱,说是过来送绿植的。何凡诚先生订购的,傅先生或者时女士谁签收都可以。


    傅西泠拿圆珠笔签了名字。


    绿植搬进?屋里?,电话打给何凡诚,手机里?传来何凡诚八卦的笑声:“傅啊,收到啦?”


    “新接了绿植生意??”


    “什么生意?,庸俗。我是听说今儿时芷和你家里?人?吃饭,才送的。”


    “送棵树?”


    “什么树,放尊重点啊。那玩意?儿叫百合竹,百合,懂吗?”


    手机开?着扬声器,时芷也听见了。


    她这个下午一直有些分心,只觉得绿植长得挺不错。


    没想到傅西泠居然懂他发?小的奇奇怪怪,还笑了笑:“行,谢了。”


    傅西泠把绿植挪到落地?窗边,枝干和叶片的影子?落在地?上?。


    时芷看?着那些影子?,想到付倩办公室里?那盆很高的龙血树。


    回国那天,她去找付倩。


    付倩仍然穿着干练的职业裙装,拿着喷壶,在给龙血树顶端那簇细长的深绿色叶片喷水。


    见时芷进?门,付倩放下喷壶。


    诸如“坐飞机挺累的吧”“恭喜毕业”这类寒暄只说了几句,然后女强人?坐进?皮质转椅里?,开?门见山地?和时芷谈了工作?变动问题。


    有两个职位,对时芷来说都很不错。


    付倩认可时芷的能力,要她自己选,年薪上?差个十几万。


    只是,年薪高的那个职位,在外省。


    傅西泠回来才不到四?十八小时,又发?生这么多事情,职位变动的事情,还没和他提过。


    她也没那种遇事先找人?商量的习惯。


    时芷脑子?有些乱,总想到他大伯母的话,也想到玲玲之前发?来的信息。


    在傅西泠发?烧那天,玲玲发?来过很长的信息。


    傻姑娘在信息里?这样说——


    时芷姐,我今早听万冉姐说过你的事了,犹豫了半天,还是觉得应该给你这打个电话的。


    万冉姐说,你之前失恋有过阴影。


    我好迟钝,都没发?现你恋爱过,只知?道以前在酒吧里?,舅舅和舅妈对你好像不是特别亲。


    其实我自己家里?也是这样的,我爸妈更喜欢我弟弟,他们不怎么乐意?管我,我念完职高就没再?上?过学了。我爸说浪费,说我还不如出去打工。


    我有过男朋友,很早,是在不认识你和万冉姐的时候。


    也幸好你们没见过,不然肯定笑话死我的。


    那时候我可喜欢他了,觉得他的黄毛都超级帅的呢。他比我大几岁,开?网吧,生活条件比我好很多,对我也还算不错。


    我以为我们会结婚。后来我有了一个孩子?,他不要孩子?,也不要我


    信息一条条蹦出来,有点吵,傅西泠身边有医生看?着,时芷退出他的卧室,看?完,给玲玲拨了电话过去。


    那天玲玲在电话里?哭了,但?语气非常非常坚决。


    “时芷姐,有段时间我也以为,我这辈子?就这样了,可能再?也不谈恋爱了。”


    “但?你看?,我现在过得超级幸福。”


    “老钱和万冉姐都说你比我聪明多了,等你遇到一定就会知?道谁是对的人?。过去的都过去了,我们都会更好。”


    在时芷回忆玲玲带着哭腔的那些话时,傅西泠坐在沙发?里?摆弄着iPad,没说话,也像是在思考什么。


    他们各怀心事,最后是傅西泠打破沉默。


    他像随口一说:“我堂姐的结婚戒指设计得还挺好看?的。”


    这样说着,傅西泠把iPad转过来。


    屏幕里?是一份设计师的手绘稿件,像三视图,各个方位展示着设计师加在婚戒里?的巧思。


    时芷瞥一眼,心不在焉地?应着:“嗯。”


    傅西泠没打算把话题翻篇,问她觉得他堂姐的婚戒看?上?去怎么样。


    还说堂姐正问他意?见,而他不太摸得清女孩子?的喜好。


    时芷勉强拉回半分注意?力,又看?过去两眼,说花纹太过复杂。


    “所以,简洁的更好看??”


    “傅西泠,我对首饰也没研究。”


    傅西泠好像对这个问题挺执着。


    都不知?道他堂姐那么温婉的性子?,一看?就是身边闺蜜无数的甜妹小可爱,为什么非要他这个堂弟来给婚戒出谋划策。


    或许,是他堂姐今天见过面后,对她的审美?产生了些信任,借傅西泠的嘴来问她的么?


    时芷有些头疼。


    她尽可能耐着性子?,给傅西泠说,她从小就对首饰没有特别多的关注。


    她妈妈连婚戒都没有,只有一对金耳钉,还是姥姥送的嫁妆。


    因为脑子?里?其实有其他事情思考,时芷不留神多说了几句。


    说后来因为时梅被骗走的钱里?,有借亲戚的,耳钉就被拿给亲戚抵债了。


    傅西泠就特会看?时芷眼色,从她多说的第一字开?始,他已经发?现这个时候的时芷,套话起来会特简单。


    生意?场里?的磨练不是白磨的,套话用什么样的语速、什么样的音调他最清楚。


    傅西泠似是漫不经心:“哪个亲戚?”


    时芷则沉浸在自己的思虑中:“我大舅妈。”


    “是什么样的耳钉?”


    他抛出这问题的同时,把iPad调出绘图软件递过去,还给时芷手里?塞了电容笔。


    时芷皱着眉想事情,她在一心二用方面没有傅西泠那么厉害。


    傅西泠可以边接吻边回消息,她不行。


    她现在脑子?里?都是,“选外省工作?就要异地?恋”“异地?恋那还谈个什么鬼”“但?那可是十几万块不是十几块”“好像也没有很难赚”


    再?加上?时芷对傅西泠已经没那么多防备,被塞了支笔在手里?,也只是在脑海里?闪过“我画画不太行,能画好吗”这么一个问题。


    时梅的耳钉非常简单。


    就是那种金店里?连工费都不需要加的款式,圆圆的纽扣形,有几道凹进?去的刻痕,八芒星似的。


    倒是也好画。


    时芷画几笔,把iPad丢回傅西泠怀里?。


    她已经想好了。


    她觉得,自己和傅西泠是正儿八经谈恋爱的。虽然才谈了没几天,但?也是男女朋友,白天还见过他的家长的。


    有什么问题想不明白,也许可以问问他的意?见。


    傅西泠不说自己是唯一正牌男友么,要是什么意?见都给不出来,那还要他干什么?


    时芷刚要开?口,已经被坐她旁边的傅西泠拉进?怀里?。


    他问:“出什么事了?”


    性格原因,时芷就不会那种温柔的商量,人?被搂着腰,也还是一副办公室谈事的大佬语气。


    她说集团高层内斗,付倩算是小赢的一方,最近在尽可能地?敛利益,所以她的职位会有调整,算是微幅升职。


    “有两个职位,外省那边项目正火,比留下来年薪多十几万。你觉得怎么选?”


    这问题让傅西泠心情复杂。


    当年做床搭子?可没这待遇,决定出去留学,两年呢,都只是随随便便通知?他一下。还一副随时能断的样子?。


    时芷能和他商量,他是挺高兴的。


    但?也难办。


    按时芷的行事风格,她肯定是哪给得钱多就会去哪里?。小叔中午也说过,兴荣分公司新项目正炙手可热。


    傅西泠想了想:“你想我以什么身份回答?”


    “男朋友。”


    “那你留下。”


    其实在问题出口的瞬间,时芷已经知?道答案,她也希望听傅西泠这样说。


    时芷换了个话题。


    她说:“傅西泠,今天大伯母找我聊天,说两年前的夏天,你有一次喝过酒跑去大伯那里?喝茶到半夜。她说你眼睛红了,都要哭了。”


    “大伯母和你说这个?”


    顿了顿,傅西泠说,“没要哭,她记错了。”


    “嗯,我想知?道你那天心情不好的原因。”


    傅西泠没有犹豫:“因为你。”


    好,问题解决。


    时芷点头,拍开?傅西泠揽在她腰间的手臂,拄着他大腿起身:“我要去喝水。”


    傅西泠拉时芷的手腕,问:“决定呢,不打算和我说说?”


    夏日?下午四?点多钟,阳光撤离得只剩下最后一小片,落在新搬来的百合竹盆侧。


    十几万而已。


    又不是没能力,无论赛道在哪里?,她想要,早晚都能赚得到。


    时芷说:“我留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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