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傅西泠人从?国外回?来后, 一直在郊外的别墅酒店里住着。
他落地机场时给家里打过电话。
开口就是:“妈,我心情不?好,傅西沣还在家里住着么?”
大伯身体刚好, 和亲儿子见面总有口角。家里人都怕大伯动气?,于是傅西沣被傅西泠的爸妈带回?家。
是帮他大伯和大伯母看着些,怕人再偷跑去澳门赌。
也是照顾傅西沣的情绪,担心他心理上接受不?了生意调动,一个人待着憋屈。
知子莫若母, 傅西泠就这一句,傅西泠妈妈也就听懂了,知道他不?乐意和傅西沣碰面?,也知道他不?想回?自己住处:“昨天你何叔叔来家里,说凡诚他们去了郊外别墅,要住几天, 你也过去散散心吧。”
这个度假山庄项目,傅西泠第上次来,还是陪时芷报复沈嘉。
那时候这里还没?正式营业, 只请了业界有头有脸的人来造势。
他在这地方陪时芷演戏, 还听过时芷心平气?和地气?沈嘉。
她说他比沈嘉长得好, 比沈嘉聪明?, 也比沈嘉有钱。
结果呢?
将近三年?时间过去了,时芷喜欢的还是沈嘉那种类型的。
十来个朋友在客厅围着桌子喝酒、打牌。
有人在嚷嚷,“活爹啊, 你打对三?那我们不?是稳输吗”“我怎么知道他手里剩两张牌”“人家举着呢!两张!你不?会数数啊”
这两天的娱乐活动, 傅西泠都?没?心思参与。
今晚也一样, 关了阳台门,独自靠在露台的躺椅里, 闭目养神。
夜风微凉,他像没?知觉。
阳台门被敲了几下,然后有人唰啦推开门。
姚姚探头,把?手机丢过来:“傅西泠,你手机电量充满了。”
傅西泠睁眼,接住:“谢谢。”
“刚才有人打电话来,何凡诚手滑给你接了,但对面?没?人说话。你看看吧,别是什么工作上的急事。”
傅西泠滑开手机。
看一眼,然后长久地对着通话记录里的十一位号码沉默。
久到?,站在阳台门口的姚姚都?有些受寒,搓了搓被风吹冷的衣袖,他才开口:“接通之后,你说话了?”
“说了啊,问是不?是找你,对面?给挂了”
看着傅西泠的脸色反应几秒,姚姚才问摸到?些端倪:“不?会是时芷吧?”
傅西泠没?答,扣下手机:“算了,无所谓了。”
“要不?,你打回?去问问”
傅西泠沉默以对。
他有些落寞地霸占着露台这片区域,像是自带结界,满身“闲人免进”的气?质。
他们在别墅住两天了,姚姚是刚刚才赶过来的。
八卦传得快,人刚到?,已经掌握情况。
“我刚听说,你和时芷之间出了点问题,需要我陪你聊聊么?”
傅西泠抬头看姚姚一眼:“不?用,我失意时候不?和异性?聊天。尤其是,对我有点意思的异性?,太暧昧,不?好收场。”
这话说得很直接了。
认识二?十多年?,姚姚也没?想到?傅西泠会是这种态度,愣了愣,忍着小姐脾气?没?动怒:“那我只说自己的事,说完就走?。”
“说吧,不?用关门。”
姚姚坐在阳台门口,往身后客厅看了一眼,朋友们吵吵嚷嚷沉迷于打牌,没?人留意这边。
“我爸妈都?在鼓励我多和齐家的小儿子接触,你听说了没?有?”
“还没?。”
“我不?想和我不?喜欢的人谈恋爱、结婚。”
“很正常。”
“傅西泠,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和时芷彻底分手了,再也没?有任何可能了,你会不?会考虑和我结婚?”
“你当是拍狗血剧?”
“你就回?答我,会还是不?会。”
“不?会。要是我和时芷没?有任何可能,就不?结婚了。”
“为什么?”
傅西泠慢慢地、认真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除了她,我无论和谁结婚,心里都?不?会有那个结婚对象。我喜欢谁你们知道。连何凡诚家三岁半的小外甥,问他知不?知道我女?朋友叫什么,他都?会说,叫时芷。”
姚姚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还不?是你教的!”
“对,我教的。”
他给人家三岁半的小豆丁买了一个月零食,终于给教会了。
傅西泠继续说:“和别人结婚,如果我肯对那个人笑,只会是因为那个人的某些行为让我想到?了时芷。如果我对那个人没?好脸色,肯定是因为时芷先对我没?好脸色过了。”
姚姚想说什么,但被傅西泠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给制止了。
“我结婚后,哪天时芷要是脑子抽了,突然和我说让我离婚,或者说让我和她搞婚外恋,我想都?不?会想,一定照做。我家里、学?校教了二?十多年?的道德底线,我全能丢掉。这种婚,你说我结它干什么?”
姚姚安静了好一阵子,可能是不?知道如何反驳。
最后,姚姚说:“那万一有人就是能够接受你心里有别人呢?张爱玲不?是写过,每个男人都?会有红玫瑰和白玫瑰。”
“不?是每个,我不?是沈嘉。”
傅西泠回?答得很干脆:“我的红玫瑰和白玫瑰都?是时芷精分的。”
“也是,毕竟时芷那么好。”
好像话题只要是绕着时芷展开,傅西泠就没?有那么不?耐烦。
他甚至问了一句:“她哪好?”
姚姚叹着气?:“你不?是比我知道么,人漂亮得不?行,又非常聪明?,感觉内心很强大,脾气?应该也比我好很多。”
听到?这里,傅西泠露出他这几天的第一个笑,很浅,唇角略弯:“你从?哪看出来她脾气?比你好很多?”
“她一直对我很有耐心。有一阵子我总去找她聊天,话题又不?多,有点没?话找话,她也没?有不?耐烦过”
傅西泠说:“那是对你。对我,她脾气?挺烂。”
话挑明?了说成这样,也可以死心了。
姚姚不?再继续,起身:“我进去玩牌了,之前说过的话都?当我没?说,这类话题我以后不?会再找你聊。”
傅西泠在姚姚迈出阳台时,突然开口:“以后别碰我手机,也别接我电话。”
姚姚猛然回?头:“我至于么我!都?说了是何凡诚接的,他递给我时候已经在通话中了!”
说完把?阳台门摔上,哐当一声,人跑了。
过了十几分钟,何凡诚摸着鼻尖来了。
何凡诚是傅西泠发小,从?小和他玩得好,进来就关了阳台门,坐到?傅西泠旁边。
“那什么”
何凡诚酝酿着开口:“姚姚打牌打到?一半,突然跑出去哭,大家都?以为姚姚喝多了。我记得,刚才我让她给你送手机来着,是不?是你给人家给怼了?”
傅西泠很漠然,反问:“说开了不?好吗?”
“好,断了不?该有的念想也是挺好,省着那丫头没?事总找沈嘉麻烦。但”
何凡诚抽了口烟,找烟灰缸,没?找到?,拿了个啤酒罐掸烟灰:“傅啊,姚姚那是咱妹妹,从?小看着长大的。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但你说话好歹委婉点。再说,刚刚那电话真是我不?小心接的。”
“知道了。最近不?方便,过了这阵子我去给她道歉。”
“行,姚姚也不?是那么矫情的姑娘,早晚能想明?白。那你呢,怼完人心里好受点了?”
傅西泠皱着眉:“没?有,更糟了。姚姚刚才和我聊时芷。”
换做是平常,傅西泠确实会对弟弟妹妹们更多耐心。
但今天不?会。
尤其是面?对姚姚,他会想到?很多,想到?时芷曾和他说过,还挺羡慕姚姚的。
傅西泠想过,姚姚到?底哪里值得时芷的羡慕。
然后他发现,姚姚的底气?是来自于家庭的。
姚姚二?十多岁了,现在遇见不?满意的事情还可以回?家和爸妈撒泼打滚,只要不?过分,家人都?会无条件退让、满足。
物质条件也好,情感条件也好,这些都?给了姚姚跋扈的资本?。
而时芷的酷,其实是一种麻木。
她没?有家人的守护,在动荡的生活里受过太多次伤害,也有过太多次失望。
她已经习惯了,所以变得不?期待。
不?期待,就不?会有难过。
姚姚掉几滴眼泪,连何凡诚都?得跑过来帮姚姚说情,说他们大姚姚两三岁,不?能这么对待妹妹,得让着。
那时芷呢?
她舅舅和舅妈大她三十岁,又是长辈,还不?是把?她当免费劳动力,用完就丢。
他们让着她了吗?
傅西泠对何凡诚说,他看见姚姚,只会更心疼时芷。
“但我现在不?想心疼她。”
何凡诚说:“知道了,我让姚姚跟着他们,不?上你眼前晃了。”
傅西泠和时芷之间具体是怎么吵的、闹过什么矛盾,何凡诚都?不?知道,只知道他们可能继续不?下去了。
只能劝着说:“你说你何必呢,真要是放不?下人家,你回?来干什么啊?女?生说‘你走?开’‘别理我’这种话,你不?会信了吧?”
傅西泠没?吭声。
“啊?你真信了?”
“没?有。她没?说过。”
宁愿时芷发发脾气?,但时芷什么都?没?说过。
“那你就留国外多待几天,可能吵着吵着就好了呢?”
傅西泠抬手,掐了两下眉心。
他中指上有枚戒指,崭新的金属光泽在灯光下一闪。
“我不?走?,留在那里我会发脾气?,但我现在没?资格和她发这种脾气?。”
傅西泠的躺椅旁边,有张木制桌子。
有iPad连着音响在放歌,何凡诚看见挨他近的桌角,放了盒烟。
只有烟,没?有打火机。
烟盒没?拆开,但有些旧,塑料封口翘着,像是买了很久了。
傅西泠已经戒烟有一阵子了,年?后就没?再抽过。
这盒被他随身带着的旧烟盒,能和谁有关联,彰明?较著。
感情这种事,别人掺和也没?用。
何凡诚陪着傅西泠喝了几罐啤酒,见他越来越不?爱说话,拍拍傅西泠的肩,叹着气?回?去玩牌了。
傅西泠给时芷拨了个电话。
关机。
时芷舅舅家那小破酒吧关门时,她曾托傅西泠帮忙给店里的三个员工安排工作。
简历他都?看过。
里面?有个叫万冉的,是酒吧以前的歌手。嗓子坏了,不?能唱歌,改行做奢饰品二?手交易,在某社交平台上有固定账号。
万冉当时这样说:“谢谢傅总,工作机会就不?用了,我决定去南方。你要是有闲置的奢饰品,倒是可以找我做做生意。”
傅西泠记得万冉的社交账号。
叫“万大冉爱记录”,拿了手机一搜就出来了。
这几天万冉更新挺多动态,大部分是二?手奢饰品的展示和交易价格。
也有生活里的照片和视频。
九宫格照片小图都?不?用点,傅西泠一眼就看见了时芷的身影。
照片是LIVE动图。
时芷站在酒吧热闹的舞池人海里。
周围人甩着头发,双手举过头顶扭动身体;
有一对男女?在她背后相拥、热吻;
以前她舅舅酒吧里那个傻姑娘也在,怯怯地瞪着大眼睛四处张望。
她面?色如常,细腰松弛、自在地晃动两下,似乎察觉到?镜头,慵懒地瞥过来一眼。
很美。
也很勾人。
傅西泠翻着照片。
几乎都?是集体照,一群男男女?女?聚着,看起来挺热闹。
时芷有时候在喝酒,也有时候在偏头听朋友们说笑的。
有一张,时芷估计嫌夜场太吵,蹙了眉心,被万冉揽着肩膀,歪头,垂着眼睑在听万冉说话。
柔顺的长发垂在耳后,落两缕在脖颈到?锁骨处。
傅西泠看了很久,收回?视线,仰头灌了一整罐啤酒,捏扁罐子,丢进垃圾桶。
然后低头,烦躁地看手机,无意识往底下翻了一下。
评论区比照片更热闹。
有人在问时芷的信息,而万冉,她只回?复那些对生意有利的、打听奢饰品的评论。
反倒有个顶着球星头像的人,每条关于时芷的内容都?回?复了。
语气?很冲,都?在怼人——
“叫什么和你有关系吗?”“有没?有男朋友都?看不?上你!”“她也是你能勾搭的?”
凭感觉,这人是个男的。
甚至都?能对号入座,猜到?这男的是刚才那些他翻过的照片里,哪张殷勤的面?孔。
挺好。
他这边颓着、丧着,心如死灰地等?她想清楚,她那边夜生活过得风生水起,还有男的替她出头。
真挺好。
傅西泠闹心,没?看几眼,退出评论区。
万冉今天的动态里一段视频——
夜场里节奏劲爆。
时芷化了妆,眼妆让她看起来更傲了,睥睨众生的感觉。
她很少这么打扮,穿着短裙在舞池里恣意摇曳。
皮肤白到?发光,做成波浪的头发蓬松地随动作晃动,还不?忘护着身边拘谨的玲玲,戴着满钻手镯的手臂搭在玲玲腰上
镜头一转,又对准万冉他们。
傅西泠把?进度条反复拉回?去,只看时芷。
看完锁了手机屏幕,仰倒回?躺椅,手腕搭在眼睛上。
以前周朗替傅西泠操心,总问他感情上有没?有什么新进展。
傅西泠都?说,不?急,心里有数。
这是他感觉最无望、无助的一次。
偏偏时芷还有兴致去蹦迪。
再点进万冉的账号,动态又多两条。
一条视频,一条截图。
视频里时芷被摄像头捕捉到?,投放在大屏幕上。
她似是无奈,摇了摇头,然后在电音里对着摄像头,举起了自己的微信二?维码。
人群沸腾着,台下很多人举手机扫码。
万冉发的微信页面?截图里显示,因添加申请数量过多,“新的朋友”这一栏的红色动态,已经呈现出“”状态,不?再显示数量。
截图的配文是:朋友颜值太能打。
底下有人追问,“冉姐,你朋友手上的手镯还出么”。
傅西泠退出APP。
行,手镯也要卖。
这行为预示着什么,他都?不?敢多想。
上次时芷突然回?国,他们走?在医院长廊里,傅西泠问她为什么回?来。
时芷回?答的是,“想吃B大旁边的串串香,不?行吗”。
可后面?几天,一直到?她回?学?校,她根本?没?提过那家串串香。
她风尘仆仆跑回?来,给他买了咖啡,也给他买了烟。
他真的以为
傅西泠看了眼手上的戒指,自嘲一笑。
无所谓了。
傅西泠头疼,在露台阖眼睡了会儿,醒来时身上盖了件外套。
看样式,是何凡诚的。
啤酒罐也都?收进垃圾桶,没?装下,有几个掉出来落在地上。
何凡诚和傅西泠二?十多年?的交情,懂他,知道傅西泠在感情上有自己的想法,也根本?不?去劝“下一个更乖”这种屁话。
作为发小,最担心也只能是把?iPad连着的音箱打开,低音量放了音乐。
还是头疼,傅西泠抬手,把?音量调大。
他瞥一眼iPad屏幕上滚动的歌名:
Lalalalalalalalalala(Explicit)-Mikolas Josef.
不?知道是谁的歌单,歌词挺酷,有种水泥封心的潇洒。
傅西泠起身,小臂搭在膝上,听了一会儿,拎着何凡诚的外套进客厅。
朋友们在通宵打牌,看见傅西泠,暂时停下和他打招呼,问他,“西泠,来玩两局”“困了要不?要去楼上睡”
傅西泠把?外套丢给何凡诚:“你们玩着,我回?去了。”
何凡诚说:“你回?哪啊?”
“我家。”
“你喝酒了啊,怎么开车”
傅西泠淡淡一笑:“代驾,已经来了。”
代驾开着傅西泠的SUV回?市区,中途和傅西泠搭过两次话,然后说:“小伙子,听你鼻音挺重,是不?是山里玩着凉了?”
傅西泠是着凉了。
两点多钟那会儿只是头疼,现在感觉有点糟,可能在发烧。
车子开到?地方,告别代驾,等?电梯都?已经需要靠着墙借力了。
最烦的是,他病成这样了,就在车上睡那么一会儿也不?能安生。
梦到?了时芷。在夜场舞池里,和其他人狂热接吻的时芷。
唇上的口红花了,是他买的色号,她不?在意地用手背一抹,转头挑衅地看向他。
气?都?快气?死了。
傅西泠回?家没?开灯,反正是自己的地盘,所有物品摆放都?轻车熟路。
强撑着洗了个澡,倒进床里。
隐约听见有人按密码,开锁进门。
家里人都?知道这地方密码,但会直接按密码进来的、又是在半夜来的,除了在南方蹦迪的那位祖宗,就只有傅西沣那个神经病了。
傅西泠无声骂了句脏话,强撑着坐起来。
进门的人脚步却很轻,推开卧室门,走?过来是长发披肩的身影,黑暗中驻足于他床边。
他堂哥再有病,也不?可能安排女?人进来爬他床。
哪个女?人进他家这么气?势汹汹?
更何况,在傅西泠握住来人手腕时,纤细的手感过于熟悉,以至于他有些晃神。
“傅西泠你”
没?听时芷说完,傅西泠直接把?人拉上床,拥进怀里。
42
三小时的航程, 时芷气了两个半小时。
其余半小时在胡思乱想,想起各种关于傅西泠的事情。
她想起赶本科毕业论文那阵,傅西泠怕她闷, 带她出去散心。
去的大多都是熟人局。
偶尔也?会有那种,在酒吧里忽遇其他熟面孔、两?三方人马聚起来一块玩的情况。
通常这?种场合,傅西泠就在热闹里把手?臂往时芷身后?的沙发靠背上一搭。
毕竟公共场合,他不做太亲密的举动,但就是一种“有主了”“家?属在”“都别跑来沾边”的气质。
时芷不傻, 稍看他两?眼?就能发现端倪。
那时候她有点看热闹的心态,就像后?来傅西泠在国外街头看别人和她告白时差不多。
她故意靠近傅西泠,想扰他清净,对他点破,说场上有几个女生在看他。
时芷说:“只要我离开几分钟,你就能收到写着电话?号码的纸巾。而且, 还是印了口红印的。”
可?能是白天工作用脑过?度多,入夜后?傅西泠总是懒洋洋的,目光也?慵懒。
他看她一眼?, 说, 那你千万别乱跑了, 要上卫生间、要接电话?都叫我陪你。
时芷问他为?什么, 他就说,别给她们留和我搭话?的机会。
后?面时芷出去接电话?,傅西泠还真跟着。
寒冬腊月, 夜风呼啸, 时芷背倚着露台护栏, 对着风向仰头摇动,靠风力把吹乱在脸上的长发撩开。
傅西泠站她身旁, 手?臂拄在露台护栏上,一言不发地偏头看着她。
他长了双特撩人的眼?睛,被冬风吹得眼?皮有些泛红,更像温柔乡。
时芷被傅西泠看得不自在,接着电话?,伸手?,推他侧脸。
傅西泠也?不反抗。
他就这?么浅浅笑着,顺着她的力道,换了个视线方向,盯着护栏外不知道谁丢的烟头。
这?人笑着时,一副看什么都深情款款的死德行。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选了那截烟头,要和它?天荒地老过?完这?辈子。
也?不怪那些女生对他感兴趣。
接完电话?,时芷拢了拢头发,问:“里面女生们都挺漂亮的,怎么非要跟着我出来吹风,一点机会都不给人家?美女留?”
傅西泠就嗤笑着反问:“追你的男生你就加过?微信了?连老师都不客气地往黑名单里拽的人,你有资格说这?话??”
所以
傅西泠明?明?是和她一样嫌麻烦的人,怎么会让其他女生接他的电话??
让其他女生接他电话?!
这?股怒气在胸腔里熊熊燃烧,根本不是拉黑微信就能缓解的。
直到时芷抵达傅西泠家?,走进卧室看见他的那一刻,她仍然想立刻问问他。
只是,质问的话?都还没问出口,人已经被傅西拉过?去。
他像梦游,突然扣她的双腕压在她头顶,吻得很深
刀剑她已经准备好,准备手?刃敌人。
然后?被敌人亲懵了。
时芷下意识回应,在寂静昏暗的床上,昏昏沉沉地同他缠吻。
被压到头发,头皮微疼,才恍惚记起,自己应该还在生气才对。
傅西泠吻得凶,按她手?腕的力气其实并不大,时芷很容易挣出右手?,却被他的一阵深吮亲到指尖发麻。
指骨都软了,去推傅西泠的肩,推不动。
换个位置,推他额头,掌心只触到一片滚烫。
时芷愣住,皱眉:“你发烧了?”
傅西泠也?皱着眉,“嗯”了一声?,仰躺到旁边还不忘把她拉进怀里。
他应该是喝过?很多酒,沐浴露和洗发水的清香掩不住酒气。
人也?不太清醒,病恹恹的。
“你吃药没有?”
傅西泠闭着眼?,抬起手?,用拇指和中指按着太阳穴,只说:“头晕。”
额头烫成?那样,像个锅炉,能不晕么?
时芷按开床头灯,光源昏黄。
傅西泠正用力按着太阳穴,撑在眉眼?上方的虎口处薄薄的一片皮肤,烧得泛红。
时芷这?会儿也?气不起来,去拿医药箱,翻出耳温枪。
帮傅西泠测体温时,他手?机响了。
她拿给傅西泠,傅西泠只肯看一瞬,又很疲惫地阖眼?,说:“你接。”
怎么谁都能接你电话??!
时芷超级想给他一拳,忍住了。
“傅啊,到家?了吧?”
时芷听出来是傅西泠发小的声?音:“何凡诚,我是时芷”
“啊?时芷,你回来了?太好了太好了,你回来就行了。他这?几天心情不好来着,朋友们都不赞成?他这?么晚折腾回家?。可?犟了,非不听,死活要回去。原来是你回来了,有你在身边我就放心啦哈哈哈哈哈”
时芷不知道何凡诚在高兴个什么劲,担心傅西泠的病情,略显耐烦,打断对面的“哈哈哈哈”,直接问:“傅西泠有药物过?敏史吗?”
“啊?”
何凡诚还是靠谱的,只反应几秒,立刻收了嬉笑,回答:“没有。怎么,傅病了?”
“嗯,他在发烧。”
时芷看了眼?耳温枪上的数字:“已经烧到三十九度了。”
“准是在露台被风吹的。他药物不过?敏,就是晚上喝过?挺多酒,用药上得稍注意点。”
“好。”
“这?样,我给你个号码,是他家?的私人医生。实在不行,可?以叫医生过?去帮忙。”
挂断电话?后?,时芷看了时间。
再有几个小时天都快亮了,感觉不太方便打扰医生。
她打算先?给傅西泠吃退烧药,到早晨还是没有效果的话?,再找医生来。
傅西泠已经睡着,时芷端水喂药时,推了半天才把人叫醒。
他蹙着眉心睁开眼?,一直盯着她看,目不转睛,吞完药片就拉着她接吻。
生病到这?种程度,还这?么霸道。
他手?都是烫的,指尖摩挲着她的耳廓,又辗转扶她的后?颈。
“傅西泠”
“嗯。”
“你需要休息!”
连“嗯”都没有了。
这?个人现在又醉酒又生病,接吻像梦游,理智全无,根本什么都说不通。
推他,他就把舌吻改成?轻柔的舔舐,有一下没一下地贴触在她唇上。
空调风很暖,怀抱是烫的。
时芷出了一身薄汗,被傅西泠亲得丁点脾气都没有。
好在他也?确实难受,折腾片刻就睡着了。
时芷脱掉被汗浸湿的衬衫,往浴室方向走,走几步,又停下来,折返,帮傅西泠盖好被子。
也?是这?个时候,她才看见傅西泠手?上的戒指。
戴在中指。
房间昏暗,傅西泠连睡着都是蹙眉的,脖颈沁着汗,喉结滑动。
时芷看着他手?上的戒指,有那么某个瞬间,脑子里“嗡”一下。
万冉说得对,炮友转正这?种情况,是挺难有好结果的。
她怎么就给忘了呢。
他们各自的感情方面都属于自由状态,他身边有着谁,她是不知道的。
一直不知道。
时芷神色复杂地看他一眼?。
可?最终,也?还是没办法丢下傅西泠不管,去了趟浴室。
她用冷水浸泡过?毛巾,拧干,叠好,没好气地叭嗒一声?砸在傅西泠额头上-
病来如山倒。
傅西泠这?场病来势汹汹,头痛欲裂,动一下就又晕得像脑震荡复发。
睡着也?难受,醒过?三次。
第一次醒时,是天将明?。
只能思维混乱地忆起一些场景。
他好像穿越过?梦境,把化?着勾人妆容、在夜场里和别的男人激吻的时芷给抓回来了,还和她亲了很久。
所以,时芷回来过??
好不容易摸到床头的手?机,他给时芷发微信,打了几个字过?去——
“你回来了?”
第二次醒,是被手?机铃吵醒的。
手?机就握在傅西泠手?里,来电铃声?响个不停。
身旁有人在走动。
他偏头,倒也?是个熟悉身影,但不是他希望的那个。
私人医生找了个衣架,刚把输液瓶挂上去,见傅西泠醒了:“正好,把手?伸过?来,握拳。”
打电话?来的是何凡诚。
在输液针头刺进血管的同时,何凡诚问傅西泠,病情怎么样。
“死不了。”
傅西泠头快疼炸了,把手?机开着扬声?器放在被子上,闭上眼?,说:“陈叔在呢,刚开始输液。别啰嗦了,我再睡会儿。”
“那行,你睡,等你好点再打给你。”
手?机恢复安静,傅西泠在混乱的思维里,再次想起时芷。
他忽然起身,被医生“欸,别动”地喊着,按回床上。
“行,陈叔。我不动,您帮看看手?机在哪?”
“还不是你乱动,掉地上了。”
傅西泠接过?手?机,翻到微信界面。
早晨五点钟发给时芷的那句话?,前面有个红色叹号。
头更疼了。
第三次醒时,卧室里拉着窗帘,不知道是什么时间。
傅西泠醒得也?不彻底。
输液应该已经结束了,头疼比之前好些,也?还是倦、疲惫。
私人医生就坐在卧室,守着他。
看他动,用耳温枪测了个体温,然后?说:“开始退烧了。”
半梦半醒之间,傅西泠隐约听见时芷的声?音。
她像在接电话?:“放心,解决完这?边的事情我就该回去了,不能一直电脑办公,学校那边也?要露面”
是谁,让她这?么有耐心在交代行程?-
家?里有私人医生照顾傅西泠,在他没醒时,时芷出去见过?付倩。
再回到傅西泠家?里,已经是下午两?点钟。
时芷按密码进门,意外发现傅西泠已经坐在客厅里。
应该是洗过?澡,周身清爽,完全看不出来精神不济,靠在沙发里,垂着眼?在看手?机。
他肯定听见她进门的声?音了,但置若罔闻。
也?不像是病态的沉默。
直到时芷坐到斜对面的沙发位置里,傅西泠才缓慢抬眼?,沉郁地淡着一双眸子,看她。
时芷心情极差。
被傅西泠这?样看一眼?,差点想和他动手?。
她已经不记得上次有这?种心情是什么时候了,也?许是时梅去世后?,那些家?里亲戚们凑在一起,因为?丧葬费谁来出的事情吵起来
傅西泠的心情也?好不到哪去。
还有些低烧,医生走前叮嘱过?要多休息,但他自认为?不碍事。
现在最烦躁的是,种种迹象都表明?,时芷这?次回来,是来和他断关系的。
时芷在看傅西泠摘掉戒指的中指。
而傅西泠,他在看时芷空空如也?的手?腕。
客厅里凝聚着一种剑拔弩张的气场,火药味浓得仿佛马上要引爆。
他们都还算克制。
傅西泠和时芷几乎是同时开口,说出来的内容也?差不多。
一个说“我们来谈谈”,一个说“我们聊聊”。
说完又各自沉默。
最后?还是傅西泠先?开口,声?音很哑:“谢谢,何凡诚和我说,昨晚是你照顾我的,还帮忙叫了医生过?来。”
时芷没吭声?。
傅西泠于是问她,说他记得时芷之前是计划在南方多待几天的,这?次突然回来,是不是想清楚了什么,来找他谈的。
“对。”
“那你说。”
“我本来有很多问题想和你沟通,现在看来,不是那么有必要了。”
傅西泠看着时芷,像在思考她的意思:“没必要的原因是?”
时芷为?了压火,则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时梅去世后?的闹剧。
她想起自己在亲戚们吵得如火如荼时,抱走时梅的骨灰,选了“心理卫生中心”对面那片荒废的小公园,在树下掀开盖子,让凛风细雪带走了时梅
所有问题,只要发生,最终都能解决。
时芷深深吸气,控制着情绪:“有些事情还是要说清楚。你问过?我,加唐文庭的微信,是不是想和他谈。我现在回答你,不是。”
傅西泠抬眼?。
“唐文庭和沈嘉对我来说,属于同类型异性,也?符合我过?去给自己设计、规划的择偶标准。”
是过?去。
时芷曾固执地认为?,她只有和这?样的异性走在一起,需要承担的风险才会更小。
傅西泠始终在看着她,眼?里的冷漠似有动摇,目光灼灼,居然挺帅的。
谁知道他让女生接电话?时、戴戒指时,是不是也?这?样勾搭的?
时芷火气压不住了。
她把放在身旁的包使劲砸过?去:“傅西泠你听着就行了,能不能别看我?我现在看你心烦。”
“能。”
傅西泠接住单肩包枕,拿在手?上:“不看你了,你继续。”
他们曾经讨论过?时芷喜欢的类型。
傅西泠也?问过?,“你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确定喜欢那样的么?”
那时候时芷一心研究找工作,根本没把这?些放心上,没回答,也?没多想。
现在,时芷想清楚了:“你说得对,我是对自己有误解。我看男人的标准变了,或者?说,最开始靠理智推算出来的类型,其实并不是我本身就会喜欢的类型。”
傅西泠很快抓住重点:“你遇见喜欢的人了。”
“对。”
“是谁?”
“不关你的事!”
这?话?有些赌气成?份。
凌晨时,时芷忍着没有立刻买机票回学校。
现在,虽然也?不能说是完全把事情谈清楚,但她尽力了,能谈成?这?样已经用光了她所有耐心。
剩下的,随便吧。
时芷想走,也?想把包拿回来,走到傅西泠身边。
但他不肯松手?,反拉了她一下。
高烧那么久,力气还不差,是她大意了,被拉得坐进他怀里。
这?么一折腾,火也?彻底压不住了。
傅西泠脸色很难看,沉着声?音问:“时芷,你到底是喜欢上谁了?”
时芷则转身,直接骑跨在傅西泠腿上,狠狠揪着他衣领:“傅西泠,你喝醉、发烧又不是瘫痪了,为?什么总让女生帮你接电话?!”
43
傅西泠的反应, 几乎称得上是其应若响。
毫不犹豫地放弃了自己出?口的问题,在时芷揪着他衣领发完脾气的第一时间,已经听?出?了她生气的关键。
他看着她的眼睛, 答得很快:“没有‘总’。别的女生碰不到我手机,也接不到我电话。昨晚我和何凡诚他们在一起,手机在牌桌充电。电话是何凡诚接的,话是姚姚说的。解决过了,没有下次。”
相处这么?长?时间, 傅西泠向来说到做到。
当初傅西沣找事找到时芷学校去,她不高兴,来找傅西泠告状。
他说过类似的话,“我解决,没有下次”。
在那?之后,傅西沣还真就再也没在时芷生活里出?现过。
所以他说“没有下次”, 就绝不会有下次。
只是,时芷的火气仍然?没消。
傅西泠偏头,克制地闷咳两声, 继续说:“对你什么?样, 不代表也会这样对别人。除了你, 我没让其他女生接过电话。”
外面阳光好极了, 客厅很暖。
光线让室内一切都变得明媚,连他的目光都格外真诚。
时芷松开?他的衣领,打算起身:“谁知道是真是假”
傅西泠当然?不肯, 手臂揽着时芷的腰, 把她带回怀里的同时, 自己往后倒。
单肩包掉落,里面有东西散出?来, 发出?些稀里哗啦的细微声响。
没人管。
他们距离很近,姿势亲密,几分钟前的剑拔弩张已经转变成拨云撩雨的暧昧。
他抬头,很温柔地吻上来,带着安抚性质,
很奇怪。
那?些横冲直撞无处发泄的怒火,在他辗转摩挲的温柔吻噬中渐渐消散掉。
如果说刚才,她是想?挥剑取敌人首级的心情,那?么?现在她可能只想?用剑鞘打晕他。
吻到时芷呼吸乱掉时,傅西泠停下来一转话锋。
他问:“所以,刚才是在吃醋么??”
见她不答,他继续说:“你喜欢的人是我。”
不是问句,很肯定。
时芷沉默两秒,也不反驳,只带着她小小的余火怼人:“是你又怎么?样?”
傅西泠很聪明。
他根本不在这种?问题上浪费时间,也不会婆婆妈妈地拉着人问“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来扫兴。
他问的是:“要怎么?样你才能消气?”
时芷已经找到了能消气的办法?,看着傅西泠,特别高傲:“吻我。”
傅西泠浅浅笑过一下。
他轻轻吻过她的眉心,眼睑,鼻尖和脸颊,最后落在唇上。
不止吻她,还解开?了她的衬衫纽扣和文胸搭扣。
这个人发着低烧,完全不知道节制。
要不是时芷清楚地记得医生来过、记得他手背有针孔痕迹,几乎要怀疑他的病是演的。
长?发被汗水打湿,粘在颈侧。
恍惚间想?到,原来这就是我喜欢的人。
时芷睁开?眼睛,承受着力?度难捱地皱眉,勾傅西泠的脖颈。他顺着她,和她激烈缠吻。
越来越快,心潮起伏到几乎窒息,只能紧紧抓他的肩
结束后,傅西泠带她去浴室。
浴缸放着的温水渐渐没过皮肤,水汽氤氲,他顶着满肩乱七八糟的红痕,撒了时芷喜欢的果香浴盐在水里。
时芷察觉到傅西泠肤色不对劲,皮肤稍薄些的地方,都在泛红,眼睑、耳廓和虎口
她伸手过去摸他额头,果然?又在发烧了,递过去一个看好戏的眼神?,意思是,刚才不是挺有力?气的么??
傅西泠答的是:“你不挺喜欢?”
时芷的确是喜欢他的高温,不置可否,但就这么?被说穿也有点
她在水里踢傅西泠。
本来也折腾得没什么?力?气,脚踝很轻易就被傅西泠捉住。
他摩挲着她的踝骨:“手镯卖了?”
“没有。”
因为听?到其他女生接电话,生气,拉黑他,这像是时芷能做出?来的事情。
但卖手镯不像,时间也对不上。
傅西泠很坦然?,说他看过万冉的社交账号。
有人在评论?区问万冉她的手镯还出?不出?,万冉的回复是,“不好意思宝贝,已经出?了哦”。
时芷累狠了,比他还像个病人,趴在浴缸边指了指淋浴那?边。
满钻手镯挂在沐浴露的按压嘴上,在淋浴间射灯下闪闪发光。
“可能是万冉的营销策略,为了向潜在顾客显示生意好。”
傅西泠又偏头咳两声,于是时芷也不打算继续泡澡了,催着他快洗,然?后去吃药。
看过说明书?,发现有些药空腹不能吃,傅西泠点了外卖。
下午四点多,既不是午饭也不是晚饭,他们吃得都不算多。
吃到后面,时芷才想?起来:“生病吃药不是要忌烟酒和辛辣?”
“可能吧。”
“那?你买川菜?”
傅西泠不回答:“时芷,要不要谈恋爱?”
在时芷看来,和傅西泠谈恋爱风险非常高。
比起他身边可能隐藏的其他暧昧关系,这个风险更多来源于她自己。
当初喜欢沈嘉,虽然?表现出?百分之百的依赖和好感
演的而已,好感只有百分之五十。
即便是只有百分之五十的好感,感情出?岔子时,也让她感到失望和难过。
有一点,时芷很清楚。
她对傅西泠好感更多,更喜欢。
这结论?,仍然?是她通过和上一段感情对比得出?来的。
如果昨晚发烧的人是沈嘉。
她只会在有医生看管的情况下,装装样子。再带着为数不多的担心,继续忙她自己的事情。
如果是已经有精神?出?轨倾向的沈嘉。
那?她根本不会去管。
医生来不来的,才不关她的事。
毕竟闹分手那?阵,沈嘉在宿舍楼下站到中暑,惨白着脸离开?,她也没心疼过。
但傅西泠
他能牵动她太多情绪了,能让她心不在焉,也能让她发火失控。
从这点来看,真的很麻烦。
傅西泠勾她的指尖:“没想?清楚?”
时芷也不矫情,大大方方和他谈这个问题:“总觉得,和你谈恋爱风险高。”
“错觉。”
“你喜欢我么??”
“喜欢。别说你看不出?来。”
时芷看着傅西泠。
他发烧难受得直皱眉,眉心都被他自己给捏红了,还在帮她盛汤。
她说:“谈吧。”
傅西泠抬眼:“确定?”
“出?问题再分。我确实非常、非常不喜欢承担风险。但目前来看,我还挺想?和你谈的,心情也还行。”
傅西泠开?始笑,一笑又咳嗽。
咳到耳根都红了才止住,挺认真地看着她:“和我谈恋爱没风险,以后你就知道了。”
关系定下来,时芷觉得,这件事情暂时谈完了也解决了,拿出?手机开?始安排后面的行程。
傅西泠给自己倒了杯温水,吃过退烧药,也跟着凑过来看。
他手臂搭在她椅背上,躬身,温热的呼吸落在她耳侧,看完,吐槽她狠心。
他说:“男朋友还病着呢,这就打算回去了?”
“我又不是医生,留下来有什么?用?”
“陪伴,我很虚弱。”
机票流程已经进入到付款,时芷边输着银行卡密码,边说:“但你刚刚连着两次。”
身后的人不吭声,清了清嗓子,装听?不见。
“国外还有些收尾工作?,要和Morgan告别,请同组的同事吃饭,学校那?边也要参加毕业聚餐和典礼”
顿了顿,时芷转头:“买理财类保险还有十天的犹豫期呢,你这个刚上岗的人,还是少拿男朋友自居,现在也就是个实习的。”
傅西泠心情居然?不错:“实习也行。”
“就这点追求?”
“嗯,问你个事。”
“问。”
“和我谈恋爱感觉怎么?样?”
“才多久!”
“一个小时零十二分钟。”
时芷还真回答了:“还行吧。”
傅西泠这个实习生真的非常得寸进尺,托着她的下颌,亲她:“小芷,你挺可爱。”
“我以前是不是和你说过,再让我听?见你这么?叫我,我会动手的。”
订票成功。
时芷放下手机,去咬傅西泠,被他躲开?跑掉了。
他们在沙发前的地毯上打闹。
包里撒出?来的钥匙和充电器等物品被殃及,口红滚到沙发底下,而傅西泠认真重复了一遍:“我喜欢你。”
机票只有晚上十点钟的,再待两个多小时,时芷又得去机场。
傅西泠拿了手机,也调出?购票页面,说要陪她一起。
医生说过,输液至少要三天。
他们凑一起,想?都想?得到,根本控制不住,病情肯定要加重的。
“你别去。”
时芷没问戒指的事情,也没问傅西泠身边有没有别人。
他们之前是床搭子。
情侣关系是在这个下午才生效的,时芷不想?莫名其妙翻旧账。
何况,才刚因为姚姚接电话的事情发过火。
“傅西泠,我在国外的事情需要五天解决完。五天后,我就回来,在这期间你解决掉所有暧昧关系。解决不好,我们分手。”
离开?时,时芷重新戴好手镯,拒绝傅西泠这个再次发烧到三十八度多的人送,坚持自己打了网约车。
傅西泠双手捧着时芷的脸,浅浅吻她:“一路平安,女朋友。”
时芷在飞机上补眠,十几个小时,睡足了刚好落地。
行程很多,熬夜做完了照顾傅西泠生病时落下的工作?,又去了学校。
她是在到国外的第二天晚上,发现那?枚戒指的。
当时,时芷刚参加过毕业聚会,和同学们喝吃饭喝酒聊到半夜。
回公寓后,她站在门口,手伸进包里翻钥匙。
边翻找,边和傅西泠通话。
他的声音从耳机里传出?来,问她:“到家?了?”
“嗯,在找钥匙。”
“会不会在你背包暗格里?”
“不会,那?里面我从来不放东西。”
傅西泠似是漫不经心:“是么?,你那?天在我家?时包里的东西不是撒出?来过,我好像看见暗格里有东西。”
有时候人类的情感真的很奇怪。
以前他们也是偶尔才见面的,忙时整月都不太搭理对方,时芷从没觉得过什么?。
这个晚上,她喝了点酒,突然?特想?见傅西泠。
人见不到,只能听?见声音。
好烦。
她坚持着:“暗格里面就从来没放过东”
话没说完,摸到了冰凉的金属质感。
在异国他乡温暖的春夜,她找不到公寓钥匙,却意外地从包里找到一枚戒指。
和傅西泠之前戴过的款式类似,相较男款,多了些钻。
时芷把它套在中指,背靠门板,借月色打量它:“戒指什么?时候买的?”
“上次来找你前。”
随着这句话传入耳朵里的,还有嘈杂的外语。
时芷有个猜测,忽然?心跳怦然?:“傅西泠,你在哪?”
“JFK机场。”
还是忍不住,非要嘴硬一下:“不是说好,五天我就回去吗?”
电话里的人死不正经,说:“出?差。”
“少来,你后面的项目明明都在国内,到这边出?哪门子的差?”
“看到我iPad上的行程了?”
傅西泠发烧那?天凌晨,时芷没找到退热贴,只能用老办法?,用冷水浸泡毛巾。
这办法?挺折腾人,隔十来分钟就要换一换。
她也犯困,在客厅里找了傅西泠的iPad过来,想?看个视频提提神?。
傅西泠的所有电子设备都没有密码,屏保和手机上一样,用的是他们的身影照片。
滑开?屏幕,不止看到了他的行程,还看到他没退出?的社交账号。
沈嘉发了和陶佳的合影,配文是他们的“最嘉/佳组合”。
傅西泠估计是心情不好,在下面欠嗖嗖地拿沈嘉撒气,大半夜地评论?人家?,“呵。”
时芷没提这事。
他大概是坐上出?租车,用外语和司机沟通过地址后,才和她说话。
傅西泠轻笑着说:“五天太久,等不及”
44
时芷在公寓附近的酒店楼下等傅西泠。
她坐台阶上, 偶尔抬手看看中指上的戒指,很精致,小碎钻闪着光, 和她的镯子挺搭。
傅西泠在?电话?里说过?,戒指是在上次来找她前买的。
所以
在那些互相撩拨的生理吸引、心知?肚明的暧昧关系之?外,他动心更早?
这?个结论,加之?傅西泠很快就到了,让时?芷今晚心情非常好。
夜风轻柔, 一阵一阵吹过?,拂乱长发。
她从手腕摘下和田玉手串,打算把头发绾起来。
其实手串她好久都没戴着了,是昨天收拾公寓行李时?,才在?一些闲置杂物里找到的,当发圈倒是很方便。
不知?道是不是总丢在?浴室柜子里受潮的缘故, 才绑到第二圈,绳子啪一声断了。
玉珠纷纷落地,四散而去。
傅西泠到时?, 时?芷正蹲在?地上捡那些白色的和田玉珠子。
他弯腰, 从路灯下的凹缝里拾起一颗, 介于之?前?她的态度, 还挺担心的:“明天陪你找个地方串上?”
“不弄了。”
时?芷吹掉玉珠上的浮尘。
她去过?酒店房间了,东西都放在?楼上,下来时?除了房卡什么都没拿, 又只穿了裙装。
没地方收纳这?些珠子, 干脆往傅西泠裤兜里放。
挨得很近, 身影重叠。
傅西泠捉了她的手,看戒指:“戴上了?”
“为什么不戴, 你不是也戴了?”
她这?个坦荡的反问,惹得傅西泠笑?了好久,引起一阵咳嗽。
时?芷发现端倪,过?去摸他额头。
明显比正常体温偏高。
她来了点?脾气,觉得他还在?发烧,病又没好,当然是留家里有?私人医生照顾着更容易养病。
“病都没好,折腾过?来干什么。”
傅西泠张开手臂,把她拥进怀里,还是那套没人信的说辞:“出差呗。”
然后挨了时?芷一脚。
既然他人还病着,时?芷在?进酒店房间前?,就给傅西泠定了个规矩,严令禁止他们之?间有?任何亲密举动,简而言之?,就是禁欲。
傅西泠问:“男朋友就这?待遇?”
时?芷是听过?他家医生的医嘱的,而且上次做完他就开始发烧,也算前?车之?鉴。
怕他们控制不住某方面的欲,加重他病情。
时?芷铁面无私:“你有?意见?”
傅西泠显然是有?的,站在?酒店万籁俱寂的走?廊里,看她。
时?芷就靠在?门板上和他对视。
她拿着房卡,不往门锁上贴,大有?种“你不点?头,谁也别进去”的感?觉。
十几秒后,傅西泠突然握住她手腕,门卡落在?感?应锁上。
滴,门打开。
他扶着她后脑勺,边亲边往房间里走?,厚重的房门自动关上,哐当。
时?芷倒退着,最终被压在?墙上亲了半天。
她气得不行,狠狠咬他,傅西泠才肯摸着唇放开力道,还提前?预判着躲过?一拳。
“你再这?样我要回公寓了。”
傅西泠拉着手腕,把人往卧室里面哄:“不闹了不闹了,电脑借我,有?工作?要处理。”
最开始还好,两个人都老老实实的,各占沙发一边。
傅西泠借用了时?芷的电脑,时?芷也用手机继续办公。
到准备休息时?,气氛就有?那么点?不对劲了。
各自都洗过?澡,香喷喷地躺一张床上,盖同一床被子。
肢体接触着,皮肤暖烘烘地挨靠着,难免有?绵绵情愫暗里滋生。
吃过?退烧药后,傅西泠体温已经逐渐回复,他揽时?芷的腰把她抱着。
倒也没有?太不老实,只捉了她的手,玩她手上的戒指,和她聊天。
指腹在?她手上游走?,痒痒的。
到底还是时?芷这?个定规矩的人忍不住,凑过?去亲他,在?傅西泠忍不住想要深入时?,又退开,十分故意:“你不许动,好好养病。”
傅西泠眯着眼:“刚才谁撩我?”
“不是撩,是安眠吻。”
时?芷说完,就闭上眼睛,一副老老实实入睡的样子。
半晌,听见傅西泠在?她身边咬牙叹着:“折磨人啊。”
傅西泠这?趟过?来,是在?时?芷计划之?外。
她事情多,隔天早晨出去,忙了整整一天,晚上八点?多才回到酒店房间。
回来时?,傅西泠正靠在?沙发里,用她的笔记本电脑工作?。
套房空间很宽敞,落地窗外是灯火辉煌的夜,他戴着耳机,专心盯着电脑屏,茶几上只有?两个喝空的咖啡纸杯。
看起来有?些形只影单。
到时?芷走?近,他才抬眼,估计是工作?没做完,只从身侧沙发上拿了样东西丢给她。
是她散掉的和田玉珠子,他已经找地方帮她串好了。
其实,在?时?芷工作?逐渐走?上正轨,尤其是到国外留学,接触到来自世界各地的、信仰文化各有?不同的同学之?后。
她对“开过?光”这?件迷信的执念,已经不再像过?去那么严重。
当年林孝平仰躺在?雪堆上被冻僵的遗容、邻居间关于林孝平砸坏开光观音摆件的报应传闻
往事所遗留下来的恐惧和冲击,渐渐愈合。
这?些问题,时?芷还没有?和傅西泠聊过?。
他大概是觉得她会在?意,才特地重新串了手串,怕她忧心。
傅西泠继续在?看电脑,眼睛里映着屏幕光亮,时?芷走?过?去:“还要工作?多久?”
“怎么了?”
时?芷用她自己的方式表示感?谢:“我们去吃夜宵吧。”
傅西泠看她,又看了眼时?间:“好,十分钟之?内出门。”
但?这?个人,他不值得同情!
吃过?夜宵回来,傅西泠把时?芷堵在?水流哗啦啦的淋浴间。
水汽氤氲,玻璃壁上挂满雾气,他用拇指摩挲她的唇,垂着头,幺污儿二漆雾二吧椅,呼吸在?她耳边若即若离,叫她:“时?老板。”
在?时?芷准备好发生一切时?,傅西泠坏坏一笑?,从她身后拿走?了沐浴露。
“傅西泠!”
“我在?好好养病。”
时?芷不可能示弱。
撩人她也会,在?隔天忙完回酒店,进门一言不发地跨坐到傅西泠腿上,用指尖挑开他的皮带
等傅西泠眸色深深地看她,她甩手走?人,“举手之?劳,好好养病。”
两个人就这?么比着做忍者,忙过?几天后,时?芷在?国外的所有?事情终于接近尾声。
学校毕业典礼已经结束,工作?也已经交接。
接下来,只需要等Morgan空闲,好请Morgan吃饭。
傅西泠连续几天都醒得特别早,时?芷睁眼时?,他总抱着电脑坐在?床边。
时?芷问过?傅西泠,为什么他这?段时?间格外忙。
傅西泠敲着键盘:“帮傅西沣弄个项目,是大伯的意思。”
用傅西泠的话?说,大伯到底还是心疼儿?子的。
傅西沣再混蛋,也不可能真的不让他沾边家里的所有?生意。
这?段时?间的停职,只是给傅西沣的教训。
其实大家都知?道,很多事情,以后还是要交给傅西沣去做的。
前?提是,他们需要确定傅西沣真的改了,不会再去沾赌;也真的得到教训、踏实做事。
现在?傅西泠在?忙的项目,是傅西沣的。
等他把前?期接洽工作?做完,给他堂哥铺完路,就把项目还给傅西沣。
傅西泠说,傅西沣在?他家里养着,天天喝他妈妈亲手煲的汤,人都胖了两三斤。
“我在?国外约个会都得带电脑。”
“你就不会不平衡?”
“不至于,冲我大伯呢。”
今天也一样。
傅西泠穿着浴袍,头发没吹干,估计也就拿毛巾随便擦过?几下,抱着电脑在?工作?。
时?芷想起他昨晚的混蛋行径。
她说一句禁欲,他可真是给牢牢记住了,明明已经不再发烧,也只撩不做。
昨晚傅西泠翻身,手拄在?她颈侧。
还以为他是要做什么呢,结果他伸手,在?床头捞了个手机充电器就闷声笑?着躺回去了。
看他来气,时?芷闭上眼睛打算睡回笼觉。
倒是傅西泠,见她醒了,放下电脑,说带她出去转转。
这?座生活了将近两年的异国城市,时?芷转起来还没有?傅西泠门清。
平时?都忙着学习、工作?。
这?是她唯一一次,可以有?时?间漫无目的地闲逛。
时?芷和傅西泠去看了满树盛放的樱花、坐在?喷泉广场喝咖啡、和地标性建筑物合影、在?巨大的广告牌下面遮着阳光用手机查路线、也去大厦楼顶俯瞰城市夜色
楼顶温差大。
傅西泠脱掉飞行员夹克,披在?时?芷身上,背靠着璀璨霓虹的夜色,问她:“回国后,要不要搬来和我住?”
时?芷拢了下外套:“考虑考虑。”
在?国外的最后一天,时?芷约了Morgan吃饭,感?谢她这?两年的照顾。
约得是午饭。
手机响时?,时?芷刚吹好头发,在?换衣服,把腿伸进牛仔裤里,给傅西泠递了个眼色,让他帮忙接语音电话?。
傅西泠看见屏幕,不明显地抬了下眉。
接通后,说话?的人不是Morgan,是唐文庭。
唐文庭这?种人,说话?语气总是慢悠悠,声音柔和的、带着笑?意的——
“时?小姐,好久不见了。”
“我过?来看姨妈,听她说中午和你有?个饭局,也听说你要回国了。我也想借这?顿饭给你送行,姨妈说你才是东道主,让我问问你。”
“所以,我就来问你了。时?小姐,介不介意多个蹭饭的?”
“我饭量不大的。”
傅西泠拿着她的手机,靠在?沙发里,目光玩味。
时?芷则是皱眉。
Morgan很宠她这?个外甥,既然肯让唐文庭打这?通电话?,说明Morgan不但?不介意饭局上多一个人,多少还有?些促成的意思。
不好拒绝,时?芷只能说:“不介意。”
手机里传来唐文庭爽朗的笑?声:“那好,半小时?后我去接你。”
“不用,我自己过?去。”
“是姨妈的意思,你没有?车,不方便,把地址发给我吧。”
语音通话?挂断,时?芷穿好衣服,把长发从衣领里拢出来,转身,看见傅西泠正看着她。
傅西泠没什么表情,语气也平静,只对她说了一个字:“行。”
“行什么?”
“我还在?黑名单里躺着呢,发个什么都是拒收状态。你这?追求者倒随时?给你打语音,还能接你一起吃饭。”
时?芷好笑?地看他:“手机就在?你手里,自己加回来。”
“好友申请够多的。”
心里想的是,还不是怪万冉。
但?时?芷说的是:“你那些关系处理好了么,就管我的。”
傅西泠笑?笑?:“等你回去验收。”
有?这?么容易?
她才出国两天他就追着跑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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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病都没好彻底呢,再除去航班时?长,根本没在?家待多久。
他那些关系,这?么好处理的?
时?芷狐疑地瞥傅西泠一眼,没说什么。
唐文庭的车开到楼下,发微信来,叫时?芷下楼。
她拎着单肩包,大步流星就要出门。
傅西泠跟到房间门口,瞧她根本没有?要回头的意思,“嘶”一声,拉她手里的包包肩带,把人拉回来,扶着她脸侧轻吻。
“傅西泠,你吃醋?”
“他不配。”
嘴上说着人家不配,席间,时?芷还是收到了傅西泠发来的微信。
截图是他的消息列表。
截图显示,她的对话?框下面,一堆顶着未读红点?点?的头像。
他们身处高层餐厅,全景玻璃擦得锃亮。
阳光明媚地落在?桌面,Morgan和唐文庭身上笼着光,在?聊公事,说起兴荣集团国内某几个旗下品牌的发展趋势。
时?芷难得开小差,反复点?开那张截图,还是没看懂重点?。
她在?桌下打字,问他:“什么意思?”
傅西泠回复她:“待遇差距。”
时?芷大概懂了。
傅西泠是在?说,她是他那边的消息置顶,而他,只能当她的黑名单常客。
45
Morgan饭后约了人, 有生意要谈,时?芷送她到楼下。
两?人轻轻相?拥,说了几句告别的话, Morgan提着金棕色凯莉包离开。
只剩下时芷和唐文庭。
外面很晒,唐文庭说:“我送你回去吧。”
时?芷过去相?中沈嘉那会儿,还挺吃这一套的,现在嫌磨叽。
明明看见她的戒指,也看见她手机的屏保。
却连她有没有男朋友、和男朋友感情好不好都不敢开口问, 只一味地借各种名义讨好。
“不用。”
“其实是这样,姨妈常和我说起付总,我也一直不太喜欢国外生活,所以,回国后我们可能会成为同?事。”
唐文庭像看不懂时?芷的界限,很友好, 笑呵呵地伸出手,“时?小姐,哦不, 时?芷, 要不要提前和我说合作愉快呢?”
时?芷抱臂看了唐文庭一眼?, 没动, 提醒着?:“不一定是同?部门。”
“也是。”
唐文庭讪讪地抬起手,摸摸鼻尖,又询问时?芷什么时?间回国。
午后阳光正足, 晃得人睁不开眼?。
时?芷刚抬手遮了一下, 傅西泠的电话就?适时?打过来了。
傅西泠什么都不问, 就?一句话:“约个会。”
比唐文庭干脆利落多了。
时?芷有点喜欢,问:“你在哪?”
傅西泠报了个咖啡店的名字, 时?芷总觉得耳熟,脑海里自动闪过logo形象。
然后
她蓦然转头,往对?面街上看。
傅西泠果然靠在咖啡店外面的椅子里,姿态特舒展,手机举在耳侧,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这边。
时?芷三言两?语告别唐文庭,过马路,拉开椅子坐到傅西泠斜对?面。
“什么时?候来的?”
“那家伙打算和我女朋友握手的时?候。”
时?芷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傅西泠。
她很想知道,他又没安装摄像头,到底是怎么知道他们的用餐时?长的,踩着?时?间来得这么准。
“多久能吃完这种事,估计着?也能猜个大概。我每年,和各企业、集团里类似于Morgan这种强势型高管吃过的饭,比唐文庭刚才和你没话找话说的字数还多。”
时?芷多少有点故意:“你也不用这么排斥,唐文庭也自请调职了,回国后我们是同?事。”
傅西泠气定神闲:“那他不是更没希望,自己给?自己判死刑。”
“你又知道了?”
不用明说,他们都知道。
时?芷不喜欢无脑死缠烂打的类型,当然也不会觉得,为了儿女私情而去做工作变动的这种行为会多有魅力。
不够聪明,就?不够性?感。
时?芷坐的位置不好,大半个身?子都在遮阳伞的阴影外,手臂皮肤雪白,被阳光照得直晃眼?。
傅西泠看她一眼?,伸手,她连人带椅子拉到自己身?旁。
他把买好的冰咖啡递过去:“这么晒,流浪猫都知道躲树荫,满大街上就?你们俩傻子在那儿站着?聊。”
时?芷喝咖啡的动作一顿:“几个傻子?”
“一个。”
她还是没动,就?盯着?傅西泠看。
至少一个,不能再?少了。
傅西泠只能直接点出来:“唐傻子。”
时?芷满意了,喝了两?口冰咖啡,扭头看见咖啡店门口的黑板上画着?些Brunch图片。
看着?不错,于是问傅西泠有没有吃过午饭。
毕竟他昨晚几乎对?着?电脑熬了个通宵,凌晨四点钟,她睁开惺忪睡眼?,想找水喝,还隐隐听到打字声。
当时?酒店卧室里,只有电脑屏亮着?微弱的光。
傅西泠把水递给?时?芷时?,她看见他揉了眉心?,也看见他眼?里疲惫的红血丝。
问他睡不睡,他就?把人往怀里搂着?,揉一下她的发顶,让她先好好休息。
直到时?芷午饭前准备离开酒店,他还赤着?上半身?坐在沙发上办公。
傅西泠指了指楼上:“吃过了。”
楼上那家餐厅,计划请领导吃饭前,时?芷曾搜到过。
人均比他们刚刚那餐还贵,看来根本不用担心?傅西泠,这位少爷是亏不着?他自己的。
傅西泠是拿着?电脑出来的,也依然没有让时?芷久等?。
十分钟内,他扣上电脑,带时?芷去逛街。
逛街很耗时?间,随便买买东西,就?到了傍晚。
他们找餐厅吃过晚饭,在华灯初上的朦胧黄昏里散步。
可能是赶上了某艺术类院校毕业活动,街上挺热闹,还有人在拉小提琴。
他们停驻在附近,听了片刻。
“这阵子忙,没来得及准备你的毕业礼物,送你首曲子吧。”
傅西泠突发奇想说完,走过去,和褐色头发的少年提琴手聊了些什么,那位少年很开心?地把琴借给?傅西泠。
“送给?我们时?芷,祝贺她顺利毕业。”
傅西泠站在夜幕降临的异国城市里,背对?街道尽头的落日?余晖,拉动琴弓。
周围很多听众,他很随性?地演奏着?舒缓曲调,落落大方。
他拉琴时?很不一样,比平时?多了些优雅,勾着?唇角笑得很坏,不知道又是在打什么势在必得的算盘。
时?芷坐在人群外的花坛上,看见傅西泠拉完一首曲子,在掌声中笑着?做了个绅士礼。
他把琴递还给?少年,少年问了句什么。
他就?遥遥对?着?她的方向一偏头,少年看过来,然后转头,和他相?视而笑。
时?芷看懂了大概口型。
傅西泠是在说“女朋友”的相?关?字眼?。
这种被人张扬地偏爱着?的感觉,时?芷以前从?来没有过。
感觉还不坏。
这条街区离酒店很近,他们肩并肩,步行着?往回走。
时?芷说:“你小提琴拉得不错。”
“一般,也就?糊弄糊弄你这种外行人。”
“你说我听不懂?”
傅西泠挺认真地看着?她:“那你听懂什么了?”
其实是不懂的。
这要是唱首歌之类的,好歹还有歌词可以参考参考情绪风格,纯音乐,她都不知道从?哪下手。
时?芷不肯低头:“比上次那首好听。”
她指的是,以前情人节傅西泠在家里拉过的那首曲子。
“比上次那首好听?”
“嗯。”
“其实,是同?一首。”
时?芷面无表情转头,傅西泠说完就?开始笑,然后跑着?躲开她的追杀。
跑几步,转身?进了便利店,从?货架里拿了时?芷最喜欢的果汁,当免死金牌。
举着?免死金牌也并不老实,调侃她:“老实说,上次我拉琴时?,你根本没认真听吧?”
换时?芷顾左右而言他:“快走吧,逛太久,好累啊”
回酒店后,时?芷坐在床边喝果汁,傅西泠本来开了电脑在工作的,但渐渐走神,明显感觉到他的视线。
终于扣上电脑,走到她面前,双手拄着?床,慢慢偏头靠近。
谁也不提禁欲,谁也不提养病。
鼻息搅在一起,唇轻轻触碰,接吻,脱掉彼此的衣服。
情欲纷纷,像窗外被风吹落的樱花
折腾完,又是深夜。
澡是傅西泠抱着?她去洗的,洗过澡,时?芷套了件傅西泠下午逛街时?新买的短袖T恤,窝回床上休息,傅西泠则抱着?电脑继续熬。
这个人淡着?表情熬夜工作的样子,和箍着?她腰用力时?一样性?感。
时?芷趴着?,偏头看了一会儿,打开微信,难得温柔:“傅西泠,我给?你改个备注吧。”
傅西泠工作太专心?,根本没听见,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嚼着?强薄荷口香糖提神。
时?芷当时?只顾着?眯了眼?睛犯坏,想找个备注名称气气他。
并没有意识到,傅西泠提神方式的问题。
真正发现,是在机场过安检时?。
傅西泠身?上没有烟也没有打火机,时?芷才终于想起,好像很久没看见过他抽烟了。
之前以为他是因为发烧,后面药都停了,还是没买过烟。
“你戒烟了?”
傅西泠很随意地应着?:“嗯。”
再?遇见唐文庭,也是在机场。
当时?傅西泠买了早餐回来,把两?个牛皮纸袋都递给?时?芷。一份是牛肉堡,一份是鸡肉堡,让她先挑。
傅西泠坐到时?芷身?旁,屈指,用关?节叩了下她的手机屏:“给?你发过微信,你没回。”
手机屏幕亮了下。
傅西泠的头像顶着?未读红点。
他瞥过一眼?,接过时?芷递过来的牛肉堡,又突然顿住动作,揽她肩膀,把人往怀里按:“给?我备注的是什么?”
时?芷绷着?表情:“你自己不会看?”
傅西泠拿着?她手机,人都气笑了:“犹豫期?我没名没姓,就?叫这个?”
时?芷终于忍不住,也跟着?笑。
他们拿着?两?份香喷喷的汉堡,正闹着?:“那改成实习生?”
“你改一下试试?”
有个人影坐到对?面,也拎着?汉堡,说:“好巧啊时?芷,看来我们是同?一班航班。”
是唐文庭。
时?芷收敛笑意,和对?方简单打过招呼,还介绍了傅西泠:“这是我男朋友,傅西泠。”
就?因为时?芷这么一句话,傅西泠整个早晨心?情都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时?芷明确说过,她已经?不喜欢这种类型的男人,他完全不把人家当回事。
居然还能在唐文庭搭话时?,平静地和人家聊上几句。
登机后,唐文庭去了后面经?济舱。
时?芷的机票是傅西泠订的,头等?舱,落座后他才问:“真想好了,回去不打算住我那儿?”
之前是床搭子、炮友,时?芷偶尔落脚也可以选择住在傅西泠家。
反正方便。
那种关?系不需要负责任,随性?就?好。
现在他们是男女朋友了,做决定前反而要认真忖度。
本来计划着?都想好再?回去的,结果傅西泠突然追过来,打乱了她的计划。
和他在一起,脑子根本不清楚。
不过,和傅西泠谈恋爱的这几天?,确实挺开心?的。
甚至可以说,现在的这种开心?,上一段恋情根本无法相?比。
但住到傅西泠家里,意味着?他们会开始长期同?居的生活。
这令她有所犹豫。
时?芷点开手机订单:“回去我先住酒店,房间我订好了。”
“别了吧,你订的这店,是沈嘉他家开的。”
时?芷没多想。
她觉得,反正她和沈嘉也没关?系了,沈嘉给?她发信息她又没理过。
坦坦荡荡,没什么不能住的。
察觉到傅西泠的语气,时?芷不解:“你对?沈嘉和唐文庭态度差很多,还跑人家评论?区撒野。”
傅西泠的回答,倒是有些出乎时?芷意料。
原来沈嘉前阵子闹过事,在和陶佳朋友的聚会上喝多了叫过时?芷的名字。
据说陶佳当时?就?哭了,质问沈嘉心?里到底喜欢着?谁,沈嘉居然没回答。
闹得挺难看的。
时?芷听着?,觉得这剧情好熟悉。
她和沈嘉分手那会儿,好像也是类似步骤来着?。
“都这样了,没分手?”
“可能分过几天?,又和好了。你不是在我iPad上看见了么,还发合照呢。”
时?芷趁乘客还没全部登入机舱,果断把酒店给?取消了。
她不想趟浑水。
傅西泠又在用她的电脑,可能也是想赶在起飞前回复邮件。
他边敲键盘,边说:“我家,我酒店办公室隔壁那间卧室,或者我家酒店开间房,你选。”
怎么选还不都是他的地盘。
时?芷都不想选,她想安静考虑些事情。
她只沉默两?秒,傅西泠已经?明白,根本不用她开口,就?替她答了:“知道,住哪里都没事,回去以后不打扰你,你想你的。”
“什么意思?”
傅西泠不答,反问:“你那个犹豫期,是十天?对?吧?”
“嗯。”
“行。最近我是有些忙,回国后还要去外省出个短差,三天?左右就?回来,算是能把傅西沣这个项目彻底弄完。刚好犹豫期也到了。”
时?芷说:“你的意思是,可以等?你回来,我们再?谈?”
傅西泠特别坏,趁空乘不在,搂着?她脖子凑近了些:“时?间留给?你考虑,免得我在时?,你总想睡我,影响你判断。”
46
国内是早晨, 傅西泠的车就在T3停车场里。
他?拉着她往停车的位置去,到达后李箱往车里一放,开车去吃早餐。
在外面久了, 回来喝豆浆、吃油条都觉得好香。
只是傅西泠坐在早餐店里都不消停,工作电话连着接了三?个。
吃得不多,买单时反应倒是快。
时芷刚要?拿手机,被傅西泠按住,手机咔哒扣回桌面上, 他?从电脑前抬眼,掏出手机往墙上二维码上扫。
时芷到底还是被傅西泠给拐回家了。
但也?没相处多久。
几乎没说什么话,傅西泠进门直接去洗澡,洗完披了件浴袍又开始对着电脑忙。
忙完,他?看看时间,连午饭都没吃, 拿了车钥匙准备去机场。
时芷看着都累,皱眉:“你直接在机场里等着多好,折腾。”
傅西泠不说为了送她, 或者?为了陪她吃早饭这类理由邀功。
他?只说:“机场不能洗澡。”
过了立夏节气?, 外面温度适宜。
傅西泠走后, 时芷从行李箱里拿出职业裙装, 午饭只吃了便利店的?三?明治,就赶去集团见付倩。
但就是这种彼此都忙碌的?时间里,他?们也?还是会联系。
傅西泠的?航班起飞前还发过微信, 让时芷专心工作别想他?。
时芷回他?, “不然呢。”
在上一段感情里, 时芷工于心计,需要?根据聊天内容来判断感情进展得是否顺利。
偶尔主动发联系, 也?不过是基于判断,认为某个时间段的?主动会让对方增加好感。
没有过这类纯凭感情的?互动。
和傅西泠联系自然很多,连无聊幼稚的?互怼,他?们也?能发半天。
最后还是时芷忍不住,打电话过去:“傅西泠,你很闲是不是?”
“不算闲,下班了?”
时芷没倒时差,直接连着工作一天半。
今天对着电脑看了整天的?文?件,太阳穴附近闷闷的?,按几下,才慢悠悠说:“刚下车,快到你家了。”
她戴着耳机,慢慢走进傅西泠家小区。
电话没挂断,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话题不知道怎么七弯八拐地转到这里。
他?说,“等我回去,听听你承认动心的?契机。”
大概是累,声音倦倦的?,然后时芷听到他?的?喝水声。
“现在就可以说给你听。”
时芷按密码进门,脱掉高?跟鞋,包挂在玄关?。
她在静谧的?厨里拧开一瓶矿泉水,喝完,准备给自己煮个面,按洗手液洗手时,随口讲起和万冉她们在一起的?事情。
“手镯我确实问过万冉,让她估价。”
傅西泠说,这事他?知道。
“按正?常的?行为逻辑分?析,要?是你没牵头,万冉就算再缺生意,也?不会无缘无故把手镯挂出去找买家,还真想过和我断是吧?”
“那时候没想好,要?断也?不会占你便宜,差价我会补给你。”
傅西泠没答,只笑过一声。
时芷在水龙头下冲掉手上的?泡沫,擦手,扶了下耳机:“不过万冉说,我那种自己琢磨出来的?感觉,不一定靠谱,实践才能得出真理。”
傅西泠评价:“馊主意。”
那天万冉出的?馊主意,可不止让时芷举二维码那一件。
万冉还打电话叫来一堆夜店玩咖,十来个人,男生占大半。
他?们在酒吧楼上最大的?卡座里,围着沙发坐了满满一圈。
“也?没做什么,就是玩个游戏。”
“酒吧里叫一群男的?能玩什么游戏,来,你给讲讲。”
傅西泠声音特别戏谑,都能想象到他?带着打趣目光的?死样子。
昨晚还在不习惯打视频电话,今天有点后悔,觉得该通视频。
这样想着,时芷从橱柜里选了锅具拿出来,轻飘飘一句:“用嘴撕纸条。”
耳机里好一会儿没声音。
待她已经把煮面的?水都接好了,傅西泠那边才吐了个“行”字,意思让她继续说。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在万冉那边的?两天,时芷都有些心不在焉。
万冉安排的?那些帅哥,也?没怎么入她的?眼。
玲玲可太高?兴玩这种游戏了,左右分?别坐着她老公和时芷。
和她老公撕纸时,玲玲脸泛红;
和时芷撕纸时,玲玲脸更红;
看时芷和男生撕纸时,玲玲脸红得快要?爆炸了。
倒是时芷本人,撕纸时目光十分?冷静,抱臂,抿着唇上的?纸巾,甚至有些杀气?腾腾。
她身旁那帅哥都懵了,愣是没敢靠近,火速叼了个纸角就跑了。
万冉还很可惜,以拳击掌,说早知道时芷这么浪费,她就该把最帅的?安排在自己身边。
“玩挺嗨,乐不思蜀了是吧?”
时芷特别淡定:“一般,又没耽误去机场。”
傅西泠没继续聊游戏,只说:“通知你个事,我刚刚做了个决定来着。”
本来三?天的?出差时间,被傅西泠硬是给压缩到两天。
意思是,明晚他?就要?回来。
时芷把鸡蛋磕入锅里。
她挺不满地质问傅西泠:“不是说好给我三?天时间理思路?”
“给不了了,想和你玩撕纸游戏。”
时芷本来想捞一根面条,看看有没有煮熟,被他?说得笑了笑,面条也?落回锅里:“说得好像你没玩过。我和你比,小巫见大巫。”
她还提醒他?,以前他?身边的?那些各种颜色的?知己们,到底处理得怎么样,只有他?心里最清楚。
大巫不知道在想什么,沉默几秒:“想起个事,我B大那个读博的?朋友,记得吧?”
时芷切青菜的?力道加重,菜刀“哐”一声劈在菜板上,语气?里不带分?毫情绪:“还没断?”
“他?有点难搞,听说我谈恋爱了,不放心,总想见见你本人。”
时芷冷笑,然后连问两个问题:
“她有什么资格不放心?”
“什么时候见?”
傅西泠说:“这样,你要?同意,等我回去立刻带你见他?,约个饭?”
“随便。”
“他?口味和你像,也?挺爱吃辣的?,估计你们能吃到一起。”
时芷连着三?下,超用力,“哐”“哐”“哐”把青菜给剁完,丢进锅里:“先说好,我不是那种会和你炮友谈笑风生的?女朋友。”
傅西泠边说着“是是是”,边在电话里笑,越笑越愉快。
时芷直觉他?一肚子坏水,又想不通原由,心烦地说:“挂电话吧。你提前回来打扰我思考,晚上我要?好好想想了。”
傅西泠说:“是得挂了,我大伯母连着给我打三?个电话了,得回一下,问问她是什么事。晚点打给你。”
这个“晚点打给你”,傅西泠食言了。
时芷吃过面,把厨房收拾好,又处理过工作,泡了半小时澡,还用他?的?游戏机玩了两小时游戏。
手机一直是安静的?。
接到电话,是在时芷准备睡时。
不是傅西泠,一串陌生号码,接起来声音倒是熟悉的?,傅西泠发小,何凡诚。
何凡诚语气?很急:“时芷,你在哪?方不方便出来一趟?”
以前时芷和傅西泠相处时说过,她怕麻烦,所以他?周围的?所有人际关?系,从来不会越过他?直接找上她。
除非
时芷绷紧神经:“是傅西泠出什么事了?”
“没有没有,傅没出事,但我有不好的?预感。”
时芷手机开着扬声器,换衣服、换鞋,迅速做着出门的?准备。
电话里何凡诚则在给她讲事情经过——
以何凡诚目前掌握的?信息来看,傅西泠之前忙的?那个项目,估计是黄了。
他?堂哥傅西沣,亲手把内部消息买给了对家。
这意味着傅西泠整个团队一个多月的?忙碌,全?白玩。
“我也?不知道是这情况。傅打电话来,让我帮他?查查傅西沣人在哪玩,没说原因,我以为是西沣哥又惹大伯生气?才到处逮人,还是傅叔给我打电话我才知道”
“地址发我。”
“时芷,你来我心里就有底了。”
何凡诚他?们几个朋友刚喝了点酒,说怕拦不住傅西泠:“早年二英家弄过电玩城,里面那个拳击机,他?上去随随便便一拳把记录给爆了,好几个月都没人能破,这要?是真逮住西沣哥”
时芷在出租车上给傅西泠打过电话,关?机。
到酒吧后跑到楼上,看见何凡诚和几个朋友正?在和傅西沣争执。
他?们劝傅西沣走,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傅西沣喝得已经半醉,动作很熟稔地摇晃着瓶身打开香槟,泡沫喷射出来,溅了他?们一身。
傅西沣在周围的?尖叫声中,靠在沙发里,脚蹬着长桌,特混不吝地瞥何凡诚他?们:“让他?来啊,老子不怕!”
有人故意拱火:
“就是,傅西泠那是你弟,你怕他?干什么?”
“你爸把你家生意真给你弟了?不会吧,那也?太”
傅西沣还真就失智到这种程度,嚣张地举起香槟瓶:“老子的?生意,老子的?钱,老子爱给谁就给谁!”
混乱的?灯光中,傅西泠的?几个朋友脸色都挺难看的?,何凡诚更是咬牙到脸部肌肉都绷紧。
时芷走过去,把他?拉开。
她拉着何凡诚的?衣袖下楼,走到稍安静些的?地方才问:“傅西泠手机关?机,他?最后一次联系你是什么时候?”
“我看过航班信息,要?是没猜错,估计他?一个多小时前已经落地,也?快到了。”
何凡诚狠狠地抓了两下头发,然后转头:“大伯又进医院了,傅知道了。”
时芷压着情绪,尽可能平静地点头:“你看着他?堂哥,我下楼去拦他?。”
跑下两节台阶,又停住,转头,死盯着人不动:“何凡诚。”
何凡诚咬咬牙:“知道,我不动手!”
时芷站在酒吧门外。
她想起第一次见傅西泠,就是在这家酒吧,他?靠在这地方抽烟,目不转睛地看着提了蛋糕的?她。
他?身上有种劲,又傲又张扬。
那时候时芷还觉得傅西泠不像好人。
前天,傅西泠到外省的?第一晚,他?给她打的?视频电话。
后来她睡着了,他?没挂断。
时差变动原因,她睡得并?不安稳,夜里醒来,透过手机屏幕看见他?还在熬着。
时芷一动,傅西泠就从屏幕里看过来,他?似乎刚洗过脸提神,睫毛还湿着,问她怎么醒了。
时芷不答,问傅西泠,是不是又要?熬通宵。
傅西泠揉着肩颈,很轻松地告诉她,这是最后一仗。他?还说,“忙完这个,回去转正?”。
时芷在黑暗里盯着他?看:“这么有信心?”
“指哪件事,项目还是转正??”
“你对哪件更有信心?”
傅西泠从桌上拿了个装薄荷糖的?小铁盒,单手搓开,往嘴里倒了两颗。
他?咬着薄荷糖,抬眼:“都有。”
说那两个字时,他?眼里有点疲惫的?红血丝,目光是胜券在握的?坚定。
笑得也?意气?风发,非常帅气?。
时芷刚才提醒何凡诚别动手,是因为她在看见傅西沣的?第一眼,就已经气?到想宰人。
那是傅西沣的?项目,傅西泠却连发烧都没停歇过一直在赶工。
傅西沣在做什么?
他?在傅西泠家喝了一个月清心养生的?汤,然后做了内鬼。他?背刺了所有为这个项目付出的?人,也?背刺了正?在爱他?、保护他?的?家人。
现在大伯又进医院了,傅西泠不可能放过傅西沣的?。
傅西沣喝成那个鬼样子,她要?想动手,都能打得赢、揍一顿,更别说傅西泠了。
头疼。
何凡诚又打来电话,火急火燎地说:“妈的?,傅西沣不走。他?身边好几个看热闹的?神经病,拱火都是高?手,我觉得不对劲,你那边”
夜风微凉,吹乱头发。
时芷打断何凡诚:“他?来了。”
她听见跑车的?声音。
声浪越来越近,一辆亚光黑色的?跑车从旁边街道转过来。
血红色的?车灯,像恶龙的?眼睛。
车子猛地刹停在酒吧门前,车门打开,傅西泠从里面迈出来。
他?周身笼着寒气?,像发现她加了唐文?庭微信的?那个早晨,阴郁,寂然地往这边走来。
气?场大到可以归为一句话,“傅西沣完了”。
时芷拦到傅西泠面前。
他?看见她,没停,被她拉住手臂。
“傅西沣身边的?人有问题,我刚才观察过了,那里面有人挑唆。你动手会被拍下来,我觉得他?们有阴谋”
时芷语速很快,第一次这么主动地紧紧拉着傅西泠的?手,两只手都拉着他?,拉不住,终于有些发火了:“傅西泠,你敢上去动手试试!”
傅西泠终于停住步子。
他?垂下眼睑,看着时芷:“我大伯在医院。”
“我知道”
时芷依然拦在傅西泠面前。
她松开一只手,改用手臂去环他?的?腰:“我都知道。”
傅西泠身上的?戾气?没消。
他?蹙着眉,却肯为她妥协,和她五指相扣:“你希望我怎么做?”
47
这个时间?段, 酒吧门口很吵。
有带着酒气来续场的,也有喝到脚步踉跄打道回府的,来来往往。
时芷说:“何凡诚都感觉到不对劲了, 至少在这里,你不要动手。”
傅西泠心情差,只略点头,声音沉:“行,那你拉住我。”
时芷给他的回答是——
“我不会松手的。”
时芷陪着傅西泠上楼, 上去先看见?何凡诚,傅西泠还算冷静,先和朋友们简单打过招呼,然后朝傅西沣那边走。
傅西沣刚被?身旁美?女?灌了杯洋酒,琥珀色的酒液过半撒在胸膛,盯着傅西泠, 用手背抹掉嘴边的酒,嚣张地说:“哦,我当是谁呢, 这不是我的好弟弟吗?”
周围那几个心?怀鬼胎的家?伙还在煽风点火:“上次输钱, 就是他给你家?里通风报信的?”
“这就是要抢你家?生意的弟弟, 傅西沣, 听说你家?的钱和生意,都被?你爸给他了?”
傅西沣从兜里摸出一沓钞票,扬手甩出去, 粉色钞票四散纷飞。
人?群沸腾中, 傅西沣大笑着:“他?我给狗都不给他, 哈哈哈哈哈哈”
这个人?要是哪天被?打死,真的不冤。
时芷始终和傅西泠五指相?扣, 感?到他手臂肌肉紧绷,于是更用力地握着他的手,生怕他冲动。
但他也?只是这样。
面对那些言语挑衅,傅西泠没给过更多反应,答应过时芷不动手,就不会被?任何人?激怒。
他从兜里摸出手机,拨了个电话,调大音量,把手机放到傅西沣耳边。
周围的人?还在抢钞票。
而傅西沣这个怂包,在傅西泠伸手过去时,猛躲了一下,听见?大伯母的声音,才?惊魂未定般地凑近些:“妈?”
“西沣,你快回来!你爸爸不好了!”
傅西沣酒醒了些,猛然站起?来,撞开面前弯腰捡钱的人?,被?何凡诚他们几个趁机冲过去,半抓半架着把人?给掠走了。
傅西沣身边的狐朋狗友挺不甘心?:“欸傅哥,傅西沣,你先别走啊——”
傅西泠顿了半步,回头,目光逐一扫过他们的面容。
那几个人?噤若寒蝉。
他很?轻地笑了笑,笑意不达眼底,像在说“记住了”,然后带着时芷下楼。
傅西沣嚷嚷着要去看他爸,被?何凡诚他们七手八脚塞进车里。
车门关上,落锁。
何凡诚家?司机问去哪里,傅西泠说:“麻烦您去傅二家?。”
刚刚听过电话里的声音,时芷有些担心?,但傅西泠表情又不像真的出事。
果然,他说了句,“大伯没到那种程度”。
“之前和你伯母商量过?”
“没有,我大伯母非常聪明,她?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样的话。”
那为什么傅西沣是个傻子?
时芷无意给傅西泠的怒火填柴,压下这句疑问,坐进跑车,跟着他去他爸妈住处。
路上,傅西泠一言不发,单手扶着方向盘,依然和时芷五指紧扣。
大家?都在医院,家?里只有傅西泠的妈妈。
看到和傅西泠五指相?扣的时芷,傅西泠的妈妈并没有表示惊讶,反而很?感?谢地看了时芷一眼。
毕竟家?里有人?入院,所以她?笑容里是带着些忧心?的,尤其看见?张牙舞爪的傅西沣,更无奈,语气里是不容置疑的威严:“凡诚,扶你西沣哥进去喝醒酒汤。”
何凡诚“欸欸欸”地答应着,拽着步伐凌乱的傅西沣进门。
时芷礼貌地叫了声“阿姨”,傅西泠的妈妈拿了双新拖鞋给她?:“进来吧,小芷,今晚麻”
他们这边正说着话,客厅传来碗被?砸碎的声音。
傅西沣嚷着,“我爸呢”“我要见?我爸”“是不是你们骗我”“我妈也?跟着骗我”
何凡诚估计忍下八百句脏:“西沣哥,大伯真的病了,在医院,你不方便去。”
“病了也?是你们搞得鬼,你们一个个打什么鬼主意当我不知道?”
到家?了。
不用再担心?被?人?算计了。
时芷松开傅西泠的手。
傅西泠连半秒犹豫都没有,沉默着走进客厅,突然按着傅西沣的后脑勺,把傅西沣的头狠狠砸在茶几上,“哐当”。
“头脑清醒了么?”
傅西沣骂骂咧咧,而傅西泠又是狠狠一下,“哐当”,然后拽着已经被?砸懵了的傅西沣衣领,揪着往二楼走。
客厅里挂着全家?福。
傅家?大伯那时候还没生白发,眉眼俊朗,目光睿智。
每个人?都是笑着的。
傅西泠和傅西沣站在一起?,肩膀挨靠着,也?在微笑。
打碎的汤碗已经被?家?里阿姨收走,傅西泠的妈妈倒了茶,招呼时芷和何凡诚坐下。
楼上传来摔门声,以及物品被?砸碎的声音。
时芷顿了顿去拿茶杯的动作。
傅西泠的妈妈轻轻握了下她?的手:“别担心?,他们兄弟之间?的事情,让他们自己解决。”
何凡诚问:“姨,大伯怎么样?”
“没有生命危险,是情绪起?伏太?大了,引起?的晕厥。他心?脑血管不好,怕出意外,要留院观察两天。”
楼上有打架的动静,乓啷作响,后面渐渐平息下来。
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沟通的,傅西泠从楼上下来已经是一个多小时后。
傅西泠的妈妈起?身,还什么都没说,傅西泠已经安慰道:“放心?,我有数。”
他拿了时芷用过的茶杯,倒了杯茶喝:“妈,劝人?我不会,傅西沣交给你,我去医院看大伯。”
傅西泠的妈妈是个优雅的女?人?,素颜也?看得出气质。
她?送他们到门口:“谢谢你,小芷,听说上次也?是你去医院帮忙解围的,这次又麻烦你,真是不好意思,有空阿姨请你吃饭。”
傅西泠忽然说:“妈,她?不喜欢被?叫小芷,下回换个称”
时芷没让傅西泠把话说完,暗暗掐他:“好,阿姨我们先走了。”
何凡诚也?匆匆蹬上球鞋:“姨,我走了哈。”
出门后,傅西泠让时芷上何凡诚家?的车。
时芷没听他的,直接开了跑车门,坐进去。
他身上还有未消的阴郁气场在,两只手拄着车窗框,说着关心?的话,听起?来也?挺像威胁:“明天你上班,别跟着熬,让凡诚送你回去休息。”
结果时芷抱臂,比他更强势:“明天周末。你到底上不上来?”
傅西泠拿她?没辙。
他转头拍拍何凡诚的肩:“那你回家?吧,今晚谢了。”
“傅啊,咱们之间?没有谢不谢的说法,改天请客吃大餐啊。”
何凡诚趁着傅西泠绕过车身,咧着嘴给时芷比了两次大拇指,才?离开。
医院里,大伯已经醒了,看见?傅西泠,紧紧拉着他的手:“西泠,是大伯对不起?你”
“大伯,一家?人?说这些做什么。”
傅西泠握着大伯的手,说傅西沣只是交了些烂朋友,被?挑拨的。
大伯摇头:“不用替他开脱,我自己的儿子,什么德行我最清楚。”
“我已经找他聊过,也?帮你们教训过他了。您就好好养病,别多想,有什么事情出院再说。”
面对长辈,傅西泠身上没有半点委屈或者?盛怒下的激进行为。
他顾大局,安慰过大伯,又去抱大伯母。
还卸掉一身戾气,逗着长辈们开玩笑:“怎么抹眼泪了,打你儿子几下,心?疼啦?”
大伯母拿纸巾擦眼睛,破涕为笑:“你哥哥啊被?你妈妈喂得都胖了,打几下不疼。”
“我下手可重。”
大伯母说:“该打,打得对。”
这个夜晚,傅西泠最忙碌,从医院出来,直奔酒店办公室。
傅西泠手底下跟这个项目的几个骨干都在,大家?对项目失败当然不甘心?。
他进去,直接说:“项目失败怪我,各位的能力没得说,这段时间?辛苦了,奖金照发。内鬼我知道是谁,HR呢,过来拟两份开除声明。”
傅西泠开除了给傅西沣通风报信的员工,其他的事情时芷没再听,避嫌,走出办公室,靠在过廊里等他。
她?知道傅西泠心?情不好,始终陪在他身边。
天光微亮时,他们才?一起?回家?。
他寡言了一整晚,倒在床上,伸手把时芷抱进怀里,问她?:“折腾这么久,累不累?”
时芷仰头,看他:“我也?想问你,累不累。”
傅西泠很?淡地笑了笑,吻她?的眉心?。
“在你家?时,其实我有点不放心?的,不是怕你受伤,怕你真把你堂哥打坏了,没法向你大伯他们交代。”
“我知道轻重,我妈都没拦着呢。”
“你妈妈担心?的,一直在关注楼上动静。”
“和我妈聊什么了?”
换个正常点的见?面环境,可能她?们是会多聊几句的。
但这个晚上,人?心?惶惶的,面对面坐了一个多小时,其实也?没有细说过什么话题。
时芷只留意到:“你妈妈似乎很?了解我,把车厘子挪到何凡诚那边,让阿姨给我切了芒果和葡萄柚。”
她?以为他家?人?对她?的了解,是因为过去假装过他女?朋友。
以为他为了挡桃花,回家?编故事时随便说过。
也?以为,何凡诚会打电话到她?这边,只是因为喝过酒拦不住。
时芷太?担心?傅西泠的状态,卸去了平时的敏感?和防备。
根本没往深处想。
她?把话题转回到傅西泠身上,问他,这些烂摊子处理得怎么样。
傅西泠把手背搭在眼睛上,遮住床头灯的光。
他以前从来没觉得,傅西沣是仇恨他。
一直以为他堂哥就是小时候跟着堂姐看电视剧,宫斗剧看多了,有点被?迫害妄想,把现实生活也?当成九子夺嫡。
上次傅西沣输钱的事情暴露,傅西沣追着闹到他这边来,说得那些话,才?让他有所察觉。
“我和傅西沣,本来也?不是什么能坐在一起?好好聊天的融洽关系,但也?没想到会发展成这样。”
傅西泠的大伯在医院里说过,以后生意上的事情不会让傅西沣碰。
那部分生意会由大伯母和小叔暂时帮忙。
如果傅西沣想要什么机会,也?要和其他人?一样自己争取,不会再有人?帮他。
只是,他们都知道,这个机会“莫须有”。
因为太?难了,股东们都不傻,谁都知道这次失败是怎么来的。
傅西沣把自己的路走死了。
他们什么都没做,只是相?拥着,在晨光熹微时渐渐入睡。
时芷有生物钟,睡了两个小时。
本来以为傅西泠刚丢了项目,又在亲情上失望,会放任自己睡个懒觉。
但等她?洗过澡出来,这少爷已经醒了,估计是在客卧浴室里洗漱过,正神?清气爽地站在厨房里煮粥,拌沙拉。
傅西泠做早饭的同时,电话也?开扬声器放在料理台上。
他拄着桌面,单手把柚子醋淋入沙拉碗,语气淡淡:“这两个项目我要定了。”
他甚至带着点笑意,聊天气般轻松随意:“他们不会觉得我的便宜那么好占吧,吃掉的项目,得加倍给我吐出来。”
时芷走过去,电话刚好挂断。
凌晨时还疲惫到嗓音微哑的人?,转身看她?,勾她?下颌吻了一下:“早。”
时芷开着玩笑:“项目丢了,改行回家?做厨师了么?”
“尝尝味道?”
“还不错。”
“表现这么好,不给转正?”
时芷才?不松口,穿着浴袍从他身旁走开,穿过开放式厨房,走进衣帽间?:“再说。”
最开始傅西泠完全没反应过来。
因为时芷身上只穿一件他的T恤,拢着头发,慵懒地从衣帽间?走出来的样子,实在好看。
她?抬手绾头发,衣摆堪堪遮到大腿根。
他多看了两眼,根本没摸到重点,满脑子只想着待会儿怎么把她?骗回床上,睡个“回笼觉”。
时芷满身沐浴露清香,端着一碗粥从他身边路过时,傅西泠才?有了点琢磨。
她?身上穿着的T恤,不是他这两年新买的款。
有点眼熟。
是当初在酒店楼上的泳池派对里,她?套在比基尼外面的那件。
这衣服后来归时芷了,还带到国外。
有时候傅西泠过去找她?,在外面过夜,她?偶尔会带这件衣服出来当睡衣穿。
而这些常穿的衣物,本来是收纳在她?巨大的行李箱里的。
回国后,时芷一直说没想好要不要和他同居。
行李箱也?始终没整理,就放在客厅角落,哪怕衣物换洗过,她?还是会在晒干后叠好,收回行李箱里。
但她?刚刚从哪换了衣服出来?
衣帽间??
傅西泠挨着时芷坐在餐桌旁,用膝盖碰了碰她?的腿:“衣服收衣帽间?了?”
“嗯。”
时芷并没说自己的决定,只是放下筷子,目光凉飕飕地看着傅西泠:“今天要是没什么事,不如把你B大那朋友约出来,我见?见?。”
48
傅西泠给他那位B大朋友打电话时, 时芷刚巧收到付倩的?邮件,临时处理了些小工作。
隐隐听到他在笑:“就吃你们学校旁边开的那家串串香,你不是极力推荐过?或者, 我订我熟悉的?餐厅?”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他继续笑:“知?道了,时芷也喜欢吃辣。”
约得是晚饭。
时芷问过傅西泠,要不要去医院看看他大伯。
他给她看了手机,不知?道是家里?哪位亲戚通风报信发的?, 傅西沣鼻青脸肿地在病床边抹眼?泪。
“不方便,晚点再去。”
说?这些时,傅西泠坐在卧室的?单人沙发里?,垂头拿手机打字,她问他在做什?么,他说?有些工作问题要回复。
这么说?着, 在时芷路过他身旁,刚要从床头柜上拿起文胸,傅西泠还是伸手了, 不怀好意地拉着人往自己怀里?坐。
时芷几乎是扑进他怀里?, 她的?长发从肩头滑落, 摇摇椅晃动着, 长发跟着晃动。
连他们叠在一起的?影子,也在地板上晃晃悠悠。
傅西泠这个人脑子好用,记忆力格外牛, 完全记得住手机上26键的?位置。
可以分?心, 一心二用。
右手举开, 手机上还在用拇指打字按发送,人已经扶着她的?腰凑近了。
眼?看就要亲到, 时芷不愿意,往后仰,用虎口卡着傅西泠的?脖子:“认识多久了?”
不用说?得太具体,傅西泠不可能?听不懂。
他回复完消息,手机往不远处的?床上一丢,随口说?着:“七、八年。”
他说?话时,始终在看着她,喉结微振,还挺撩人的?。
她皱眉,但没说?什?么,起身就要走。
都抱到怀里?了,没道理让人跑掉。
傅西泠箍着时芷不肯,两人在摇摇椅上打架。
她伸手,他就握她手腕,她咬他肩膀,他就顺势吻她耳朵。
打到床上,最终变成暧昧缠绵
傍晚,开车去B大。
时芷拿了本财经类书籍在车上看,偶尔才和?傅西泠说?两句话。
驶入一条较为拥堵的?路,车子停停走走,总盯着书上的?文字,有些累眼?睛。
她揉揉眼?眶,说?:“讲讲你那朋友。”
傅西泠挺听话,还真就开始讲了。
他说?他那位在B大读到博士的?朋友,平时其实非常忙,能?这么临时就把人叫出来吃饭,完全是看时芷的?面子。
哦,还成了给她面子了?
时芷合上书,冷哼。
傅西泠还说?了,那位朋友之前读研时心态没调整好,都快得厌食症了,有段时间巨瘦。
也是这个原因,他才总往学校那边跑,算是变相看着人吃饭。
情谊深厚呢。
时芷指尖敲在硬质书封上,气声哼笑。
勉强在红灯前赶上过了路口,没跑多远,已经看见前方拥堵的?车龙。
不知?道傅西泠是不是要见朋友太兴奋,今天特别没眼?色。
她都这么明显了,他还在继续:“他姓周,最近都让我们叫他周博士”
时芷捕捉到关键词,“我们”,语气似漫不经心地问:“见过你其他朋友?”
“见过,何凡诚他们都认识。”
车子又堵住了,停在一排红色尾灯后面,时芷终于按耐不住,拿书打傅西泠,很心烦地说?:“傅西泠,你闭嘴。”
“不是你让我讲的??”说?完又挨两下。
傅西泠笑得趴在方向盘上,眉眼?间透出某种坏坏的?心机,问:“真吃醋?”
时芷用傅西泠说?过的?话,说?“她不配”,换来了傅西泠更大的?笑声
车子开到串串香店门?前,被划做停车场的?空地已经停满了。
绕一整圈,才找到了空位。
傅西泠单手控制着方向盘倒车,右手空出来捏了捏时芷的?后颈:“生意还挺火。不是一直说?想来尝尝么,待会儿多吃点。”
气都气饱了。
时芷根本不理傅西泠。
生意确实好,外面暮色渐沉,而饭店玻璃窗里?灯火辉煌,人头攒动。
估计味道也是真的?不错,刚下车就闻到鲜辣的?味道。
店门?口有个穿着POLO衫短袖、气质很像老?干部?的?男人,在对他们挥手。
隔着几米远的?距离,路灯又不够亮,看不清长相和?表情,最初时芷以为,是负责看管停车位的?热心店员。
直到那个挥着手的?人跑过来,咧着嘴高高兴兴地打招呼:“西泠,时芷,你们来了。”
傅西泠笑着:“这是周博士,大名周朗。”
时芷有些意外:“你朋友是男的??”
周朗就更意外了:“怎么,我名字听起来像个女孩子吗?还从来没人这样说?过”
时芷很快反应过来。
难怪傅西泠今天一直都是坏笑着的?样子,原来是在这等着看她笑话呢。
她不动声色,笑着回周朗:“是我误会了。”
然后压低声音,皮笑肉不笑地问傅西泠:“你见男性朋友,出门?前换好几套衣服?”
连头发都用心吹过、还喷了点香水的?傅西泠,憋着笑:“怕给女朋友跌面儿。”
时芷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很好。
周朗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张开手臂,乐颠颠地把朋友们往店里?迎:“时芷啊,听西泠说?你也爱吃辣,那你一定?尝尝这家”
进了大堂,有店员端着浮满辣油的?锅底走过,同一波进来的?食客都停住脚步,给店员让路,时芷趁乱回头,看傅西泠。
大有“你等着”的?警告意味。
很像最初在她舅舅家小酒吧遇见他时,那种要灭口的?狠劲。
傅西泠双手插兜跟在后面,本就在笑,被店里?四处飘散的?辣味呛到,边笑边咳嗽。
当时他觉得,完了,这事到底是不好哄。
但没想到,入座后他只是接了两通工作电话的?时间,时芷已经和?周朗聊熟了。
时芷长得漂亮,不冷脸、淡淡笑着时,也挺有亲和?力的?。
而且她是理科生,国外留学回来的?,贼聪明,也就是平时她不乐意,但真要想和?谁聊天,也挺容易。
周朗更无辜了。
周朗根本没见过时芷大学以前的?样子,对时芷的?第一印象,还停留在“是沈嘉身边的?小公主女朋友”。
后来倒是也瞧见过时芷一改过去风格,穿黑色吊带连衣裙,大步流星地走在校园里?。
她步伐带风,很飒,拎着两本专业书像是拎着战刀,面无表情地穿过盛夏的?艳阳天。
周朗还和?傅西泠说?过,沈嘉那个前女友好白,白得直晃眼?。
但那时候,周朗没多想,以为时芷的?风格变化是失恋造成的?。
而且不止是时芷,沈嘉也有变化。
沈嘉那阵子整天丧丧的?,还出错,被导师当众批评过。
周朗这个人很犟,觉得“休息就是退步”,把自己逼得读个研差点累死。
能?分?心关注时芷和?沈嘉,已经算是例外中的?例外了。
要不是担心傅西泠把人家乖乖女给带坏了,也担心傅西泠本人,周朗是根本不会留意那些“谁恋爱”“谁分?手”的?校园八卦的?。
说?到底,周朗是个老?实人。
过去周朗不看好傅西泠和?时芷,有两个原因:
一是觉得沈嘉小心眼?,怕沈嘉报复傅西泠;
二是觉得时芷突然和?傅西泠走得近,又迟迟不谈恋爱,可能?只是利用傅西泠过渡失恋期,怕傅西泠受伤。
但现在,傅西泠开开心心谈着恋爱,恋爱后第一次和?本科室友们视频那天,嘴角怎么压都压不住似的?。
老?幺问,哥,最近有好事啊?
傅西泠就垂着头,舔了下嘴唇,然后笑笑地说?,也没什?么,谈了个恋爱而已。
什?么叫“也没什?么”,什?么叫“而已”,他那德行,简直比读本科那会儿,出去比赛拿一等奖还高兴。
周朗也就觉得,好朋友能?幸福最重要,连带着对时芷也很关照。
时芷很好相处,很耐心,微笑着听周朗讲大学时期的?傅西泠。
“西泠特仗义?,我们宿舍老?大,被人在球场给阴了,脚踝肿得像大象腿。”
“你是不知?道,要不是西泠出面帮忙,那群孙子不可能?道歉。”
也微笑着听周朗讲傅西泠的?投喂。
“嗐,那时候轴嘛,就觉得研究生读不好回老?家更没出路,每天都很焦虑,暴瘦。”
“西泠总来,揪着我出来吃饭,还给我买一堆吃的?放宿舍。”
周朗滔滔不绝,反正就是讲傅西泠的?各种好。
聊开了,不知?不觉,进了时芷乖乖女表现下的?圈套。
时芷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问周朗博士期间研究的?课题。
周朗嗜学,提起自己专业更滔滔不绝了。
两人聊得欢,傅西泠被辣油里?煮的?串串呛得咳了两次,时芷瞧都没正眼?瞧他。
他就默默加了两瓶矿泉水,喝着,也眯着眼?睛看她。
这地方挨着B大,挺多大学生来吃饭。
可能?有什?么体育类社团活动,周围连着好几桌都是穿运动衣的?男生。
不用回头看都知?道,总会有人把目光落在时芷身上。
毕竟她吃着串串,唇色更深,明艳又漂亮。
连傅西泠这种在她身边守了三?年的?人,都忍不住冲动,特想亲她,别说?别人了。
在傅西泠喝空一瓶矿泉水,把空瓶啪嗒一声丢进桌边垃圾桶时,老?实人周朗发话了。
周朗眼?镜上溅到两个红油点,摘下来用酒精湿巾擦着:“欸西泠,你喝那么多水干啥,多吃啊,这个酥肉不辣。”
时芷也慢悠悠看过来,眉间都是“有仇我当场必报”的?凛然,动作还挺体贴,给他拿了串裹着泡椒的?麻辣牛肉。
搞得傅西泠特别没辙。
这顿饭吃了挺长时间。
周朗高兴,是那种发自内心地为傅西泠高兴,觉得时芷和?他担心的?完全不一样,人特好。
告别他们,周朗就匆匆赶着回去,打算给老?大和?老?幺打视频报告情况。
时芷被耍这么一下,本来特别气的?,但仔细想了想,又觉得自己也没输阵仗。
而且傅西泠说?了多年的?“一朋友”是男的?、串串又很好吃。
她心情也就还行,算不错。
只有傅西泠这个不爱吃辣的?人,看着朋友和?女朋友哐哐聊了一晚上,还约了下次去吃水煮鱼。
完事上车了,还要被女朋友针对,得不到女朋友半个眼?神。
吃完饭傅西泠直接沉默了。
他们原计划是去听音乐会的?,票是傅西泠学小提琴时认识的?一朋友送的?。
都是小众曲子,其实他们没什?么太大兴趣,只是来B大这边比较顺路,又没有其他安排,打发时间。
路上,时芷用手机打字,傅西泠想着先给她低个头,主动搭话:“工作?”
时芷轻飘飘说?:“给学长回邮件。”
傅西泠问她,哪又冒出来个学长。时芷就说?是留学时认识的?,后来人家变成博士后了,是重点培养的?人才,挺厉害。
这一晚上又是博士又是博士后,傅西泠感觉自己地位要危。
车子开到路口,拨转向灯,猛掉头。
时芷愣了一瞬,下意识偏头,目光里?带着询问。
傅西泠察觉,答她:“回家。”
“不听音乐会了?”
傅西泠表情从容,开着车:“突然想起来,没玩过用嘴撕纸的?游戏,回去你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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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用嘴撕纸的游戏, 就不可能玩得起来,时芷被诓了好几年?,又不是没脾气。
进门只是亲了一会儿。
反正上?午才做过, 没那么饥渴,亲到她自己满足了、高兴了,她毫不留恋地就把人?推开。
傅西?泠后退,靠在玄关墙壁上?,眼睛里还都是未消退的欲求。
他笑得有点痞:“当上?男朋友待遇也没怎么提升啊, 还是用完就丢?”
时芷冷瞥一眼:“活该。”
这个事情不能细想,想多了会更气。
傅西?泠实在说过太多次模棱两可的“一朋友”这种话了,就是在故意引她误会。
时芷记忆力虽然没有像傅西?泠那么强,但好歹也是兴荣集团新?上?任的小高管,付倩手底下的小红人?。
每天事特别多,职业素养都逼得她根本不可能健忘。
所以, 过去?那些关于“一朋友”的对话,总还记得七七八八。
每想起来一次,她就要拿东西?往傅西?泠身上?砸。
包括但不限于沙发里的抽纸盒、湿纸巾包、薯片桶、遥控器、口红
以前也就算了, 尤其是在她发现自己动心之后那几次, 提起不知性别的周朗博士, 她都觉得自己表现特别逊
好丢脸。
丢出去?的东西?也更沉。
最狠的一次, 时芷丢了自己的手机过去?。
傅西?泠也练出来了,反应巨快,接到, 拿着她手机滑开屏幕, 嘴上?说人?心狠, 顺手给自己改了个微信备注。
从“犹豫期”改成?了“唯一正牌男友”。
夜里趁时芷睡着,傅西?泠还顶着这个备注, 给时芷发微信。
发的是一家川菜店的地址。
就是吃饭时,周朗和时芷聊起过的那家水煮鱼特别出名的店。
时芷半夜醒来,习惯性按亮手机,看见?备注,又在被子里踢傅西?泠。
把人?都给踢醒了。
傅西?泠太久没睡过安稳觉,眼睛睁不开,微微蹙眉,但已?经开始哄了:“明天带你和周朗去?吃水煮鱼。”
时芷挣扎,故意问傅西?泠,怎么现在不说是“一朋友”“周博士”了?周朗终于开始有名有姓了是吧?
身旁睡眼惺忪的人?又开始闷声笑,把人?往怀里拉过来,暖烘烘地和她凑在一块,半压着,在黑暗里轻车熟路地吻到她皱着的眉心:“快睡吧,祖宗。”
计划没有变化快,这个水煮鱼没吃成?。
傅西?泠的大伯在医院里观察满四十八小时后,医生同?意出院了。
晚上?家里宴请亲朋,长辈打电话过来,叫傅西?泠回去?。
说是庆祝大伯出院,实则另有原由。
这次丢项目的事情说大不算特别大,但说小也不小。到底是损失,傅西?沣闯了这个祸,大伯就得出面撑场子。
而?傅西?泠作为事件主?角,不能不出席。
长辈多的饭局,傅西?泠通常穿得稍正经些。
他找了件衬衫换上?,把袖口叠到小臂:“你和周朗去?吃?”
时芷说:“算了,周朗也忙,我刚好歇歇。”
她拎得清,还不至于为了吃顿水煮鱼,单独和男朋友的男性朋友见?面。
“这顿饭,傅西?沣会去?么?”
“我猜不会。”
傅西?沣确实没去?,不是避风头,而?是所有人?都知道,让他出现没有任何价值。
看似普通的饭桌上?,摆满珍馐美馔,也可能摆满了不少暗地里的刀光剑影和利益纠葛。
傅西?泠走前说过,不会太早回来。
果?然到夜里临近十二点,他才带着酒气进门。怕吵到时芷,轻手轻脚地在客卧洗了个澡,出来喝完水,直接睡在沙发上?。
时芷夜里举着手机照明,走到沙发旁。
这沙发长度对傅西?泠来说不太够,他蹙着眉,头半仰在边沿。
感觉到有人?,睁开眼,看见?时芷。
“剪头发了?”
“嗯。”
晚上?没什么事,时芷出去?找理发店把长发剪了,到锁骨处,说太长碍事。
她随便有点什么改变,对傅西?泠来说,都惊艳得不行。
在她俯身问他“怎么不去?屋里睡”时,他勾她的后颈,轻轻吮她的唇,答非所问:“好看。”
被傅西?泠这么缠着亲完,时芷睡意消了大半,回卧室也睡不着,听他讲晚饭时发生的事情。
大伯带着手背上?输液的淤青,给一些元老们鞠躬道歉,说自己教子无方。
傅西?沣会退出之前负责的所有生意,找机会重返校园,认真进修学习。
毕竟人?刚出院,这杯酒,是傅西?泠代大伯敬的。
项目结果?是失败,那就是失败。过程再?怎么努力过,都是没用的。
傅西?泠向?长辈们道歉,说自己仍有欠缺,又是一杯。
傅西?泠爸爸起身,说了些“感谢各合作伙伴多年?支持”的客套话。
也是生病的人?,不宜饮酒,依然是傅西?泠代喝。
反正喝来喝去?,傅西?泠自己喝了一瓶白酒,五十多度。
这人?在外面叱咤风云,喝完脸色都没变,步子也没乱,回家才和时芷嘀嘀咕咕,说自己头晕。
时芷伸手,帮傅西?泠按太阳穴。
卧室没开灯,他们就在黑暗中聊着。
在外人?看来,傅西?泠并不多话。
就算和周朗、何凡诚他们这种多年?兄弟聚会,他也不会是场上?最活跃、最会搞气氛的那个,经常是淡笑着听他们逗贫、讲乐子。
但在时芷面前,他就想把什么都说给她听。
傅西?泠说他三叔家的堂姐定了婚期,就在今年?完婚。
他还说:“何伯伯他们也定了同?一家饭店,幺污儿二漆雾二吧椅,遇见?何凡诚带着他家小外甥在走廊里吹泡泡,小孩挺可爱,有机会带你见?见?,他知道你。”
时芷不知道傅西?泠给人?家小豆丁买过一个月的零食,就为了教人?一句回答——
“小豆丁,我女朋友是谁?”
“是时芷。”
她记忆里自己没见?过他们圈子里的小孩子,还以为傅西?泠是喝多了,随口说的。
隔天,时芷起床时,傅西?泠已?经买了早餐回来。
他穿一身黑色坐在沙发上?,完全不见?宿醉痕迹,看见?她起床,他抬下颌,指茶几上?的早餐,和她说“早”。
傅西?泠用iPad在玩游戏,挺认真,不怎么抬头。
边玩着,边问她:“我昨晚有没有和你说过,我妈和大伯母想问问你,有没有空一起吃个饭,今早又发来信息了。”
其实去?酒吧抓傅西?沣那天,时芷只顾着担心在楼上?打架的男朋友,可能还有过走神的行为。
多少有些失态,不知道傅西?泠妈妈会不会介意。
以她的习惯,会觉得,如果?有机会和傅西?泠的妈妈吃饭,简单提及一下,也是好的。
这么想着,时芷摸着牛仔裤口袋,没摸到手机。
“看到我手机没?”
“没电了,在茶几。”
沙发边几上?摆着两台一模一样的黑色手机,都在充电。
时芷随手拔下来一台,滑开,点进微信。
发现是傅西?泠的。
对话框没有关闭,是傅西?泠和他妈妈的对话。
他妈妈发的是语音,大概是问时芷方不方便一起吃饭。
还发了好几家大饭店的链接,都是川渝菜,让他挑。
傅西?泠没有擅自决定,也没有满口答应下来,只说回了两句,“看时芷意思”“我回头问问”。
她无意看他的手机,在屏幕上?方通知栏跳出新?消息时,她都没看清备注是什么设计师,就把屏幕给锁了。
也许是见?时芷迟迟没有回答。
傅西?泠以为她不想去?,直接和她说:“去?不去?都看你。”
时芷回头。
傅西?泠仍然靠坐在沙发里,敞着腿,拎着苏打水瓶子,手腕搭在腿上?。
另一只手落在iPad上?,在玩一款解谜类游戏。
昨晚他说过,是何凡诚小外甥推荐的,还和他打了赌,只要破记录,就答应他一件事。
不知道为什么傅西?泠对三、四岁小孩的赌注这么感兴趣。
过完当下关卡,他才抬头。
时芷有些难开口。
她知道,自己是个别扭的人?。
她无法真诚地去?表达“傅西?泠我好喜欢你”或者“傅西?泠和你谈恋爱这几天我好开心”。
“犹豫期”“实习生”这些话,都有很?多玩笑成?份,但如果?傅西?泠不主?动把微信备注改成?“唯一正牌男友”,她可能也不会去?主?动提到“今天开始你转正了”这类话题。
就像她从未对傅西?泠说过“新?年?快乐”“生日快乐”“某某节日快乐”。
就像她会紧紧拉住傅西?泠,和他分析利弊,却不会说她那晚其实非常非常担心他。
就像她会默默打开行李箱,把自己的洗漱用品摆放到傅西?泠家的浴室,把衣服挂进衣帽间,但她不会说“傅西?泠,我们开始同?居吧”。
感情发展不错,和对方家人?吃个饭,时芷也并不排斥。
但眼下,她依然不太能主?动说出“我愿意和你家人?吃饭”这一句。
但傅西?泠这个人?,他从来都替时芷着想。
一眼看穿了她在做心理斗争,还安慰她:“别有压力,这个饭局不是逼你怎么样。只是长辈们不知道我们之前的那些关系,以为我们交往得年?数多了,怕做为男方家长,一直不主?动会有点冷落到你。而?且这两次傅西?沣闹事,你都有帮忙,她们想对你表达谢意,就这么简单。”
外面似乎很?热,只是晨光已?经把沙发皮质烤得发烫。
预示着今年?有会有一个炎热的夏天。
早餐摆在茶几上?,是时芷喜欢的生煎;玻璃杯里是矿泉水,因为时芷不爱喝苏打水。
“我这边没有直接回绝,是因为”
傅西?泠居然看起来有些紧张,放下平板,蹙了些眉措辞:“如果?你愿意,可以去?看看我父母、伯父伯母夫妻间的相处模式。”
傅西?泠的意思,时芷听懂了。
他是在说,如果?她对和他谈恋爱这件事,还抱有犹豫,可以去?看看他家庭里长辈们的夫妻相处。
虽然性格不同?,但他从小耳濡目染,肯定会有受到他们影响的地方。
时芷说不上?原因,只觉得鼻腔酸。
“那如果?我看过了,但不满、不喜欢呢?”
傅西?泠就不是那种做小伏低的性子。
他走过来,手臂往她肩上?搭:“再?说。难不成?让我放你去?选别人??”
50
时芷答应了。
没有明说, 她只问过一个问题,“是吃午饭还是晚饭”。
傅西泠几乎是瞬间就反应过来,知?道时芷这是同意和他家人吃饭的意?思。
他拿了手机, 拨号,不忘问时芷:“你哪个时间更方便?”
“都一样。”
“那我问问他们。”
时芷吃了几个生煎,又洗过澡。
吹头发?之前,在浴室柜子?里?翻出吹风机风嘴,扁扁的那个。
平时她性子?急, 吹头发?只求快,仗着自己发?质顺滑,从来不安风嘴的。这次安了,对着镜子?慢慢吹,想把新剪的锁骨发?吹得乖些。
吹过头发?,时芷找出化妆品, 对着镜子?化淡妆。
然后是换衣服,也站在衣帽间挑半天。
以前和傅西泠出门,无论去见谁、和谁吃饭, 时芷都是随便抓一套衣服, 换了就走。
和唐文庭第一次喝咖啡, 她也是普通长袖T恤和牛仔裤。
今天有点犯难, 视线越过几条牛仔裤,往连衣裙上?落。
有一条浅色系的,是在国外工作?时, Morgan送给她的礼物。
时芷做这些时, 傅西泠也不玩iPad了, 就靠在沙发?里?安安静静地?看?着手机、看?她。
他还是那套衣服,黑色短袖T恤, 宽松的黑色工装裤,没打算换。
看?手机时间短,多数时间只是拿着,在手里?转着玩,他目光始终盯着她。
看?她终于选好一条浅色连衣裙,穿着浴袍站在落地?镜前,拿裙子?往身上?比划。
他垂头,闷声笑。
时芷在镜子?里?看?见,有些疑惑:“你干什么,中彩票了?”
傅西泠还是笑着的,挺嚣张地?反问:“中彩票才几个钱,值得我高兴?”
有钱人?。
有病的有钱人?。
时芷不能理解傅西泠的好心情。
因为她不知?道,他之前也羡慕过她对沈嘉那种事事琢磨的小心思。
虽然她当时并不算特别真心。
时芷把连衣裙穿上?,很自然地?招招手,等傅西泠过来帮他拉背后的拉链。
她顺口问了两个问题:“你家人?也能吃辣么?为什么选川渝菜馆?”
傅西泠走过来,撩开?她颈后的头发?,把拉链提上?来,只答一个:“能吃。”
说完他就扶着她的肩,把她推到落地?镜上?。
连衣裙布料轻薄透气,挨在镜面上?一片冰凉,他压着她和她接吻。
傅西泠吻花了时芷的口红。
被时芷追着用沙发?靠垫砸好几下,傅西泠被砸也开?心,笑着转身,把人?拦住,说要不然他亲自帮她补妆。
时芷抱臂:“怎么,和女性朋友们练过这种?”
傅西泠说:“那倒没有,万一有天赋呢。”
鬼才信他的天赋。
出发?前,时芷问傅西泠,最初和他家里?人?提起她这个人?时,是怎么说的,也问他给她立过什么人?设。
傅西泠想了想,说也没什么。他其实只负责发?照片,其他的都是他们自己脑补的。
“我家群里?,主要话题发?起者是女性长辈,没我插话的份。”
时芷觉得难办:“发?过什么照片”
傅西泠把iPad递给时芷,让她自己看?,过去他发?群里?的照片,iPad里?都有备份。
然后,时芷看?到了留学前的自己。
有垂着头开?红酒的,有把手搭在眉骨对着电脑赶论文的,有和服务生一起专心研究菜单的,也有抱着红色玫瑰花束的
她没怀疑过傅西泠存照片的动机。
只觉得那些照片作?用和屏保一样,是某段时间用来挡桃花的护身符。
“担心他们不喜欢你?”
“怕你谎话说太多,穿帮。”
傅西泠家的长辈,到底还是选了家川渝菜系的酒楼。
包间在楼上?。
时芷跟着傅西泠上?去,被他拉着手腕挨个介绍他的家人?。
粗略环视,傅西沣没在,看?来还在禁足反省,连家宴都不让参加。
感觉很奇妙。
很多人?时芷虽然没见过,却也并不感到陌生。
她知?道那个和傅西泠眉眼相?似,趁人?不备笑呵呵地?往白水杯里?偷偷倒酒的,是患高血压、被医生以及全家人?禁酒的傅西泠的爸爸;
知?道穿搭素雅,看?上?去脾气有些硬的女生,是送过傅西泠混凝土风格小边几的表姐;
知?道戴着订婚戒指,神情温婉,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是昨晚才说过的,婚期在今年的堂姐;
知?道做了漂亮碎钻美?甲、穿红色连衣裙的女人?,是定期给傅西泠订购苏打水,会“九阴白骨爪”的二姨;
坐在二姨旁边,文质彬彬戴着眼镜的是二姨夫;
知?道没戴婚戒,却带着笔记本电脑,孑然一身的男人?是傅西泠的小叔;
而和小叔讨论风险问题,气质和周朗相?似的,戴眼镜的男人?,是傅西泠的姑父。
记起来并不困难,甚至不用解释就能对得上?,因为时芷早就或多或少听说过这些人?。
而傅西泠的家人?也像认识她很久。
他们和她聊她熟悉的话题,聊旧街改造项目,聊她留学的那座城市的气候,聊MBA,也聊她在兴荣集团的工作?
小叔和她的上?司付倩比较熟:“你们那边,听说最近隔壁省的分公司,有个新项目挺不错。”
时芷举着的水杯短暂地?停顿过,只应了句“有听说过”。
大伯更是把时芷当女儿般照顾。
阳光落在他的白发?上?,他没有病气时,显得更和蔼可亲,把那些酒楼里?有名的菜优先转到时芷面前。
“时芷,你快先尝尝,西泠说你喜欢吃辣,你尝尝看?这家做得是否地?道。”
时芷在自己家里?的长辈面前,从来没这么香饽饽过。
哪怕时梅在世时,吃饭也只有两种情况:
林孝平活着,好吃的东西要留给林孝平,不然母女两个都会挨打。
林孝平死后,寄人?篱下,好吃的都得让房屋主人?一家先动筷子?,时芷不能表现出太多的喜好,否则会被说没家教。
某个瞬间,时芷有些恍惚。
她今天真的不需要顾虑些什么?
傅西泠就没任何顾虑,拿着公筷,在这种时候他超听长辈话,长辈让夹什么就夹什么,夹完都往时芷餐碟里?放。
反正转过来的菜,大多是他早就和家人?报备过的那些。
时芷爱吃这个、时芷爱吃那个,早在他们还没出门前,时芷吹头发?换衣服时候,他已经在群里?都说过了。
甚至更早。
半年前,傅西泠还在过年期间举着手机问过他老妈:“妈,这种无骨猪蹄你能做出来么?是我在国外吃到的川菜馆,我女朋友挺喜欢。”
时芷还不知?道,她身边坐的这位看?起来话不多的少爷,在家完全就是个炫女朋友狂魔。
他们是床搭子?关系那会儿,他就整天把“我女朋友”挂嘴边,长辈们想不记住她的喜好都难。
连苏打水品牌忠实客户,都吩咐挨时芷近的傅西泠表姐:“别给时芷倒苏打水,倒果茶吧。”
二姨还教时芷:“小姑娘,姨妈告诉你哦。这钱呢,就不能放在男人?手里?。他们生意?上?那些资金链够他们琢磨的了,工资还是老婆管最好。”
姑姑也在开?玩笑:“对嘛,你看?你们小叔,就是因为没讨到老婆,没人?给管钱,只能见天地?请理财经理吃饭。”
小叔举了举酒杯:“姐,饶了我吧,前阵子?西敏订婚时就拿我打趣。现在西泠带女友回来,又说我是吧?我是时髦,这叫不婚主义?。”
其实时芷知?道小叔的事,傅西泠什么都和她说。
有一次傅西泠去国外看?她,临时起意?订了出去玩的计划,把她带到风景很好的小镇,住民宿。
他在室外生火烧烤,手艺居然不错。她随口夸夸他的烤蘑菇,他就说是他小叔教的。
以此为话题开?端,傅西泠和时芷讲起他小叔的事情。
傅西泠说过,他小叔年轻时有个感情特别好的女朋友,已经订过婚的,后来因病过世。
小叔背着行囊环游世界,两年后回家,一头扎进?生意?里?,没再?谈过。
过去的事情绝口不提,只是在投资方面,会更看?重医疗相?关。
那天夜色很美?,星星铺满天幕。
傅西泠把烤好的肉串递过来,说他觉得他小叔的情种劲,还挺牛的。
当时时芷接过肉串,用眼睛斜他,“你和你小叔可不一样”。
餐桌上?没有人?起哄催婚,也没有人?太多过问时芷和傅西泠的感情进?展。
他们像是把时芷当成傅西泠带回来的新家人?一样对待,处处关怀,处处体贴。
临走时,大伯还叮嘱时芷,让她有空去家里?,说家里?有很多好茶叶。
傅西泠在旁边乐:“时芷工作?忙,有点时间还不得陪我?”
大伯母捅捅傅西泠手臂:“你还不知?道你大伯安的是什么心?你大伯最喜欢女孩,当初生你堂哥时,他就觉得遗憾”
提到傅西沣,大伯脸色变了,“哼”一声:“我要是有时芷这样的女儿,做梦都要笑醒。不像那个臭小子?,当初送他去国外读书,三个月都没坚持到就给我跑回来”
家人?们都怕大伯又动气,劝着让司机先把大伯送回家去。
酒楼隔壁包间的食客也用过餐出来,两方人?加起来好几十位,走在过廊里?,有些嘈杂。
时芷趁乱拉了傅西泠的衣襟,悄悄问:“傅西沣留学没坚持下去?”
傅西泠好像很喜欢在人?群里?和时芷说悄悄话,顺着她的力道躬身:“嫌国外饭菜没家里?厨子?做得好。”
时芷摇摇头。
她大概能理解大伯那种恨铁不成钢的无奈了。
下楼送走大伯后,傅西泠的妈妈留人?:“时芷,时间还早,下午去家里?坐坐吧。”
说完对她眨眼微笑,一副有秘密的样子?。
时芷答应下来。
转头去看?,傅西泠正被他小叔拉着。
六月下午的阳光明晃晃,小叔叮嘱他,一定要好好对女朋友。
他点头,笑着说:“好。”
和傅西泠的家人?相?处很舒服。
但?时芷认为,这是他们骨子?里?的良好教养。也认为,傅西泠换个女朋友带回来,他们也会如此贴心。
傅西泠家住别墅,面积大。
上?次来是夜里?,又押着个吱哇乱叫的傅西沣,时芷都没好好看?过他家的房子?。
下车驻足,被傅西泠留意?到,侧歪着头往她这边低靠过来,压低声音:“喜欢别墅?”
“多少钱?”
“这房子?买得早,我小时候就有,现在涨了。”
听他这意?思,应该是非常贵了。
时芷自己银行卡里?趴着的那点存款,不足够奢望这种房型,也就没兴趣再?问,跟着长辈们进?门。
下午茶时间。
傅西泠的妈妈去看?家里?阿姨烤的红茶曲奇有没有到时间,男士在客厅聊他们自己感兴趣的话题。
大伯母单独找到时芷——
“刚刚你们伯父在,不好直接说。时芷,我一直想和你说声谢谢,因为西沣,也是因为西泠。”
“凡诚后来去医院和我讲过,多亏有你。生意?场是吃人?的地?方,如果不是你们在,很难想象会发?生什么事”
大伯母说,傅西沣现在家里?每天抄书,抄的都是大学那些必修课本。
“他那些所谓的朋友,知?道他的银行卡都被停了之后,居然怂恿他去不正规渠道借钱。”
“西沣是冲动,但?他也明白了,那些人?有自己的目的,不是为他好”
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
时芷不会觉得自己和他家人?吃过一顿和和气气的饭,就有资格置喙这些,只是静静听着。
大伯母只说几句,话题换到傅西泠身上?。
两年前的夏天,有天晚上?傅西泠突然跑到他伯父家里?去。
大伯母说,你也知?道,西泠这孩子?并不贪酒。家宴或者应酬上?喝几杯,多数都是帮长辈挡的,在外面的饭局他都很节制的。
但?那天晚上?,傅西泠是带着些酒气去的。
傅西泠从小就很傲。
他记忆力本来就很好,遇事又特别有钻劲,只要开?始就必须做好。这种性格成功很容易,所以长这么大几乎没受过打击。
放古代,大概会是那种战功赫赫,出手从无败绩的少年将军。
大伯第一次见侄子?沉默寡言,挺心疼,拿出最好的茶叶给傅西泠泡。
傅西泠就坐在茶桌前默然喝着。
“问他怎么了,他也不愿意?说。”
傅西泠爸妈那几天恰巧不在,去外地?参加朋友家孩子?的婚礼。
那天傅西泠特别失落,在大伯家待到大半夜,最后在大伯家住下。
他不肯住傅西沣的房间,也不愿意?麻烦阿姨收拾客房,就睡沙发?。
家里?是中央空调,温度低。
夜里?大伯母不放心,提着夜灯下楼,想看?看?傅西泠有没有盖好被子?。
大伯母笑了笑,眼角露出细细的纹:“我也是老了,总觉得他们还是孩子?,瞎操心。”
结果沙发?上?没人?,空调被团在角落。
傅西泠仍然坐在落地?窗边的茶桌旁,静静看?着手机。
察觉到光线,他才抬头,眼眶有些红:“她落地?了。”
大伯母说:“也是后来啊,我才听说你出国留学的事情。我想,那天可能是你出国的日?子?。”
之前丢项目那么大的事,都没能让傅西泠的情绪隔夜,可见他抗压方面非常厉害。
前面听大伯母说傅西泠情绪低落,时芷还在猜原因。
现在听到这里?,她是真真实实地?愣了一下。
是因为她出国?
怎么可能
“我第一次见西泠对哪个女孩子?这么上?心的,以前我们想撮合他和其他晚辈,他都是躲人?家躲得要命”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时芷坐回茶桌上?,脑海里?仍然是大伯母说的那些话。
临走前,她才勉强回神,找到傅西泠的妈妈。
她还没开?口,傅西泠的妈妈已经摇了摇头,轻轻拉着她的手:“阿姨明白。”
回去路上?,傅西泠对时芷的走神略有察觉,询问她,怎么样,是不是有哪点特别看?不惯的,可以说说。
时芷摇头。
她只觉得他的家庭温馨、热闹、充满善意?。
在饭店门口那会儿,大伯走前,虽然对傅西沣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多有抱怨。
但?在姑姑追上?来,说单点了辣子?鸡和啤酒兔等菜肴打包,让给傅西沣带回去吃。
大伯说着“他配吃什么吃”,也还是拿上?了。
“在你们家,打碎碗会被骂么?”
“为什么被骂,碎东西不是岁岁平安的意?思?”
“是么。”
时芷想起二姨教的管钱说法,问傅西泠:“那你家里?那些夫妻相?处模式,你都认可?真像你二姨说的,把所有钱都给我管着,你也愿意??”
“为什么不愿意??”
“小叔不是说,二姨夫买东西要提前申请的,手头很不宽裕么”
傅西泠就笑:“你看?二姨夫在人?前装可怜,其实他都快幸福死了。”
某年过节,二姨在厨房煮饺子?,不知?道怎么把美?甲上?贴的那种银链条弄断了,一声惊呼。
二姨夫本来和傅西泠的爸爸在下围棋的,听见呼声,以为二姨是被水烫到了,往厨房飞奔。
拖鞋都跑飞出去了,还吓得脸色煞白。
“还有一次他们两个置气,二姨没问他拿当月的工资,二姨夫出来喝酒都快哭了。”
讲完这些事,傅西泠突然换了个角度,眯着眼睛重新切入问题:“想管我钱?想嫁我?”
时芷把手里?刚剥开?的薄荷圈糖打过去:“想得美?。”
在万冉生活的那座南方城市的候机厅里?,时芷曾有过一些迷茫。
那时候她很犹豫。
她不知?道感情的羁绊究竟能带来什么,也不知?道承认喜欢,是否就会意?味着给了对方伤害自己的权力。
这些问题在今天找到答案。
如果在像傅西泠家这种的温馨环境下成长,她应该会更愿意?相?信,感情的羁绊是能够带来正能量的。
傅西泠的手机在响,一声接一声。他趁红绿灯的时间看?了两眼,放出声音。
说曹操,曹操到。
发?来语音的是二姨,语气特别严肃:“西泠啊你说你,第一次带着时芷回来,你怎么穿得乌漆麻黑的?我连头发?都是去外面做了造型的,你下次注意?点啊,人?家那么漂亮呢,你坐在旁边简直没眼看?”
傅西泠举着手机,气笑了,扭头看?时芷:“什么没眼看?,我还能不帅?”
其实是帅的。
穿一身黑尤其帅,可能长辈理解不了。
可他歪着头诧异地?撇嘴表达疑惑时,嘴角那点笑就很邪气,很蛊。
看?他按着语音,憋屈地?给长辈回复:“我下次穿西装全套。”
时芷忍住笑意?,偏开?头,去看?车窗外。
她一直以为,傅西泠和自己的动心时间差不多。
但?他大伯母说的那些话
明明傅西泠送她去机场都没有过太多情绪,会不会是误会了?
其实那阵子?的事情,时芷自己也记不清。
她初到国外新环境时,确实是有太多事情要处理了,老实说,有那么几天,对傅西泠这个人?印象都很淡
回到傅西泠家,门口有两个人?正在按门铃。
他问是什么事。
那两个人?指指身旁巨大的纸箱,说是过来送绿植的。何凡诚先生订购的,傅先生或者时女士谁签收都可以。
傅西泠拿圆珠笔签了名字。
绿植搬进?屋里?,电话打给何凡诚,手机里?传来何凡诚八卦的笑声:“傅啊,收到啦?”
“新接了绿植生意??”
“什么生意?,庸俗。我是听说今儿时芷和你家里?人?吃饭,才送的。”
“送棵树?”
“什么树,放尊重点啊。那玩意?儿叫百合竹,百合,懂吗?”
手机开?着扬声器,时芷也听见了。
她这个下午一直有些分心,只觉得绿植长得挺不错。
没想到傅西泠居然懂他发?小的奇奇怪怪,还笑了笑:“行,谢了。”
傅西泠把绿植挪到落地?窗边,枝干和叶片的影子?落在地?上?。
时芷看?着那些影子?,想到付倩办公室里?那盆很高的龙血树。
回国那天,她去找付倩。
付倩仍然穿着干练的职业裙装,拿着喷壶,在给龙血树顶端那簇细长的深绿色叶片喷水。
见时芷进?门,付倩放下喷壶。
诸如“坐飞机挺累的吧”“恭喜毕业”这类寒暄只说了几句,然后女强人?坐进?皮质转椅里?,开?门见山地?和时芷谈了工作?变动问题。
有两个职位,对时芷来说都很不错。
付倩认可时芷的能力,要她自己选,年薪上?差个十几万。
只是,年薪高的那个职位,在外省。
傅西泠回来才不到四?十八小时,又发?生这么多事情,职位变动的事情,还没和他提过。
她也没那种遇事先找人?商量的习惯。
时芷脑子?有些乱,总想到他大伯母的话,也想到玲玲之前发?来的信息。
在傅西泠发?烧那天,玲玲发?来过很长的信息。
傻姑娘在信息里?这样说——
时芷姐,我今早听万冉姐说过你的事了,犹豫了半天,还是觉得应该给你这打个电话的。
万冉姐说,你之前失恋有过阴影。
我好迟钝,都没发?现你恋爱过,只知?道以前在酒吧里?,舅舅和舅妈对你好像不是特别亲。
其实我自己家里?也是这样的,我爸妈更喜欢我弟弟,他们不怎么乐意?管我,我念完职高就没再?上?过学了。我爸说浪费,说我还不如出去打工。
我有过男朋友,很早,是在不认识你和万冉姐的时候。
也幸好你们没见过,不然肯定笑话死我的。
那时候我可喜欢他了,觉得他的黄毛都超级帅的呢。他比我大几岁,开?网吧,生活条件比我好很多,对我也还算不错。
我以为我们会结婚。后来我有了一个孩子?,他不要孩子?,也不要我
信息一条条蹦出来,有点吵,傅西泠身边有医生看?着,时芷退出他的卧室,看?完,给玲玲拨了电话过去。
那天玲玲在电话里?哭了,但?语气非常非常坚决。
“时芷姐,有段时间我也以为,我这辈子?就这样了,可能再?也不谈恋爱了。”
“但?你看?,我现在过得超级幸福。”
“老钱和万冉姐都说你比我聪明多了,等你遇到一定就会知?道谁是对的人?。过去的都过去了,我们都会更好。”
在时芷回忆玲玲带着哭腔的那些话时,傅西泠坐在沙发?里?摆弄着iPad,没说话,也像是在思考什么。
他们各怀心事,最后是傅西泠打破沉默。
他像随口一说:“我堂姐的结婚戒指设计得还挺好看?的。”
这样说着,傅西泠把iPad转过来。
屏幕里?是一份设计师的手绘稿件,像三视图,各个方位展示着设计师加在婚戒里?的巧思。
时芷瞥一眼,心不在焉地?应着:“嗯。”
傅西泠没打算把话题翻篇,问她觉得他堂姐的婚戒看?上?去怎么样。
还说堂姐正问他意?见,而他不太摸得清女孩子?的喜好。
时芷勉强拉回半分注意?力,又看?过去两眼,说花纹太过复杂。
“所以,简洁的更好看??”
“傅西泠,我对首饰也没研究。”
傅西泠好像对这个问题挺执着。
都不知?道他堂姐那么温婉的性子?,一看?就是身边闺蜜无数的甜妹小可爱,为什么非要他这个堂弟来给婚戒出谋划策。
或许,是他堂姐今天见过面后,对她的审美?产生了些信任,借傅西泠的嘴来问她的么?
时芷有些头疼。
她尽可能耐着性子?,给傅西泠说,她从小就对首饰没有特别多的关注。
她妈妈连婚戒都没有,只有一对金耳钉,还是姥姥送的嫁妆。
因为脑子?里?其实有其他事情思考,时芷不留神多说了几句。
说后来因为时梅被骗走的钱里?,有借亲戚的,耳钉就被拿给亲戚抵债了。
傅西泠就特会看?时芷眼色,从她多说的第一字开?始,他已经发?现这个时候的时芷,套话起来会特简单。
生意?场里?的磨练不是白磨的,套话用什么样的语速、什么样的音调他最清楚。
傅西泠似是漫不经心:“哪个亲戚?”
时芷则沉浸在自己的思虑中:“我大舅妈。”
“是什么样的耳钉?”
他抛出这问题的同时,把iPad调出绘图软件递过去,还给时芷手里?塞了电容笔。
时芷皱着眉想事情,她在一心二用方面没有傅西泠那么厉害。
傅西泠可以边接吻边回消息,她不行。
她现在脑子?里?都是,“选外省工作?就要异地?恋”“异地?恋那还谈个什么鬼”“但?那可是十几万块不是十几块”“好像也没有很难赚”
再?加上?时芷对傅西泠已经没那么多防备,被塞了支笔在手里?,也只是在脑海里?闪过“我画画不太行,能画好吗”这么一个问题。
时梅的耳钉非常简单。
就是那种金店里?连工费都不需要加的款式,圆圆的纽扣形,有几道凹进?去的刻痕,八芒星似的。
倒是也好画。
时芷画几笔,把iPad丢回傅西泠怀里?。
她已经想好了。
她觉得,自己和傅西泠是正儿八经谈恋爱的。虽然才谈了没几天,但?也是男女朋友,白天还见过他的家长的。
有什么问题想不明白,也许可以问问他的意?见。
傅西泠不说自己是唯一正牌男友么,要是什么意?见都给不出来,那还要他干什么?
时芷刚要开?口,已经被坐她旁边的傅西泠拉进?怀里?。
他问:“出什么事了?”
性格原因,时芷就不会那种温柔的商量,人?被搂着腰,也还是一副办公室谈事的大佬语气。
她说集团高层内斗,付倩算是小赢的一方,最近在尽可能地?敛利益,所以她的职位会有调整,算是微幅升职。
“有两个职位,外省那边项目正火,比留下来年薪多十几万。你觉得怎么选?”
这问题让傅西泠心情复杂。
当年做床搭子?可没这待遇,决定出去留学,两年呢,都只是随随便便通知?他一下。还一副随时能断的样子?。
时芷能和他商量,他是挺高兴的。
但?也难办。
按时芷的行事风格,她肯定是哪给得钱多就会去哪里?。小叔中午也说过,兴荣分公司新项目正炙手可热。
傅西泠想了想:“你想我以什么身份回答?”
“男朋友。”
“那你留下。”
其实在问题出口的瞬间,时芷已经知?道答案,她也希望听傅西泠这样说。
时芷换了个话题。
她说:“傅西泠,今天大伯母找我聊天,说两年前的夏天,你有一次喝过酒跑去大伯那里?喝茶到半夜。她说你眼睛红了,都要哭了。”
“大伯母和你说这个?”
顿了顿,傅西泠说,“没要哭,她记错了。”
“嗯,我想知?道你那天心情不好的原因。”
傅西泠没有犹豫:“因为你。”
好,问题解决。
时芷点头,拍开?傅西泠揽在她腰间的手臂,拄着他大腿起身:“我要去喝水。”
傅西泠拉时芷的手腕,问:“决定呢,不打算和我说说?”
夏日?下午四?点多钟,阳光撤离得只剩下最后一小片,落在新搬来的百合竹盆侧。
十几万而已。
又不是没能力,无论赛道在哪里?,她想要,早晚都能赚得到。
时芷说:“我留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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