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这里本来就是傅西泠的家, 酒也是他带来的。
不管他的那句“没人约”是不是鬼话,时芷都没办法?拒绝。
难道要她阻止人家回家吗?
时芷让开玄关的过?道,提着那瓶红酒, 转身往厨房走:“还没做饭。”
傅西泠问她:“你本来打算吃什么??”
“西红柿炒蛋,白米饭。”
“就没了?”
“嗯,没了。”
傅西泠换了拖鞋,进门。
他从时芷身侧路过?时,顺手拉了她的手腕, 接过?她手里提着的红酒袋子。
“别做了,我叫外?卖。好歹是个传统节日,怎么?也得有点仪式感。”
时芷的亲戚缘分十分淡,没什么?和节日相关的美好记忆,也不太?能理解有钱人?的仪式感。
尤其是当外?卖小哥按响门铃,送来足足五个黑色的大号纸袋时, 她几乎以为,傅西泠还叫了其他朋友来一起过?节。
傅西泠提着那些鼓囊囊的纸袋子,没往餐桌那边走, 直接去了客厅。
纸带拆开, 锡纸盒被他拿出来放在茶几上, 散发出高级餐厅烹饪出的香气。
“跟这儿吃吧。”
傅西泠只拿了两个高脚杯就坐进地毯里, 背靠着沙发,去开红酒。
看样子,是没叫其他人?过?来了?
时芷坐过?去, 偏头看着傅西泠开酒。
过?去在酒吧, 没什么?客人?的闲暇时间里, 老?钱教过?时芷她们很?多种开酒方法?。
她和万冉还试过?用直板夹烫红酒瓶口,等个十几分钟, 软塞受热会自己“蹦”出去。
傅西泠没有那些花把式,用最常见?的手法?,海马刀开酒。
他的手好看。
往外?拔的那个瞬间,手背上骨骼的形状和浮现的青色都更明?显,挺性感的。
时芷盯着看两秒,然后移开视线。
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们在夜晚的独处总会让她有些心?猿意马。
傅西泠喝过?水,唇是润的,看上去很?好亲。
唇轻轻开合,对她说:“这家店的厨师是国外?请回来的,牛排做得不错,你尝尝看”
时芷没细听,挪回视线看他的唇珠。
余光里有一片和装修配色不相称的火红色,是傅西泠刚刚带来的玫瑰花。
就是那束玫瑰,及时拉回了时芷的理智。
她在接下傅西泠递过?来的牛排时,不动声色地打破了这个夜晚的暧昧,主动发起的第?一个话题是:“沈嘉最近有什么?消息?”
牛排切面中央是嫩粉红色的,黄油的奶香和黑胡椒混合在一起,香气扑鼻。
时芷用筷子夹了块牛排,略显心?不在焉地放进嘴里。
她不知道傅西泠究竟有没有听出这个问题的弦外?之音。
只听到他状态很?平常地说:“没听说过?什么?特别的消息。起码朋友圈动态很?孤寡,刚刚还在实验室看数据呢,没和陶佳过?节。”
傅西泠拿了手机,把沈嘉的朋友圈找出来,递给时芷。
在他们分手后,沈嘉只发过?这一条动态,是在半个多小时前。
能看出来是实验室里拍摄的照片,没有配文。
沈嘉这个人?,朋友圈不太?频繁。
一般就是发些出去玩的照片,还有些小动物。会拍朋友家的两只边牧犬,也会拍她宿舍楼下的狸花猫
在沈嘉追时芷的期间,曾经?发过?凌晨还在学习的照片。
隔天,沈嘉给时芷打了电话,对她说,“昨天太?累了,实在懒得起来吃早饭,但我想见?你。”
基于了解,时芷在看见?朋友圈的第?一时间,已经?敏感地确定,沈嘉这条动态是发给异性看的,和陶佳混到一起是早晚的。
但她内心?毫无波澜,只看了一眼,把手机放回茶几上。
话题依然是围绕着沈嘉在展开——
“你有沈嘉的微信好友,为什么?上次那个泳池派对,沈嘉没有参加?”
“有我在的场子,除非有长辈在场,不然沈嘉不会来。”
“那陶佳呢?”
“陶佳不是我们圈子里的。她爸不做生意,好像是个文科类教授,在某所挺厉害的高校任职副院长来着,具体的我忘了。”
从郊外?别墅回来后,他们再没有谈论过?关于沈嘉或者陶佳的事?情。
哪怕时芷刚失恋那几天,也没八卦过?这么?多。
今晚这么?明?显的“事?出反常”,但傅西泠像是完全没意识到“必有妖”,依然吃得慢条斯理,聊得也很?随意。
他们沉默地吃了几分钟。
在时芷继续询问关于陶佳的事?情时,傅西泠忽然笑了。
很?轻的一声。
他抿唇,饶有兴致地看向时芷,似拆穿,却又没有明?确地说什么?:“干脆也问问我和陶佳怎么?认识的得了。”
“小提琴。”
时芷能猜到这点,傅西泠倒是有些意外?的,想了想:“看见?我的小提琴了?”
借住在傅西泠家里,时芷的确看见?过?收纳在衣帽间里的几把小提琴。
陶佳也会拉小提琴。
时芷当时也就联想着冒出过?这样一个想法?:也许他们是因为小提琴认识的。
“我们是同一个小提琴老?师。”
做家长的,多少都会有点望子成龙的心?思。
傅西泠上小学那会儿,某次家宴上,他大伯提起来,说自己结识了一位很?有名的小提琴家,是著名乐团退休下来的。
大伯打算让傅西沣和傅西泠去学一学小提琴,陶冶情操。
傅西沣老?早就放弃了,死活不肯继续。
至于傅西泠,他本来就是那种“要么?不开始,要开始就会认真”的人?。
再加上小时候看《福尔摩斯探案集》,里面的主人?公会拉小提琴,他也算是带着点小兴趣,坚持跟着老?师学了很?多年。
第?一次见?陶佳,是高二。
那时候陶佳开始跟着傅西泠的小提琴老?师上课,老?师年纪大,不爱折腾,都是学生们去他家里上课的。
上课时间挨着,一个下课,另一个去上课,经?常能碰见?。
再加上偶尔有考级、比赛这类的事?情,老?师带着他们出过?几次门,一来二去也算是认识了。
“陶佳比我水平高,我是学着玩的。”
在这些往事?里,无论是沈嘉和陶佳,还是傅西泠和陶佳。
他们之间的缘分纠葛,都没有引起时芷的内心?波动。
她只是在想:
在他们学小提琴时,自己在做什么?呢?
高中二年级,时芷住在小姨家。
小姨家开了理发店,时芷经?常要在店里帮忙,给顾客洗头、扫地上的碎头发、调染发剂
那次是小姨家的弟弟偷拿了出去玩,被小姨发现钱少了。
面对盛怒的小姨,弟弟根本不敢承认,只能冤枉说是时芷拿的,他亲眼看见?了。
两相比较,小姨当然更相信自己的儿子不会偷东西。
他们在时芷的学习桌抽屉里,翻出了她没存起来的一部分奖学金,就觉得是人?赃并获了,没有给时芷任何解释的机会。
那天时芷放学回来,沉默地听小姨和小姨夫说了很?多难听的话。
他们不许时芷吃晚饭,让她回房间去自我反省。
房间里很?安静,能听到外?面他们一家三?口吃饭的声音。
小姨夫大概是给弟弟夹了排骨:“齐齐以后不可以和姐姐学,偷东西是不好的行为,知道吗?”
时芷喝了两口红酒,默默地想:
人?和人?真的是有差距啊
傅西泠这个晚上特别好聊天。
就像他特地选这种日子过?来小酌,完全没任何目的似的。
时芷说什么?破坏气氛的话题,他都顺着,她提前男友,他也跟着聊她的前男友。
还问她,有没有和沈嘉一起过?过?情人?节。
“没有。”
今年的二月十四日,情人?节,时芷刚和沈嘉在一起不久。
酒吧生意赶上节日会有些忙,时芷跟着忙到夜里将近两点钟,终于耗走了最后一位客人?。
多大雪纷飞的冬夜里,她去锁了卷帘门,才?看到手机里沈嘉的信息。
大概是“女朋友,节日快乐”这类的吧。
“就是这样。”
“给你发了一条信息,没了?”
“嗯。”
可能傅西泠也觉得她和沈嘉之间的故事?无聊透顶,主动提出拿小提琴给她展示。
时芷没得到自己预估的反应,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傅西泠取了小提琴回来时,时芷就抱臂站在客厅里。
审视着他,没开口。
她今天穿了露脐的短袖T恤,低腰运动裤露出紧实的腰和不太?明?显的马甲线。
傅西泠走到她面前,在离时芷不足一米远的位置停下来。
他目光很?深,手里拿着的小提琴琴弓,顶端轻轻落在她的腰侧。
动作很?轻,堪称温柔地缓缓向上滑。
时芷有些战栗,呼吸不受控制地顿了半秒。
她和他对视着,目光勾缠,又有些针锋相对的冷静。
彼此眼里都能探到一些强硬和危险。
傅西泠的琴弓落在她的锁骨处。
又沿着颈窝、脖颈,一路向上,触碰她的耳垂。
他走近些,用琴弓去托时芷的下颌:“你觉得我今天来,是该对你这样的?你在测试我能不能遵守合作约定?”
时芷挡开琴弓,皱眉:“我只是想不通你到底为什么?帮我。”
他察觉到她句句不离沈嘉,却只是怀疑她在测他能不能遵守合作约定?
傅西泠真的没有其他目的?
真的只是为了偶尔拍她一张照片放在家庭群里?
傅西泠没有回答。
他慵懒地坐进沙发里,垂着头认真摆弄了几下小提琴,然后开始他的演奏。
时芷第?一次看别人?拉小提琴。
这种乐器真的很?神?奇,原本傅西泠是那种看着特别野的男生。
但他拉小提琴的时候,很?优雅。
优雅之余,还有种随便动动心?思就能把人?玩死的蔫坏感觉
这一曲之后,傅西泠没再有过?任何暧昧行径,还主动和时芷聊起了她的工作问题。
他们只是小酌,两个人?连一瓶红酒都没喝完,菜更是剩了好多。
收拾残羹剩饭时,时芷很?无语地看着傅西泠,问他干什么?要点这么?多。
没吃过?饱饭似的,点了牛排还要点鱼排和羊排,点了意面还要点披萨。
“明?天你可以用烤箱加热。”
时芷说:“傅西泠,我后天可以搬走了。”
再过?几天,时芷就要开学了。
学校宿舍后天开放,她会在第?一时间搬回去。这大概率,是他们吃的最后一顿晚饭了。
傅西泠丝毫不意外?:“所以说,稍微丰盛点也无妨。”
他没说的是:
刚才?拉的那首曲子,叫做《Can`t Help Falling in Love》。
情不自禁坠入爱河。
22
在傅西泠看来, 如果在未来的某天?,让他回忆自?己二十三岁的这一年。
印象最深刻的应该不会是他开启了一个被长辈们连连夸赞的大项目、把整条街划入自?己的商业版图。
而是遇见时芷。
遇见时芷那天真的挺神奇。
傅西沣从南方回来,喝了几口白酒, 在家宴上发疯,矛头直指傅西泠,把大伯气得手抖,险些摔了酒杯,还是伯母拦下来的。
傅西泠懒得搭理?傅西沣, 但他不能像傅西沣那么无脑,得顾及大伯的身体。
饭没吃两口,他撂下筷子?出门。
伯母追出来,拍拍他的肩膀,可能想说些什么。
傅西泠笑着?安慰:“朋友在酒吧等我呢。”
酒吧里挺热闹,傅西泠正拿iPad看几份老爷子?发给他的合同, 察觉到有人在看他。
抬眼,看见了沈嘉和沈嘉的朋友们?。
沈嘉表情尴尬,还要撑着?过来和他打招呼。
人在心?口不一地做表面功夫时, 微表情是很有意?思的。
但那天?傅西泠更感兴趣的, 是沈嘉的女朋友。
他见过她。
她名字变了, 性子?也不太一样。
“时芷”或者说“林萌”的出现, 让那个有点晦气的夜晚,变得有意?思起来。
后来傅西泠和周朗说起这件事,周朗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说八成是他看错了, 认错了人。
傅西泠扯了下嘴角:“我看错么?”
周朗想了想, 找到一个逻辑bug:“不应该啊,你记性那么好?呢。”
傅西泠记性是不错的, 不然也不会和沈嘉结上梁子?。
虽然这个“梁子?”是沈嘉单方面的。
傅西泠和沈嘉是小学同学。
两家长辈认识,又觉得他们?是同岁,两个男孩子?肯定?能玩得来,特地找人安排了让他们?同班级这件事。
小学开学第一天?,老师要求做自?我介绍。
会用三种语言做自?我介绍的沈嘉,遇见了会用五种语言做自?我介绍的傅西泠。
傅西泠还会做绅士礼的动作。
下课后,傅西泠约沈嘉去商店买冰淇淋,沈嘉堵着?气,别别扭扭地说:“我不去”
开学第一个星期,学校要求班级后墙画板报。
午休时,年轻的男老师在后墙黑板上画了世?界地图,沈嘉则贴心?地拿着?一本地理?类书籍,帮老师看那些太平洋海域里的岛屿名称。
傅西泠小时候有点臭屁,也有点欠。
他抱着?足球从外面回来,也凑过去跟着?一起看了看,不用对照书籍,随口就把那些群岛的名称给说了个遍。
这对傅西泠来说不是难事,要不是他美术水平不行,他能把世?界地图默画出来。
傅西泠心?大,从来不知道嫉妒是什么滋味,还问人家沈嘉吃不吃冰淇淋。
沈嘉深呼吸,鼻孔都大了一圈:“不吃!”
开学第二个星期,竞选班长。
老师选了沈嘉做班长。
放学时,沈班长找到傅西泠,晃了晃手臂上的班长袖标,有点小得意?地问:“傅西泠,今天?老师找过你吗?”
那阵子?,老傅在公司里弄了个职员的入职测试。
据说是根据英国心?理?学家瑞文发明的那个“瑞文推理?测试”改的。
傅西泠正埋头做那些图形推理?题,没看见沈嘉的袖标,也没想太多。
他在选项里勾着?ABCD,随口就说:“找了啊,说什么让我当班长,被我拒绝了。班长那种吃力?不讨好?的职位,谁能爱当啊?沈嘉,你吃冰淇淋么?”
沈班长深呼吸,鼻孔再次大了一圈,恶狠狠地回答:“不吃!”
初中时期,沈嘉在作业本后面写过“既生嘉何生泠”。
作业本落在饭局餐桌上了,偏偏是傅西泠家人捡到的,让他拿给沈嘉。
傅西泠给沈嘉打过电话,等沈嘉来拿作业时,他已经看见了那句话,还问沈嘉:“你写的泠是哪个泠啊,傅西泠的泠吗?”
沈嘉脸通红,憋了半天?才蹦出一句:“你看我作业本干什么!”
初中、高中时期他们?不同校,经常会在各类竞赛上遇见。
只?要有傅西泠参加的比赛,沈嘉别想拿第一。
所以,长辈们?不在场的一些场合,沈嘉都不太对傅西泠有笑脸。
但也算是点头之交,面上还过得去。偶尔凑在一桌吃饭,也能互相聊上几句。
真正让他们?关系恶化的,是陶佳。
陶佳和傅西泠在同一个老师那边学小提琴,算是傅西泠的小师妹。
比傅西泠和沈嘉小两岁。
在傅西泠上大学的第一年,陶佳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突然开始追他。
穷追不舍的那种。
天?天?微博里艾特他,情书也写了厚厚一沓,到处堵着?他送信。
大一暑假,傅西泠被老傅带着?去外地考察,从外地回来那天?是半夜的航班。
隔天?他睡了个懒觉,睡到中午才起床,顶着?大太阳出门,遇见了等候多时的陶佳。
陶佳眼眶红红的:“傅西泠,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静音,没看,找我有事?”
陶佳“哦”了一声,从她斜挎的名牌小包包里拿出一封信。
又是一封信。
傅西泠有点闹心?,头很大地退后半步。
陶佳认认真真地说:“傅西泠,我是真的很喜欢你的,但我有个朋友说,这样会被你看不起,这是我最后一次和你告白。要是你不接受,就会失去我了。”
陶佳化妆了,头发也卷卷的,看起来比平时要成熟些。
穿了一条浅黄色的小裙子?。
傅西泠的第一反应是,浅黄色的裙子?是真的不好?看啊。
第二反应是,想起在外地考察的那几天?,捡到的校牌。
傅西泠觉得这类告白场景相当没劲。
让一个拒绝过自?己很多次的人喜欢自?己,也是真的无聊。
他甚至走了个神,想起“林萌”。
如果酷酷的“林萌”遇见喜欢的人,会是什么方式告白?
也化妆?也穿小裙子??也给人写情书?
她能吗?
傅西泠回神后,给家里的司机打了电话,让司机送陶佳回家。
他说:“抱歉,我还是拒绝。你回家吧,外面太热,别中暑。”
他觉得自?己挺善良了,没想到当天?晚上,沈嘉就找上门来了。
当时傅西泠在打游戏,见老妈领着?沈嘉进门,感到挺意?外的,也还是招呼着?:“嗨,过来吃点冰淇淋吗?”
老妈走后,沈嘉收起那些彬彬有礼的笑容:“我不吃!”
沈嘉不吃冰淇淋也不坐下,站在傅西泠房间里,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堆狠话,让他做人别太嚣张。
傅西泠做人一直嚣张。
也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
后来才知道,陶佳和沈嘉住一个小区里,两人认识比他还久。
陶佳是沈嘉暗恋不得的小女神。
他让人家的小女神伤心?了,哭得梨花带雨,差点把沈嘉给心?疼死。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喜欢傅西泠的女生挺多的,他总不能遇见谁都哄着?宠着?的。
跟谁都不来电,能怪他吗?
在傅西泠拒绝过了一个又一个女生之后,他发小对他发出过三连问——
“傅啊,你不会是有点什么情感障碍吧?”
“从小到大,这么多年呢,就没有任何女生引起过你的注意??”
“你和哥们?说实话,实在不行,哥们?陪你去医院瞧瞧?”
那时候傅西泠大学快毕业了,第二次想起丢校牌的“林萌”。
他突然笑了,和发小说:“还真有一个”
发小被他看得毛骨悚然,脏话都出来了:“你笑什么啊,你他妈我以为你喜欢我呢!”
傅西泠嫌弃地看发小一眼,很无语。
那时候他觉得谈恋爱没意?思,不如做生意?尔虞我诈带劲。
还觉得自?己不一定?会真的喜欢上谁。
但如果有人能引起他的兴趣,大概得是类似“林萌”那种性格的。
然后,傅西泠就在二十三岁这一年的初夏,遇见了被叫做“时芷”的“林萌”。
几年前,她还在小胡同里掌掴追求者。
再遇见,她温顺地坐在沈嘉喝果汁,温顺地抿着?嘴对沈嘉笑,温顺地被沈嘉亲吻额头。
再然后,周朗说傅西泠记错人了。
六岁时,世?界地图他都能默背出来;
七岁时,被老傅带着?出去喝酒,他在酒桌上表演的节目,是背圆周率后面五百位。
他不可能记错。
除非这世?界上能有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
在小酒吧遇见时芷那次,傅西泠就知道她肯定?就是“林萌”。
那种从楼下吧台和他对视时的眼神,有种想要把他灭口的狠劲儿?,很凶。
和他记忆里的形象逐渐重合。
但她为什么要改名字?
傅西泠开始对这个能徒手开啤酒的姑娘,感到无比的好?奇。
是沈嘉和陶佳不清不楚,才给了傅西泠接近时芷的机会。
感谢沈嘉。
傅西泠就从来没在早晨找过周朗,也从来没去B大食堂吃过饭。
在食堂接住时芷甩出来的手串那天?,连周朗都已经察觉到他的不对劲。
一般人捡到东西都是还给失主?,傅西泠直接给私吞了。
这算怎么回事?
周朗苦口婆心?,教育他,就算再看不上沈嘉,也不能去抢人家的女朋友。
“我什么时候看不上沈嘉了?不都是他单方面找茬么。”
“我说的重点是这个吗?!”
傅西泠拿着?那串白色手串,在指尖转两圈:“马上分手了。”
周朗是个正经人,瞬间就炸了:“傅西泠,还想拉着?人家姑娘劈腿吗?那么可爱、那么乖的小姑娘呢,你要教人家劈腿吗!”
不知道周朗是不是学业压力?太大了,最近还挺暴躁的。
傅西泠只?好?说,其实是沈嘉不老实,心?里藏了个白月光初恋。
人家才刚回国几天?,沈嘉魂都丢了。
“搞藕断丝连的戏码,被他女朋友给发现了。”
周朗读本科时就是傅西泠的宿舍长,是个特别能操心?的人。
隔天?晚上,周朗从实验室忙完,出来还给傅西泠打了电话。
“西泠啊,我仔细想过了,我觉得沈嘉他俩的事情,你还是少掺和比较好?”
“嗯。”
“听劝就好?。你想想啊,沈嘉那种记仇又好?胜的性格,你惹他干什么?”
“嗯来不及了。”
傅西泠当时已经和时芷做过了第一场交易,用陶佳的微博ID,换来一杯咖啡和六个字。
正意?犹未尽地准备继续勾搭时芷,想让她同意?和他做第二场交易。
况且,傅西泠人都到酒吧了。
他挂断电话,推门,迈进酒吧,和酒吧里那个总是呆呆愣愣的小姑娘说:“帮我叫一下你们?家老板,谢了。”
“哦”
小姑娘茫然地瞪大眼睛,带着?满脑袋问号走了。
过了片刻,傅西泠听见脚步声。
他心?情很好?,浅笑着?回头,然后看见了满脸挂着?灿烂、谄媚笑容的中年女人
后来听说,那是时芷的舅妈。
时芷整整消失了两天?。
还把傅西泠给拉黑了。
再见到时芷,是在B大的湖边。
傅西泠和她喝了啤酒,还和她做了第二次交易,答应帮时芷气气沈嘉。
时芷防备心?特别强,也很敏感,所以傅西泠也提了个条件,让她帮忙挡走姚姚。
其实姚姚不难缠。
借口而已。
小叔曾经对大伯他们?说过:
西泠这孩子?谈生意?时,有八百多个心?眼子?,他就不可能吃亏。
和时芷合作时,傅西泠把至少四百个心?眼用在了时芷身上。
还总吃亏。
傅西泠知道时芷余情未了,但
还是那句话,“来不及了”。
那天?在郊外别墅,时芷换上黑色礼服裙,提高跟鞋时,傅西泠就在楼上看着?。
他突然发现,自?己对时芷的兴趣,已经浓厚到超出了自?己之前的预期。
想知道时芷为什么改名字。
想知道时芷会怎么报复不老实的前男友。
想知道她为什么那么珍视那串破玉珠。
想知道她有过怎样的人生经历,喜欢吃什么、玩什么、看什么类型的书籍和电影
但又不只?是这样。
时芷对傅西泠,好?像有种天?生的吸引力?。
老傅说,做生意?不宜多结仇。
沈嘉他老爸更争强好?胜、更小心?眼,老傅和老沈的关系这么多年都没恶化过。
傅西泠为了时芷,直接把人家小沈给得罪完了,还落了个无怨无悔。
在合作期间的那些相处里,傅西泠发现时芷勤奋好?学,是个拿奖学金的好?学生。
她有很多个切面——
对人生有清晰的规划,有思想、也有行动力?;
嘴比钻石硬,心?又有些软;
强势、独当一面,看上去天?不怕地不怕、敢爱敢恨。却又有很强的防备心?,喜欢把所有人都挡在自?己的世?界外面。
傅西泠带时芷去过郊外别墅,拉着?她在烟花和星空下走过下山的阶梯。
带她看过顶楼泳池的灯火,和她在水里打过架。
和她喝过酒、接过吻。
时芷对傅西泠说过最多的两个字,是“不用”。
即便这样,傅西泠还是对她非常、非常感兴趣。
感兴趣到,已经模糊了自?己原本的喜好?。
过去傅西泠不喜欢黄色。
浅黄色、深黄色、鹅黄色、橘黄色统统都不喜欢。
但泳池派对的隔天?早晨,时芷穿了条浅黄色的衬衫裙,坐在酒店餐厅里和他谈合作。
傅西泠觉得,浅黄色的裙子?真他妈好?看。
在重新遇见时芷前,傅西泠想起过她两次。
在主?动掺和进时芷的生活后,傅西泠为她失过两次眠。
第一次失眠,是从她舅舅家那间酒吧回来。
夜半三更,傅西泠知了时芷改名的原因,她很轻描淡写地说“我爸死了”。
以时芷目前这种借住在亲戚家的处境来看,她妈妈那边的情况
要么是在生病,要么是已经抛弃她了,要么就是也去世?了。
总之不乐观。
傅西泠挺心?疼时芷,想着?酒吧楼上那间简陋但整洁的房间,他几乎一夜没合眼。
第二次失眠,就是时芷在他家里,攥着?他的衣领勾他。
当时他们?距离太近,她的唇珠已经若即若离地触碰到他的唇角、唇峰。
呼吸里都是温热的酒气,轻轻松松就挑起他所有的贪念。
时芷的目光里带着?点小妩媚,往上看着?,和他对视着?,身体紧紧贴着?他。
但撩完人她就跑了,后退得毫不犹豫。
那天?晚上傅西泠抽了三根烟,上火,又是一夜没合眼。
傅西泠和生意?人打过很多交道,自?认擅长推敲人心?。
可时芷有一套独属于自?己的行事风格——
她敢在他的房间里洗澡、敢在深夜独处时和他喝酒。
敢在他面前自?信大方地穿比基尼、敢只?穿一件浴袍和他亲在一起。
还敢在他家里,攥着?他的衣领勾引他。
却不敢欠别人的人情。
还巨讨厌有她不喜欢的人喜欢自?己。
和沈嘉分手之后,时芷身上那点深夜惆怅的柔情一夜之间死光了。
对谈恋爱这件事没有任何想法?。
变成了那种会支持“去父留子?”“男人影响出剑速度”这类思想的姑娘,心?坚如钢。
可能是觉得,情情爱爱的纠葛很麻烦、耽误搞钱吧。
这类状态傅西泠也有过,他能明白。
二十岁时,傅西泠在大学宿舍里,面对室友们?的追问,不耐烦地回答:
他觉得喜欢一个人没意?思,谈恋爱也没意?思。
拉手和去看电影,无聊。
吃饭和眉来眼去,无聊。
发信息说“想你了”和打电话说“想见你”,无聊。
过情人节也无聊。
现在傅西泠二十三岁。
他突然觉得在七夕这天?,找时芷吃个饭也挺有意?思的。
出发去找时芷之前,周朗打来电话,说实验室那边没什么事,导师也没找,问傅西泠要不要和自?己一起吃晚饭。
傅西泠特别果断:“不去。”
周朗问他:“难道你有约了?”
“嗯,要去找时芷。”
周朗还不知道时芷借住在傅西泠家里,但他对傅西泠和时芷的走得近这件事,特别不赞成。
还觉得傅西泠和时芷很不搭:“本科时候你不是说,不喜欢和文文静静的乖乖女相处么?”
傅西泠想了想家里那位“文文静静”的祖宗,曾在泳池里毫不留情地给过他当胸一脚,不由地莞尔:“现在喜欢了。”
至于买玫瑰花这件事,傅西泠真不是故意?的。
他也很怄气。
小叔他们?在酒店宴会厅请合作方吃饭,傅西泠特懂事,把车位让给小叔他们?了。
自?己的车停在广场那边。
过去拿车时,傅西泠想到前些天?时芷做早饭的样子?,一时忘形。
刚好?又遇见推荐鲜花的小商贩。
小商贩步步紧逼地跟着?他走了好?几米,推销话术源源不断输出,有点聒噪,影响到他回忆那个温馨的早晨了。
傅西泠想都没想,顺手就把花买下来了。
就是这束玫瑰花的失策,让时芷怀疑了他整整一晚上。
还句句不离“沈嘉”。
傅西泠记得,时芷第一次来他家里时,问过他一个问题,“你是不是,没遇见过什么真正让你不顺心?的事?”
当时他说“可能没遇见过”,话说早了,现在他遇见了。
一束玫瑰锤死了这个晚上的所有暧昧,这太不顺心?了。
但傅西泠很稳得住,在调试小提琴时,突然冒出个想法?——
如果人这一辈子?一定?要谈恋爱。
他想和时芷谈。
时芷显然不这么想。
她可能只?想赶紧开学,并且很乐意?傅西泠和她聊工作这类的、没什么温度的话题。
时芷的防备傅西泠看在眼里,也了然于心?,顺着?她的话题继续,聊她投简历的公司和HR通常怎么判断职员是否合适入职。
时芷其实很聪明,很适合做生意?。
所以他说:“人类的大脑确实是不存在性别二态性,说女性没有男性聪明那是扯淡,要是给你和沈嘉相同的物质条件做支撑,你比沈嘉厉害。”
时芷问他:“为什么不用你举例?”
傅西泠逗她:“就算给你我的条件,你也很难超越我了。”
然后,他被一团裹着?酒精湿巾的卫生纸击中。
傅西泠把纸团丢进两米外的垃圾桶里,收起小提琴盒,结束了这个七夕。
他起身告别:“后天?大概率会忙,就不过来送你了,提前祝你新学期愉快。”
时芷说:“好?。”
她坐在略显狼藉的茶几旁,帮傅西泠拿了放在沙发里的车钥匙,抛给他时,动作很随性。
他除了想爱她,想吻她,还对她有很多其他的想法?。
但都不是今天?,来日?方长。
23
从傅西泠家搬走前, 时芷先去见过两家不同企业的HR。
两家企业距离间隔有些远,跨区很不方便。
要?倒公?交和地铁,回来时公?交车堵在车水马龙间, 过个?红灯路口用了将近十分钟。
时芷是在傍晚才赶回来的。
进门图省事,没开灯也没开空调,简单巡视过是否有?遗漏物品,提上行?李箱,又把钥匙留在玄关, 准备离开。
傅西泠家的入户门是多用?门锁,可以输密码,也可以刷卡或者用?钥匙。
在时芷住进来的当天,他?就把密码告诉她了。时芷当没听见,坚持在用?钥匙开锁。
她不止知道傅西泠家的门锁密码,还知道他?的银行?卡密码。
甚至于?, 傅西泠出门不爱带卡,就只拿着手机,银行?卡就放在玄关的收纳盒里, 包括她知道密码的那张。
傅西泠这种行?为, 在时芷看?来非常奇怪, 且不可思议。
她是不能理解的。
傅西泠毕竟是个?富二?代, 在很多怀有?歪心思的人看?来,他?都应该是块肥肉。
怎么就能对外人这么不设防呢?
正想着,肥肉叼着烟进门了。
他?们在玄关相?逢, 颇有?些面面相?觑。
傅西泠似乎对时芷还在家里感到意外, 往她身上扫了两眼, 很快得出结论:“去面试了,还不止一家?”
“你又知道了?”
“没有?事情耽搁你, 你早走了。”
傅西泠说的是对的,如果不是面试,她不会到傍晚才走。
他?很聪明。
这种聪明经常让时芷感到自己被挑衅了,也经常激起她的胜负欲。
所以她说:“没有?面试。”
傅西泠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笑了笑,不反驳时芷的嘴硬:“你穿白衬衫挺好?看?的。”
换个?其他?女生,可能会矜持地点头,说一声?“谢谢”;
可能会被他?盯得有?点不好?意思,偏开视线,悄悄红了脸;
当然,也可能会有?听习惯了的,态度很坦然地说句什么。
可时芷说,“你别找茬”,把傅西泠都给逗笑了。
白衬衫是为面试做的准备。
外面天气太闷了,面试结束后时芷把衬衫袖子挽起来到手肘,胸前扣子也解了几?颗,露出里面的黑色抹胸。
从公?交车站一路走回来,又忙着拿行?李,流了些汗,亮晶晶地挂在脖颈。
她抽两张纸巾,偏头,一只手拢着头发,另一只手拿着纸巾去擦汗。
黄昏的光线是掺了灰色的橘红,时芷不清晰的影子投在玄关墙上,朦朦胧胧。
她不知道自己的动作多撩人。
傅西泠的视线随着时芷手里那张纸巾一起,擦过她清晰的下颌线、颀长?的颈侧、精致的锁骨
被汗水打湿的发梢,像一绺蘸过墨的毫毛笔,特别好?看?。
他?没点燃,把那根烟别在耳朵上:“晚上有?暴雨,刚好?赶上了,送你回学校?”
时芷没拒绝。
她和傅西泠之间还有?合作没完成?,傅西泠欠她十五万块的信息费,她也还需要?配合着让傅西泠偶尔拍张照片。
只要?不搞什么七夕晚餐和玫瑰花,他?们都能很自然地相?处。
时芷问傅西泠:“你有?酒吧钥匙么?”
“没有?,怎么了?”
时芷也是在昨晚收拾行?李时才想起来,自己的图书馆借阅证忘在酒吧里,没有?带出来。
她想回去拿,但离开时,已经把所有?钥匙都还给舅妈了。
傅西泠听说之后,给手底下的人打了电话:“我叫个?闪送,待会儿把钥匙给闪送员。”
手机放在柜格上,开了扬声?器模式。
他?的员工说不用?那么麻烦,反正自己也已经下班了,开车很近,半小时就能过去。“老板,我给你送一趟吧。”
“那谢了,晚点见。”
电话挂断,手机屏熄灭。
傅西泠转身往衣帽间方向走:“我换件衣服,马上出发。”
他?们离酒吧稍近些,到得早些。
只是十几?天没回来而已,这条街道变得更加衰败和寂寥。
很多店家都已经搬离。
老旧的灯牌不再被点亮,贴着各类小广告的卷帘门落着。
酒吧和隔壁小饭馆之间,放着一把旧椅子。
那是饭馆淘汰下来的,以前生意惨淡的店主们凑在一起闲聊,扯几?句家长?里短,总有?人会在上面坐一坐。
如今只剩半截断树枝在上面。
时芷在傅西泠的车子里等人送钥匙,傅西泠先下车了,说去打个?电话。
今天见过的两个?HR都给时芷留了话,让她回来等通知。
不知道结果究竟如何。
她思索着面试时那些问题,无意间抬眼,看?见傅西泠站在三米开外的地方,点燃了一根烟。
烟头火光忽明忽暗。
傅西泠叼着烟的样子很痞,手机贴在耳侧,不知道在和谁通话,脸上是挂着笑的。
时芷脑子仍在想面试的事情,目光落在傅西泠身上。
看?见他?挂断电话,靠在电线杆旁玩手机,然后抬头,和她对视。
傅西泠估计是误会了时芷的意思,以为她有?话要?说。
他?吐出最后一口烟,暗灭烟蒂,随手丢进垃圾桶里,朝着她走过来。
外面响起闷雷,听起来像暴雨将至。
时芷感觉到余光里有?个?黑影,在往酒吧后门去的小路,一闪而过。
大概是生活在附近的流浪猫、流浪狗,或者喜鹊吧。
傅西泠没上车,站在车边:“看?我呢?”
“你想多了。”
“那就是”
傅西泠想了想:“在琢磨白天面试的事情?”
时芷不喜欢被看?透,刚起了些脾气,想怼人家几?句,傅西泠的员工赶到了。
员工拿着一串钥匙下车:“老板,我来了,钥匙都在这里呢。”
时芷也下车,接过钥匙,去开门。
半个?月而已,卷帘门的轴承似乎更锈了些,第一次用?力,只抬起来巴掌宽的距离。
她皱眉,准备再试试时,傅西泠走过来,边和员工聊着公?事,边帮她抬了一把。
卷帘门的确锈得很严重,提到一米多高的位置已经很难再向上了。
傅西泠还要?继续,被她拦住:“能进去,抬太高容易放不下来。”
时芷进门,熟练地摸到开关,打开吧台上面的三盏射灯。
室内陈设还是老样子,没人打扫,桌椅都落了一层浮灰。
傅西泠他?们没进来,在酒吧不远处聊着有?关于?这条街的后续工作,规划未来的商业蓝图。
时芷蹲在吧台里,翻柜门里的杂物盒。
在开瓶器、中奖瓶盖、打火机这类杂物下面,她很快找到自己的图书馆借阅证。
有?脚步声?传来,悉悉索索。
时芷忽然顿住动作。
不像傅西泠和他?的员工,他?们在外面对话的声?音还隐约能听见。
这个?脚步鬼鬼祟祟,像从后门那边摸索着慢慢走过来
小偷么?
时芷摸了一下身后的酒柜,那里本该摆着满满登登的啤酒,却摸了个?空。
她反应是快的,迅速换了方向,从旁边拎起洋酒空瓶,几?乎是在那人拔腿往正门跑的同时,把酒瓶抡掷过去。
酒瓶在那人脚边炸开,躬身隐匿在昏暗处奔跑的身影一惊,绷直身体?逃窜,撞上了没完全?抬起来的卷帘门,“哎呦”一声?,摔倒在地上。
街道寂静冷清,碎啤酒瓶的声?音已经引起了傅西泠他?们的注意。
傅西泠腿长?,步子迈得也大,跑过来,上前按住刚刚踉跄着爬起来的人。
他?的员工也跟着跑过来,帮忙逮人:“怎么回事啊老板,这是小偷吗?我们是不是得报警?”
傅西泠没顾上回答,转头往酒吧里看?。
里面只有?吧台是亮着灯的,灯泡不太亮,看?不清,他?问:“时芷,你有?没有?事?”
“没事。”
时芷拿着借阅证,从后面走出来,借着路灯的光亮,认出被他?们合力按着的男人:“是你?”
是之前在酒吧闹过事的人。
想要?逃单被玲玲发现了,在酒吧大吵大闹,还摔过酒吧两个?杯子。
这次气焰也一样嚣张,顶着额头红肿的包:“我没有?偷东西,你们这是污蔑!污蔑!报警要?讲证据的!”
没人理他?。
傅西泠始终在看?时芷:“见过他??”
“之前在酒吧闹事,我报过警。”
员工死死拉着那个?吵吵嚷嚷的人,拨通了报警电话。
那人喊冤的声?音一声?赛一声?高,脸红脖子粗,好?像是真?的很无辜。
搞得员工都有?点犹豫了,看?向傅西泠和时芷。
傅西泠和时芷这两个?,遇见突发事件都还挺镇定?的。
时芷出来前就查看?过了,那人是从后门旁边的窗子爬进来的。
“报警吧,酒吧后窗被撬了。大件物品应该没少什么,但酒水肯定?是缺了的。其他?的,我再去看?看?。”
报警后,员工没走。
傅西泠的员工和他?气质很不像,戴眼镜,像个?书生。
心眼也挺好?,对着大吵大嚷的嫌疑人,还苦口婆心地规劝:“你别吵了,警察来了会调附近监控的,没偷东西又不会冤枉你”
大概是那人太狂躁,吵个?不停,又总想着挣脱逃跑这种不切实际的行?动。
时芷从店里出来时,员工正拉着那人,看?向傅西泠和她,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用?口型问他?们:
这人脑子没病吧?
傅西泠说:“别理他?了。”
他?走到时芷身边,说了句,“还好?和你一起回来了。”
但也只是这么一句,后面的话题就变成?:“你银行?卡号给我,明天给你转钱。”
还逗她:“或者,你更喜欢现金?”
他?们这边正说着话。
身后的员工突然“欸”了一声?,然后喊:“你干什么!”
那是一个?非常短暂的瞬间。
傅西泠转身,看?见那人挣脱了员工,目露凶光,举起门外的旧椅子砸过来。
那人是冲着时芷来的。
太近了,傅西泠来不及多想,转身,用?背挡住了那把丢过来的椅子。
事情发生得太快。
时芷还在拿着傅西泠的手机,银行?卡号码刚输入了一半。
察觉到危险,却已经被傅西泠护住了。
时芷猛地抬头:“你没事吧?”
“没事。”
傅西泠没皱眉,甚至半声?都没哼过,还活动了一下肩膀,看?上去根本就是没有?受伤的样子。
在员工死命拽住那人,对已经赶到的警察们呼喊时,他?还踢开横在脚边的椅子,走过去跟着描述过大概情况。
员工的注意力全?在抓小偷上。
时芷背对着没看?见傅西泠具体?的承重位置,还以为那人没什么力气,真?的没伤到他?。
而傅西泠的表情又太过自然。
他?们都被骗了。
雨星星点点落了几?滴,路面几?乎没湿意,真?正的雷声?大雨点小,和天气预报的暴雨完全?不是一回事。
和警察们交流完,傅西泠从时芷身边路过,很随意似的,拿走了自己的手机。
时芷是在看?见傅西泠拨通120时,才发现他?脖颈上的冷汗。
“傅西泠,你”
他?对她比了个?“嘘”的动作。
然后搂过她的肩,把手肘搭在她肩上,压给她一部分重量,声?音很温柔:“稍微借个?力。”
电话被接通,傅西泠和急救中心的接线员描述自己的情况:“伤在后脑勺,嗯,挺疼,头晕,稍微有?点想吐”
自始至终,他?都表现得很镇静。
时芷听着傅西泠的话,脸色越来越差。
在他?挂断电话后终于?忍不住开口,难得有?些发慌:“傅西泠,他?刚才砸到你头了?”
傅西泠吸过烟之后没太靠近过她,这会儿身上的烟味已经很淡。
他?眯着眼睛,缓了两秒,才把搭在她肩上那只手肘抬起来,揉了一下时芷的头发。
“可能会晕倒,但顶多是个?脑震荡,别担心。待会儿让小程开车送你回学校,我去趟医院。”
24
闷雷又响过几?声?。
这场突如其来的意外, 让时芷对那条街的最后记忆,变成了关于傅西泠的画面——
救护车上警示灯闪烁,把破落的街道染成忽明忽暗的冷调蓝色。
一滴雨落在傅西泠眼睫处, 他阖了下?眼,又缓缓睁开,雨水顺着眼皮折痕滑入眼角。
傅西泠垂着睫毛,唇色浅淡,语速慢、虚, 轻声说:“晚点再联系你。”
然后被医护人员询边问症状,边扶着躺进车里,他们往傅西泠手臂上绑了生命检测的类仪器,车门关闭。
被抓的那人在警察们面前?直哆嗦,不敢再吵闹,怯声?怯气地交代了作案经?过。
据说是因为发现附近商户搬走, 才起了贼心。
来偷过几?次,胆子小。
基本就是偷些酒水饮料、打火机、盆栽之?类的小物?件,最贵的, 是隔壁饭店冰箱里的冷冻牛肉。
傅西泠的员工很认真, 时芷拒绝无效, 被小程开着车把送回了学校。
要不是宿管阿姨不让, 小程可能还想把行李箱帮她提上去?。
回宿舍后,时芷给傅西泠打过电话,是他一位朋友接的。
他们在泳池派对上见过。
朋友告诉时芷, 傅西泠去?做头部CT前?特地叮嘱过自己, 如果她打来电话, 就说没大碍。
“急诊这边有熟人,把西泠认出来了, 他爸妈和?大伯都在。放心吧,不会?有问题的。”
到?夜里十一点多,雨势由淅淅沥沥转变为倾盆大雨,拍打着宿舍的玻璃窗,把窗外世界变成?扭曲模糊的景象。
傅西泠回了电话来。
他声?音比之?前?精神些,还和?时芷开玩笑:“轻微脑震,住院观察两天也就没事。其实住院都夸张了,但没办法,我们有钱人都怕死?。”
时芷问傅西泠:“你家?人还在么?”
“在,寸步不离。明天我二姨、表姐和?小叔也要来。”
他家?人都见过时芷的照片,她不方便出现在医院里,所以?说:“那等你出院,我再去?看你。”
九月,时芷正式开学。
大四的课表还算轻松,一星期五节课。要务尔耳起舞二爸已,她偶尔收到?傅西泠发来的照片或者信息,从中得知,他在出院后被带回父母那边住,过着被无数人关心的养伤生活。
也会?开玩笑,说现在在傅家?人心里,他就是个比不过学业的小可怜。
女朋友只顾着读书,男朋友都住院了,也得不到?女朋友的照顾。
时芷反呛:“你那边缺人照顾?”
“不缺。他们太夸张了,要不是我每年都能看见自己体检报告,都得以?为自己得绝症了。”
在傅西泠养伤期间,时芷去?参加过两次初面,两次复试和?一次终面。
其中一场复试结束后,时芷作为最晚走出考场的人,和?HR、部门经?理几?乎同路,并在去?电梯间的路上,遇见了集团里的领导。
是位女领导,卷发,很干练,也很美。
看见时芷后,那位女领导突然问她:“来参加复试的?叫什么名字?”
“时芷。”
“哦,对,时芷。”
女领导始终盯着时芷的眼睛,把手伸向旁边,抽出HR怀里抱着的一沓简历。
她翻了几?页,找到?时芷那份,看着:“最终面试名单里没有你。”
这种话相当于是在告诉求职者,结果早已?经?有定数。
HR似乎想要阻拦女领导,刚张开嘴,被女领导身旁的秘书使了个眼色,又把嘴闭上了。
时芷把这些都看在眼里,不动声?色。
女领导告诉时芷,他们内部开过会?议,复试后会?有三个人进入终面,最终入职的会?是其中一个。
里面没有她的名字,她今天来,纯粹属于是陪跑的。
时芷进了电梯:“现在知道了,谢谢。”
女领导也跟着进了电梯,身后的其他人,则由秘书带着去?乘坐另一趟电梯。
四方空间里只有她们两个人。
“他们的决定我不认可,财务部门的职位可能不需要你,你愿不愿意跟着我干?”
女领导对时芷伸出手:“我叫付倩,中北地区总经?理。”
从见到?这位女领导开始,时芷就听见他们叫“fu总”,始终有些怀疑。
时芷问:“可以?给我一张名片么?”
时芷的回答有些出乎付倩的意料,付倩拿出名片递给她,电梯抵达楼层,付倩先迈出去?,踩着高跟鞋离开:“考虑好联系我。”
名片上印得很清楚。
还好,不是时芷以?为的那个“傅”。
工作的事,时芷还在考虑,毕竟机会?不止一个。
比HR们更先联系她的,是傅西泠。
他的声?音懒洋洋地从手机里传出来:“不是说等我出院来看我么,不是挑理,你这多少有点说话不算数了吧?”
“你回家?了?”
傅西泠笑着“嗯”了一声?,问:“来吗?”
时芷说:“一个小时左右。”
“行,等你。”
挂断电话前?,傅西泠说:“别买水果鲜花,家?里放太多了,过来帮我吃点得了。”
傅西泠坚称自己伤得很轻,但他毕竟被他爸妈扣在家?里照看了十来天,时芷还是有些不放心他的伤势,怕傅西泠起床不方便,到?他家?门口,是自己输密码进的。
结果,进门就闻到?一股花果混合的香味。
鲜花、果篮、营养品堆了满客厅,傅西泠很悠闲地坐在地毯上,背靠沙发,拿着游戏手柄在打游戏。
没有虚弱,也没有憔悴。
手机开着扬声?器放在一旁,里面传来陌生男性的声?音:“好的老板,那我明天早晨八点钟过去?找你签字。”
“嗯,你挂吧,手没空。”
傅西泠大概是听见门声?,看向时芷,眼里露出一丝笑意。
那边电话把挂断掉,他才开口,招呼她:“过来坐。”
傅西泠不仅一副没事人的样子,不沾一丝病气,还过着神仙都羡慕的悠闲生活。
时芷又多打量他几?眼:“你真的好了?”
“嗯。”
“还有哪里不舒服?需要再去?医院复查么?”
投影幕布上是一片雨林景象,傅西泠操纵着的人物?骑着个什么兽,走在里面:“突然这么关心,搞得我有点受宠若惊。”
时芷皱眉,不太高兴:“我问你话呢。”
傅西泠被凶一句,笑得还挺开心。
他丢掉游戏手柄,说已?经?被他家?的私人医生看着检测一个星期了,没有任何不舒服,也不用去?复查。
说完,随手拉过一个黑色的大盒子,把装饰缎带扯下?去?,从里面拎出里面的几?样进口水果:“坐着吧,给你弄点水果吃。”
他没让时芷动手,自己去?切了粉色菠萝,洗了阳光玫瑰葡萄和?白色草莓。
唯独没碰里面那盒红到?发黑的车厘子。
泳池派对那天,他们坐在池边吃果盘,傅西泠也没给她拿过车厘子。
过去?和?沈嘉谈恋爱,时芷在自己身上贴了个喜欢车厘子的标签。
所有人都信了,连玲玲和?万冉遇见车厘子偶尔也会?给她买点。
好像只有傅西泠发现了,时芷不喜欢吃那玩意。
时芷吃着水果,去?看那些慰问品里的卡片。
很多落款一看就是女性名字,还有姚姚送的一束深蓝色郁金香。
她笑他:“人缘不错。”
傅西泠不接这个话茬,说:“来都来了,帮我涂个药膏?”
“什么药膏?”
“医生给开的,让每天涂,可能活血化瘀的吧。自己涂着费劲,找不到?地方。”
时芷看了看茶几?,又转头看沙发,视线里没搜寻到?能被称为药膏的物?品:“药膏呢?”
“在卧室。”
傅西泠起身,时芷放下?手里的水果叉,跟着他往卧室走。
主卧窗帘没拉开,阻隔掉外面所有阳光,一片暗沉沉。
他按亮床头灯,把药膏递过来,脱掉短袖衬衫,只穿着黑色的工字背心,背对时芷站着:“还有淤青么?”
毕竟已?经?是十天前?的伤了,被砸伤的部位瘀血已?经?消了不少。
右肩现在是青黄色的,一大片,还有部分被衣服挡着,看不见。
时芷用她手里的那管药膏,碰了碰傅西泠的背:“脱衣服。”
傅西泠单手把工字背心也掀掉了,丢在床上。
那片青黄色,从右肩一直蔓延到?脊椎线。
时芷用食指指尖沾了一截药膏,涂上去?,指腹轻轻抚过斜方肌,认认真真,严格按照说明书上写的“均匀涂于患处”。
和?私人医生的手法太不一样了,不是那种以?药膏渗透为目的的按揉。
太轻了。
像有人在用羽毛一下?下?,直往心脏上刮。
傅西泠渐渐反应过来。
他转身,握住时芷的手腕,笑着:“挺记仇,还记着琴弓的那事呢?”
时芷不答,看着他,把手上残留的药膏,涂在他身上,一下?,两下?,三下?
动作特别故意,就是在撩他。
当初装修时,床头灯没想着以?照明为主,更像是氛围灯的作用,光线是昏昏的。
也不怪灯光。
这种近距离对视,还有肢体接触,他们谁都不太能克制得住。
傅西泠用了点力道,按着时芷的肩膀,让她坐在床上。
自己则动作利落地从旁边勾了把椅子过来,坐她对面。
他始终握着时芷的手腕,把她往自己面前?拉近。
椅子划过地板的声?音,像是开启了某段回忆。
时芷看着傅西泠的眼睛,问:“傅西泠,你那天为什么帮我挡椅子?”
“还以?为你要忍到?什么时候才问呢。”
傅西泠的回答逻辑很简单,说,也不为什么,情况那么突然,换了谁也不可能差劲到?冒着身边女生受伤的风险,只顾着自己躲开。
“那太没品了。”
时芷对此不做评价,也不纠结,像在走流程,听完就继续问她的下?一个问题:“玫瑰真是随便买的?”
“真是。”
傅西泠甚至举了三根手指发誓:“商贩不容易,支持一下?。”
时芷点头,问了最后一个问题:“我工作的事情你有没有帮忙?”
“没有。”
所有的对话过程中,他们始终是四目相对,那种感觉,像克制良久后的蓄势待发。
问题都问完了,时芷不再说话,眼里映出暖黄色的灯光。
傅西泠了然地问:“可以?亲了?”
都不等听到?回答,已?经?拉着她的手按到?胸前?,另一只手不紧不慢地扶上她的后颈。
偏头,吻过去?。
25
傅西泠这个?吻, 只有最初的贴近是轻柔的,特别坏,故意引着时芷乱掉呼吸。
真正开始后, 带着侵略性,很欲。
拽过来坐着的那把椅子,是有些类似于单人沙发的摇摇椅。
时芷被拥着,几乎整个人贴在傅西泠身上,不稳地?跟着椅子的惯性摇晃, 只能?用手肘拄着他的腹部。
最开始她有些游离。
哪怕窗帘再密不透风,室内再昏暗,这毕竟是在白天,光天化日?之下,又是完全没喝过酒的清醒状态
时芷是带着犹豫的。
但生理上对这种感觉很喜欢、很兴奋,丝丝缕缕蔓延开的愉悦感很快冲破理智。
时芷往后仰, 退开。
她起身跨坐在傅西泠腿上,捧着他的脸,势头比傅西泠还足, 直接就是深吻。
鼻尖相?蹭, 鼻息腻在一起。
他们每次接吻, 都有点?像打?架。
谁也不让着谁。
时芷是好胜心非常强的人, 她平时很少和身边的人交谈,也不太发表自己?的观点?。
但如果有什么事情是她觉得自己?胜券在握的,她就不可能?给?别人留余地?。连接吻都是“你吮我一下, 很好, 我也得回咬你一口”这样?。
所以亲到最后, 确实过于疯狂了,几乎窒息。
还是傅西泠叫停的, 靠着椅背说:“别咬。”
傅西泠人是笑着的,问她,怎么总喜欢咬人呢?
他们气息都有些不稳,时芷盯着他看,他唇上有一点?血迹。
空气里弥漫着药的味道,呼吸缓过来之后,她才说:“你背上的药膏蹭在椅子上了。”
“不碍事,面料比较特殊。上回我一朋友坐上面吃辣条,撒了油都能?擦干净。”
时芷感觉傅西泠这个?人很有分寸,在这种事情上也比较绅士。
接吻就是接吻。
只要?她没有更多的行动,无论亲成什么样?,他都不会缠着她做更多。
这让时芷很满意。
她从?他腿上下来,心情有点?好,直接就说:“那我回去了。”
说完手腕被拉住。
傅西泠也跟着站起来,拉着时芷往厨房走,带她去看放在料理台上的深灰色珐琅锅和几个?同色系保温盒。
“东西太多,我一个?人真吃不完。”
傅西泠捏捏时芷的手腕,意思是说,反正她回去也是要?吃饭的,不如留下帮他解决掉一些。
时芷没有正面回复:“你把衣服穿上。”
傅西泠听懂了,笑了好半天:“我发现,你还真有点?翻脸不认人的劲儿,用完就丢啊?”
毕竟傅西泠是刚住过院的人,那些送过来的都是些清淡饮食。
时芷喜欢吃辣,对清蒸的鲈鱼、虾仁笋丝、秋葵肉沫蒸蛋这些,真的提不起什么兴趣。
连鸡肉都是和板栗一起蒸的。
但装在珐琅锅里的五指毛桃山药排骨汤,意外地?好喝。
时芷突然想起傅西泠刚才说的那句“一朋友坐上面吃辣条”,皱眉:“这汤谁做的?”
傅西泠拿着汤勺,给?时芷碗里添了几块山药和排骨:“郑青曼女士。”
是女生?
时芷很不满地?放下汤匙,抱臂:“傅西泠。”
她觉得这件事过分了。
傅西泠身边当然可以有各类女生的存在,他这种条件,看着也不像个?老实人。
但拿别的女生精心准备的菜肴,来给?她吃,这种行为在她眼?里很不做好。
“吃吧祖宗,郑青曼是我妈,要?我给?你看看她的身份证照片么?”
有钱人家不都是雇人做饭的?
大概是她表情太明显,傅西泠就这个?话题展开聊了几句。
他说他妈妈是南方人,在煲汤方面挺有天赋,特擅长。
但现在不太下厨做饭了,上次进厨房还是他爸打?高尔夫把腰闪了。
要?不是他生病,也难吃到郑青曼女士的手艺。
“今天还行,是排骨汤。前?些天我在家里,整天给?我煲天麻猪脑,我真服气了。”
他们谁都没把刚才疯狂的亲吻拿出?来聊,也没给?这个?行为做任何定义。
反而聊到时芷的工作。
傅西泠问她:“刚刚你问我,有没有帮忙工作上的事情,是什么意思?”
时芷把遇见付倩的事情说了。
她故意没提大名,只说遇见了一位“fu总”,对她有些格外关注,甚至愿意跳过终面给?她工作机会。
傅西泠似乎对她遇见过的事情,并不知情:“你跑到哪个?公司找工作去了?遇见我亲戚了?”
“不是你这个?‘傅’。”
傅西泠垂着睫毛想了两秒,直接报了那个?公司的名字:“遇见的是付倩?”
“嗯。”
时芷自己?还在犹豫,把收到的几封邮件拿给?傅西泠看:“如果是你,你会觉得哪边好一些?”
几家企业各有利弊,时芷自己?做过背调,心里已经?有个?大概权衡。
问傅西泠,主要?是因?为付倩。
那是不在时芷计划之中的选项,犹豫的点?基本也都在付倩身上。
傅西泠是聪明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不提其他几家,只和她谈付倩这个?人:“付倩是兴荣集团中北地?区的总经?理,我在活动上见过她几次,是个?挺厉害的人。”
在兴荣集团这种级别的企业,能?当上某个?地?区的部门经?理,都已经?是人中翘楚。
付倩在三十多岁时就挤掉了竞争对手,跻身企业高层,现在身兼两职,是中、北两地?区的主要?负责人。
“如果你以后接触到更多人脉,应该会听说一些关于付倩的八卦。说付倩的升职手段不光彩,不婚不育是因?为身后有人,建议你不要?信。”
看起来,傅西泠对口味清淡的菜还挺吃得惯的,比吃麻辣小龙虾、香辣蟹胃口好一些。
他放下筷子,拿纸巾擦嘴,没留心,碰到被时芷咬破的地?方,眯着眼?睛“嘶”了一声。
时芷才不吃傅西泠这套。
被砸成脑震荡都能?忍着不吭声的人,嘴唇破点?皮还装什么脆弱?
她叩两下桌子:“你为什么觉得我有机会听得到那些八卦?”
“因?为你大概率会选付倩。”
时芷的确有这种偏向。
只是,通过终面那家企业,毕竟是研究过她的简历、满意她的面试发言的。
某种意义上说,算是对她的能?力?感到认可。
付倩这边不太一样?。
如果傅西泠没有在其中出?力?促成,那付倩选自己?的原因?还未可知。
摸不透,意味着风险更高。
好处也是有的。
能?直接跟着区域总经?理的团队工作,肯定算是职业上更高些的起点?,也能?见识到更多
到底要?不要?赌一把?
“感觉你和付倩脾性很合,其实可以试试。”
“我的试错成本会很高。以你看,付倩选我的理由是什么?”
难道是她简历上那几句,违心的“有耐心”“能?很好地?进行团队协作”,打?动了那位看起来就很雷厉风行的女老板?
太扯了吧
“时芷,你信不信有的人一眼?就能?定缘分?”
时芷性子很直,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信过。”
傅西泠挺无语地?看了时芷一眼?,顿了顿,估计也知道她“信过”的人是谁。
但他没把话题往沈嘉那边引,继续讲了几个?关于付倩的事情。
他对付倩评价挺高,说完,把餐巾纸丢进脚边垃圾桶:“另外,你衣服脏了,要?不要?换?”
时芷穿了短袖T恤,深色的。
大概是刚才和傅西泠亲吻时,沾到了他身上的药膏,胸前?几块污渍,很像牙膏或者?口香糖。
她没有借傅西泠的衣服穿,直接脱掉了T恤,穿着牛仔裤和运动背心走到洗手池边,按了点?洗手液在布料上,轻轻搓洗。
傅西泠不知道在想什么,足足有两分钟没说话。
在她把污渍搓掉后,他才开口问她:“今晚还打?算走吗?”
“衣服干了就走。”
他笑她:“你这是来看病人的,还是来占病人便宜的?”
最初决定过来,时芷真的只是想看看傅西泠的身体状况。
毕竟是跟着她去酒吧拿东西,又是帮她挡了椅子才受伤的,只要?人性未泯,应该就做不到完全不担心。
谁能?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这事是时芷理亏。
她登门拜访什么都没带,进门后吃了他家里的水果、饭菜,问了他一堆关于工作上的见解,还抱着他亲了半天。
确确实实是有点?占傅西泠便宜的意思了。
时芷没有对人示弱、低头的习惯,嘴硬,顾左右而言他:“你算什么病人,显然已经?好了。”
“那倒是。”
傅西泠把餐盘收进洗碗机:“你今天跟我这儿住得了,明早送你,刚好我要?去B大。”
温热的水流冲洗掉衣服上的泡沫,令时芷感到奇怪的是:“你怎么总往我们学校跑?”
“我一朋友在B大读研,读得快疯了。一个?月能?瘦好几斤,不定期去投喂他,我都担心他可能?会营养不良。”
时芷在他说“一朋友”时,抬眼?,从?面前?的镜子里看了眼?傅西泠。
多少带着点?探究,还带着点?对花花公子的调侃意味。
类似于“女、朋友可真多啊”这种。
反正周末,又没有课,时芷并不着急回学校。
既然有顺风车可以搭,总比自己?坐公交地?铁要?舒服些,她也就没坚持要?走,也没用吹风机去吹干衣服,直接走到傅西泠家阳台,找了个?衣架把衣服挂上。
傅西泠问她:“要?不要?借你件衣服穿?”
既然傅西泠听起来“朋友”挺多,时芷也就完全没有心理负担了。
觉得可以和以前?一样?,亲开心了就行,不用负责任。
她大大方方摊开双臂,展示自己?的身材,挑衅地?说:“怎么了,不穿,你会把持不住么?”
傅西泠笑了一声:“是会。但我打?算给?家里人拍张女朋友的照片,你确定要?这样?拍?”
“穿了再拍。”
时芷转身往衣帽间走。
路过傅西泠收到的那些花束,她放慢脚步又多看两眼?。
花不错,和学校里校友创业在路边卖的那种简易花束很不一样?,包装看着都很高级。
只是后面堆在一起的几束玫瑰花,她并不感兴趣,扫一眼?就走了。
时芷想找件家居服换上,傅西泠就靠在门口,和她聊天:“你是对玫瑰花有什么偏见么?”
“算是。”
“说说?”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从?小到大追时芷的男生都不在不少数,在这些追求者?中,恰巧好几个?惹人心烦的,都送过红色玫瑰给?她。
人嘛,思维定势总是会有的。
自己?很讨厌的人,做出?来的讨厌行为里总有“红色玫瑰”这个?元素,渐渐的,时芷也就对玫瑰花有些喜欢不起来。
大学还发生过一次。
有个?学长突然搞告白,买了九十九朵红玫瑰站楼下,用喇叭喊时芷的名字,还说情话。
可能?觉得自己?挺帅,找了几个?兄弟起哄,人类返祖似的在楼下乱叫,最终被宿管阿姨给?轰走了。
那时候时芷刚上大一,本来新生里有长相?出?挑的也会有人注意,但不会过多打?扰。
“九十九朵红玫瑰喊话”这件事,不知道从?什么渠道发散开,时芷一下子就“出?名”了。
学校里,甚至校外有更多男生注意到时芷,可能?有人觉得她难追、有挑战性,然后追得更起劲。
越是这样?,时芷就越觉得讨厌。
现在想起来这件事,时芷仍然挺烦的。
她从?衣架上拿了傅西泠的睡衣,只拿上装,没解扣子直接套头穿上。
脑袋从?衣领里钻出?来时,还在皱着眉:“白瞎长相?了。”
“什么白瞎长相??”
时芷评价大张旗鼓送玫瑰的学长:“不看行为的话,其实他长得还算可以,就是做事情像脑子被门夹了。”
时芷说异性“长得还算可以”,就表明那种长相?是入了她眼?的。
在时芷走出?衣帽间时,傅西泠伸手,帮她把身后叠卷在背上的睡衣拉下来。
他曲着食指,第二?个?指节向下,缓缓刮过她的脊窝:“长得还算可以,是个?什么样?子?”
26
时芷的审美其实很单一。
动?荡生?活过得太多了, 亲爸又是个会家暴的烂赌鬼加烂酒鬼,导致她从小就比较喜欢看那些面相温柔的异性。
温文尔雅,一眼看?上去就觉得脾气应该很好、也比较有涵养。
所以?傅西泠问的时候, 时芷也是这么说的:“看着斯文、干净,笑起来温柔的那种吧。”
傅西泠在她?身?后嗤笑:“不?就是沈嘉那种?”
其实是的。
时芷不?置可否,傅西泠再问“你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确定喜欢那样的么”,她?也没回答。
面相这东西, 可能没她?之前想的那么靠谱。
刚才说的都是过去的印象,真要让时芷说说现?在的看?法,她?就没有看?法。
比起研究异性面相,她?觉得,把几家愿意给她?实习机会的公司先研究明?白,更重?要。
这天晚上, 他们相处得还?不?错。
时芷过了失恋那股难受劲,对喝酒也没那么感兴趣,之前在酒吧里守着那么多种类的酒水, 她?都不?碰的。
傅西泠对喝酒这件事好像也不?怎么热衷, 也不?知道是哪个话题勾起来的, 两人居然坐在客厅里打了半宿游戏。
跟着傅西泠去翻找游戏手柄时, 时芷在储藏间的箱子里看?见一大箱奖杯、奖状、证书这类荣誉证明?。
有一些比赛,沈嘉也参加过。
过去和沈嘉视频时,沈嘉给时芷看?过他书架上的那些奖杯。
那时候时芷对男朋友上心多了, 仔仔细细看?过、留意过是什么种类比赛, 以?此推断分析沈嘉这个人。
时芷蹲在箱子旁边, 拿出某奖杯在看?。
傅西泠不?知道从哪翻出个红色游戏手柄,在她?面前晃了晃:“甭看?了, 你那位长相斯文、干净的前男友没比过我,菜瓜一个,拿了个第二还?是第三”
过去那么多年,时芷就没碰过游戏机。
以?前小姨家有个游戏机,很老款的那种,能打街头霸王,但都是小姨家的弟弟霸占着玩的。
本来也是别人的东西,人家不?让碰,时芷就不?会心痒手痒。
她?要帮忙做理发店的活,也没有时间玩。
所以?跟着傅西泠这种手眼灵活、头脑又好的游戏老手玩,时芷被虐得不?行,把把输。
她?就琢磨着,在傅西泠这种嚣张的人眼里,凡是赢不?过他的,估计都是菜瓜。
然后好胜心又被激起来了。
时芷虽然聪明?,但傅西泠仅在经?验这方面就比她?强太多。
游戏里打架被傅西泠操控的人物按地上揍、闯关发现?线索也没傅西泠快、赛车都跑不?过他
几个小时下来,时芷直接沉默了。
傅西泠可缺德了,懒洋洋往沙发上靠着,吃水果都堵不?住他那张嘴:“要不?这样吧,你说几句好听的,我让让你?”
时芷面无表情地盯着屏幕,几秒过后,忽然灿烂笑着,看?向傅西泠:“好听的不?会说,亲你一下好不?好?”
那笑容挺有阴谋感的,怎么看?怎么像陷阱。
陷阱还?得挺深,直通十八层地狱的那种。
但是,是迷人的陷阱。
傅西泠当然怀疑,眯着眼睛看?她?一会儿,还?是丢了游戏手柄凑过来。
都没碰着她?呢,直接挨了时芷一脚。
她?说:“我需要你让让?”
傅西泠不?后退,反迎过去,拉着时芷的小腿把她?拉过来,压在沙发上。
他在她?颈窝闷头笑:“输急眼了?”
还?挑衅:“亲我一下,我拿出全部实力,认真和你玩。”
“你刚才没认真?”
“没,和你认真什么?”
时芷怀疑傅西泠咽下去没说的那句,补充完整会是,“和你这种菜瓜,认真什么”。
她?咽不?下这口气,狠狠咬在傅西泠肩膀上:“那你就给我认真点!”
就这么互相较劲着玩到凌晨,才各自?回房间去睡觉。
游戏这种东西,多少有点令人上瘾。
有游戏机勾着,时芷偶尔也会被傅西泠接回他家里。
和他吃个晚饭、让他拍张照片发家庭群里秀个假恩爱。
然后和他坐在客厅里,边吵嘴边打游戏。
傅西泠赢了还?要说风凉话:“你这种品学兼优的学生?,玩游戏不?擅长很正?常。”
说完,就被时芷操纵着赛车撞出了赛道。
她?向后仰着脖子,摇头,借这个动?作?,把没空整理的碍事长发从眼前弄走。
时芷对自?己认知很清晰地说:“品学兼优这词你用错了。‘学’我确实还?行,‘品’就算了,我没有这方面的志向。”
说着,冲破终点,赢了傅西泠。
“为什么觉得自?己‘品’不?行?”
“你第一天认识我?”
在傅西泠面前,时芷从来没有伪装过。
傅西泠知道她?为了钓沈嘉装有钱装文静,也知道她?为了报复沈嘉用过什么手段。
知道她?说话不?一定算数、经?常翻脸不?认人,也知道她?出卖了整条街的消息换了十五万块。
结果傅西泠说这样说:“那条街的事情,你根本不?用想太多。”
他说,那条街被太多人盯上了,就算商户们知道未来那边会建造会展中心和大型商场,也不?一定就能坚持到那个时候。
他们这种有大企业投资的,耗得起,小个体?户是耗不?起的。
而?且经?商都有赚有赔,不?是说坚持到那地方变成繁华地段,他们就每家都能赚钱的。
“但凡换个投资人去接手,少数商户吃得到甜头,另外那些则被压榨到极点。”
“而?换个人和我开口,至少会要我五十万。”
时芷对这个数字并?不?感到惊讶,安静地看?着傅西泠:“道理我懂。”
她?只是不?想标榜自?己是个品德高尚的人,像时梅那样,太累。
傅西泠凑过来,把时芷头发掖到耳后,指腹沿着她?的耳廓轻抚,最后捻挑她?的耳垂。
时芷转头,和他接吻。
他们偶尔会接吻。
也不?是故意要怎么样,就是对视时来了兴致,彼此都有点想,也就不?压着这份贪婪,直接去做。
只有一次例外。
那天他们游戏打完,又聊了几句关于时芷当天面试的公司情况,熬得太晚了,对话时都有些思维卡顿,最后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凌晨,时芷醒过一下,发现?他们是躺在地毯上睡着的。
她?枕在傅西泠肩上,被他用手臂松松揽着腰,腿上盖着一件男款T恤,显然是傅西泠脱下来的。
时芷一动?,傅西泠也跟着转醒,他闭着眼睛,抬手揉了两下肩颈:“回房间去睡?”
所有灯都已经?熄了,只有游戏手柄上的RGB灯亮着微弱的光。
傅西泠说话时带着半梦半醒的懒音。
等了几秒,可能是因为没等到时芷的回答,才缓缓睁开眼睛,和她?目光撞上。
他在幽暗的客厅里吻了她?一下,很轻,没有欲,用陈述的语气又重?复:“回房间去睡。”
有种不?合时宜的温馨感。
时芷愣了一下。
心跳也许乱过,但她?的手机里显示,邮箱里收到了最后一家面试公司的通过通知。
所有选择摆在她?面前,可以?做决定了。
傅西泠欠的十五万已经?全部到账。
这笔钱让时芷在工作?选择上有了更多容错率,再三思量过后,她?拨通了付倩名片上的那串号码。
付倩约了时芷见面。
她?们坐在付倩宽敞明?亮的独立办公室里,红茶飘香。
付倩告诉时芷,哪怕是她?看?中的人,也不?会直接坐在办公室里享清福。
“你愿意跟着我,就要先去集团下属的餐饮部门做个最基础的工作?。”
时芷说:“好。”
付倩饶有兴趣地看?了时芷一会儿:“你不?问我为什么?”
不?需要问。
没有哪个企业招人是因为缺喝茶的。
时芷的回答是:“我只想知道,为什么是我。”
付倩吹开茶杯上的一缕蒸汽:“眼缘吧。”
这答案居然和傅西泠那天说的差不?多。
可能他们这些当老板的都有点神叨,信这些第一眼、第二眼的玄学。
在时芷拿到兴荣集团的工牌那天,傅西泠打了电话过来,问她?人在哪里。
她?说刚和付倩的人见过面。
傅西泠就说:“那你找个地方等我会儿,我过去找你。”
“又要去我们学校?”
“嗯,十五分钟左右到。”
时芷在咖啡厅等到傅西泠,冰咖啡做活动?,于是帮他带了一杯。
在她?上车后,傅西泠接过去喝一口,问她?:“怎么了,店里做活动?,第二杯半价?”
“买一送一。”
他边开车边笑:“我说呢。”
傅西泠往B大跑挺勤。
时芷总觉得他在B大里有那么一、两个固定的约会对象。
她?想过消停日子,懒得惹麻烦,总在宿舍楼那边下车,避免和她?们碰面。
傅西泠就很不?在意,经?常还?会发出邀请:
“晚上我们吃小龙虾,一起来吗”“火锅局,来吗”“烧烤吃不?吃”
有时候,时芷觉得傅西泠这个人很神奇。
难道他那些女朋友相处得很和谐,还?能一起凑一桌吃饭聊天?
今天也问了。
傅西泠扶着方向盘,问她?:“晚点我们要去吃烤肉,牛肉挺新鲜的,来吗?”
“下午最后一节有课。”
“下课之后呢?”
“去图书馆做作?业,你们吃吧。”
“那行。”
傅西泠把车停在校外停车位,跟着时芷一起往学校里面走。
时芷背了个很小的双肩包,两条链条袋子单肩挂着。
从兴荣集团那边拿回来的工牌就系在包,随着她?的走动?,轻轻晃着。
她?问傅西泠,进校园是打算去哪。
“朋友在实验室那边,我过去找他。”
他们有一段顺路,傅西泠挺新鲜地捞起她?的工牌去看?,还?给解开了,自?己戴脖子上,拿着工牌逗时芷:“你照照片总这么酷呢,不?爱笑?”
为什么是“总”?
时芷问:“你什么时间见过我的照片?”
“多了。”
“比如?”
“你高中校牌,身?份证,图书馆借阅证,最近我发家庭群里的那些。”
好像是的。
不?知不?觉间,她?和傅西泠已经?走得这么近了么?
时芷瞥傅西泠一眼,拉他脖子上的工牌绳带,说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傅西泠,要是让我知道是你托付倩在工作?方面帮我的,我会勒死你。”
阳光挺晃眼的,傅西泠迁就着时芷的力道躬了些身?子,摘掉自?己的墨镜,随手给时芷戴上了。
他说:“我和付倩真不?熟,你要是想暗示我在事业上成为你的助力,也不?是没办法,下次活动?上遇见,我去和付总搭个讪?”
时芷直接对着他胳膊打了一下。
“你学过铁砂掌?”
他们手里拿着同款冰咖啡,边走边闹,感觉到有旁人视线,敏感地停住动?作?,很默契,同时抬眼看?过去。
沈嘉和陶佳正?迎面走来,脸色都不?太好看?。
他们四个人擦肩而?过。
走得足够远了,傅西泠才说:“这是光明?正?大在一起了?”
时芷没说话。
这件事她?没有发表过任何观点,就像没看?见,走到自?己上课的教学楼,把墨镜丢还?给傅西泠,进楼去上课。
下课后,时芷在图书馆里做完了选修课作?业,又搜集了一些关于毕业论文选题方面的资料,忙到很晚。
回宿舍路上,她?买了晚饭。
和沈嘉分手已经?两个月了。
亲眼看?见沈嘉和陶佳这对“最佳/嘉组合”走在一起,说不?上来算是什么心情。
总之,不?可能是高高兴兴去祝福的心情。
闷声吃晚饭时,时芷在朋友圈动?态上看?见了傅西泠的头像。
点进去看?。
发现?这个人在五分钟前刚发了一条动?态。
文字内容是:
女朋友挺喜欢看?这些,没白得奖。
至于照片内容,是傅西泠精心挑选出来的奖杯和奖状。
可谓是满肚子坏水,十分刻意,专门挑沈嘉参加过的比赛,把他拿的那些第一名都给晒出来了。
完事还?要艾特沈嘉的微信名,“沈学长”。
时芷盯着那条动?态,忍不?住轻笑出声。
她?想,难怪傅西泠会觉得她?是品学兼优,他这个人,真的疯得彻彻底底,比她?还?黑心。
27
时?芷入职后, 比之前管理酒吧更忙。
付倩给她安排的工作是餐厅领班,每天?穿着一套黑色职业裙装和高跟鞋跑来跑去。
入职半个多月,时?芷只见到过付倩一次。
是在时芷工作时间。
付倩有个商务饭局刚好在?这边, 酒过三?巡才从包间里出来,不?带半分醉相,站在?过廊里的一棵巨大绿植旁,喝经理吩咐时?芷端过来的解酒茶。
付倩问时?芷,像她这种B大的优秀苗子出身, 做目前这类工作,觉不?觉得委屈。
这是挖坑呢。
时?芷很平静,面对领导就没有过紧张:“以前我管理过一家酒水定价比较低廉的小酒吧,接触到的客人比这边难缠很多。”
老板们的心思都难猜。
付倩格外开绿灯给时?芷,不?可能只是为了给兴荣集团旗下的这家餐厅找普通领班。
付倩点?头?,没说什么虚话?, 只把茶杯递给时?芷:“代?我谢谢你们刘经理。”
时?芷对付倩的安排并不?心急,除了相信自己的判断之外,还有另一个原因。
那?个原因是傅西泠。
是傅西泠告诉时?芷, 如果入职后付倩只给她安排基层工作, 是不?用急的, 当老板的都变态, 喜欢考验人。
他说这些话?,丝毫不?介意把自己也骂进去。
“如果付倩只给你画大饼,说很多漂亮话?, 那?才是要小心。”
合作过这么多次, 其他方面不?谈, 仅工作建议这点?,时?芷对傅西泠的话?还算有信任可言的。
除了工作以外, 时?芷还要准备毕业论文的开题报告。
偶尔忙起来,晚饭可能就不?吃了。
傅西泠愣是能在?她如此忙碌的时?间表里,时?常挤进她的生活里。
有时?候,傅西泠会出现在?时?芷工作的餐厅,笑盈盈地接她一记警告的眼神。
他倒也不?做什么,就安静坐在?餐厅靠窗位的座位里,随便点?几份东西吃,吃完拿着笔记本电脑办公。
时?芷问他,你没有办公室?没有家?
傅西泠就说是办事顺路,让她不?要对“上帝”无理。
有时?候,傅西泠会出现在?B大的校园里,还跟着时?芷听过一节课。
也不?算是真的听了。
他就坐她旁边,披着一件长袖衬衫趴在?桌上睡掉大半节课,睡醒了就用她的废草稿箱折青蛙。
时?芷说他折得不?好看,看着像癞/□□。他就给他折出来的宠物起了个名字,叫“嘉嘉”。
无聊到这种程度,搞得时?芷严重?怀疑,他是被?某个约会对象放鸽子了,才跑到她这儿打发时?间。
时?芷不?记得自己被?傅西泠拍过多少照片,不?耐烦的时?候也会问:“你能不?能去找别人谈个正常恋爱?”
傅西泠半点?犹豫都没有,开口就说不?谈。
不?谈就不?谈,时?芷向来懒得管闲事,她又不?是他家的七大姑八大姨,干涉不?了他那?么多。
而且这种自由状态也好,照片不?是白给他用的,她还能偶尔勾他接个吻。
和傅西泠的关系转变,在?十一月份。
过了国?庆节,早晚天?气开始转凉。
到十月底、十一月初那?几天?,连着三?、四天?都是阴天?。
下过雨,气温骤降,已经变成能穿薄绒外套的温度。
这天?,时?芷加完班是晚上九点?钟,回宿舍换掉高跟鞋,洗漱过后,又手洗了工作时?需要穿的白色衬衫。
阳台有微风,她把衬衫挂好,站在?清凉的夜风里走了个神,思考自己的开题报告是否有欠缺。
然后听见室友在?叫她:“时?芷,你手机在?响。”
傅西泠过生日?,喝了大半天?酒。
在?家被?傅西沣那?个缺心眼拱着喝了三?杯白的,出去和朋友喝了几瓶啤酒、几杯洋酒。
酒类混着喝多少有点?不?舒服,电话?就打到了时?芷这边。
“他们可能想灌死我,时?老板,过来帮个忙?”
“什么忙?”
“送我回家。”
时?芷关了阳台门:“你喝到回家路都忘了?”
手机里传来懒懒的轻笑声,他说,那?倒也真不?至于,他是不?想喝了,但?女朋友不?过去接,那?群猪队友不?放他走。
“不?去。”
十分钟后,时?芷披着外套推开宿舍门。
出门后,她仍然觉得自己是忙傻了。
大半夜的,离傅西泠他们聚会的地点?又不?近,她居然真的同意去接他。
刚到楼下,已经听见露天?酒吧上喧闹的声音。
时?芷沿楼梯走上去,一眼看见人群里的傅西泠。
二代?们出手挺豪,把酒吧整个包下来在?给傅西泠过生日?。
氢气球层层叠叠在?头?顶飘着,他很安静,穿了件黑色衬衫,坐在?朋友之中,没喝酒,靠着椅背在?玩打火机。
地上满是亮晶晶的彩带碎片,酒瓶横七竖八到处都是,七八层高的蛋糕已经被?挖得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几乎是在?时?芷看过去的同时?,傅西泠也看向她。
他忽然笑了,很顺手地抽出坐他旁边那?位朋友指间夹着的烟,给人家按灭了。
傅西泠拎着外套起身:“女朋友来了,你们继续嗨,我回去了。”
这群人借着傅西泠过生日?,一个个正在?兴头?上,当然不?乐意放寿星走。
也就是看见时?芷这个“家属”来了,他们才肯松口,还有拿着好几把车钥匙追着相送的,问需不?需要车。
时?芷说:“不?用,我有车。”
看起来傅西泠也没喝多,手插兜下楼梯时?步伐悠闲又利索。
时?芷说她有车,这位过生日?的少爷也就伸着两条大长腿,坐在?最后一节台阶上,等着她的车。
两分钟后,时?芷骑着电动?自行车从旁边路口拐过来,停在?他面前。
她把头?盔丢给傅西泠:“上车。”
“这就是你的车?”
电动?自行车是时?芷从毕业的学姐手里淘来的,方便她这阵子上下班。
不?用等公交、挤地铁,她自己觉得非常方便。
时?芷绷着脸:“你坐不?坐?”
时?芷非常有脾气,傅西泠就迟疑了那?么一两秒没回答,她就甩下一句“那?你找有车、有驾照的朋友接你”,说完就要加油门走人了。
“欸”
傅西泠瞬时?起身,迈着长腿跨坐在?电动?自行车后座里。
身高将近一米九的寿星可能感到很憋屈,不?死心地询问:“要不?,我们打个车?”
“能打车为什么不?能自己回家?”
时?芷直接出发了。
坐在?身后的人不?再抗议,随遇而安地用手臂虚揽着她的腰,把下颌往她肩膀上搁,慵懒地放慢调子,哼唱着《Animal》。
夜风是凉的,他鼻息温热,带着些酒气落在?她脖颈皮肤上,很痒。
“你闭嘴。”
时?芷手机没电了,没开导航,电动?自行车骑到路口,一时?难辨是要转弯还是直行,问了傅西泠一句,好几秒没得到回应。
她侧头?去看傅西泠。
他正在?笑:“不?是让我闭嘴么?”
“不?说就下去。”
傅西泠回答得很快:“直行,下个路口再转。”
时?芷第一次载人,本来就不?习惯,觉得傅西泠这种身高坐在?后座十分碍事。
尤其是,这个碍事的人过个生日?还挺矫情的,路过没打烊的西点?店,非要她停车,说去买块蛋糕。
“那?么多层的蛋糕,没吃够?”
“没有。”
不?知道傅西泠进去买了什么,出来时?提了个不?算大的盒子,挺精致。
折腾到傅西泠家时?,已经快十二点?了。
进门后,傅西泠换掉黑色衬衫。
他穿着工字背心和家居裤,拎着一瓶苏打水往洗手台走,路过时?芷面前,像是无心一问,“好歹都撞见了,连句生日?祝福都不?和我说?”
时?芷皱了眉。
其实她很早就知道傅西泠的生日?,毕竟他家的门锁、银行卡密码都是“991107”。
而且,他们两个生日?只差一天?。
只是“生日?快乐”这句话?,让时?芷这样?面对面用心去说
她没有过能够经常表达祝福的环境,包括“新年快乐”“中秋快乐”“端午快乐”这类祝福,都很难说出口。
只有对着沈嘉演戏,不?用太?走心时?,她才说过“生日?快乐”这句话?。
傅西泠家里暖风吹得太?足,时?芷进门就开始一层层脱掉衣服,穿了一件他的短袖T恤,状似很随意地回答:“你过生日?这么大阵仗,应该不?缺我一句祝福。”
在?时?芷到酒吧前,朋友们玩得嗨了,互相往脸上抹过奶油。
傅西泠在?洗脸,顶着一脸洗面奶的泡沫抬头?,打量镜子里的时?芷。
但?他没说什么,洗完脸,擦掉那?些挂在?脸上的水珠子,换了个话?题。
“也不?是年年都这种阵仗,有时?候只和家里人吃个饭就算了。今年有点?例外,几个弟弟妹妹都从国?外留学回来,闹得很,我这生日?也就是他们通宵胡闹的由头?。”
里面是有年纪小的,之前在?泳池派对上时?芷都见过。
打水仗最菜的几个都在?,人菜瘾大,被?攻击得最猛的也是那?几个。
包括之前时?芷帮忙开过香槟的那?个男生,今天?时?芷到酒吧时?,那?男生满头?奶油,还给自己用奶油做了个发型,像白凤头?鹦鹉。
傅西泠坐在?她旁边喝苏打水,喝完问她:“你平时?怎么过生日?。”
“不?过。”
没什么可过的。
刚出生那?几年有没有过过生日?,她完全不?记得。
只记得家里的钱都会被?林孝平拿走,五岁还是六岁那?年,时?梅给她买过蛋糕。
她们正在?唱生日?歌,赌输了的林孝平从外面回来,打翻了蛋糕,也打了时?梅和小时?芷。
林孝平说的是,谁让你们拿老子的钱去买这种没用的东西。
这么想着,十二点?到了。
日?期从十一月七日?变成了十一月八日?,傅西泠的生日?过完了。
但?他把从路上买的小蛋糕从盒子里拿出来,点?了蜡烛,对她说:“生日?快乐。”
太?过意外,以至于时?芷没有感到惊喜,而是瞬间起了防备心,怀疑地看向傅西泠。
傅西泠笑着:“都这么熟了,我查你干什么?”
就像时?芷不?需要傅西泠特地说明?,就会知道傅西泠的生日?是哪天?。
时?芷的生日?在?身份证和简历上明?明?白白写着,傅西泠不?瞎,一定看到过。
他们太?熟了,熟得有些过头?,超过了以前时?芷和任何人相处时?设定的边界。
但?,这种感觉她并不?讨厌。
奶油散发出香甜,烛火明?亮地摇曳着。
傅西泠问她:“真不?打算尝尝?”
时?芷不?喜欢许愿,也并不?饿。
她拔下蛋糕上的蜡烛,甩灭明?火,没拆盒装刀叉去切,伸手,用食指抹了一块奶油,放进嘴里。
算是给过傅西泠面子,尝过了。
蛋糕吃不?吃,傅西泠并不?在?意。
他做的是,把时?芷的手腕拉过去,轻吮她的食指。
傅西泠问她“想不?想过个特别的生日?”,而时?芷在?和他对视的同时?,把他的问句简化翻译成三?个字:
想不?想?
28
和傅西泠发展成这样, 时芷并不意外。
她清晰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也知道每次他们激吻过后,那种藏匿在满足里的贪婪,迟早要被点燃, 转化成?具体?行为。
傅西泠问她“想不想”,她没回答,推开他手里的蛋糕,跨坐到他腿上。
他要顾着手里的蛋糕,所以开始得挺温柔, 轻轻搂着她的腰,探身把蛋糕放到了茶几上或者地毯上,然后吻住她。
手机响,不知道?谁这么扫兴,傅西泠偏头吻着时芷,眼睛都没睁过, 摸到手机长按,直接给关机了,丢去?一旁。
弥漫在空气里的奶油味道?变得遥远, 傅西泠唇齿间淡淡的酒味刺激着时芷的神经。
背后的搭扣被捻开, 扶在她腰侧的手向下, 托住她的臀, 抱着她坐稳。
傅西泠只是?帮她,但他自己也很难克制,一直缠着时芷接吻。
在她难捱愉悦地把带着薄汗的额头, 抵在他肩上时, 皮肤潮湿地挨在一起, 他手上的动?作明显快了几分
酸胀,失控, 一片空白,时芷咬了傅西泠的肩。
她能感觉到傅西泠的反应变化,也看见他隐忍地皱眉,耳朵和脖颈都是?红的。
傅西泠抱着时芷,给了她几分钟缓和的时间,然后拍了拍她的背,声音有些沉:“下去?吧,我去?洗个澡。”
时芷问:“洗澡就行了吗,要不要我帮你?”
傅西泠脚步一顿,但没回头。
他说?,算了,你上班够累了,又是?寿星,改天再说?。
这的确是?个特别的生日。
时芷睡得很好,只是?在早起后,又有些犯了翻脸不认人的毛病。
当傅西泠推开主卧的门,靠在门边问她“几点上班”时。
时芷从?床上坐起来,理了理领口,摸到手机看了眼时间,很冷静地对?他说?:“傅西泠,我没打算和你谈感情?。”
傅西泠看着她,沉默两?秒,然后笑了:“那你打算和我谈什么?”
他在明知故问。
昨天晚上也是?,他的手按在那里,感受到她的颤抖,也是?这么明知故问的。
问她还要不要继续。
时芷很早就醒过,窗帘是?她拉开的。
阳光落在宽敞的双人床上,把她小腿上一截皮肤照得晃眼。
时芷直接反问回去?:“你觉得呢。”
傅西泠挂着令人琢磨不透的笑容走进来,托起她的下颌,飞快亲了她一下。
他身上有沐浴露的清爽味道?,额前碎发估计是?洗脸时弄湿的。
在时芷发脾气前,傅西泠把手伸到她眼前,略显色气地动?了动?食指和中?指:“我觉得,你昨晚可能体?验不错,想和我发展感情?以外的关系。”
时芷很满意这个答复,放松下来,往后仰倒在床上。
她很慵懒,看着傅西泠:“你觉得的对?。”
眼波柔和,带着点浑然天成?的媚,长发散在床单上,像女妖。
傅西泠也很干脆:“也行。”
说?完去?了隔壁衣帽间,拿出?一件长袖T恤换上。
时芷也没能多懒床几分钟,手机闹钟突兀地响起来,该起床上班了。
她起身往浴室里走时,路过傅西泠面?前,也学着他刚才?的样子,伸手到他面?前,暗示地动?了动?手指。
她对?他说?:“等我学会了,我也会帮你的。”
傅西泠眯眼,问:“你要和谁学?”
时芷没理他,关上浴室门,心情?很不错地冲了个热水澡。
在时芷生日这天,她和傅西泠发展成?了一种新的关系。
本该见更多的面?,做更多事,但她被忙碌的正经事绊住了。
时芷选的论文导师很严格,在开题报告后,让他们几个学生两?周内提交细化后的论文提纲和文献综述。
听同学间的传言,论文导师要升副院长,卡论文各项都会更严格些,不用心很难过得去?。
本来毕业论文也是?个耗精力的事情?,又遇上连续加班。
时芷忙,傅西泠似乎也没有很空闲。
几天里,他只打来过一次电话,约她吃饭,被时芷拒绝了。
傅西泠给她的还是?那句话——
“时老板可真会做生意。”
时芷听懂了。
傅西泠指不定在心里怎么调侃“用完就扔”“过河拆桥”呢。
令时芷比较意外的是?,在没和傅西泠见面?的几天里,她遇见了姚姚,还莫名其妙地听姚姚讲了些关于傅西泠的事。
时芷工作的地方,是?兴荣集团旗下最受追捧的高级餐厅,人均价格卡着呢,遇见几个傅西泠圈里的熟面?孔也是?早晚的事。
姚姚是?在和家?人用过晚餐后,才?看见时芷的,似乎很诧异,凑近了确认才?打招呼:“你在这里工作吗?”
“实习。”
“那你等我一下。”
姚姚先下楼送走了长辈,跑回来:“你现在有没有空,我们聊聊?”
换成?傅西泠,时芷可能直接说?“没空”。
但毕竟对?方是?个姑娘,她拒绝得比较委婉:“没到下班时间,不能闲聊。”
姚姚还挺高兴:“那我去?找你经理说?,让你提前下班。我家?和兴荣集团是?合作伙伴,刘经理认识我,不会不给我这个面?子。”
早知道?就说?“没空”了。
时芷提前半小时打了下班卡,随姚姚坐到餐厅楼下的咖啡厅。
姚姚说?话没什么重点,说?了些傅西泠小时候的事情?——
在他们小时候,几家?人去?国外海岛旅行。
大人们有大人们要谈的话题,孩子们就凑在一起玩。
那天姚姚被几个和她同龄的朋友带着换了装备,顺着水屋楼梯下海浮潜。
他们玩得太开心,追着一群长长的、发光的热带鱼,偏离了海岛酒店规定的安全区域。
姚姚在追鱼的过程中?腿抽筋了,转身才?发现,她离水屋和朋友们都有一段距离。
水下触手可及的珊瑚,已?经变成?了深不见底的黑蓝色海域。
姚姚逆着水流,不蹬水就会离海岸越来越远。
巨大的恐惧吞噬了姚姚,浑身僵硬,连吐掉吸管咬嘴喊“救命”都忘了。
姚姚说?:“我当时以为自己会死呢。”
是?傅西泠及时出?现,拉着姚姚游回去?的。
他一直在阳台看着他们几个,发现不对?劲就入海往姚姚那边去?了。
那天傅西泠发了脾气,臭着脸,把几个弟弟妹妹都训了一顿。
时芷想,这是?英雄救美的戏码。
“傅西泠只是?看着吊儿?郎当的,其实比谁都更靠谱。”
“不像西沣哥,只有在大人们在时,才?会对?我们有好脸色,笑面?虎。”
时芷很不擅长这类煽情?聊天,她试图抓取这些故事里的重点,也只提取到,傅西泠大伯家?有个哥哥,叫傅西沣。
姚姚还提了沈嘉。
“我也是?后来才?听说?的,你和沈嘉谈过,他劈腿了是?吧?”
说?到这个,姚姚是?挺不开心的,颇有点同仇敌忾的感觉,还安慰时芷:“沈嘉这行为不对?,我们都替他感觉丢人。傅西泠比沈嘉好多了,你犯不上难过。”
在姚姚看来,他们圈子里的那些人,好多都是?从?小一块长大的,性格上千差万别,总有互相看不上眼的。
但真要论起来,总比外人情?分多一些。
“沈嘉和傅西泠一直不对?付,但都是?沈嘉单方面?的。”
“前些天傅西泠发的朋友圈我看见了,可能是?为了你,他彻底和沈嘉翻脸了。”
时芷想起在郊外别墅,和傅西泠的对?话——
“你很介意得罪未来有可能的生意伙伴?”
“不介意。生意伙伴有的是?。”
“时芷,我真羡慕你,你们感情?一定很好吧?”
“一般。”
“不会啊,我看他超级在乎你啊。”
这位跋扈的小公主自顾自叨叨完心里话,还想拉着时芷去?吃夜宵,这次被时芷果断拒绝了。
她计了时间的。
四十分钟,已?经算是?她给萍水相逢的人最大的耐心了。
听傅西泠的倾慕者讲关于傅西泠的故事,显然没有回去?搞毕业论文重要。
至于姚姚提到的傅西沣,时芷在两?天后就见到本人了。
傅西沣开了辆白色玛莎拉蒂,堵在时芷宿舍的楼下。
晚上挺冷,时芷过着厚围巾往宿舍走,冷不防被人叫住。
转头,看见了傅西沣。
傅西泠家?基因应该是?不错的,他大伯家?的这位哥哥长得也高。
模样也还算顺眼,但也属于行为像脑子被门夹了的那种。
时芷很警惕,不着痕迹地往回退了半步。
她在宿管阿姨的监控室里看到过,退后过后就进了摄像头覆盖区域。
傅西沣说?:“时小姐,我等你很久了,我叫傅西沣,是?西泠的堂哥,不知道?西泠有没有和你提起过我?”
外面?天气这么冷,时芷才?不和他话家?常,也不打算按照对?方的语言节奏、老老实实回答问题。
她直接问:“有事找我?”
“是?这样的,有个问题我想和你谈谈。”
“你说?。”
傅西沣死死盯着时芷看:“时小姐,其实你只是?西泠找来假扮他女朋友的人,对?么?”
对?。
但这个答案没必要说?给傅西沣听。
时芷摆明了不愿搭理:“你应该去?问傅西泠。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先回去?了。”
傅西沣还在说?,笑着的,但笑意未达眼底:“他找你假扮女朋友,故意迷惑我,让我觉得他整天都在玩,然后暗中?努力弄了个大项目,对?么?”
之前姚姚说?过,傅西沣是?个笑面?虎。
看来没有说?错。
“西泠给你多少钱?如?果我愿意出?更多钱,你要不要考虑和我合作?”
“合作”“钱”“更多钱”这类字眼,发生在和漂亮女生的对?话里,很容易引人遐想,已?经有路过的人向他们这边投来好奇的目光。
时芷最后瞥傅西沣一眼,转身往楼道?里走。
傅西沣的问题,不该是?她去?解决,时芷直接把电话打给傅西泠。
接通后,傅西泠声音含笑:“时老板这是?终于想起我了?”
“你在哪?”
“家?,来吗?”
“嗯。”
傅西泠没想到时芷来得这么快,连一份文件都没看完,已?经听见密码锁被按响了。
入户门传来“门锁已?打开”的电子音。
时芷还穿着上班时的职业装,没脱高跟鞋,大步走过来,气势汹汹地把沾着室外冷空气的外套丢进他怀里。
“傅西泠,你那个笑面?虎哥哥来找我了。”
傅西泠把她的外套理了理,放到一旁,拉着时芷往自己怀里坐:“傅西沣么?”
时芷挺凶:“不然你有几个哥哥!”
“知道?了,我解决,没有下次。”
显然有人找到学校打扰她这件事,让她很生气。
傅西泠故意逗她,说?“笑面?虎”这个词用得还挺贴切,她就绷着脸说?,是?姚姚起的。
傅西泠说?:“姚姚去?你那儿?吃饭了?”
时芷没回答,从?他怀里站起来,走到落地窗边,皱眉看着外面?的夜色。
她在思考。
思考过后,她转过身,对?他说?了个结论:“傅西泠,我们合作到此为止,
忆樺
我不会继续扮演你女朋友了。”
傅西泠闻言起身,直接逼着时芷走过去?。
他在她面?前,很少展露出?这类带有侵略性的危险气息,步步靠近,突然伸手,扶着时芷的脖颈吻她。
吻过之后,傅西泠盯着时芷,目光不悦,像要看透她:“来和我划清界限的?”
时芷有些喘,也盯着傅西泠看,然后搂住他的脖颈,吻回去?。
“不是?。”
是?来和你发展感情?以外的关系的。
29
背后?紧靠的玻璃窗很凉, 傅西泠托着时芷的臀单臂她抱起?来,另一只手?脱了?她的高跟鞋。
他?们激吻在一起?,有种誓要把对方氧气耗尽的较劲。
时芷想起自己还有工作和论文, 推了?傅西泠一下?。
傅西泠停下?来,用指尖勾她已经从职业裙装里散出来的衬衫下?摆。
像在示意她,她下?班后?没休息就过来这件事,他?是知道的。
傅西泠低头?,把笑声闷在她颈窝里?:“带你去放松。”
毕竟刚接吻过, 时芷还以为傅西泠没安什?么好心,被抱进浴室时还在用眼睛斜他?。
浴室很宽敞,水汽氤氲。
浴缸每天都会被阿姨擦拭得锃亮,时芷是图省事的人,之?前?留宿也都是用淋浴,从来没试过按摩浴缸。
傅西泠说, 当初这套房子在装修时,刚好酒店有两?层也在翻修。
进货单都要拿给傅西泠签字,他?在豪华套房的配置里?, 看见了?按摩浴缸这一项, 验收时又瞧见过实物, 觉得这东西挺不错。
没隔几天, 他?就和朋友一起?飞了?趟原产地的总部?旗舰店,要了?当季最?新款。
傅西泠把时芷放在浴缸边:“这浴缸的导购说,国外哪个球星来着, 每次打完比赛都得用这个浴缸做水疗, 功能挺多?, 你试试吧。”
时芷嘲讽他?:“诓你们有钱人的吧?”
“也有可能。”
嘲讽归嘲讽,时芷每天踩高跟鞋确实很需要试试这个浴缸, 她解开衬衫扣子,看见浴缸边的一抹黄色:“你泡澡还需要小鸭子玩具?”
“那是狗玩具,年初朋友带狗过来玩,落下?的,估计阿姨没处放,放这儿了?。”
时芷已经脱了?衬衫,闻言扬一捧温水在傅西泠身上:“你让狗在这里?面洗澡了??”
傅西泠扯着T恤衣摆把下?颌的水擦掉:“我疯了?吗?”
享受水力按摩的只有时芷一个人,傅西泠去了?隔壁淋浴间里?。
她把头?发用手?串束了?个松散的髻,仰靠浴缸边。
是舒服的,她都有些相信导购关于球星的那句广告语了?,看一眼浴缸的电子屏,拿了?手?机去搜。
挺贵,价格上给她的冲击力,不亚于外面客厅里?那台投影仪。
时芷从浴缸里?站起?来,披上浴袍,吹头?发时还在野心勃勃地对?未来做构想。
也许她努努力,也能拥有。
傅西泠推门进来,坐在浴池边,看见时芷手?机里?的网页内容:“喜欢么?等你装修送你一套。”
“不用。”
时芷对?自己的未来有很多?设想,但都和男人的馈赠无关。
她不需要依靠其他?人。
和傅西泠的关系也越简单越好,最?好只维持在身体层面上。
傅西泠也刚冲过澡,和她一样浑身清爽。
时芷勾他?的浴袍带子,也试图用手?去帮傅西泠来着,结果把状况搅得非常糟糕。
他?撩一把额前?沾湿的头?发,露出光洁的额,额角青筋凸起?,像在极力隐忍:“我再去冲个澡。”
时芷不是那么轻易服输的性格,她很轴,紧皱着眉,根本不愿意承认自己的手?活不行,要求再试试。
傅西泠拿了?瓶冰过的苏打水,喝掉小半瓶:“真别试了?。”
那段时间,时芷经常会被傅西泠带回家,生理上确实有过迷恋,甚至主动打过电话,让傅西泠接她。
有时候心情好了?,也会和他?在一张床上睡觉。
睡醒了?就会看见傅西泠靠在床边,一脸无奈地看着她:“你学过太极?被子是半个角都不分给我是吧?”
不知道傅西泠用了?什?么办法,傅西沣果然没再出现过。
只有姚姚偶尔会跑到餐厅,依然拉着时芷聊那种很没有重点的话题。
姚姚问过时芷:“时芷,我知道你在B大成?绩很好,有没有考虑过换份实习工作?在餐厅也太辛苦了?,我姑妈说总这样穿高跟鞋站着,会得静脉曲张。”
时芷摇头?:“目前?没考虑过。”
时芷工作上的转机,发生在十二月初。
发工资前?的第三天,时芷被刘经理叫到办公室。
刘经理告诉时芷,按照集团总部?那边的安排,明天开始,她就可以去总部?找HR报到了?。
时芷明白这是付倩的安排,也进了?据说是付倩的团队。
但她到总部?的第一个星期,并?没有接触过付倩本人。
反而是在某次送文件时,透过付倩办公室那扇明亮到几乎察觉不到存在的玻璃墙,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男生手?里?拿着几张A4纸,垂着头?在翻看。
他?穿了?件宽松的毛衣,露出里?面的衬衫领子,很松弛地靠在桌沿边,偏着头?,不知道在和付倩说着什?么。
这个角度其实看不清长相。
但时芷知道,站在付倩办公室里?的人,一定是傅西泠。
他?们在浴室里?热烈地缠吻过;
在客厅里?因?为追逐打闹,撞倒过花瓶;也在同一张床上,互不相让地吻噬过对?方。
她不可能认错。
但那些亲密错觉,只能存在于他?们独处的私人空间里?。
一旦到了?这种公共场合,就变了?味道。
尤其是现在这种情况下?。
时芷看到傅西泠,并?不觉得多?惊喜,反而脚步迟疑,起?了?防备。
时芷在兴荣集团的处境并?不十分好,调职到总部?后?,HR没有给她安排具体职位和工作。
工位倒是在核心工作区域,说付倩那边需要她随叫。
总部?的员工很忙碌,走起?路来脚下?生风,而时芷只负责写她在餐厅工作期间的感想报告。
像在完成?小学生作业。
她想过,也许付倩也开始觉得第一眼、第二眼那类印象判断并?不准确,在考察过后?,发现她并?不是自己所需要的人。
上位者的心思真的很难猜。
即便她不认为自己在工作上的表现有什?么欠缺,也无法摸清,付倩的这些安排,是准备逼她离职,还是在考察她的耐心。
每年到十二月初,时芷心情都不会太好,加上工作上有可能的变动,让她食欲比平时更差些。
兴荣集团的员工餐比较清淡,属于少油少盐的营养型健康餐。
她食不知味地吃掉白灼西兰花和炒山药,把餐盘放进清理间窗口,走出食堂。
食堂在集团的B区,时芷在联通A、B两?区的玻璃连廊里?,再次看见了?傅西泠。
傅西泠在楼下?,和付倩走一起?走出集团入口的旋转门。
入冬后?,傅西泠的穿衣风格更显个人特色,连时芷都发现他?很喜欢叠穿,今天的长款大衣里?面是宽松款的帽衫。
付倩最?近剪了?短发,更显干练。
只是傅西泠肩宽,腿长,走在气场一米八的女强人付倩身边,竟然把付倩显得娇小,颇有点小鸟依人的感觉。
周围有集团同事匆匆而过,付倩对?他?们点头?。
几只鸽子在喷泉旁漫步着,啄食地面缝隙里?遗落的食物。
鸽子不怕人,傅西泠路过它们身旁,它们也只是疾走几步躲开。
他?笑着侧过半边身,和付倩对?话。
时芷记得,傅西泠几次和她说过,他?和付倩并?不熟。
当然,傅西泠那句“我和付倩真不熟”后?面,也这样说过,“你要是想暗示我在事业上成?为你的助力,也不是没办法,下?次活动上遇见,我去和付总搭个讪?”
那是骗人的鬼话,时芷不可能信。
但傅西泠为什?么连续两?天和付倩见面?
他?们这两?天没有联系,是时芷说赶论文忙,让他?不许打扰的。
也许,后?面再见面时,他?会主动提及来见付倩的事情?
晚上,时芷回宿舍赶论文到半夜。
在睡梦里?果然见到时梅。
时梅仍然是生命最?后?阶段的样子,瘦得腮侧几乎塌陷、眼窝很深,目光是癫狂的,穿着病号服死死盯着时芷的方向看,嘴里?反复重复着那句:做女人一辈子不能低头?。
时芷在夜里?睁开眼,拿出手?机订了?火车票。
她需要请假,打算主动去找付倩,但到工位后?,付倩的助理先找到时芷,“付总约你去她办公室里?坐坐”。
时芷进门时,付倩正拿着小喷壶,在给桌面上的迷你盆栽喷水。
付倩说:“时芷,我果然没看错人。”
时芷和付倩在办公室谈了?整整一上午,基本敲定了?她在未来三年的工作方向。
但这个谈话的节点,令时芷生疑。
她工作上得到的这些机会里?,究竟有没有傅西泠的手?笔?
离开办公室前?,时芷和付倩请假:“付总,我需要请两?天假。”
“听说你在餐厅都不需要休息的,宁愿拿加班费抵掉休息日,怎么到我这里?又想休息了??”
时芷把时梅的死亡证明拿出来:“母亲忌日。”
晚上傅西泠约了?时芷见面。
没有直接约在家里?,先去了?一家餐厅,吃那些制作精美的创意类菜肴。
时芷有些恹恹的,傅西泠打趣她:“不至于和我见面只有一种事可做,总得吃饭吧?”
其实她是在等傅西泠提起?付倩。
但一直到这顿饭吃完,回到傅西泠家里?,她也没从他?口中听到任何关于他?那两?天去兴荣集团的事情。
时芷知道自己受时梅忌日影响,脾气和耐心都差得要命,但她控制不住,进门在玄关就直接说起?:“傅西泠,我升职了?。”
傅西泠察觉到某种端倪,语气也严肃起?来:“恭喜。但,升职为什?么这个语气?”
“你不是应该很清楚么?”
傅西泠知道时芷在怀疑什?么,如果不是觉得事情和她有关,她不会是这种眼神。
但他?也心情差。
这问题他?解释过不止一次了?,他?什?么时候做事情需要和人解释过?
“和沈嘉在一起?时你不是挺能摸透他?的,到我这儿懒得上心”
话没说完。
傅西泠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时芷果然脸色一变,穿衣服就走人,傅西泠在身后?叫了?好几声,她都没理,头?都不回。
等他?缓了?半分钟,压着火追到楼下?,人早都没影了?。
傅西泠也来脾气了?。
沈嘉这名字就这么提不得是吧?!
30
时芷接起傅西电话时, 人?在火车站过?安检。
她没带行李箱,随身背包放在安检传送带上。
手机铃响了,只能在抬起手臂接受安检员的金属探测器检查时, 滑动屏幕,把手机顶端略靠近在耳侧。
按了几下音量加键,接听。
周围很嘈杂。
有人?赶时间,穿着?厚重的冬装从身后挤过?来,撞到时芷, 又匆匆地说着?“抱歉”,拎着?行李飞快跑向候车大厅。
傅西泠前面可能说过?什么,时芷没听清,等她接受过?安检员的检查,终于把手机贴近耳朵,只听见傅西泠问:“你在哪?”
“外面。”
“发个定位, 接你吃饭?”
时芷拿起自己的背包,眼睛往电子屏的列车时刻表上看?:“不吃。”
“祖宗,道歉的腹稿我可打了二十四?个小时, 不打算听听?”
昨晚时芷离开傅西泠家, 路上连续挂断傅西泠三个电话。
在当时的情绪下, “沈嘉”这个名字就是?她的逆鳞。
沈嘉是?她长这么大唯一的败绩;
是?她唯一一次真心?结果喂了狗的教训。
提沈嘉根本就是?在恶心?她!
时芷赌气?, 给傅西泠发了条信息。
只有一句话,内容冷漠,然后傅西泠就没再联系过?她。
但过?了昨晚的冲动劲, 时芷平静下来, 又觉得自己其实?根本没有必要生气?。
换在平时, 如果对工作上的事情有怀疑,她大可以直接去?问傅西泠, “为什么会跑去?兴荣集团”“升职的事有没有你的手笔”。
甚至心?情好时,她还可以半开玩笑地问,“真为了我的事业去?搭讪付倩了么”。
无论怎么发问,傅西泠都会给她个回答。
一来,他?做事向来利落,不是?个藏着?掖着?的人?。
二来,他?回答得合心?,他?们就继续来往;回答得不合心?,他?们就断;
这都是?时芷自己能够做决定的事。
该平心?静气?去?谈的。
但她的情绪把问题给复杂化了,只顾着?宣泄,根本没有问到关键处。
以前在理发店、麻将馆、酒吧那些地方,时芷见过?的各类无赖、流氓多了,她从来都没有真正动过?气?。
历练得久了,连高?中?打李明韬,她也都是?心?平气?和把巴掌甩出去?的。
和傅西泠发脾气?这事
时芷甚至觉得,她这脾气?发得多少有点暧昧了。
所以接傅西泠这通电话时,时芷重新镇静下来。
她说不去?和他?吃饭的理由,不再带有情绪:“我在火车站,回不去?。”
傅西泠问:“出差?”
时芷一心?二用?,在看?到屏幕上的列车信息、确定候车厅的号码后才回答:“上坟。”
傅西泠那边沉默片刻,像查到什么,然后飞快报出一串趟列车号码:“哪趟是?你要坐的?”
“323那趟。”
时芷告诉傅西泠,火车站人?多,听不清,有时间再说,然后挂断电话。
“借过?,麻烦借过?一下,谢谢”
有一对情侣,推着?行李箱从人?群里挤过?,去?了不远处的检票口。
时芷是?下班后直接过?来火车站的,早了些,找了个空位在候车厅里闭目养神。
每年到这几天?,睡眠都不会太好。
很多人?都说,有些事情靠时间是?可以治愈的,她觉得这个方法并没有传说中?那么靠谱。
至少,时梅已经去?世?很多年了。
她还是?无法释怀。
要怎么释怀呢?
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用?身体帮她挡过?林孝平的拳打脚踢、给她唱过?生日歌、紧抱着?她说“面包总会有”、对未来的所有计划里都有她、爱她的人?,在多年前的这个日子里,悄然离去?。
从此,这世?界上再没有人?全心?全意?地爱过?她。
时芷闭着?眼,回忆和时梅一起生活的时光。
想?起时梅蹲在她身旁,笑着?在,给她唱着?生日快乐的歌。
然后,她突然想?到傅西泠。
他?好像,也帮她挡过?椅子,也准备了蛋糕和她说过?生日快乐
电子屏上信息变了。
时芷即将乘坐的列车开始检票,她收了思绪,不太着?急地又坐了两分钟才起身,跟在检票队伍最后面。
即将进?站台前,时芷猝不及防听见傅西泠的声音时。
她还以为自己是?幻听了。
他?说:“对不起。”
时芷猛地转头——
傅西泠就站在她身后,穿得比较单薄,高?领毛衣外面只有机车夹克风格的皮衣。
他?微喘,额边有汗,像是?跑着?赶来的。
见到时芷转头,认真看?着?她,重复了一遍,“对不起”。
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好像连日来在身体里横冲直撞的那些负面情绪,有片刻的缓和。
还好,有身后的其他?乘客挤着?外面走,让她有思考的时间,不至于立即要做出回应。
时芷转过?身,不再看?傅西泠,把身份证按在闸机上:“有什么事情等我回来再”
时芷没说完。
因为她发现,在她走进?闸机之后,傅西泠也刷了身份证,跟着?进?来了。
“我回去?上坟,你跟着?我干什么?”
“道歉。”
傅西泠临时买的车票和时芷不在一个车厢,并且是?软卧。
在确认过?时芷不会去?软卧车厢后,傅西泠把他?的软卧送给了时芷身旁的乘客,和人?家交换,打算陪着?她在硬座车厢坐一宿。
时芷说:“我是?不喜欢躺着?。”
“我也没有多喜欢。”
她好歹带了个包,傅西泠比她还潇洒,只拿着?手机就上车了。
他?帮她把包放上面,坐下,认真打量她两眼,像在确定什么。
时芷心?情复杂。
正琢磨到底该不该在火车上和傅西泠重谈关于付倩的事情,他?已经把手机递到她面前,里面是?一份和兴荣集团的合作合同。
“我去?找过?你们付总,但不是?因为你。是?我小叔的团队在和兴荣合作,我替他?跑了两趟。”
“私心?当然也是?有的。一时兴起,好奇你上班时会是?什么表情,就去?了。”
“但如果兴荣集团肯重用?你,是?付倩看?中?了你的某方面能力,和我没有半点关系。”
“昨晚提沈嘉的名字是?我不对,对不起。”
时芷看?了看?傅西泠手机里的电子版合同,暗灭他?的手机屏幕,递还给他?:“算了。”
连对别人?说了三次“对不起”,傅西泠大概是?有些不适应,耳根泛红。
时芷看?着?他?的耳朵,就想?起这位少爷说过?,人?生没遇见过?不顺。
她竟然有兴致,还起了些坏心?思,板着?脸:“傅西泠,你有没有想?过?,有些事情不是?你道歉了别人?就一定会原谅你。”
“我知道,没逼你。不原谅也行,我再找其他?方式道歉。”
“为什么?”
“希望你开心?。”
“哦。”
“当然,也有私心?。”
火车开了,轻微一晃,然后缓慢、平稳地驶离站台。
傅西泠偏头看?着?时芷,没笑:“不想?和你断,至少现在不想?。”
车厢里并不十分安静,傅西泠眼底有点黑眼圈,目光灼灼地看?她。
时芷偏开视线,换了个话题:“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哪?”
“没找人?查你。你的身份证和你舅舅的身份证我都看?过?,知道你父母家乡所在,瞎猜的,运气?好而已。”
车程很长,要十几个小时,隔天?早晨才能抵达目的地,再是?刚生过?气?,他?们也还是?聊过?几句。
时芷问傅西泠,你打了二十四?小时的道歉腹稿就这么几个字?
傅西泠说,挺多来着?,要不,给你写?下来?
“那你不如写?点别的。”
时芷是?带着?电脑上火车的。
她的人?生就是?这样,可以失眠、心?情差,也可以惦记着?请假给时梅上坟。
但不能偷懒停下,只能马不停蹄地向前。
傅西泠可能从来没坐过?火车硬座,也一副完全没有睡意?的样子。
他?陪着?熬夜,用?手机帮她写?了份英文摘要,还帮她翻译了一份外国文献。
天?亮蒙蒙亮时,时芷靠着?傅西泠睡着?了。
她醒的早,只睡了两个小时,醒来时傅西泠抱臂靠在椅背。
对面的老大爷腿伸得比较直,他?给人?家让了不少空间,又不敢挤她,憋屈地收着?一双长腿。
估计姿势不舒服,矜贵的少爷眉心?紧皱。
时芷去?了趟餐车,端着?一碗泡面和一份白粥回来时,傅西泠已经醒了。
她把早饭放在桌上,问他?吃哪个。
傅西泠看?向她:“你挑。”
时芷口味重,拿走泡面吃了几口,觉得披散着?的长头发很碍事,停下来,放下叉子,习惯性地一摸,手腕是?空的。
和田玉手串,应该在傅西泠家。
上次在他?家留宿时还带着?的,睡前她摘掉放在床头。
早起傅西泠和她胡闹,两人?在床上接吻,耽搁了许久,时间来不及,只能匆匆赶去?上班。
忘记拿手串。
本来不该有这种想?法的,但说不上原因,时芷看?向傅西泠,很笃定地伸出手:“带了吗?”
傅西泠看?她两秒,果然伸手从皮衣口袋里拿出手串,放在她手里。
“谢谢。”
车窗外是?层峦叠嶂的白色,山间有些雾气?,阳光像蒙着?一层纱。
乘客很多都醒了,洗漱、吃早饭或者是?去?洗手间,在车厢里来来回回穿梭。
时芷用?手串把头发绑起来,总觉得这个早晨和以往不太一样。
时芷一直知道傅西泠长得帅,也一直知道自己喜欢和傅西泠有各种肢体接触。
但从前晚吵架,到昨晚傅西泠追上火车、陪着?她搞了一晚上论文,这些经历是?她从没预料过?的。
好像,感觉还不坏。
所以时芷在桌子下面,踢了傅西泠一下,看?着?他?顿住滑手机的动作,偏头看?过?来,她很直接地告诉傅西泠:“我也不想?和你断。”
傅西泠看?着?她,慢慢有了点笑容:“行。”
“关系不变。”
时芷看?了眼对面,老大爷已经要醒了,正在揉眼睛,老大爷旁边的小哥也开始掏手机。
她凑近傅西泠:“就还是?床搭子。”
傅西泠仍然在笑:“行。”
他?们抵达目的地时,并不是?这趟列车的终点站,停站时间短,旅客匆匆下车。
时芷头发绑得松散,穿外套时刮了一下,头发上的和田玉手串掉下去?,摔在地上。
人?太多,手串差点被踩着?。
傅西泠弯腰帮她拾起,拉着?时芷的手,帮她戴在手腕上。
他?揽着?时芷的肩,帮她挡开些拥挤,带她走出车厢。
火车站外面的北方城市,是?时梅的故乡。
林孝平去?世?后,时芷曾跟着?时梅在这边生活过?几年。
熟悉的街道、乡音,唤醒并不愉快的过?往经历,让她沉默良久。
傅西泠打了车,直接带她去?当地的星级酒店。
一直到进?了酒店房间,各自洗过?澡,又简单吃过?午饭,时芷才发现手串上某颗和田玉珠有裂痕。
房间里挡着?窗纱,光线并不特别好。
时芷起身,拿着?手串走前窗边,拉开一截窗纱去?对着?阳光仔细看?。
越看?,眉心?皱得越紧。
傅西泠在旁边撑着?额角看?着?,本来不想?说什么。
但时芷很少对什么上心?,她那副皱着?眉心?疼的样子,他?又做不到视而不见。
“这么珍视,找个靠谱玉器店,换颗新的?”
“不用?。”
时芷把手串戴上:“这东西开过?光,也不知道碎个珠子会不会影响我的财运。”
“你倒不像信这些的人?。”
“本来是?不信。”
林孝平酗酒之后,什么混蛋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有天?半夜从外面回来,和时梅推搡争执,发疯了般拿各种东西打时梅,砸碎了家里的观音摆件。
观音摆件是?林孝平和时梅结婚时某个长辈送的,也开过?光。
时芷穿上外套:“摆件碎掉的第二天?,林孝平就在外面冻死了。”
和傅西泠这种聪明人?聊天?很省心?。
他?不会问林孝平是?谁,也不会笑她迷信,安慰人?的话说得毫不啰嗦,又很令人?熨帖。
“分人?吧,我妈也失手摔碎过?开光的平安扣,没见对她有什么影响。你要真信这个,有心?摔的和无心?失手,肯定还是?有区别,佛祖没那么不讲道理。”
出门前,傅西泠问时芷:“去?买鲜花么?”
“不用?买花,她不在墓地。”
让时梅的骨灰随风散走的,是?时芷做的决定。
时芷带着?傅西泠去?了一处城市边缘的建筑,是?当地的“心?理卫生中?心?”,也是?大众口中?的“精神病院”。
他?们坐在医院外面不远处的一棵枯树下,木质椅子漆体斑驳,脚下有些未消的积雪。
这是?时芷第一次主动和人?谈起时梅。
她当时还没有察觉到,自己对陪在身边的所谓床搭子是?和对别人?不同的。
时芷看?着?那栋墙皮脱落的老旧建筑:“她一辈子都不快乐。”
时梅本来在单位也是?很出色的职员,颇受领导赏识,后来经人?介绍,认识了林孝平,和林孝平恋爱、结婚。
结婚后又很快有了孩子。
林家老人?要照顾林孝平弟弟家的孩子,时梅娘家又远。
林孝平说“梅梅,赚钱的事情交给我,我会照顾好你和孩子”,时梅信了,为家庭放弃了自己的工作。
不幸的是?,婚后没两年,林孝平本性暴露,又赌又酗酒。
打骂时梅嘴里经常说的一句话是?,“钱都是?老子赚的,老子想?怎么花都行”。
被言语打压多年,哪怕林孝平去?世?后,这件事仍然是?时梅的心?病。
时梅太想?证明自己的能力了,被以“闺蜜”为名的骗子钻了空子。
他?们那时候处境已经很艰难了,借住在时芷的大舅家,看?着?舅妈脸色寄人?篱下。
时梅满怀期待:“萌萌,妈妈很快就能赚到一笔钱,有钱了我们就不会被人?看?不起,到时候我们自己买个小房子。”
然后,那个要带时梅赚大钱的“闺蜜”消失了,连带着?一起消失的,是?时梅的所有积蓄和从姥姥手里借出来的一万块。
骗局打碎了时梅对生活的最后希望,亲朋的不理解和埋怨也击碎了她的自尊心?。
可怜的女人?崩溃了,变成街坊邻居都要躲着?的精神病。
“她有攻击性行为,后来被送来这里,住封闭式病房,每周可以去?探望一次。”
风吹过?,枯叶在地上滑动,发出咔啦啦的细微声响。
傅西泠陪时芷在那里坐到太阳下山,才打车回市区的酒店。
上楼后,时芷从房间的冰箱里拿出两罐啤酒,问傅西泠要不要喝。
这趟出来,傅西泠没什么准备,穿得少,被风吹了一下午,已经开始低烧。
他?没说,舍命陪她。
跟着?时芷喝了几罐凉啤酒,在她冰凉的唇吻过?来时,也没拒绝,搂着?她的腰,顺她的心?意?陪她折腾。
时芷什么都不说,亲完直接去?脱他?们的衣服,暗示得明明白白,傅西泠也就知道今天?晚该怎么做了。
只是?他?没想?到时芷那么野。
纠缠到最后一步,是?她自己坐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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