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1章 第 71 章
第七十一章
“我怎么总觉得, 你还是有事情瞒着我们呢?”听了刘经理的陈述,程泷玉也并有就这样轻易相信,也没有直接关掉录音笔, “——刘经理?”
闻言, 刘去桦眼神闪烁了一瞬,咽了口唾液, 喉咙间颤抖着耸动一下:“……没,没有了,真没有了,你们想, 我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 我还怕什么呢?对不对?我既然能承认这些错误,肯定就是没在怕的。”
“——死过一回,难道不是应该会更加惜命,所以尽量避免不利于自己的事情吗?”傅栖眠站在后面, 长腿绕在一起, 幽幽开口。
别人或许是演的, 不懂那样的感受,但傅栖眠不同。
他比谁都知道, 死而复生之后, 会有多疯狂地渴望长命百岁和幸福无忧。
“这……”刘经理有些难以驳斥。
“算了, ”就在他语无伦次之际, 程警官却罕见地选择了妥协,将手中的纸页和刘经理的账本都收好, 然后跟着王尔相的小册子一起, 由助理保存在节目组准备的线索箱中,“你们还有什么要看的吗?”
在《无限谜团》中, “圆桌会议”的概念是非常广泛的,只要是所有嘉宾都聚集在一起推理,都可以算做是一次圆桌会议,只要其他嘉宾不再有任何疑问,圆桌会议也是可以随时结束的。
“没有了。”众人摇摇头。
“好,那我们梳理一下现在所有的线索。”程泷玉一板一眼。
算上“死而复生”的刘经理,目前一共出现了两个受害者,线索一是船员王尔相的小册子,上面又一篇主人公为同学A的日记体“小说”,而在线索二,也就是刘经理保险箱里的那几页纸证实了,那其实就是一本断断续续的回忆录,同学A和程警官、刘经理、薛先生是高中同学,并且疑似在十年前因为遭遇了不公平对待而坠楼身亡。
不过至于是否自杀,还有待探究。
从目前的推断来看,凶手很有可能与同学A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不排除是有针对性的一次复仇。
“——当然,除此之外,王尔相为制造车祸的刘经理顶包坐牢、车祸死者又刚好是A的母亲这件事,也很值得琢磨。”说完,程泷玉又补充了这么一句。
刚才还神色轻松如常的刘经理,眼中瞬间又慌乱起来:“我可都已经招了!”
“这么急着解释干什么啊,刘经理。”旁边的江焕诚突然发话,朝他投去一个眼神,掏出口袋中的打火机把玩了片刻。
对上目光的那一刻,刘经理的神情便奇迹似的顿时恢复了平静。
“好吧。”程泷玉呼出一口气,“还行,至少知道了凶手的重要线索,刘经理没算白死。”
当所有已知线索出现在屏幕上的时候,刚刚还有些昏暗的环境,立刻亮堂了起来,所有人的脸和神情都一清二楚。
灯光变化,也是推理过程结束的信号。
[啊?这就没有了吗?直播应该还有很长时间吧?]
[对的,而且今天还说好了会有加时直播,至少还得再有个两小时才会结束。]
[那接下来会是什么呢?]
[啊啊是单独直播环节啊!谜团每次有关键线索出现的时候,就会加时直播,主要是整理目前的人物关系和单独的人物介绍,每个嘉宾都有单独的直播时间,所以才会超出一两个小时这样子!]
[哇,那这次进度好快啊,才两天就推到关键线索了。]
《无限谜团》之所以收视率居高不下,除了扣人心弦的剧情和推理过程,还有极为吸引人,也对嘉宾吸粉十分有力的个人直播间环节。
顾名思义,就是嘉宾们单独直播,主要内容是介绍自己的人物身份细节,提供更多的推理线索,而且为了更有代入感,全程都要以所扮演的角色的性格来跟观众互动,还是很考验演技的。
[我去,期待棉宝上皮。]
[也很期待傅总上皮啊,而且总感觉傅医生和傅护士的关系不一般唉。]
[对对对!好想看他们的介绍pa!]
[嘻嘻,幻想一个护士*医生的情侣设定。]
[太会想了喂!棉宝和傅总可是兄弟!]
[兄弟怎么了!反正没有血缘关系也没有法律关系,咱咳的是合法情侣!]
直播开始,导播先过了一下每个直播间。
虽然有七个嘉宾,但直播间却只有五个。
林船长、刘经理、程警官各自一个直播间,江老板和薛先生、傅护士和傅医生,两两共享直播间。
[ohhhhhh,刚才谁说傅护士和傅医生有关系来着!这不就来了!]
[唉?怎么看出来的?]
[是这样的,《无限谜团》的直播间有时候会有双人或者三人共享的情况,一般是因为他们的背景设定有很强的绑定关系,比如江老板和薛先生是夫夫,所以他们会出现在同一个直播间。]
[啊啊啊那傅护士和傅医生……]
[嘿嘿,那我可就单方面认定也是夫夫咯……]
因为在《疑城之夜》中分别担任主演,所以最先介绍的就是刘去桦和程泷玉。
为了增加节目的互动性,《无限谜团》在个人直播环节还有个“观众盘问”的part,大概是抽取弹幕中点赞量最高的三条,让嘉宾们从人物的角度来回答,帮助解谜。
作为死而复生的人物和警官角色,二人的人物介绍跟目前剧情中已知的差不多,他们基本上也没有是凶手的可能性,因此观众在盘问的环节并不是很犀利。
“为什么要在破产之后到船上工作?”面对这个问题,刘经理咳嗽了两声,“因为我家里以前就是做运输生意的,虽然破产了,但技能还在,嘿嘿。”
——因为家中从事海上运输工作,所以才会想到走私海洋动物到餐厅牟取暴利,好像也说得通。
毕竟,人不在了,门路总是还在的。
【那为什么要在平安夜的时候飙车呢?从哪里出发的?】
刘经理眯起眼睛,作出有些看不清弹幕的样子:“这还不简单!——平安夜嘛,高兴呗,又喝了酒,谁不想来把速度与激|情啊,出发点当然是学校咯,我们平时车都停在学校附近的停车场,这样一放学就可以开出去玩。”
比起刘经理的鬼鬼祟祟,程警官就要大方很多。
【如果找到了当年害死同学A的人,你会怎么做?】
程警官垂眸,笑了笑:“……当然是将罪犯绳之以法,恶人,终有露馅的时候。”
【你认为,同学A当初为什么会选择跳楼呢?】
沉默了片刻,程警官才缓缓开口:“我认为,不是同学A选择了跳楼,而是他不得不跳楼——至于原因,当凶手找到的时候,答案自然就会知道了。我相信,同学A一定也很愿意看见这样的场面。”
好像都是些很平淡的回答,基本上跟观众们想象的一样,似乎没有什么重要的价值。
两个人的part很快就过去了。
然而,跟在他们后面的,却不是反派沈小凤扮演者傅栖眠的part。
被导播放大的直播画面,来自薛付之和江焕诚。
他们明明在《疑城之夜》中都没有什么推动剧情发展的重要戏份,却排在了大boss的前面。
果然,弹幕很快就不满了。
薛付之和江焕诚,凭借自己粉丝体量大、知名度高,在宣发的时候喧宾夺主,已经不是一个剧组两个剧组的事情了,早有人不满,只不过都被疯狂的粉丝和拿钱办事的营销号压了下去。
但是这一次,他们可不是这里咖位最大的人了。
[呃呃呃,就算走后门也不要走得这么明显吧,排在男二前面真的没关系吗?]
[这是剧组宣发,剧组是要流量的,当然是流量高的、咖位大的排在前面啊,难道你觉得江哥和之之不配吗?]
[???你们也知道这是剧组宣发啊,谁家剧组宣发不是按照番位来的?两个配角什么时候也能在男二面前出场了?真是笑掉大牙,自己想走后门争番位被发现了,就不要嘴硬了好吧。]
[要我说,现在论流量和咖位,江焕诚和薛付之也排不上号了吧,谁敢跟傅氏争咖位?也就是你们那一对还高高在上、沾沾自喜了。]
[点了。]
“我是江老板。”对着屏幕,江焕诚有些机械地念着对面的提词器。
——说实话,到这里,他已经不太想录这个综艺了。
无他,这个综艺节目的剧情安排,就好像针对他的一样。
就比如这个剧情中“江老板”的身世。
“我在初中毕业后白手起家,从最底层的船员做起,最后一步一步发展了自己的生意,开了公司——当然,这都离不开我爱人的支持。”
但是他还不能直接离开。
因为他的决策失误,江氏还没有渡过这十几个亿债务的危机,他手里那些江氏的股票有一部分即将保不住,不动产也变卖了一部分——这时候蚊子腿也是肉,他根本没有那个闲钱去支付节目组的违约金。
更何况,傅栖眠还在节目上呢,这个机会如果不把握住,下一次同框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
他和薛付之都简单介绍了节目组给他们的人物设定,然后就到了弹幕盘问环节。
【为什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发财?是因为做了刑法上写的事情吗?】
茫茫弹幕中,放眼望去,有犯花痴的,有嗑cp的,然而投票最高的,却是这一条。
偏偏就是江焕诚最不想回答的一条。
不管是从剧本中“江老板”的角度,还是从他自己的角度。
——因为,这句话是真的。
不管是“江老板”还是他自己,如此短暂的财富积累,都是因为做了触及法律的事情——从船员开始偶头走私,到后面直接把生意越做越大,这是“江老板”的所作所为,也是江焕诚的。
但是他不能说。
从他在娱乐圈出道、成立江氏开始,关于他的传闻就层出不穷。
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新闻社怀疑他的钱来路不正,试图扒出那些他难以启齿想要永远舍弃的往事。
提到江焕诚,不关注娱乐圈的人,第一时间想到的一定就是江氏,江氏和□□勾结、江氏总裁江焕诚以前只不过是一个小混混等等。
这些人不一定是真的想要让他被绳之以法,更多的是想要满足自己的窥伺欲和八卦欲罢了——这一点,江焕诚是很清楚的。
但越是这样,他就越是要洗白自己,将自己从那些不堪的从前中剥离出来。
好在,他离成功就要不远了。
只要他能跟傅栖眠在一起,然后结婚,就能完成他蓝图中最关键的一步,让他完完全全融入云城的金字塔顶端。
毕竟,大家都会觉得,能跟傅氏结合的人,一定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更别说,他是真心喜欢傅栖眠了。
——尽管如此,对于这个最高赞的弹幕问题,他还是不想回答。
那些他费尽心机想要隐藏的丑陋过去,不会因为一个简单的小问题就被血淋淋地扒出来。
于是,他很快毫不犹豫地给编导打了个眼神,编导即刻会意。
[我草我草,这个问题有点太劲爆了点吧。]
[噢哟,这是在问“江老板”,还是在问“江老板”呢?]
[我靠,谁问的这个问题啊,也太会问了,而且是真的勇啊。]
[笑死,江氏的生意涉黑涉违法应该早就有传闻了吧?只不过一直没有实质性证据而已,江老板该心虚了。]
[笑鼠了,江焕诚对这个问题一直避而不谈,不就是因为心虚吗,他要是真的什么都没有做,早就铺天盖地找人查自己以证清白了。]
就在所有人都期待江焕诚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被顶上来的弹幕却闪动了两下,然后撤下去了。
紧随其后的便是另外一个不痛不痒的问题。
江焕诚抬眼,看见编导给他打了个“OK”的手势,然后抹了一把汗。
——果然,赞助一点钱还是有好处的,只需要在后面稍微动点手脚,就可以很轻易地走自己想走的路。
“刚才那个是用违规账号刷上来的,不作数。”编导在镜头外解释道。
[???被撤下去了?什么意思?不想回答吗?]
[笑死了,谁信啊,明明就是心虚了不愿意回答吧,没想到江焕诚是这么小肚鸡肠的人。]
[不会是真的戳到某人的痛处了吧。]
[哪个违规账号会这么闲啊,再说了,不就是一个直播而已,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咯。]
很明显,关于编导的这一套解释,观众们并不买账,更何况是涉及到云城商界秘辛的事情,大家可就更加感兴趣了。
对于江焕诚的财富积累是否来路不明,大众一直都很好奇,就更加不会放过他了。
因此,即便那个问题被撤了下去,网友们也没有停止讨论,反而渐渐盖过了本来占据上风的其他问题。
傅栖眠坐在茶几面前,静静地看着刷得越来越快的弹幕,修长的手指慵懒地撑住下巴。
——刚才那个弹幕,只不过是对江焕诚的试探,开胃小菜而已。
他不怕打草惊蛇,或者说,他要的就是打草惊蛇。
江焕诚不像其他生意人,发现有人质疑自己的时候,第一件事想到的不是查缺补漏、消除疑虑,而是会马上被可笑的恼羞成怒冲昏头脑,然后便什么也不管不顾。
对他来说,别人的评价,大众的眼光,他的面子,比什么都重要,只要触及这些方面,他就会自动降低智商等级。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江焕诚也是个疯子,只不过是个愚蠢的疯子,连发疯都不知道学聪明点。
虽然弹幕被撤了下去,但群情激奋之下,江焕诚不回答也得回答了。
镜头中人模狗样的江焕诚摆出无所谓的样子,笑了笑:“没事,‘江老板’的回答是——无奸不商。”
其实这个时候,最好的方法就是正面应对,越是逃避,就越是显得可疑——显然,江焕诚的第一步,因为他被情绪迷惑,已经走错了。
接下来的每一步,即便他再走得小心翼翼,也会被打上不大不小的疑点。
这就是傅栖眠想要的效果。
如果说在看见问题的第一秒,江焕诚就像这样装模作样地冷静面对,他或许还会高看江焕诚一眼。
可江焕诚没有。
傅栖眠长舒出一口气,嘴角讥讽地笑了笑,将目光从屏幕上移开,喝了口水。
一旁的傅桓烨垂眸,看着他的神情变化,不动声色的握紧了小狐狸藏在茶几下无意识摩挲的手。
[哇哦,无奸不商,说明江老板确实有在做违法乱纪的事情吗?]
[等一下,违法乱纪的生意,好像有点耳熟,我是说在剧情里——]
[刘经理吗?刘经理走私海洋动物卖给餐厅?]
[对哦,江老板不是自己也说了,以前是船员吗?那他应该也很清楚这里面的的事情吧?]
[哇哇哇哇,盲猜一个刘经理和江老板其实早就认识,不为过吧?]
[但是这种违法乱纪跟同学A死亡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知道,好难搞啊。]
刚才的插曲让节目组的人多少都有些慌乱,于是他们只能用一些其他观众感兴趣的话题来打打岔。
之前一直排在高赞的一些问题,被顶了上来。
【江老板,你喜欢你的爱人吗?】
果然,这个问题一出,刚刚质疑江焕诚的声音便渐渐小了下去,取而代之的便是一大片嗑糖的弹幕。
毕竟,只要江焕诚和薛付之在一起,就永远不缺战斗力强的cp粉。
看见这个问题的同时,薛付之也跟着心花怒放。
虽然江焕诚没有跟他表白过,也没有明说过喜欢他,可这些年江焕诚对他的照顾,他是一直看在眼里的。
父亲也说过,江焕诚是一定会和他结婚的。
江焕诚一定是喜欢他的,不然也不会答应跟他在节目里面饰演新婚夫妻,也不会这样帮助自己。
薛付之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在江焕诚心中的地位,就像他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是个好人一样——即便曾经有一点小小的动摇,也被他自己骗自己,圆过去了。
他很期待,江焕诚会怎样说。
他垂眸,耳根红红的,想去找江焕诚的手牵住,在指尖触及对方手背的瞬间,江焕诚却把手拿开了。
心里有一点小小的失落,但他安慰自己,一定是江焕诚太紧张了。
“……嗯,很喜欢。”江焕诚一动也不动地盯着直播屏幕,从观众的角度来看,根本就是在通过屏幕看他旁边的薛付之。
后者也一脸心潮澎湃,连因为生病而苍白的脸都显露出了很多通红的血色。
简直就是一对甜蜜到不能再甜蜜的恩爱情侣。
即便他们从来没有官宣过,但外界早就已经一致认为他们在谈恋爱,甚至时不时就会有营销号说他们已婚来博取流量。
在公众面前,他们根本就是已经绑定的一对。
薛付之也很高兴江焕诚说这样的话,他知道这是在拍综艺,但他认为江焕诚心里一定也是这么想的。
——借综艺的理由暗戳戳表白,这是多么浪漫的一件事啊!
于是,他越发觉得,虽然江焕诚把他的猫给了傅栖眠,但也很有可能是傅栖眠用傅家来逼迫江焕诚的。
对,江焕诚一定不是自愿的!他不懂生意上的事情,但是他可以当江焕诚的贤内助,理解他,关心他,在江焕诚被傅氏打压的时候,只有他是江焕诚的港湾,他不应该因为小小的一只猫跟江焕诚怄气的。
薛付之为自己这样善良懂事的想法深深感动着,然后抬头看了江焕诚一眼。
然而江焕诚说完话,还是在看着屏幕。
[哎哟,江哥不要害羞啦,光透过屏幕偷看之之有什么用啊,应该趁着节目效果,看着之之的眼睛讲啊!]
[就是就是,谁还不知道你们已经谈了呀,就让大家嗑一口真糖呗。]
[啊啊啊啊啊他表白了他表白了!他是真的喜欢之之!肯定是这样!就算是综艺,我cp也狠狠结婚了!]
[哎呀,江哥说得呼吸都加重了,手都在抖了,肯定是认真的啊!]
弹幕在狂欢,薛付之在春心荡漾,只有江焕诚,深深地看着屏幕,一动不动。
——他当然没在看薛付之。
他在看小窗里的傅栖眠。
尽管像素因为缩小而有些模糊,但青年优雅的身姿和浓丽的五官依然十分抓眼,让小小的直播画面从剩下其他人的直播间中脱颖而出,他一眼就能看到。
他知道这是综艺节目,但他还是抑制不住地激动,好像他真的在告白一样。
同时,他也相信,当他说出这句话时,傅栖眠也在看他。
综艺时假的,他说的话是真的。
并且,总有一天,他要光明正大地、在所有人面前,给傅栖眠一场盛大的表白。
光是靠想象,他就能知道,当那一天到来的时候,傅栖眠会有多感动了。
***
“小宝,很受欢迎。”直播间画面外,傅桓烨再次握紧了傅栖眠的手。
傅栖眠知道他在说什么,也知道他在吃醋。
其他直播间的麦是关掉的,他们之间小声的对话,连工作人员都不会听见。
“……嗯哼。”青年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秀气的眉毛微微挑起,并没有转头看向男人,而是继续撑着脑袋,看向屏幕中傅桓烨的脸。
另一只手指尖微动,在男人的手心里轻轻地挠着:“我受欢迎,你不开心吗?”
沉默了两秒后,傅桓烨才缓缓开口:“……不开心。”
“一点也不开心,看见有很多人喜欢小宝,我嫉妒得快要发疯了。”
“明明,我认识小宝比他们都要早很多。”
傅栖眠心中一动。
他本以为,傅桓烨会说些“才不会不开心”之类的酸话,没想到对方这次竟然直接打直球。
——还怪可爱的呢。
“哈哈。”傅栖眠鼻息间哼出一声轻快的笑意,唇角上扬。
十指相扣间,两枚对戒摩擦在一起,有些粗糙,青年有一下没一下的将银质对戒碰撞,发出细微的响声,脑袋慢慢靠近了傅桓烨一些,呼吸打在男人的脖颈上:“……可是,我只跟你一个人做|爱唉。”
顿时,他感觉到来自头顶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怎么了?这样还不够吗?”他慵懒地抬起狐狸眼,长睫忽闪,琥珀色的眸光在傅桓烨的脸上停留了一秒,而后随意地撇开,看向其他地方,“——还是说,即便是这样,你也要吃醋?”
傅桓烨没有说话,但他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看样子,他曾经和江焕诚的关系,还是让傅桓烨有些没有安全感了。
患得患失是基于刻骨铭心的爱意,他并不认为傅桓烨这样时而吃醋的行为是在耍无赖。
相反的,每次傅桓烨这样的时候,他都能深深地感觉到傅桓烨是在爱着自己、在乎自己的,他很高兴。
同时,他也清楚,傅桓烨其实什么都知道——他们都心知肚明,傅栖眠恨不得把江焕诚给弄死,又怎么还会有别的可能呢?
傅桓烨不是在吃江焕诚的醋,而是还在和过去没能好好陪伴傅栖眠的自己怄气罢了。
茶几掩护下,青年用膝盖意味不明地蹭了蹭男人的大|腿。
“那该怎么办呢,傅医生——都说医者不自医,你能治好自己吃飞醋的毛病吗?”
“……还是说,要我今晚帮你再治一治呢?”
琥珀色的狐狸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与玩味,膝盖的动作跟着便更加放肆:“让我想想,开什么药方好呢?男友衬衫?——啊,对了,上次的狐狸尾巴,疗效应该不错吧?”
闻言,如他所料,傅桓烨的小腹骤然一紧,贴着他膝盖的大|腿肌肉也变得梆硬。
——所以说,有时候,安慰恋人最好的方法,也许就是最原始的方法。
不过很快,他们就没有办法再这样暗戳戳地搞小动作了。
江焕诚和薛付之的part随着cp粉的玩笑结束,他们的直播间很快就被放大。
[我的天,这个直播间绝对是颜值浓度最高的一个……]
[不管看多少次都会觉得很赏心悦目的程度了!]
[期待棉宝,嘿嘿。]
“大家好。”镜头前是傅栖眠无懈可击的一张脸,笑眯眯的,即便隔着屏幕,也极为蛊惑人心,“我是船医的助手兼医务室护士,这位是……傅医生。”
即便是面对节目组的镜头,傅桓烨也还跟上金融报纸一样,板着个脸,然后微微颔首,十分冷淡。
[第一次见到活生生的傅总,有点激动。]
[傅总为什么一点表情都没有啊哈哈哈,加上棉宝在旁边笑得这么开心,好有反差感。]
【傅医生是因为学医太难了还是工作太忙了,所以不开心?】
第一个问题问得可以说是跟剧情毫无关系,但是又莫名其妙很有指向性。
“——没有哦,”傅栖眠仍然是眉眼弯弯的样子,对着镜头释放魅力,他歪了歪脑袋,然后伸出手,托住傅桓烨的下巴,“傅医生其实很开心能在船上遇见大家呢,这个其实是高兴的表情哦。”
镜头背后的编导轻轻抹了把汗。
这……这谁看得出来啊。
[你看他笑得多开心.jpg]
[哈哈哈哈哈虽然没有看出来但棉宝说是那就是吧。]
[所以是只有棉宝能读懂傅总的表情吗,莫名好有爱是怎么回事。]
[不信,除非傅医生真的笑一个。]
傅栖眠看着弹幕,随后又看向傅桓烨,掌心仍然托着男人的下巴:“为什么不相信?这样明明就是很开心的表情啊。”
说着,他还用指尖挠了挠傅桓烨的下巴。
摄影师:“!!!”
编导:“???”
[感谢谜团节目组,有生之年居然能看见云城商界大佬被人挠下巴。]
[棉宝看上去好熟练啊,会不会平时在家里也经常这个样子。]
[啊啊啊已经可以想到平时假期,傅总端着咖啡从客厅经过,棉宝洗漱完和他在客厅遇见,然后轻车熟路挠一挠下巴的场面了。]
[好有生活感啊,所以为什么不能是一起在床上醒来然后刷牙的时候对着镜子挠一挠傅总的下巴呢。]
[既然都这样了,那为什么不那样呢。]
谁能想到,让云城商界人人敬仰的傅桓烨,不仅陪着傅栖眠上综艺,还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如同大型犬一般在镜头面前被人乖乖摸下巴呢。
要是商界那些整天跟傅桓烨勾心斗角到头疼的老家伙们见了,估计把头挠破了也不敢相信这是傅桓烨本尊。
“傅医生,你开心吗?”傅栖眠挑挑眉,眼睛看着傅桓烨,屏幕中露出他完美的侧颜。
“……开心。”傅桓烨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任何开心的意思,也许是为了让人看出来真的很开心,他便直接握住了傅栖眠托着自己下巴的那只手,随后带动着往上移,最后托住自己的侧脸。
从镜头的角度看,就像是他主动靠在傅栖眠的掌心一般,一副讨好的模样。
傅栖眠乐了,顺势不轻不重地掐了一下他的脸。
[ohhhhhhh——]
[我说了!你二人必然有染!]
[这个眼神,这个动作,我的天,虽然是臣服的姿态,但却充满了年上的占有欲和侵略性。]
[楼上姐妹会云多云。]
【所以,傅护士和傅医生在同事之外还有其他关系吗?】
还保持着两手紧握的姿势,傅栖眠想了想:“有哦,我们是关系很好的异父异母也没有法律关系的兄弟呢。”
“傅医生很照顾我的,不仅教我医术,还很会保护我呢。”
说完,他看向傅桓烨,笑道:“对吧?”
傅桓烨沉默着点点头。
[不信。]
[不信。]
[可能是习俗不同吧,我们这边兄弟之间正常是不会摸脸摸下巴的。]
[你二人必然有染这句话我已经说累了……]
[好的,所以棉宝刚才那句话的意思就是你们关系很好而且可以谈恋爱,收到。]
[等一下,这个话我好像在哪里听见过……]
[重温一下,视频中出现的是跟棉宝关系很好的亲戚——]
[????]
[我靠,我靠,所以当时出现在棉宝直播间里的那个野男人,是傅总?]
[这样想想,好像真的有可能啊。]
[就算没有可能也是有可能!你们快看他们的手啊!!!]
镜头下,二人的手还握在一起,好巧不巧,正好就是他们带着对戒的手。
修长白皙的指节和青筋凸起的手背交叠在一起,两枚银质的素款戒指十分显眼。
但很可惜,还没有等这条弹幕造成气候,他们的手就放了下去。
[啊啊啊啊没看见!]
[没事,反正会有录屏,到时候直接狠狠慢镜头再放大……嘿嘿嘿……]
[那我可就单方面认定野男人就是傅总咯……]
[嘻嘻,开嗑。]
手放下的时候,傅栖眠看了一眼弹幕,又看了一眼傅桓烨,放在茶几地下的手随后便收着力道掐了傅桓烨一下。
傅桓烨像是没有感觉到,回过头与他对视,目光交汇之际,傅栖眠从他眼中读出了什么叫做“得逞“。
真幼稚。
每个直播间能够分到的part时间有限,尽管弹幕还意犹未尽,都在哀嚎还想看小情侣,但节目组可不会好心给这个机会,很快就切换了画面。
这时候已经轮到了最后一个嘉宾,林北恩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虽然不是科班演员,但作为在国际上执导世界级奖项影片的导演,林北恩很清楚要怎样把握住情绪和状态。
“大家好啊,我是林船长。”林北恩看上去有些老态,胡子和头发都是花白的,刚扮上的时候,连刘去桦他们都吓了一跳,说认不出林北恩了。
[节目组妆造好用心啊,林导演最多也就四十岁上下吧,这个看上去像七十多岁的。]
[是的。]
林船长穿着和船员差不多的制服,唯一的区别就是肩上有显示级别的花纹,领口处也有一个精致小巧的徽章,大概是身份徽章,只是有点太小了,如果不是直播间会将人的上半身放大,都发现不了。
“我很年轻的时候就在船上当船员了,一生中跑过不少地方,百分之九十的时间都在海上度过,朋友也很多。”林船长说话是很洒脱的,坐姿也是大大咧咧,看起来倒确实是经常跟人打交道的样子,“你要问我陆地上的事情,我可能不知道,但是你要问我哪条航线什么人在开,怎么开,我可是头头是道,嘿嘿。”
【所以林船长一定很喜欢大海吧,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在当船长,不会累吗?】
看见这个问题,林北恩却笑了,一拍桌子:“怎么说话呢?什么叫一大把年纪了?我才五十出头!还远远没到要退休的时候呢!”
说着,他还拿出了一本相册,翻给镜头看:“你们看看,这是我十年前的样子,那会儿还没有胡子呢,虽然头发比现在黑很多,但是样子应该没有怎么变吧……”
这很明显就是在狡辩了。
照片上十年前的林船长皮肤黝黑,看着就很有力气,而且笑得十分开心爽朗,现在虽然也没心没肺的样子,但总觉得没有十年前的照片上那样真心实意。
[才五十出头吗?看上去真的很像七十多岁……老态真的很明显……]
[对啊,感觉虽然是过了十年,但是也不至于老得这么厉害吧?]
[听说船上经常吹海风的人就是比平常人老的快一点,可能对他们来说这种速度就是正常的吧。]
[哎哎哎,不对不对,你们看相册!]
相册的照片分类很严谨,每一张的旁边都写了日期,并且按照日期排列,那张十年前的照片旁,有一张证件照,除了没有胡子,皱纹稍微少一点,其他地方跟现在的林船长好像没有什么两样。
最明显的,就是那一头和中年人的脸完全不相符合的白头发。
十年前的照片是在夏天拍摄的,上面的人穿着短袖,阳光明媚;而证件照上的林船长已经穿上了冬天的制服。
仔细看日期,两张照片竟然真的是在同一年拍摄的,只隔了几个月的时间。
——一个人,为什么会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白了头发,又老态龙钟呢?
然而,还没有等观众们反应过来,林船长就合上了相册。
“下一个问题,下一个问题。”
【林船长这么长时间在海上,你的家人呢?】
“——家?”林船长放下相册,还是笑得没心没肺,露出两排大牙,“干我们这一行的,船就是家,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懂吧?”
那就是没有家人了。
也是,刚才的相册里,全部都是林船长一个人的照片,看样子真是打了几十年老光棍了。
林船长是个老油条,面对弹幕的盘问,都乐呵呵地糊弄过去了,一旦破绽都没有,好像真的就是一个有点贪财和精、但人还算大方的老船长。
[怎么总感觉大家好像人都挺好的,都不像是凶手啊……]
[这一期真的有点困难了。]
[唉,希望下一次的时候能多点线索吧。]
“好了,今天的人物介绍环节到此结束。”当林北恩回答完最后一个问题,编导也喊了停,“请大家继续锁定我们的《无限谜团》直播间,下期不见不散!”
伴随着诸多疑问和困惑,直播结束,最后的画面便是嘉宾们各自回到了房间,灯光熄灭,豪华游轮瞬间静了下来,继续漫无目的地飘荡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海面上。
***
“各位来宾请注意,新的受害者已出现,新的受害者已出现。”
录了这么久,所有人都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当广播响起的时候,众人的神经都随即绷紧了,屏幕内和屏幕外的人都在忐忑。
[新的一期,新的受害者。]
[所以这次的受害者会是谁呢?]
薛付之的尖叫给出了答案。
当大家赶到现场的时候,薛付之正靠在江焕诚的怀里瑟瑟发抖。
和前两个受害者一样,地上的人趴在一片血泊中,程警官将他翻过面来,看见了脖子上的勒痕,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后,当她看向受害者的脸时,却呆住了。
“怎么回事?”林船长似乎很吃惊的样子,拨开人群上前,“这次是谁?”
“这……”程泷玉支支吾吾,将目光头像已经泣不成声的薛付之,“……唉,节哀顺变。”
闻言,薛付之像是被打开了什么情绪的闸门,哭得更加大声,浑身颤抖。
“父……父亲……”
[???所以这次的受害者是薛先生的父亲?]
[也就是……远材国际高中的校长?]
[我靠,三个受害者全都跟远材国际高中有关,那肯定是凶手在为同学A复仇无疑了。]
[唉?那傅总可以直接用金手指把校长复活吗?]
[不可以哦,在《无限谜团》的规则里,如果金手指是可以指定某个人的类别,那么就只能对嘉宾起作用,校长是npc,没有办法复活呢。]
[啊,好可惜。]
“不过,至少还能有个线索。”刘经理叹了口气,似乎有些失望,又带着些莫名的劫后余生的松快神情。
然而,当他正要准备开始找线索的时候,程泷玉却摇了摇头。
“程警官,你这是什么意思?”今天早上的刘去桦又是与之前截然不同的一番状态,昨天还神经兮兮的,今天就又恢复了往常大大咧咧的样子,也许是觉得自己已经都交代了,命运已知,所以才会这么放松吧,“不找线索,我们怎么找到凶手?”
还未等程泷玉开口解释,后面就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程警官的意思不是不找线索——而是,根本就没有线索可找。”
众人循声看去,傅栖眠带着专门装线索的箱子出现,身后跟着程警官的助理和傅桓烨。
“没有线索?怎么可能会没有线索?”刘经理咽了口唾沫,“人都死了,线索肯定就在哪里呢啊!”
可傅栖眠还是不慌不忙,从线索箱掏出一样东西——正是第一晚,从船员王尔相喉咙中取出的写有规则的纸条。
“当夜中的浓雾升起,一个生命随之消逝,一个真相随之出现……”
第072章 第 72 章
第七十二章
第七十二章
“傅护士, 这是什么意思?”
还未等傅栖眠回答,林船长就笑着拍了拍刘去桦的肩膀:“刘经理,你怎么死过一回, 都不知道要学聪明呢?”
刘经理神经大条, 见一向跟自己一样扮演谐星角色的林船长这么嘲笑自己,当然是气不过, 指指自己的鼻子,又指指林船长:“我?你还有脸说我?你不也一样吗?——那你说说看,为什么会没有线索,看看你又能比我聪明多少!”
可惜, 林船长还真就知道。
他捋了捋胡子, 指指甲板外:“作为常年在海上工作的人,即便是在有天气预报和控制系统的情况下,处于专业态度也会观察每天的天气状况,预测下一天的天气。”
“现在是清晨, 如果昨天晚上起雾的话, 这个点就应该会有还没散尽的雾气, 或者至少甲板是湿的。”
——但是现在,外面天光大好, 空气干燥, 甲板也是干的。
说明昨晚根本没有起雾。
“‘当夜中的浓雾升起, 一个生命随之消逝, 一个真相随时浮现’——是这么说的吧?前面两个受害者也证实了这一点,所以我们的关注点一直都是后面两句, 却忽略了一个先决条件。”
“大雾。”程警官深吸一口气。
只有海上升起大雾的时候, 这条规则才会生效。
“所以,昨天没有雾, 那下面两条,自然也就不会有作用了。”林北恩耸耸肩,得意地笑着对刘经理摇了摇食指,“刘经理,你真是死而复生,放松警惕了,连自己的本职工作都做不好咯。”
刘经理被这么一嘲笑,顿时懊恼,狠狠挠了挠后脑勺。
“这、这是怎么回事……”薛付之还是缩在江焕诚的怀里,抖抖索索。
他的演技有限,即便是面对角色“父亲去世”的情况,也只是在尸体刚刚比确认身份时展露出了一个儿子该有的悲伤表情——其余的,都变成了在发现没有线索后的焦急与害怕。
不过现在众人的注意力都不在他身上,他拙劣的演技也不会这么快被揭穿。
这两天,薛付之并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相反的,他比任何人都要在意网络上对这一期《无限谜团》的评价。
当然了,他关注的主要还是观众们对自己的评价。
[薛付之真的好废柴啊,一句话不说,就知道跟江焕诚贴在一起,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他跟江焕诚有一腿似的。]
[对啊,这一期节目只有他们两个人有点融入不进去唉,真的很影响观感。]
[算了吧,人家上节目就是为了秀恩爱的,才不管什么剧情推进呢,嘻嘻。]
[你们凭什么这么说我们之之?他只是不擅长跟陌生人交流而已,而且之之本来就不是那种争强好胜喜欢抢风头的人好吧。]
[笑死,融不进去就融不进去呗,还找什么理由啊。]
[反正我相信之之后面一定会有出色表现的。]
——总之,几乎每一次当薛付之打开评论区或是弹幕列表,得到的答案都无法让他满意。
他靠在江焕诚的怀里,松开紧紧咬着的嘴唇,颤颤巍巍地抬头看向江焕诚,试图引起注意:“江哥,为什么我父亲明明死了,却没有线索呢……”
不是觉得他很没用吗?那他就更加要加入推理的队伍中,在所有人之前,把线索一条一条找出来!
然而,他心心念念的江焕诚并没有垂眸看他任何一眼,而是直直地看着地上校长的尸体。
林船长饶有兴趣地看向江焕诚的脸——对于没有线索这件事,他并不显得焦躁,反而看上去像是更加轻松的样子:“江老板,看着似乎很诧异的样子?像您这样的生意人,头脑应该比我们这些天天在船上跟海浪打交道的人强多了吧?”
江焕诚猛然愣怔一下,随后抬起头,努力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毕竟,术业有专攻,现在是在海面上,你们的经验或许会更加有用。”
“哦——”林北恩咂咂嘴,“可能是江老板在商界呆的太久了,忘记了船上的事情,也很正常。”
此言一出,江焕诚又是一阵无言的沉默。
[哈哈哈,林船长今天怎么这么支棱了,火力全开啊。]
[刚才那句话,不就是含沙射影江老板以前也当过船员吗?]
[笑死了,画外音:大家以前都是同行,别在我面前装.jpg]
[直觉告诉我,林船长的突然转变是有什么猫腻在的。]
[同意。]
一个林船长,一个江老板,两个人精说话有来有回的,唯独把刚刚想要引起话题的薛付之晾在了一旁。
“那个……”他又死死咬了一下嘴唇,在终于没有人说话的片刻后再次发出声音,“所以,不能生效,究竟是什么意思?”
闻言,刚刚还因为林船长和江焕诚的对话有些躁动的空气,却因为他的这句话,瞬间沉默了。
他抬头,发现没有人因为他的问题而如他想象中的那般展开激烈讨论,反而所有人都在用一种很微妙的表情看着他。
[额。]
[有一种,大家都准备开始团战了,他才从泉水出来摸清哪个是友方的感觉……]
[笨也要有个限度把,这已经不是笨了,是蠢啊……]
[笑癫了,上一期是哪个薛付之粉丝说的你们家之之肯定会一鸣惊人来着?]
[嗯,怎么不算是“惊人”呢。]
程泷玉看了还在状况外的薛付之一眼,叹口气,捂住额头。
“意思就是,昨天晚上没有起雾,这个大前提不存在的情况下,即便是死了人,也不会有线索出现。”傅栖眠嗤笑一身,懒懒地开口。
“所以,再次按照这个逻辑推理,如果凶手百分百遵守规则,那么没有起雾的情况下,凶手也不会杀人,也就是说,昨天晚上,本来是不会出现受害者的。”
青年声音淡淡的,不带任何一丝情绪,但逻辑清晰,慢条斯理,一下子就点出了关键所在。
“是这样。”程泷玉这才放松地点点头,“因此,昨晚凶手并没有动手,杀害校长的,另有其人。”
“我们当中,出现了第二个凶手。”
***
第三次圆桌会议并没有草草在事发现场举行,而是回到了第一次圆桌会议所在的会议室。
尽管这一次出现受害者,凶手不会给出线索,但并不代表事情就完全进入了死局。
反而,这“第二个凶手”会带来更多转机。
校长的尸体在众人离开后,直接被送到了医务室,解剖报告很快就出来了,当傅栖眠和傅桓烨一同走进会议室时,程警官的助理就跟在他们后面,手中拿着装线索的箱子。
助理虽然是npc,但十分专业,她戴着手套,从箱子中拿出了几页纸,一张一张地分发给了众人。
“这是我们在医务室简单解剖后得到的结果。”傅栖眠面前也有一张一模一样的报告纸。
“勒痕、窒息、摔伤……”林船长首先将报告从上到下一目十行地看了一遍,咂咂嘴,“这不是跟前面几个一样吗?”
“——确实是这样。”傅栖眠微微颔首,“不管是从作案手法,还是从受害者的受伤程度来看,这份简单的解剖报告和前两个受害者是一样的。”
林船长哂笑:“那这很明显就是第二个凶手想要伪造案件啊!都是一模一样先勒死再扔下去的手法,连解剖报告都一样,不就是完全没有线索吗!”
在他有些嘲讽意味地将报告纸扔在桌上时,程泷玉却蹙了蹙眉头,显然是已经发现了端倪:“——林船长,说话还是不要这么绝对为好。”
“依我看,第一个凶手虽然没有为我们提供线索,但校长的死也不是完全没有一点价值。”
闻言,傅栖眠满意地笑了。
会议室中有投影仪,他直接将校长尸体的解剖报告投影了上去。
“防止有人又漏了什么,我还是讲解一下吧。”青年笑眯眯的,从傅桓烨手中接过一根折叠指挥棒,按在投影幕布上,“跟不上的话,是不会重复的哦。”
[莫名的喜感是怎么回事。]
[哈哈哈麻辣小护士突然变成麻辣小讲师?]
[傅总面不改色给棉宝递道具的样子真是轻轻松松又幽我一默。]
[小傅老师,如果实在是跟不上的话,可以课后单独给我辅导吗?]
“从前面的报告来看呢,不管是伤痕还是死因,校长的情况跟前两个受害者确实是一模一样的。”傅栖眠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琥珀色的眼睛熠熠生辉。
“但有一点,有些不太一样。”
折叠指挥棒充当的教鞭轻轻点了点幕布下侧的位置,报告纸上写着:胃部即喉咙处异常内容物:扑热息痛片。
指到这里,他朝程警官的助理使了个眼神,助理会意,从线索箱中又取出了一样东西。
透明的塑料袋,里面有两片尚未完全融化的药片。
“这是,从校长的食道和胃部取出来的。”傅栖眠笑着朝众人介绍。
“呕——”
一声惊天动地的呕吐声淹没了傅栖眠本来的声音,所有人朝着呕吐传来的方向看去,发现薛付之正虚弱地用餐巾纸捂着嘴巴。
[???]
[额,薛付之粉丝们,你们要的一鸣惊人,又来了。]
[倒也不至于这样吧,作为节目组请来的嘉宾,总不能连道具都没有看过吧。]
[对啊,这个道具我感觉也没啥啊,就两个残缺的药片而已。]
[啊啊啊怎么老是出这种状况,好无聊,能不能快进到推理,不想看人演尬戏。]
[如果是演的,那还真是演技烂到家了啊,校长应该是薛先生的爸爸吧?至于这么恶心吗?]
[啧啧啧。]
“薛先生,你没事吧。”程泷玉按了按太阳穴,最后还是决定关心一下薛付之的状况。
“没……没事……”
刚才那一下,他确实是准备装柔弱的。
——本来只是想稍微装一下,但不知怎么回事,那两片还没有完全消化的药片让他想起了自己当初在疗养院的时候,他的病使他患上了严重的厌食,无论吃什么都会吐出来,就连小小的药片也不能幸免。
节目组准备的药片很明显不够逼真,但还是足以让他想起那段吃什么吐什么的日子了。
傅栖眠在一旁,教鞭轻轻搭在手上,平静地看着打断推理的薛付之。
痛苦吗,薛付之?
厌食、心慌、胃中翻江倒海,只要看见食物就会吐,吐到连着黄色绿色的胆汁一起从食管里出来,胃酸腐蚀牙齿和喉咙。
这是傅栖眠在剧情中已经经历过的,他知道这是什么滋味。
现在,他终于可以让薛付之也尝尝了。
但只有这些还不够。
尽管还在镜头下,他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但嘴角的弧度却在不经意间更加上扬着。
这两片药,本来是不会出现在线索中的,是他动了点私心,加了上去。
事实也证明,他得逞了——他想要看见的画面,想要验证的东西,都有了。
这种将自己遭受的痛苦逐一反噬在罪魁祸首身上的感觉——实在是太让人着迷了。
他有些兴奋了。
他最喜欢看薛付之和江焕诚痛苦的样子了,他们越是迷茫,越是痛苦,他就越是兴奋,肾上腺素不断飙升,心脏在砰砰直跳,即便在镜头面前,也难以抑制笑容。
青年琥珀色的眼睛中,突然闪现出一丝痴迷的光彩。
他还想看这样的画面,可是如果现在薛付之就因为身体不适而退出直播的话,那就没得玩了。
多无聊啊。
“……薛先生看上去很不能接受的样子,是否需要休息呢?”他仍然是那一副眉眼弯弯的样子,“当然,如果薛先生身体无碍的话,我是否可以继续呢?”
用餐巾纸擦了擦嘴角,薛付之看着站在幕布前的傅栖眠,咬了咬牙。
刚刚,他是真的动了退出直播的念头。
——他在镜头面前出了这么大的丑,傅栖眠,现在心里一定很得意吧?
不,他可不能让傅栖眠得偿所愿,以前从来都只有他看傅栖眠笑话的份,狼狈的人应该是傅栖眠才对!
傅栖眠的这一句话,彻底激发了他的斗志——不就是想把他赶出直播间吗?
傅栖眠越是想看他出丑,他就越是不能后退,不能顺了傅栖眠的心意!
于是,他强忍着胃里不断涌上来的呕吐欲,艰难地张开嘴:“……不用,你可以继续。”
傅栖眠笑得更灿烂了。
“嗯哼,那我就继续讲咯。”
那个装着药片的袋子,被助理递给了傅栖眠。
傅栖眠单手戴着白手套,拿着袋子,另一只手仍然指着幕布上的报告纸字样:“这两片药片呢,就是报告上提到的胃部以及食道内容物,也就是扑热息痛片。”
“这不就是退烧药吗?有什么的呢!”林船长大声嚷嚷道,“说不定就是薛校长他水土不服,发烧了,吃两片呗。”
但傅栖眠摇了摇头,然后又看向程泷玉。
程泷玉立刻就明白了怎么怎么回事,和助理耳语了一番,助理点头过后,便离开了会议室。
“你们聪明人这有事在打什么哑谜呢?”林船长挠了挠后脑勺,然后将目光移向一旁的刘经理,猛地拍了对方一掌,“刘经理,你怎么都不说话了?”
确实,从薛校长出事之后,尤其是在知道还有第二个凶手以后,刘经理就不怎么爱加入到推理和讨论当中了,反倒是林船长一直都很积极。
“你什么时候这么腼腆了?”林船长假装看不出刘经理神情中的拒绝,继续揽着他的肩膀,一副很热情的样子,“有好机会,我看你欲言又止的——话都到嘴边了也不说,不是你的风格呀刘经理。”
“还是说,你是怕自己什么时候说错话呢?”
话音未落,刘经理瞪着眼睛,看着林船长。
“看我干什么?”林船长也跟着瞪了回去,“我难不成猜对了?”
“猜对个屁!”刘经理作出不耐烦的样子,将林船长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给打开,“我就是懒得说话!”
趁他们打岔的功夫,程警官的助理也回来了,手上抱着个医药箱。
“这是薛校长房间的医药箱。”程泷玉开口,然后示意助理将箱子打开。
游轮上的公共设施十分完备,除了医务室会有大量药品,船上还在每个客人的房间准备了医药箱,里面有一些常用的医疗用品,比如板蓝根、创可贴、碘酒之类。
“船上的医药箱里准备的应急退烧药,就是扑热息痛片。”傅栖眠将手中用袋子装着的药片放在桌上,双手抱胸,“刚好是每个医药箱里面两片的量。”
但是,翻找过后,助理在薛校长房间的医药箱中找到了那两片扑热息痛片。
里面缺的,主要是保健品一类。
也就是说,薛校长并没有吃自己的药。
“退烧药,顾名思义就是要在发烧的时候吃,像薛校长这种十分注重健康的人,哪怕是吃退烧药,也会选择先来医务室就诊后再服用,绝对不可能就这样稀里糊涂吃下去的。”
程警官点点头:“嗯,所以他是吃了别人的退烧药,或者说,有人让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吃了退烧药。”
“没错。”傅栖眠用手中的教鞭拍了拍桌子,“这里有一点是我们轮船医务室的失职,我们准备的扑热息痛片,跟医药箱里面的一些保健品药片很相似——也许就是这个原因,才会让薛校长误食扑热息痛片,或者说让凶手有了可乘之机。”
[等一下,也就是说,校长肚子里的退烧药,是有人给他下的?]
[为什么要下退烧药啊?退烧药吃了也不会死人吧?]
[我在想啊,会不会有一种可能,就是有些人会对退烧药过敏啥的,所以下药就等于是要命?]
[我也觉得!但是如果死因是过敏的话,跟勒痕窒息死亡就又对不上了啊。]
弹幕其实分析得没有错,程警官也将自己和弹幕一样的想法说了出来,得到的是傅栖眠的肯定答复。
“不排除是这样的原因,但很明显,薛校长并不对退烧药过敏。”
“我知道了!”林北恩突然拍案而起,“这个第二个凶手啊,一开始是想用退烧药把薛校长给弄死,但是他后来却发现薛校长根本就不对退烧药过敏,于是就索性栽赃给第一个凶手,用第一个凶手的法子弄死了薛校长?”
“林船长。”程泷玉抬眼,勾了勾嘴角,“你怎么突然变这么聪明,这么积极破案了。”
面对这样带有些质问意味的调侃,林北恩不慌不忙,从容地与程警官对视:“那我不是看身边还有个凶手,我也害怕吗,谁知道这第二个凶手会不会也是高连环杀人案的。”
“这一点,林船长你倒是可以放下心来。”将一直拿在手上的教鞭折叠回去,又还给傅桓烨后,傅栖眠不慌不忙地喝了口水,“这第二个凶手,想杀的可能只有薛校长一个人。”
“何以见得?”
“首先,这个凶手跟薛校长,再不济跟薛校长身边的人一定是有密切联系的,很可能就是从身边人的所作所为,推测出薛校长对退烧药过敏——啊,虽然他推测错了。”
对此,程警官十分认同:“薛校长作为远材国际高中的校长,很有可能与同学A的死亡有关,而同学A的死亡又疑似是遭到了学校的不公平对待,这也与薛校长逃不开干系——”
但是,远材国际高中,又不是只有薛校长这一个管理层。
如果真的有什么秘辛,必然会涉及到非常多的人,要是在第一个凶手的线索指引下,他们知道了同学A的死因,也势必会将远材国际高中的丑事给连根带土地挖出来。
“第二个凶手,可能和远材国际高中见不得光的丑事有关,所以想要杀薛校长灭口。”
程泷玉一脸严肃:“这个凶手算盘其实打得很好,校长要是过敏死了,那就是意外,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找第一个凶手上面,面对一具有线索的尸体和一具意外死亡的尸体,当然是有线索的尸体会更加被重视。”
“栽赃嫁祸给第一个凶手的话,就更好办了,反正死一个也是死,死两个也是死,线索反正就在那里,没什么所谓。”
可惜,这第二个凶手千算万算,没有算到第三天的夜里根本就没有起雾,他一下子就暴露了。
没有新的线索出现,所有人就只能从薛校长的尸体上找线索。
事实证明,这个线索,对整个案件的进展,也有很大帮助。
如果能顺利找到第二个凶手,或许就可以直接问出同学A当初究竟撞破了远材国际高中的什么事情,才让他落得个枉死的下场。
“那么现在,第二个凶手的画像,基本上可以出来一点了。”程警官一边说,一边让助理在旁边的白板上记录。
“首先,和薛校长,或者薛校长身边的人走得很近。”
“其次,与远材国际高中有着密切联系,很有可能是有利益关系。”
说到这里,程泷玉顿了顿。
傅栖眠接着她的后面讲:“再次,文化水平不高,或者理科不太好。”
[???]
[棉宝,我感觉哦,你有点冒犯到我了。]
[这是个什么推理呢棉宝,想破我防可以直说的。]
会议室里的人都笑了。
“这是个什么说法呢?”
面对众人的笑声,傅栖眠慢条斯理,傅桓烨给他把椅子拉开,他便顺势坐了下去,以一个闲适的姿势半倚着。
“根据我学医的经验来看,常见的对退烧药过敏的人群,一是对乙酰氨基酚过敏,也就是正常的过敏源,还有一种,是一种基因遗传病——这里就不解释了,你们只需要知道,它俗称是蚕豆病就可以。”
“蚕豆病?”程警官立刻警觉了起来,然后看向桌子对面的人,“——薛先生,你是不是就患有蚕豆病来着?”
突然被提到,薛付之也顾不上什么演技不演技了,迫不及待地抬头,想要努力在镜头面前露脸:“嗯,对,对。”
但他所渴望的露脸也只是在说话的那几秒钟而已,摄像机很快就回到了程泷玉的脸上。
“那就对了,我确实记得,以前去你家吃饭,你们家的保姆人手一份清单,上面都是你不能吃的东西。”
“清单?”林船长很显然是被有钱人震惊到了,“蚕豆病,不吃蚕豆不就行了?还有清单?”
此话一出,几个人都对他翻了白眼。
“蚕豆病,只是一个笼统的称呼。”程警官瘪了瘪嘴,无奈地深吸一口气,“我们刚才不是就说了也会对退烧药过敏吗?——林船长,再讲这些不聪明的话,我就要先把你拷上了。”
林北恩这才在嘴唇边做了个拉上拉链的动作,意思是自己要闭嘴了。
“程警官说得没错。”一下子讲了这么多话,傅栖眠都有些疲惫了,他又往椅子上靠了靠,会议圆桌喜爱,他和傅桓烨的手又不知道什么时候牵在了一起——对于这种偷偷摸摸的行为,他都已经习惯了。
“蚕豆病,患者除了字面意义上对蚕豆过敏,还有可能会对西药,比如退烧药、抗疟药这些,或者中药里的金银花、黄连、薄荷樟脑等过敏,花生和一些豆类也都有可能是过敏源。”
“所以,会对薛校长用退烧药下‘毒’的人,一定会蚕豆病是有一些了解的,但是,不多。”
说到这里,程警官基本上也懂了。
她拿出自己身边常用的笔记本,在投影仪中给众人演示。
“蚕豆病属于先天性遗传病,致病基因在X染色体上,我们以薛先生为例,薛先生作为正常男性,染色体应该是XY,其中X染色体来自于母亲,而Y染色体才来自于父亲,也就是薛校长。”
“综上所述,如果薛先生患有蚕豆病的话,那么至少,他的母亲才是提供致病基因的那一个。”
“换而言之,薛先生虽然患有蚕豆病,但是薛校长却不一定——第二个凶手想当然地认为薛先生的蚕豆病遗传自父亲,所以才会想到要用退烧药来杀害薛校长。”
[所以,如果薛先生有蚕豆病的话,薛校长可能是患者,也有可能不是,但是很不巧,薛校长刚好就不是,对吗?]
[知识以一种很卑鄙的方式进入了脑子……]
[什么是不是的,没听懂,能不能先跟棉宝亲嘴。]
[啊,这不是初中生物的内容吗……再不济高中也会学到吧,染色体这些,应该是必修课吧?]
[怪不得说文化水平可能不高……]
[对不起我有罪我真的忘了,但是我要狡辩一下,这个我有印象。]
“这弯弯绕绕的,还真挺玄乎。”林船长再一次挠了挠后脑勺,整个眉头都皱了起来,显然是一知半解,“总之,这个人肯定对蚕豆病有点了解,不然也不会选择用这种方式了,对吧?——那应该是跟薛先生走得很近,或者至少知道薛先生有蚕豆病,才会想到要了解这个病吧。”
这样一来,范围又缩小了。
傅栖眠挑挑眉:“我和傅医生都是学医的,对这些再了解不过,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哦。”
本来,程警官也没有打算怀疑他们,于是微微颔首:“你们如果想要做点什么,不必这么大费周章还错漏百出。”
[hhh程警官说话的攻击力也很高啊。]
[换做是我的话,可能真的会错漏百出唉……]
[嘻嘻,又变成文盲噜。]
礼尚往来,傅栖眠也对程警官报以一个得体的微笑:“程警官作为高分进入警官学院的高材生,一定也是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的。”
至于薛付之本人,他当然知道自己的父亲是否有蚕豆病——当然,他也不像是那种会丧心病狂到会害死自己父亲的人。
那就只剩下——
“肯定不是我啊!”林船长连忙摆摆手,“我就是一个开了几十年船的,先前既不认识薛先生,也不认识薛校长,更别说什么蚕豆病了。”
确实,除了文化水平不高外,他跟第二个凶手画像的每一条都不符合。
众人很快就从林船长身上转移了注意力。
“——刘经理,是你吧。”
还没有等仔细再点兵点将一番,傅栖眠就出声下了定论。
一直缩在角落的刘去桦,指指自己:“……我?”
[怎么,我们不说,你也不说,我们一说,你就惊讶?]
[刘经理看上去好像毫不知情的样子,好好笑哈哈哈哈哈哈]
[为什么刘经理一副刚刚在想中午吃什么下一秒就被指控杀人的感觉。]
[就冲他这个迷茫的表情,我都有点怀疑棉宝的判断了。]
[啊,棉宝应该不会看错人吧?程警官也没说什么,所以应该就是刘经理?]
[感觉还是存疑。]
“我?——我?”每说一个“我”字,刘经理的眼睛就要瞪大一点,指着自己,脑袋歪过来歪过去,“我?你说我?我啊,刘经理?”
他一连问了好几遍,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真的是我?”
傅栖眠不说话,只是坐在椅子上,平静地看着他,顺便在桌子底下轻轻跟摩挲自己手背的傅桓烨较劲儿。
“对,是你,刘经理。”程警官被他这一通闹得头又开始疼,再次难以克制地按了按太阳穴,“刘经理,请先控制好情绪,安静一会儿。”
这下,刘经理可没那么听劝了:“那,你这叫我怎么安静?怎么控制好情绪?我昨天晚上睡得跟死猪一样了都!我难道是在梦里面杀的人吗?”
“我不管,反正杀人的肯定不是我,你们肯定是认错人了!薛校长的死跟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程警官,刘经理看上去快碎了,你再碎碎他吧。]
[这一期真是大量剧情中掺杂些许笑点……明明是悬疑微恐怖向来着吧。]
[受不了,程警官你说句话吧,刘经理好像真的是快要碎了。]
[怎么说呢,刘经理看上去好像真的什么都没有干的样子,他有一种很杂乱的真诚在里面。]
无奈之下,程警官只能再次让助理掏出手铐,放在桌面上。
刘经理看见白|花|花的手铐,金属叮呤咣啷,这才稍微安静下来一点,说话语气都弱了。
“那程警官你说,我怎么就是这第二个凶手了呢?”
他憋着嘴,看上去好像是真的受了天大的委屈:“杀人可是要偿命的,程警官,你也不想看你可怜的老同学就这样枉死吧?”
程警官拍拍桌子,让他不要套近乎:“首先,凶手画像第一条,和薛校长,薛先生走得很近,你们都是同学,而且你承包了薛先生游轮婚礼的策划,自然是很熟的,这一条,你符合。”
“其次,与远材国际高中有利益牵连,你……”这里,程警官停顿了一下。
一直在碎碎念的刘经理突然就安静了,盯着程警官的笔记本,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
“作为当时目睹了同学A坠楼的学生,又造成了同学A母亲的死亡,远材国际高中与你签订了保密协议,这一条,至少算是符合了一半的。”
刘经理立马松了口气,这种“利益牵连”,对他来说似乎是不痛不痒的:”程警官,说话还是不要大喘气的好,算我求你了。”
不过听着程警官的陈述,刘经理自己也一愣一愣的。
这一条,符合,那一条,也符合。
简直就是巧的不能再巧了吧。
不是说,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巧合吗?
刘经理一边听,一边挠着头顶,似乎是在努力回忆。
[刘经理:不会吧,真是我?]
[刘经理这把真是命运多舛,死了又活了现在杀了人了又要背上死刑了。]
[好有才华我的天。]
[刘经理超绝人生轨迹。]
[但是也算是死不足惜吧,他自己酒后无证驾驶导致了同学A母亲死亡,这一点没得洗。]
刘经理有点开始自己怀疑自己了。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无视刘经理抓耳挠腮的滑稽姿态,程警官正襟危坐,继续陈述,“你作为游轮上直接跟薛先生江老板对接婚礼布置的经理,在婚宴菜系这方面,二位一定是跟你透露过蚕豆病和忌口的,婚宴上确实也没有出现薄荷、蚕豆这些过敏原,说明你一定是知道并且吩咐了下去的。”
“再结合刚刚傅护士说的……额,文化水平不高或者理科没学好,咳,你上学的时候就一直逃课,每次都垫底,染色体这种知识点,你肯定没有好好学过吧。”
“……没有。”刘经理站在圆桌前,汗流浃背。
完了,就连最重要的一条,也都符合。
[刘经理,out。]
[哈哈哈哈哈,不是,分析了这么一通,是准备直接把刘经理忽悠成凶手吗?]
[刘经理:程警官说得好有道理,我好像真的是凶手唉。]
但是,刘经理毕竟也是在船上呆了这么久,摸爬滚打到经理这个职位的,也不会就这么轻易松口。
更何况,他坚信自己没有做过这种事情。
“我怎么可能会杀人呢!不是,我好端端的杀人家校长干什么呢我请问?”他再一次急了,“而且,我也没有那个梦游的毛病啊!”
“那不行!我不认!就算每一条都符合,我也不认!”
狡辩之余,他还不忘记打感情牌:“你说程警官,我上学的时候虽然混蛋了一点,但是我应该没有干过太多伤天害理的事情吧,对不对?”
“你看,我走私,我找人替罪,我酒后无证驾驶致人死亡,我都认了,你看我像是那种会逃避责任的人吗?”
众人:“???”
“那你为什么当时还要找王二响给你顶罪?”
刘经理:“……”
挠了一下脑袋。
“当时年轻不懂事,现在我愿意接受一切惩罚。”刘经理做出一个朝天发誓的动作,十分诚恳,“你看,我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那我现在我就想赎罪,我就想好好活着,好好活下去。”
“我这么惜命,怎么可能再去做那种事情呢?”
看样子,死过一回的经历是真的让他遭受了很大的打击,都有些语无伦次了,一心只想好好活下去。
毕竟,他目前所有的罪行,就算数罪并罚,也最多蹲个十来年牢,出来后也不过才四十岁,还有大把时间呢。
可蓄意谋杀的罪名安上了,等待他的就只有死刑。
他可比任何人都要惜命。
慌张之下,他脑子里就是有什么便说什么,说着说着就开始语无伦次了。
“……谁说,你已经复活了?”
傅桓烨的方向,突然冷冷地传来这么一句。
第073章 第 73 章
第七十三章
[???这是什么意思?]
[等一下, 刚才是傅总说话了吗?]
[傅总说话了?]
[喂,可不可以不要在乎陆总了,在乎一下刘经理吧, 他应该是真的快碎了]
[所以, 刘经理其实没有被复活?]
[也许,是这个意思吧。]
[咱们傅总要么不出手, 出手都是直接来个大的]
“傅、傅医生,”刘经理显然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您刚才的意思是……”
“我的能力,不是复活。”傅桓烨悠哉悠哉地喝了一口桌上的花茶, 觉得味道还不错, 便递给了傅栖眠,“而是把已经去世的人以灵魂体的模式‘召唤’出来。”
傅栖眠又在后面笑眯眯补了一刀:“以及,灵魂体只能在游轮上生存,一旦脱离了游轮的庇护, 就会灰飞烟灭不复存在哦。”
“刘经理, 你要在游轮上打一辈子, 不,好多辈子工了。”
听完, 刘经理直接石化在了原地。
“唉, ”林船长靠近他一些, 感慨万千地拍了拍他的肩:“往好处想把刘经理, 至少你不用去坐牢了——因为你就算出去了,还没到监狱就无了。”
[好地狱啊, 林船长。]
[我倒是觉得, 从剧情的角度来讲,刘经理算是罪有应得了。]
[是的, 这种无视法律和他人前途生命的人,其实也根本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蹲十几年牢真的就是便宜他了。]
[哈哈哈,刘经理当时那么积极承认错误,不会就是打的蹲十几年就能出来的算盘吧?]
[现在好了,算盘不仅落空了,人也出不去了。]
傅桓烨和傅栖眠说完,就再也没有开过口,其他人除了震惊,也没再有别的举动,只有完完全全的当事人刘经理,还站在位置上,呆愣愣地盯着空无一物的桌面,显然已经将“难以置信”四个大字写在了脸上。
他的嘴唇疯狂颤动着,手指麻木地弯曲僵硬,瞳孔涣散,似乎还在给自己洗脑。
也是,自从他“复活”以来,就一直小心翼翼,罪也认了,话也少说了,就指望着等找到真正的凶手,下了船接受惩罚,然后安安稳稳地十几年后出狱继续过日子。
本来,他都已经将一切盘算好了,可傅护士和傅医生的话,简直就是一道晴天霹雳,将他的美好愿望变成了泡沫,然后击了个粉碎。
他现在,完全就是绝望以后,站在悬崖边上,迟迟不敢跳下去接受真相的表情。
“为……为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声音发抖地吐出几个字节。
[其实基本上也能猜到吧,如果金手指就是单纯复活嘉宾,就算有cd,那基本上也是无敌状态了,只要时间拉得够长,凶手早晚会被找出来。]
[是的啊,从刘经理复活开始不就有弹幕说可能没有这么简单吗?现在就是算是证实了这一点吧。]
[题外话,刘去桦的演技还真不错啊,这个震惊和不敢相信的样子,根本就不像演的。]
[也可能是他本来就不知道,毕竟《谜团》有时候为了调动嘉宾的情绪,会对嘉宾可以隐瞒一些内容。]
[那所以,刘经理究竟是不是杀害薛校长的凶手啊?]
“刘经理,”满屋子的人,除了傅护士和傅医生,就剩下程警官最冷静了,“傅医生毕竟也没有直说过自己的能力是完全复活,是你自己先入为主断定了的。”
“不过林船长说得也没有错,介于你不能下船,等第一个凶手找到,我离开的时候会替你向上级报告,你的牢狱之灾,大概率是可以直接免除的——如果不行的话,我会安排人手,你可以被直接关押在船上。”
后面半句话,可真是比林船长还要地狱了。
果然,刘经理一听,自己都已经死了,不仅不能下船还有可能要接着在船上坐牢,更是如同从绝望的悬崖边上被一脚揣进了深渊,而且再也爬不上来了。
这时,他终于清楚地意识到,他的所有如意算盘都落空了,一点也不剩了,等待着他的,将是无尽的黑暗,他将永远被困在这艘行驶在死亡之海的游轮上。
明明他也认罪了,也在努力赚钱了,一切都好像在步入正轨了,就像上天非要给他开玩笑一样,让他的所有幻想都落空了。
“刘经理,你是不是一直都觉得自己很幸运?”程泷玉冷着脸,在笔记本上不知道记录着什么,音色也是淡淡的,“你十八岁酒后无证驾驶,导致车祸一人死亡一人重伤——但是你家庭富裕,很快就找到了人顶包;后来你家道中落,但没有完全家破人亡,你很快做到了游轮经理的职务,靠走私赚取大笔钱财;你在游轮上被凶手杀害,但是因为你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幸运了,所以便单方面觉得自己都这样了还能被复活——从‘活’过来到现在,你其实都很窃喜,觉得自己被命运眷顾了吧?”
她字字句句,都在戳刘经理的脊梁骨。
“但是,刘经理,有些事情,不是不报,而是时候未到,你幸运了这么多年,又这么多人因为要托举你的幸运而受苦?”
重伤的司机,去世的同学A的母亲,替他顶罪的船员王尔相,以及因为他的私欲而失去生命被随意买卖的珍稀保护动物,他的幸运是血淋淋的。
“刘经理,幸运,有时候需要伴随代价。”程警官在笔记本上写完最后一个字,将笔重重地拍在了桌上。
笔记本上满满一页,写着刘经理的罪行。
“酒后无证驾驶致人重伤死亡,肇事逃逸,顶罪,走私——以及昨晚的杀人案,我全部都记录下来了,即便你接下来几百年可能都要在这艘游轮上度过,我也要让你用各种办法赎罪。”
她的声音不算很大,但铿锵有力。
看着笔记本纸页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迹,刘经理只觉得眼花头晕,他捂着脑袋,尽力不去看,那些笔画仿佛无数镣铐和铁链,将他狠狠钉在了地狱之中。
他的脑子里已经来不及去想其他东西了,他只知道,他完了。
对,他要完了,他这辈子再也没有以后了。
——不对。
他突然睁开眼,抬头看向笔记本的最后几行字。
——杀人?
不对不对不对,他没有杀人!
他肯定没有杀人!杀害薛校长的,肯定另有其人!
此刻他想到的,不是破罐子破摔,也不是证明自己的清白,而是——就算死,他也要找个垫背的!
反正他都已经死了,干脆拉一个人下水,又有何妨!
在场的人反正都有嫌疑,他随便找个理由,怀疑那人杀了薛校长,再做几个似是而非的证据,不就有人可以跟他一起死了吗?
对!就是这样!他不能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死去!
——但是,拉谁下水好呢?
他已然疯魔,红血丝从眼眶一直蔓延到瞳孔,他用充血的眼球环视着四周。
程警官、傅护士、傅医生……
他们都被证实了不可能会用低级的方式杀人。
林船长……最没有嫌疑的就是他的,他甚至都不认识薛校长……
那就只剩下——
“是他!是他!”
他猛地松开捂着脑袋的手,死死直向一旁坐着的江焕诚!
对!就是江焕诚!
“杀人的不是我!我没有杀人!”歇斯底里之下,刘经理连说话都是用吼的,一句话破三个音,“杀了薛校长的,就是他!”
从刘经理被指认杀害薛校长后就一直在悠闲喝茶的江老板,在刘经理指向自己时,停住了送茶杯到嘴边的手。
他顿了顿,然后从容地放下了茶杯。
“刘经理,程警官都已经说人是你杀的了,现在突然发疯,似乎不妥吧。”江焕诚不慌不忙,食指在桌上轻轻叩了两下,“如果是想不管不顾拉人下水的话,你找错人了。”
刘去桦喘着粗气,和江焕诚游刃有余的样子对比强烈,但他仍然没有收回手。
“不对!杀人的肯定就是你!”刘经理心中想的是,哪怕有一个人要去坐牢也可以,只要能被他拉下水就行,于是便不经过任何大脑思考,全身心只想着——不能只有他这么惨!
“警官!程警官!我举报!?”他发了疯似的,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程泷玉的手,“我举报,江老板不仅杀了薛校长,走私也有他的一份!”
“而且,他不仅走私珍稀动物,还贩卖人口!”
——闻言,整个会议室里都安静了。
食指叩击桌面的动作缓缓停下,面对刘经理的指控,江焕诚的表情没有丝毫破绽,反而更加轻松:“……刘经理,你不会以为,现在说这种摆明了是诬陷的话,会有人相信吧?”
“你都已经被宣判了死刑,我好歹也是你老同学的丈夫,想拉个垫背的,也不至于要找上我吧?”
三两句话,江焕诚就将自己塑造成了被该死鬼纠缠的受害者——刘经理也意识到,自己无论说什么,都会被江焕诚轻而易举地打成在发疯拖人下水。
“可是,可是我说的句句属实啊!”但刘经理也并不打算就此放弃,仍然紧紧握着程警官的手,字字泣血,“程警官,你要相信我啊!说、说不定,就是江老板就是因为怕我们发现他走私人口,所以才杀薛校长灭口的!”
然而,在他字字泣血的同时,程警官合了合眼睛,随后强力抽出了自己的手。
——这下,刘经理是彻底绝望了。
他双|腿发软,连站都站不稳,最后在程警官转身坐下的时候,瞬间脱力,瘫倒在了座椅上,眼神空洞,显然是不再抱有任何希望,颓废地接受了自己的结局。
刚刚被“污蔑”的江焕诚就坐在他的旁边,侧眼瞥了他一下,接着勾起一抹胜利的微笑,平淡从容地转头,继续很喝自己的茶。
“——我信。”
当众人都以为薛校长被谋杀的事情尘埃落定后,已经在椅子上正襟危坐的程泷玉又拿起了笔,不轻不重地说了这么一句。
刘经理:“???”
众人:“???”
傅栖眠则是摇了摇头,仿佛已经看破一切。
他对这些人的大喜大悲都不太感兴趣,在程泷玉说出这句话以后,便垂眼,继续在桌子底下玩傅桓烨手背上的青筋。
空气再一次寂静,还是程警官又开口,才打破这满是问号的气氛:“我说,我信。”
“您、您说什么?”刘经理甚至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但是称呼就先变了,当他终于明白程警官是什么意思的时候,便已经不自觉地热泪盈眶,“青天大老爷!”
[清汤大老爷!]
[红汤大老爷!]
[鸳鸯大老爷!]
[不许说了!再说馋了!对了,怎么没有十三香大老爷(doge)]
[啊啊啊所以说刘经理真的不是杀害薛校长的凶手咯?]
[那凶手不就是江老板?哦,所以江老板是因为也参与了走私,所以想要杀薛校长灭口——不对啊,他走私,为什么要杀薛校长?]
[假如说刘经理刚才是破罐子破摔说了大实话,那江老板很可能就是走私了人口——我靠我靠,我有一个特别大胆的猜想,如果走私人口跟薛校长有关的话,不会走私的是……高中的人口吧?]
[啊啊啊啊突然就恐怖起来了。]
当程警官将“我信”两个字掷地有声地说出来时,江老板嘴角胜利又松快的微笑还没有完全消失,连同他的其他表情一起,就这样僵在了脸上。
但是,他还是没有表现出慌张,只是收敛了神情,在所有人都看向他的时候,缓缓拿起茶杯,不卑不亢地抿了一口。
最震惊的,还要数薛付之。
可即便是这样,他也没有松开江焕诚的胳膊——毕竟剧本是剧本,现实是现实,这么好的跟江焕诚接近的机会,他才不会因为剧情的变化就轻易放过呢。
“江、江哥……刘经理说的,是真的吗?”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动也不动地盯着江焕诚喝茶的脸。
[我这替人尴尬的老毛病又犯了……]
[喂,他都疑似弄死你老子了,你还搂着他胳膊干什么我请问呢?]
[算了,没救了,薛付之才是内鱼最大的恋爱脑……]
[还是那种弱智恋爱脑……]
[啊啊啊啊能不能给薛付之这个角色也安排一个什么罪名啊,就用导致我超级尴尬于是脚趾抠穿楼板这个罪名好了,让他没事就找个牢坐吧别吃演技这碗饭了。]
果然,对于程警官的态度,江老板还是拿出了一个老练生意人该有的冷静和厚脸皮,喝完茶,还有悠闲地品了一下茶叶的味道。
接着,才慢条斯理地开口:“程警官,我与你也无冤无仇,如果不是我的爱人,我们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交集——是什么,让你这样笃定地相信一个犯罪嫌疑人的话,来怀疑我呢?”
“你作为一个维护公平正义的警官,难道这么轻易就会怀疑一个老实人吗?”
听了这话,薛付之心里也像是有了根定海神针,眼中的担心和忧虑才缓缓降了下去。
——他就知道,节目组给他的江焕诚安排的角色,肯定都是好人,怎么会还有杀人这档子事儿呢?
原来是他多虑了。
这个程泷玉也真是的,干什么要这样随便污蔑别人啊。
但程泷玉作为审讯过无数犯人、年纪轻轻就做了刑警队长的成熟警官,可不会像刘经理那样被江焕诚三言两语就噎得说不出话来。
“江老板,正是因为我是一个坚定维护公平正义的警官,所以我才要不放过任何一个罪犯。”她还用手中的笔帽敲了敲桌子,示意江焕诚严肃对待。
“人在情急之下,会说假话,也会说真话——不然,那么多人中,刘经理为什么不选其他人,偏偏选了并不算熟悉的你来作为垫背的对象呢?”
傅栖眠也突然来了兴致:“既然有怀疑,那就要有相信的事实来消除或者证实怀疑,江老板如果真的问心无愧,不如就坦诚接受程警官的审问,怎么样?——如果最后江老板真的是无辜的,那么我相信程警官也会诚恳道歉的。”
闻言,程警官也江焕诚,点了点头。
“是啊,江老板,你看,我跟刘经理认识了这么久,他要是想污蔑人拉人下水,肯定是会第一时间揭我老底啊,再不济,他跟傅护士傅医生也是很熟的,这么就偏偏盯上你了呢?”林船长也在一旁煽风点火。
“有句话,就叫做‘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江老板,你要是真的一点也不心虚,就听程警官说两句呗。”
连着几个人都说了这样话,接下来,如果江焕诚还执意逃避,那么就只会更加证实大家的疑虑,便更加洗不清了。
他转了转茶杯,长舒一口气:“可以,我愿意接受程警官的‘审问’,来证明我的清白。”
说完这句话,江焕诚又抬眼,深深地看了一眼傅栖眠所在的方向。
青年狐狸眼微眯,虽然不在看他,但刚刚慵懒的语气,即便是在怀疑他,也让他觉得莫名舒心。
那就再陪他们玩一会儿吧。
他的嘴角再次轻轻勾起微笑。
“好,那就有劳江老板的配合了。”程警官点点头,开始准备记录。
江焕诚也调整了一下姿势,不动声色地与薛付之拉开距离:“请。”
“那么,第一个问题,”程警官瞬间眼神犀利,“你房间的药箱中,为什么少了两颗扑热息痛片?”
第074章 第 74 章
第七十四章
[啊啊啊果然不是刘经理吗?]
[也不能完全肯定吧, 这一期到现在都反转过好多次了,我已经学会不会妄下定论了。]
[大胆猜测,杀害薛校长的人就是江老板, 因为程警官她作为一个很有经验的警察, 肯定说话都是要讲证据的,但是她刚才却直接断定了薛校长是刘经理杀的, 可现在她又说相信刘经理,说明她从一开始就在怀疑江老板了,只不过是想先刺激刘经理,从刘经理那里套话罢了——事实证明, 套话成功了, 让江老板暴露只是时间问题。]
[感觉楼上是预言家,先刀一下。]
当程警官问出这个问题时,大家的心里其实都心知肚明了。
毕竟,她都让助理去拿了薛校长房间的医药箱, 再顺便查一下其他人的医药箱, 也就是多走几步路的事情。
这个问题一出, 基本上就是判定江老板有罪了。
但江老板作为老江湖,不会因为区区一个小问题就自乱阵脚——他摸爬滚打这么多年, 做生意捞钱, 或者当初还是小混混时打架寻衅滋事, 很难有不被叫进去喝茶的时候。这种情况,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了。
因此,他还是自信, 程警官根本奈何不了他, 像这种年轻气盛自以为掌握了把柄的警察,根本就连做他敌人的资格都没有。
“很简单, ”他挑了挑眉,摊开手,“我因为水土不服,晚上有点发烧,所以吃了药,不可以吗?”
“不信程警官可以请傅护士帮我量量体温,看看我现在是不是还在低烧。”
说着,他没有看程泷玉,而是将目光转向了傅栖眠:“——傅护士?”
傅栖眠转过头,并不打算迎接江焕诚的目光,轻蔑一笑:“江老板,人为造成短暂低烧的方式有很多,就算我来量你的体温,也说明不了任何事——你还是先回答程警官的问题吧。”
被拒绝的江焕诚也不恼,只是轻笑,用舌尖抵了抵牙关,将头转回程警官的方向。
“江老板,你这不行啊,你好歹也是做过船员的人,怎么在这么豪华的游轮上,也会水土不服呢?”林船长将杯子举到嘴边,临喝之前冒了这么一句出来。
江焕诚握着杯子的手立刻紧了紧。
他最反感的,就是有人故意提起他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无论是江老板,还是江焕诚。
“哎,对啊!”刘经理在旁边添油加醋,“你们之前那个什么……凶手画像,江老板不也很符合吗!而且说不定比我更符合!”
“你看哦,江老板跟薛先生、薛校长,都是一家人了,肯定很熟悉,对不对?”
“其次跟原材国际高中有利益关系——大家都知道啊,江老板现在的生意,很多都是,薛校长一手帮衬起来的,那些校董也跟江老板肯定也很熟了。”
“至于学历嘛……嘿嘿,懂得都懂,我就不多说了。”说到最后,林船长对着众人心照不宣地一笑。
前面两句倒还好,后面一句,真真就是在戳江老板,也是江焕诚的脊梁骨。
[我记得,江焕诚本人也是初中学历来着。]
[对啊,虽然他本人没有在公开场合承认过,但是这件事就跟他以前是小混混、做船员发家,还有经营不正当产业一样,已经是社会公认的事情了吗?]
[但是我感觉,江焕诚本人是不是不喜欢提这些啊,毕竟他现在是大老板又是影帝,又是出了名的很爱面子。]
[啧啧啧,有可能哦。]
[不过这节目确实写实啊……编剧好大胆,感觉这剧本就是冲江焕诚来的,字字句句都在内涵。]
[会不会江焕诚真的做过这些,然后《无限谜团》播出,提高消息的影响力和传播力,然后引起官方注意啊?]
[啊啊啊别说了,再说直播要被封了。]
林船长的一通分析字字在理,看上去,江老板似乎真的比刘经理要符合“凶手画像”得多。
听了这话,程警官竟然也认同地点点头:“……嗯,对于自己如此完美符合‘凶手画像’这件事,江老板,你怎么看?”
“你作为薛先生的伴侣,自然是对蚕豆病的禁忌十分了解的——薛先生的家人为了照顾薛先生的用忌,平时可能也不会触碰过敏源相关,因此导致没有好好学习过文化知识的你单方面认为薛先生的蚕豆病遗传自薛校长,对吗?”
江焕诚眼神闪烁了一瞬,不知是因为接连被“文化水平低”、“做过船员”这样的话刺激到,还是因为程警官的分析实在是太严密。
他握紧茶杯的手又松开,始终没把茶杯举起送到嘴边。
程警官注意到了他的细微动作,盯着江焕诚的手,眼神凌厉:“江老板想喝茶,为什么不喝?是因为怕茶杯举到半空中的时候,手抖吗?”
她审讯过不计其数的犯人,有些人在说谎或者心虚的时候,会有习惯性且无法控制的小动作,比如眼神躲闪,红耳根,或者手抖。
没有经验的人甚至无法察觉自己会有这样的小动作,从而直接将内心的慌张暴露无遗;而有经验的人,则会清楚自己的弱点在哪,从而想办法规避。
江焕诚就属于后者。
当他的手松开茶杯时,透色茶水的细微晃动,还是被程警官的眼睛捕捉到了。
“——江老板,怎么不说话?”程警官继续锐利地追问。
但江焕诚只是笑笑:“程警官,你未免想象力太丰富。”
“我就算和凶手画像再接近,没有直接的证据,你要怎么断定我有罪呢?再次,就算我和薛校长有利益上的往来,也不过是些运输方面的生意,有什么值得我处心积虑去杀我岳父的呢?”
语罢,他深吸了一口气,举起茶杯,快速地喝了一口,然后放下——整个过程,手都没有抖。
茶杯底部与桌面发生碰撞,“铛”地一下,声音很大,旁边的薛付之都被吓了一跳。
面对这样近乎“自证”的行为,程警官也只是笑笑,无奈地摇了摇头。
——给自己做了很长时间的心里建设,然后通过快速的动作来掩盖手抖,这种伎俩,根本瞒不过她。
“真的只是运输方面的生意吗?”她抬头,招招手,让助理送来了装有线索的箱子。
接着,带上白手套,从箱子中取出了一样东西——
那样东西,让刘经理跟着大喘气。
“刘经理,你那么紧张干什么?”程警官有些好笑,“你都已经确认死亡了,就不要在乎这些了吧。”
那样东西,正是刘经理的账本。
“——说不定,刘经理你还有戴罪立功的机会呢,比如在船上也要监禁可以改成能在船上自由活动什么的。”
其实,在刚刚程警官与江老板交锋的时候,刘经理就盘算过了,在船上的话,照样能打工,游轮这么大,他总能找到点乐子,日子或许不会太难过。
只要不是把他判死刑立即执行,让他直接下船灰飞烟灭,都行。
于是,一听程警官的话,他刚刚还愁云密布的脸立马转晴,换成一副很狗腿的讨好笑脸,站起来快速踱着步来到程警官旁边,和另一边的助理俨然形成一个左右护法的站姿。
他赔着笑,殷勤地给程警官捶捶肩:“真的?程警官,青天大老爷,您真能给我想办法……减刑?”
程泷玉看都没看他一眼,甩甩肩膀,不让他靠近,随后讥讽一笑:“自然是要看你能抖多少实话出来。”
说着,她将刘经理的账本打开到某一页,放在桌上。
[这个账本!啊啊啊啊之前我就说过这个账本有问题!发弹幕记录为证!这不就call back了!]
[果然!我说什么来着!《无限谜团》!没有!平白无故的道具!]
[所以这个账本究竟是有什么问题呢?]
[不知道唉。]
[所以其实我感觉,刘经理和江老板可能挺早就认识了,至少不应该是因为布置婚礼现场才认识,因为这个账本现在出现在这里,很明显就是因为跟江老板有关,或者再详细一点,跟江老板的生意有关。]
[对对对!而且刘经理不是也说了吗?江老板也参与了走私,那说明他们两个在这之前就有生意上的往来,不然为什么刘经理放着和他一样在船上做事的林船长不污蔑,偏偏要que江老板呢?]
看着眼前的账本,江老板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手指微微动了动,随后将目光移开;“……程警官,你拿这种跟我不相干的东西出来,是什么意思?”
程警官见江老板没有丝毫认罪的迹象,已经有些不耐烦,招了招手,示意刘经理:“江老板,你怎么就知道,这与你不相干呢?”
“相不相关,不是你江老板说了算,也不是我说了算,而是这账本的主人——刘经理说了算。”
“你说是不是,刘经理?”
一听这话,刘经理就知道是程警官在给他戴罪立功的机会了。
本来,他以为自己已经完全没有救了,但现在,似乎还有一点转圜的余地。
他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
“是是是是,”他脸上的笑容从程警官说可以戴罪立功后就一直没有消失过,随后抬头,带着一些假模假样的歉意,看向江焕诚:“江老板,对不住了,毕竟,我现在打算做一个遵纪守法的好人。”
傅栖眠没有忍住,轻轻嗤笑了一声。
接着,刘经理拜托程警官的助理,将自己的账本投影在了幕布上。
但是他没有人给递小教鞭,于是只能有些局促地用手指着幕布上的文字。
“这一条,金枪鱼,16kg;这一条,沙丁鱼,18kg……”
“这些不都是常见的鱼类吗?刘经理,你有话快点讲啊。”林船长笑道。
刘经理啐了他一口:“去去去,你懂什么,这是必要说明!”
随后,他踮起脚,指指每一条前面一个“J”字样的符号:“这个J,就是江老板,这是我和江老板的交易记录。”
众人将目光聚集在上面,发现每一条的末尾,还写上了“已提货”的标注。
刘经理不断地翻动着账本,除了一些珍稀动物之外,就是“沙丁鱼”、“金枪鱼”两种出现的最多,并且重量都很少,最多的重量不过18千克,而最少的甚至连14千克都有。
还有一个奇怪的地方是,明明是同一天运输的鱼,却要分开记录,比如“沙丁鱼、17kg”的下面,紧跟着就是“沙丁鱼、18kg”,而且整体看下来,“沙丁鱼”出现的次数也要比“金枪鱼”多一些。
其他的,似乎就没有什么异样了。
沙丁鱼和金枪鱼都是非常普通的海鲜鱼类,走私这些东西利润少得可怜,更别提这种隔一段时间才有十几千克的情况了。
——那江老板和刘经理为什么还要如此大费周章地运输这些鱼类呢?
[等一下,我有个大胆的想法,甚至有点恐怖……]
[啊啊啊我也想到了……]
[不要啊,晚上看这种东西真的很吓人啊。]
[没事,弹幕护体一下,实在不行就看看后面的棉宝和傅总养养眼。]
[啊啊啊你们怎么好像都猜到了,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啊啊啊,到底是什么呀急死我了。]
像是知道弹幕的疑惑一般,程警官站了起来,走到幕布前,不动声色地示意后面的助理拿好武器和手铐,随时准备控制嫌疑人:“好了刘经理,剩下的,我来说就行。”
刘经理立刻卑躬屈膝地一边鞠躬,一边给程警官让位置:“程警官,您真是明察秋毫,辛苦了。”
程警官个子很高,即便是站在幕布前,也能轻而易举地用手指住关键点:“——我在成为正式的刑警之前,曾经在海关工作过。”
“那里的走私犯,一般也是有账本的,但是账本不会直接用明明白白的文字记录,而是使用各种符号,或者其他代指物,用以混淆视听。”
即便是做了刑警之后,她也经常跟这种犯人打交道,因此也练就了辨认异常账本的能力。
“也是刘经理这账本造假得过于低级,所以在看见账本的第一眼,我就开始怀疑了——事实证明,我的怀疑并不是空穴来风。”
“……所以,这些,究竟是什么?”气氛突然开始严肃紧张,连一向没有演技的薛付之都觉得背后发凉,于是他选择了继续挽着嫌疑人江焕诚的胳膊,似乎只有靠着江焕诚,他才能寻求到一丝温暖和安心。
“这样看可能看不出什么,”程警官呼出一口气,拿出了幕布笔,在账本的投影上写写画画,“那如果,把‘金枪鱼’换成‘女’,把‘沙丁鱼’换成‘男’,随后再把数字后面的重量单位改掉——这样,是不是就很好理解了呢?”
金枪鱼,18kg;沙丁鱼,18kg。
——女,18;男,18。
记录在账本上的这些,不是简单的食用鱼,而是活生生的人。
“上面的重量,也就是这些人的年龄,几乎都在18岁及18岁以下,最小的只有14岁,大部分可能都还没有成年,就——”说到这里,程警官放下了手,没有再讲那后半句话。
但是她不讲,在场的所有人也都知道了。
——都还没有成年,就变成了可以用“金枪鱼”和“沙丁鱼”替代的货物,沦为江老板、刘经理,以及这条黑色产业链背后所有人敛财的工具。
这种人口走私,其中大部分都是冲着出国留学或者赚钱而心甘情愿上船的,但是他们不知道,一旦踏上这条船,他们就只能用重量和金钱数字来衡量,然后一辈子都回不到自己的家乡了。
至于这些未成年人的来源——不用说,都能知道了。
薛校长名下有各种私立学校和出国留学劳务机构,每年来咨询的人不计其数,私立学校中的特招生就更多了。
这些特招生大多家境贫寒,如果有能够公费留学的机会,自然是不会拒绝——但他们没有想到,载着他们的船,不是去往梦想的学府,而是海外各地的矿场、贫民窟,从此他们的生活永远都暗无天日。
年纪小的学生学东西快、容易控制,也更加好骗,精力旺盛,而且还有很长的生长空间,几乎就是完美的劳动力,也更加能够卖上价格。
同时,这也是“沙丁鱼”数量比“金枪鱼”多的原因——男性大部分都更加愿意赌一把出国闯荡或是不劳而获,同时也更有力气,能够提供更多劳动力。
——这些,就是江老板和刘经理,以及薛校长所要隐瞒的秘密。
“对!就是这样!”刘经理继续接着程警官的话捧哏,“程警官,青天大老爷!我真的就只是承担了运输工作,没有多少钱进我的口袋的!大部分利润——都被薛校长和江老板拿走了!”
他们之间,有一条严密的产业链,分工明确——薛校长负责寻找和提供“猎物”;刘经理借着职务之便在中间承担运输工作;等“猎物”到了地方,再由江老板负责将他们“售卖”个好价钱,或是用自己做船员时接触到的人脉来寻求市场。
当刘经理的账本暴露时,江老板就有了危机意识,他先是试图率先说出这是账本,通过主动提供情报来减轻自己的嫌疑——本来,这样其实就够了,大家已经将注意力从账本上移开了,但他败就败给了自己的疑心病,为了更加确保自己不会暴露,从而下手杀死了知情的校长。
如果不是因为昨晚没有起雾,如果他真的就这样蒙混过去,恐怕刘经理也会再死一次——啊,不过现在也没有完全活就是了。
现在,账本也在,刘经理也在,人证物证俱在,江老板根本没有狡辩的空间。
但是江焕诚依旧冷静如初,好像那个嫌疑人根本不是自己,一副看热闹的局外人姿态。
不得不说,心理承受能力是真强。
他低头,捂着额头笑笑,似乎是有些无奈的样子,根本没有一点要认账的意思:“其实,说白了,这也只是程警官你和刘经理的一面之词……”
“——江老板。”程警官突然提高了音量,打断了江老板的辩解,随后抬眼,高深莫测地笑着:“手,不要抖啊。”
第075章 第 75 章
第七十五章
[好了, 程警官都说了这句话了,那说明江老板就是第二个凶手没跑了。]
[啊啊啊所以江老板真的杀了自己岳父啊,好狠心。]
[题外话, 不是有传言说, 江焕诚本人在起家的时候,手上也沾过血吗……]
[啊啊啊不要再说了, 我真的有点害怕了,这剧情写实的有点让人毛骨悚然了。]
[歪个楼,程警官这个样子真的好帅啊,姐姐。]
[话说薛付之到底在干什么啊, 怎么还挽着江焕诚, 大哥,你旁边的人可是杀了你爹唉。]
[别说了,跟恋爱脑真的没有什么好说的了,算了把, 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人家是铁了心要在节目上恩恩爱爱呢。]
“所以, 江老板,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程警官用笔头敲了敲桌子, 提醒正在埋头苦命思索的江老板。
江焕诚低头看着茶杯里的茶叶, 透明的杯子里装着泛黄的茶水, 水面因为他抖动的手而晃动, 茶叶也跟着缓慢地上下沉浮。
他的神情还是和刚才一样平静,但颤抖的手和出神的瞳孔早就已经暴露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薛付之挽着他, 还想出言安慰:“江哥, 你说话呀,说你是被冤枉的, 你是有苦衷的——你怎么会是那样心狠手辣的人呢?”
——但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自己的声音也是干涩的。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幕让他有些莫名的熟悉。
那时候,他好像也是这样,拉着江焕诚,跟他说,江哥,你是不是被冤枉的,是不是被迫的,一定不是出于自愿,你一定还是爱我,没有背叛我的,对不对。
可是,江焕诚当时说了什么呢?
江焕诚说,猫是他做主张送给傅栖眠的,跟傅栖眠没有关系,也没有被任何人胁迫,完全是他自己的主意。
江焕诚还说,是因为他自己不在乎,才会失去自己的猫,他还说,猫在傅栖眠那里,说不定会生活得很好。
那时候,江焕诚根本就没有任何辩解,就那样承认了。
这次呢?会不一样吗?
他希望是不一样的,他想要去相信江焕诚,因为上一次的时候,即便江焕诚都那样说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了相信江焕诚,更何况这是在剧情中,他们饰演的江老板和薛先生都已经结婚了,他更加应该选择相信自己的伴侣。
对,就是这样,他相信了江焕诚,相信江焕诚不会背叛他。
挽着江焕诚的胳膊在不知不觉中收紧,他抬起头,认真地看着江焕诚的脸,那双本来就大的眼睛,因为疾病而显得更加眼窝空荡,眼球突出来很多,就这样死死地盯着江焕诚,仿佛江焕诚再不说话,他就要直接从江焕诚的脸上挖出两句让自己满意的话来。
然而江焕诚从始至终都没有看他一眼,而是最后用抖动的手转了转茶杯,接着抬头,破罐子破摔似的往后面的椅子上一仰,把自己的胳膊从薛付之的怀中抽了出来。
当他的胳膊开始抽离的瞬间,薛付之的手再一次收紧了,眼中满是挽留和绝望——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江焕诚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然后加大力度,将自己的胳膊强行抽离了出来。
随着这样动作的惯性,薛付之也被反作用力推了一把,差点从椅子上摔倒。
但即便是这样,他都还没来得及稳住自己的身形,就又重新抓住了江焕诚的手腕:“……江、江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的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过江焕诚,即便是在对方已经对他表现出明显的疏离的情况下。
很显然,他还没有死心,还对眼前这个男人抱有一点微茫又可笑的希望和信任。
不过很快,这一点点微妙的火焰也被江焕诚亲手掐灭了。
“薛先生,跟自己的杀父仇人,没有必要这么亲密。”江焕诚的嗓音冷淡,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看上去已经天崩地裂的薛付之一眼。
——他在看谁呢?
傅栖眠撇开了脑袋。
可江焕诚不依不挠,即便在这种情况下,他也还是用充血的眼睛,看向傅栖眠。
没有任何掩饰和转弯,直直地看向傅栖眠,像是正在对帝王表忠心的臣子。
可惜,傅栖眠一点也不需要这样“大义灭亲”的臣子。
他只觉得江焕诚实在是有点幽默。
这个时候,用剧情和薛付之表忠心,以为有谁会在乎他的表演么?
反正,傅栖眠不在乎,他很厌烦,就算江焕诚只是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都直犯恶心。
傅栖眠不算是那种内心很强大的人,这种仿佛被人抓着一坨屎盯上,随时都会扔过来的感觉,太让人隐隐作痛了。
他垂眸,看向桌面掩盖下自己和傅桓烨紧紧握在一起的手。
也许是察觉到了他内心的想法,傅桓烨以及其柔软的目光,深深地望了青年的脸一眼,然后低头,用拇指摩挲了两下傅栖眠白皙的手背。
手背传来的略带些粗糙的感觉,似乎是有什么很强大的魔力,将能量源源不断地通过傅桓烨的手传输到傅栖眠的身上,胃中翻腾的感觉立刻就消失了。
不过另一边,可就没有他们这么甜蜜和谐了。
“江哥,你、你说什么?”薛付之看着江焕诚的眼睛,还在试图自己骗自己,“你,你这是乱说的对不对?肯定是……是程警官给你压力了对不对?”
不,不,不,他不相信,这种编造的剧情中,江焕诚也会背叛他吗?
一定不是这样的!
“薛先生,”程警官哂笑着,轻蔑地看了薛付之一眼,“审讯过程有这么多人看着呢,我一没有用武力,而没有言语暗示和催眠,你这样单方面指控我给江老板压力,涉嫌诽谤了吧?”
薛付之的思绪突然被程警官的话打断,一时间有些语无伦次。
本来他就没有完全恢复好,之前有疗养院的人和薛母控制着他使用手机和干预他的思想、提醒他吃药,但是这几天在船上,根本没有人管他,也没有提醒他,导致他的病情一直在往后倒退。
江焕诚的话,程警官的话,全部都像一条一条粗糙的麻线,交织在一起,最后变成一个巨大的死结,无论他怎样想要解开,也只会如同滚雪球一般,从一个巨大的死结,变成一个巨大的、层层叠叠的、杂乱的麻线团,结业解不开,缠绕住他的大脑。
只有一个声音,从这些死结中穿透出来,附在他的耳边,对他说:
“你被背叛了。”
不对!不是这样!
这只是剧情!
“这不是剧情,这是现实,江焕诚真的背叛了你,你还不知道吗?他早就不要你了!”
不对!
不对不对不对!
那个声音每说一个字,他就开始头痛欲裂,那个巨大的麻线死结,将他的脑子紧紧地勒住了,他要窒息了。
“薛先生?”程警官抬高了声音,试图让薛付之清醒一点,“你还好吗?”
这时,薛付之才想起,现在还在节目上呢。
——对,现在还在节目上呢,程泷玉不是程警官,江焕诚也不是江老板,同样的,他也不是真的被丈夫杀了父亲的。
他睁开眼,那双眼球突出的眼睛颤动着,眼窝似乎更加深了一些,显得他整个人如同失魂落魄的野鬼一般。
在场的人都被他这副模样吓了一跳。
见状,导演组赶紧使了个眼神,让摄影师将镜头转过去避开,然后化妆师一拥而上,给薛付之补妆、提气色。
薛付之一下子就冷静了。
化妆师的存在,更加提醒他,这是在节目上,都是假的。
镜头背后,傅栖眠挑了挑眉,撇开眼睛,呼出一口气,有些遗憾。
——程泷玉这一声喊得还真是及时,竟然直接把处在失控边缘的薛付之给拉了回来。
不过,也没有太让人失望,毕竟后面还有更加精彩的呢,如果薛付之现在就匆忙退场的话,后面的好戏就要失去很多趣味了。
“——所以,江老板,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程警官再次发话,“杀害薛校长、参与人口走私案件,这些,你认不认?”
“……没有了。”江焕诚却如释重负般,长舒一口气,瘫坐在椅子上的动作更加散漫,连喝茶时候的手都不抖了,“我承认一切罪行。”
“好。”程警官朝助理使了个眼神,助理会意,拿出手铐,将江焕诚的双手拷在了一起。
本来,会议室中大家都是面对面坐着的,但现在已经有一个凶手出现,于是助理让江焕诚起身,坐在了桌子的一端,接受所有人的审判。
“现在,凶手江老板,请向我们陈述你所知道的一切。”
江焕诚阖了阖眼,睁开后,随即张口。
“我,江老板,原本是个小混混,后来机缘巧合下经人介绍,在一艘远洋运输船上做船员。”
先是做最底层的船员,后来因为他踏实能干,还很会巴结船上的其他老船员和船长,于是知道了船员还可以通过船“赚外快”的事情。
嗜钱如命的他,当然是欣然接受了当时船长的邀请,加入到了走私的队伍当中。
一开始,他们确实是只贩卖些陆地上不常见的深海鱼类和保护动物,但人的胃口是只会越来越大的——某一次,当他们所在的远洋船只停靠在某个以贫民窟出名的港口时,船长直接拉上来了两个衣着褴褛的小孩。
两个小孩从一个贫民窟被拉上船,在船上的杂物间里吃了两天剩饭,最后在另一个以贫民窟和矿场出名的港口被拉下了船。
当航行结束的时候,船长分给每个人的钱,比先前多了一倍。
仅仅只是因为多了两个小孩而已。
本来,江老板还是有一些恻隐之心的——因为他也是从贫民窟出来的小混混。
但是后来,随着手里的钞票越来越多,那些生命、那些孩子的眼睛,在他的眼中,都只不过是存折上的数字而已。
期间,有很多人忍受不了这样的日子,选择了金盆洗手和下船,只有江老板,选择了一股脑地扎进走私当中,并且越来越肆无忌惮。
他的贪婪和心狠手辣也得到了船长的赏识,很快被提拔为船长的左右手。
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江老板在成为船长助手后,很快就发现,他当初得到手的那些钱,看上去是很多,但也只是全部收益的九牛一毛而已——剩下的,都被当时的船长揣进了自己的兜里。
他不服——人是他抓来的,交易也是他出面的,脏活累活都是他干的,船长凭什么只给他这么一点钱?
“等你当了船长,你也能赚我这么多钱,”那时,船长奸诈又不屑地拍了拍他的肩,“年轻人,别只看着眼前这么一点利益。”
江老板听懂了,但是只听懂了前面半句。
于是,他当场将船长杀掉,抛尸在了茫茫大海中。
后面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
他靠着不停的走私发家,最后有了自己的运输航线,在走私过程中认识了薛校长,掌握了薛校长手中稳定的“货源”。
“所以,刘经理账本上那些十几岁的学生,全部都是你从薛校长这里弄来的‘货源’,对吗?”程警官咬牙切齿,因为她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你们用给那些学生介绍国外留学机会作为借口,然后让他们心甘情愿登上你们的贼船,变成你们的‘货品’,是这样吗?”
“……是。”江老板的瞳孔已经完全失去了光芒,如同行尸走肉。
——到这里,所有人也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那些被骗出去的学生当中,就包括同学A。
但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同学A不仅放弃了“大好”的留学机会,还无意中知晓了他们的秘密生意。
[所以,同学A真的不是自杀,而是发现了薛校长的秘密,所以才会失去生命吗?]
[啊啊啊这种真的就是最气人的,太无语了,因为一己私欲,毁了很多人的人生,他们明明都可以拥有非常美好的未来的!]
[不行了我要打人了,越看江焕诚的脸越想要打他。]
[感觉江焕诚在说出这些话之后面相都变了,是怎么回事。]
[我想说,相由心生……]
“所以,你们设计,逼死了同学A,还制造了他跳楼自杀的假象,是这样吗?”程警官憋着一口气,但眼泪已经很明显在她的眼眶中打转了。
同学A的死亡,终于真相大白。
他不是因为不能去梦想中的学校而受到了打击,相反的,他在被拒绝后仍然保持着对艺术的热爱和向往,拒绝了摆在眼面前的机会,选择了独自奋斗和努力。
可就是这样灿烂的、无畏的、永远在阳光下笑着的他,在撞破了薛校长和江焕诚的阴谋后,因为毅然决然选择了不同流合污,而失去了自己的生命。
他比同龄人要早入学一点,从楼顶坠|落的时候,他还没有过十八岁的生日。
“……谁让他,说要报警呢。”面对义愤填膺的程警官,江老板好像一点感觉都没有,无所谓中还带着些许嘲讽,“更何况,他确实是自杀,我们可没有逼他。”
“他想要报警,可是他不知道,我们早就买通了那边的人,根本不会给他报警成功的机会。”
作为一个没有钱又没有人脉的穷学生,同学A想到了制造社会舆论这一个办法。
可是又要如何制造社会舆论呢?
——远材国际高中某特招生在平安夜跳楼自杀,所有在礼堂里的学生和老师都会目睹这一切,这样听上去似乎是个能引起爆炸性讨论的方法。
于是,同学A带着这样的想法,兜里揣着录音笔和他费尽心思搜集来的证据,家里也放上了另一份证据和遗书,勇敢地闭上眼,从礼堂的楼上一跃而下。
这个世界上是需要一腔热血的勇者的,同学A带着他纯洁善良的心和孤勇,笑着死去了。
在眼睛闭上的最后一刻,他都还欣慰地以为,他的死会引起轰炸性的讨论,从而让大家都探究他的死因,然后会发现他的遗书,最后让薛校长和江焕诚的诡计无处遁形。
但是,但是,但是……
但是,他低估了邪恶的力量。
他死去了,在所有人的面前死去了——所以呢?所以远材国际高中跟在场的所有师生都签订了协议,那个平安夜的事情,他们一个字也不能透露出去,同时薛校长的人在警察和公众之前发现了他怀揣的录音笔和证据。
他的遗书留在家里,可是从家里去给他收尸的母亲,也在路上因为车祸去世了。
“我们预料到了他会有二手准备,所以做了个局,让刘经理在飙车的时候撞上了同学A母亲乘坐的出租车。”事到如今,江老板也不准备有所隐瞒了,瞟了刘经理一眼,“刘经理的父亲也跟我们的生意有些牵连,但是他却中途退缩了,差点让我们的生意功亏一篑。”
这是刘经理会被选中的原因,也是车祸不久后刘经理家中也会经历破产的原因。
众人看向已经准备看戏的刘经理,对方也是一脸震惊。
“你、你、你……“刘经理完全不敢相信,瞪大了眼睛,“……所以,我会出车祸,我家会破产,都是拜你们所赐?”
江老板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
众人看向刘经理的目光,顿时多了一丝怜悯。
[我的天哪,太狠了。]
[绝了,如果记得没错,刘经理在船上工作之后,一直在帮薛校长和江老板做事吧?他们两个之中运输的那一环,应该都是他在打掩护吧?]
[我靠,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给自己的仇人打工,被蒙在鼓里这么多年,还觉得是仇人给了他赚钱东山再起的机会,说不定还对仇人感恩戴德……]
[怎么不算感恩戴德呢,刘经理自己都死了,账本都被发现了,都没有供出江焕诚。]
[天哪,天哪,别说了,我真的要气死了。]
[好窒息,我要吸氧,如果我是刘经理,反正我都已经死了,我现在绝对会找机会直接弄死江老板……]
“你疯了吧!贱人!”就如同弹幕所想的那样,刘经理瞬间情绪崩溃,如果不是因为有助理和程警官在旁边拦着,他一定已经掐上了江焕诚的脖子,“贱人!贱人!你们两个都是死不足惜的贱人!下地狱去吧!”
“你们知道这么多年!我是过的什么样的日子吗!”
他瞬间脱离,瘫坐在了地上,嘴唇颤抖,而后,却又癫狂地笑了:“我、我只是想做一个不学无术的富二代……我从来没有过想要害人的意思……”
对,他本来确实可以只做一个无忧无虑、不学无术的富二代,靠着家里的钱浑浑噩噩过一辈子,哪怕考不上大学,也可以去国外选一个自己喜欢的国家留学,随便读点书然后回来吃家里公司的分红,就这样永远开心下去。
可是,就因为他的父亲想要金盆洗手,导致了薛校长和江老板的不满,他所想象的幸福生活,全部都变成了泡影。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很幸运的,出车祸了有人顶包,家里破产后他又能赚钱了,好像一点事都没有。
——实际上,他才是那个最倒霉的倒霉蛋,被别人盯上了,被一手造就了悲惨的命运,他都不知道,还在那里沾沾自喜呢。
这些年,车祸和破产的恐惧一直围绕的这他,他都归结于时运不济,可今天,有人告诉他,这些都是认为的,他本不应该遭受这些的。
“只想做富二代?”江老板却对他一点也不客气,讥讽道,“你以为的幸福生活,也不过是你父亲和我们一起吃人血馒头获得的,你花着他的钱,一点也不无辜。”
“别、别说了……”刘经理呆滞地望着前方,连眼泪和鼻涕流出来了也没有顾得上擦一下。
“江老板,因为你和薛校长,以及刘经理父亲的一己私欲,毁了很多人。”程警官最终还是没有忍住,拿着餐巾纸,擦了擦鼻子。
——她的朋友,她记忆中永远开心笑着的朋友,终于沉冤得雪。
这场被平安夜的雪与黑夜掩盖了十年之久的真相,终于被挖了出来。
“可是同学A,他看不见了。”
他看得见吗?
过了这么久,他的灵魂也应该已经带着一点点遗憾和死亡时的信心与满足沉睡去了吧,又或者,他的灵魂早就知道了悲剧的后续,一直飘荡在世界的某一处,等待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如果是这样,他应该会看见吧。
程警官放下了纸巾,看向会议室的窗外——海洋、碧空,融为一体,万里无云,阳光正好。
透过从窗子映出的光芒,恍惚中,她好像看见了记忆中熟悉的身影,头发遮住了眼睛,坐在窗子上,对着她展露出那个她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微笑。
奇怪啊,明明同学A是男是女她好像都有点忘记了,可那个笑容,她还深深地记得。
同学A,你在笑吗?
你在笑吧。
室内寂静,江老板不说话,刘经理喘着粗气。
[所以,现在同学A真正的死因也知道了,接下来就是该找到真正的凶手了吧?]
[是啊是啊,现在已经基本上能够确定,凶手是在为同学A报仇了吧?]
[所以,凶手会是谁呢?在座的各位,谁想要为同学A报仇呢?]
[啊,光顾着生气,都快忘了这回事了……]
[但是,我说实话,听完整件事情,如果凶手真的是为了给同学A报仇,让这一切真相大白的话,我倒希望凶手不要被找出来……]
[我也是,好心疼同学A啊,到现在心脏还一抽一抽的,啊啊啊这是看到现在最不希望凶手被找出来的一次。]
[人是我杀的行了吧,凶手是我呜呜呜呜]
[没办法,这毕竟是《无限谜团》,解谜不到最后一刻是不会结束的,更何况剧情中的人还正在面临船只失控死亡的威胁呢。]
“如果凶手的目的是真相大白的话,应该现在就自动出现了才对。”程警官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收起笔,撑着胳膊,作沉思状,“除非——”
除非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们没有查明的,也是凶手想要知道的。
会是什么呢?
难道,他们还有什么漏掉的地方吗?
众人看向江老板。
江老板戴着手铐,胳膊背在后面,耸了耸肩:“我知道的,都已经说了。”
“是吗?”傅栖眠淡淡开口,把玩着手里不知道从哪掏出来的手术刀,“那我还有一个问题。”
“同学A本来应该拥有的那个世界名校的名额,去哪了呢?”
第076章 第 76 章
第七十六章
[对哦对哦, 学校肯定要讲究名校率的呀,这种进世界名校的机会本来就不多吧,学校应该会帮着学生争取的啊。]
[是啊, 我当时看见这一段也感觉有点奇怪呢, 为什么那个世界大师一开始特别看好同学A,却突然就没有消息了呢?他都是大师了, 总不能一句话也不说吧,至少应该稍微拒绝一下这样子。]
[我还是有个大胆的想法……]
[emmm,我也是。]
闻言,从被拷上就处于颓废状态的江焕诚, 眼睛睁了睁。
“在……”犹豫的那一瞬, 他也许是想以一种委婉的方式说出来——不过,他叹了口气,后来放弃了。
他的眼神,落在薛付之身上片刻, 然后有些厌烦地移开了。
啪嗒, 薛付之举起茶杯正要喝, 见所有人都看向自己,手上瞬间脱力, 松开了杯子。
透明的玻璃杯, 从他的手心脱落, 直直地摔在了地上。
玻璃的碎片眨眼间炸裂开来, 然后四散,茶水洒在了地上, 中间夹杂着已经泡软了的茶叶。
[我靠, 我靠,果然是这样吗?]
[等一下, 我真的有点幻视了,这真的是综艺不是纪录片吗?]
[嗯?怎么说?]
[就是,不是一直有传言说江焕诚的钱来路不正当吗,然后这个剧情里面的江老板就真的做了这样的事情;然后如果稍微关注点娱乐圈动向的人应该都也都有所耳闻,薛付之出道即巅峰,名不见经传的时候资源就特别好,据说是因为江焕诚和薛家把资源直接就向他身上倾斜……]
[对对对,我知道,如果只是单纯的因为金钱的力量倾斜资源还好,但实际上那些倾斜的资源里面,有一部分之前是属于其他人的。]
[这个我知道!我的前墙头之前已经官宣了说是要参加一个综艺,但是后面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参加,莫名其妙换成了薛付之,他们是一个公司的,这件事也是导致我前墙头退圈的主要原因……]
[还有一件事情!就是薛付之之前参加一个品牌活动,你们记不记得,当时的品牌主理人在大眼仔上阴阳怪气说本来说好的什么什么结果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感觉根本都不满意之类的……那时候就有人在讨论会不会是薛付之又抢了别人的资源,结果没有金刚钻还揽瓷器活,被人家嫌弃了。]
[笑死了,这期《无限谜团》的编剧究竟是谁啊,好敢说啊。]
[所以,同学A的名额,真的是……]
“薛校长找人冒充了A,以A的身份和当时发掘他的大师交流。”江焕诚丝毫不管薛付之眼神中的拒绝,冷血地继续往下讲,“反正隔着一个大洋,大师见过那么多有天赋的学生,其实也不怎么会记得A的相貌,稍微使点手段,就能偷梁换柱了。”
他就这样,平淡又冷漠地,将薛先生光芒万丈背后的黑暗,讲了出来。
似乎很无情的样子,只不过是对于薛先生来说的。
“什、什么意思……”薛付之看着众人的脸,尴尬地笑了一下。
林船长坐在另一边,罕见地阴沉着脸:“意思就是,你本来是没有资格上那么好的学校的,是你有手段的父亲和丈夫,抢了别人的机会,把你送了上去。”
这十年中,薛先生虽然身体不好,但仍然顺利地进入了梦想中的顶级艺术学府,往后的日子也是顺风顺水,想去参加的比赛,参加了也得奖了;去了梦想的音乐殿堂开演奏会,成为年轻的世界级艺术家,荣誉数不胜数。
可是,这些原本是属于另一个人的。
他和自以为幸运的刘经理不同,他是真的好幸运,好幸福,一直无忧无虑地生活在父亲和爱人的庇护之下,他的光鲜亮丽背后,是他永远也不会知道的腐烂潮湿的污泥。
他是,偷走了别人幸福的小偷。
[所以,如果没有薛先生,或者薛先生能够靠自己考上哪个音乐学院,那么同学A也是有机会去自己理想的学校的。]
[是这样,而且如果同学A顺利去了那个学校,那么也不会被学校安排到其他不好的学校,也就摆脱了被走私的命运。]
[那么他也不会发现薛校长跟江老板的诡计,虽然这样可能会失去一部分真相,但是同学A他会好好活下来,不是吗?]
[啊啊啊快别说了,我亖了你们就高兴了呜呜呜——]
[崩溃了呀,太虐了,这次的编剧到底是谁啊,真的有点想要给他寄刀片了。]
[完了,本来看江焕诚和薛付之无感的,只是有点烦他们老是莫名其妙秀恩爱和刷存在感,但是现在我是真的有点讨厌他们了,甚至感觉他们好像就做过这些事情。]
[没觉得这两个人好像面相都有点变了吗……都变得有点让人害怕,有点刻薄了。]
[快别说了,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总觉得这些事真的,关键是编剧写的也确实太真了啊啊啊]
“这些事情,你不知情,是薛校长和江老板替你做的,但是你是既得利益者,你跟刘经理一样,不无辜。”
薛付之没有听清后面几个字,耳鸣盖过了所有的声音。
——又来了,那该死的既视感,又来了。
这样的一幕,和刚才一样,是他在现实中经历过的。
是在傅氏的病院里,傅栖眠站在他的旁边,和他说的。
他的那些资源,那些综艺,那些机会,本来都是傅栖眠从傅氏带到悦江的。
是他,是江焕诚把资源挪到了他身上,他抢走了本来是傅栖眠的东西,本来他对傅栖眠都是不屑一顾的,可是他那时候才知道,他引以为傲的经历,原本应该都是他最看不起的傅栖眠的。
本来,江焕诚送走了他的猫这件事,连同傅栖眠和他说的话一起,他都是快要忘记掉了的。
可是,现在,他又全部都想起来了。
清清楚楚地想起了,每一个当时让他觉得如坠冰川的字,每一个他不想面对、努力逃避的瞬间,在这档他以为可以甜甜蜜蜜和江焕诚秀恩爱的综艺上,所有人都开始逼迫他去直视这些。
而且,到了这个时候,已经不是他想不想面对的问题了,是他必须要面对。
要怎么面对呢?这么多的人在看着他,难道就要这样承认吗?
“我,我不知道,我……”他坐着也不是,站着也不是,在原地语无伦次,最后脚踩到了玻璃杯的碎片,没有刺痛,他突然想到要清理一下这些碎片,于是弯下了腰,想要将碎片捡起来,以此岔开话题。
可这些玻璃碎片好像也在欺负他,在他捡起第二片的时候,手心中的第一片碎片,狠狠扎了他的手心一下。
那一瞬间,鲜血和泪水,一起涌了出来。
“我……我真的有点不知道……”他连惊呼都没有,呆滞地看着满手的鲜血,好像都忘了怎么去疼痛。
对哦,他好像本来就不知道什么是疼痛了,他的手指甲盖旁边全是痊愈或者尚未痊愈的疤痕,全部都是他在疗养院的时候抠出来的。
那个时候,十根手指头都是鲜血,小小的玻璃碎片扎一下手心,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很快又来到了崩溃的边缘。
可没有人看出他的崩溃,因为这是在录综艺,说白了就是大家都或多或少地在演戏,他无论多癫狂,大家很可能也只是会觉得这是他在夸张地演绎而已。
对,夸张的演绎,因为原剧情中的薛先生只是一个被保护的很好的温室花朵,他的心理没有任何问题,但薛付之不同。
没有察觉到了他的问题,只觉得他在演戏,因此也会无形之中更加变本加厉。
——毕竟,现在剧情中的薛先生,已经变成了偷走别人人生、间接害死人的小偷和凶手。
他和江先生、薛校长一样,都不能被原谅,都是该下地狱的。
除了薛先生,最感到震惊的,就是程警官了。
目前看来,在场的所有人中,她是和死去的同学A羁绊最深的一个。
但同时,她又是和薛先生一起长大的发小。
一个是青梅竹马,一个是学生时代的密友。
如果幸运的话,她应该是会介绍薛先生给同学A认识,薛先生会因为同样喜欢艺术而与同学A一见如故,然后他们三个成为很好很好的朋友,一起在阳光下的学校天台吃午餐,一起在放学的时候叽叽喳喳说话然后依依不舍地告别。
然后,她也许会继承家里的公司,成为很棒的女总裁,然后看着薛先生和同学A双双成为艺术殿堂的传奇人物,他们会成为又幸福又满足的朋友。
可是,现在不能够了。
一是,同学A已经永远没有这个机会了。
——二是,薛先生现在拥有的这些,是从已故的同学A那里抢来的。
她为了成为很优秀的人,即便在远材国际高中也学习很刻苦。她对远材国际高中其实没有什么印象——她是很重感情的人,她对于远材国际高中的印象,都来自于同学A和薛先生。
她只有两个朋友,一个永远不能再见面了,一个抢占了另一个的人生,并间接导致了那个人的死亡。
那么,她坚持了这么多年的正义,又是什么呢?
她又要怎么办才好呢?
从节目开始就是冷静担当的程警官,捂住了额头,将脑袋深深地埋在了胳膊当中。
她的崩溃,也不是任何一个没有亲身经历的人可以理解的。
就在她也即将陷入失控的边缘时,有人突然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程警官,现在,你应该知道凶手是谁了。”
第077章 第 77 章
第七十七章
闻言, 程泷玉微微抬起了头。
她吗?她知道吗?
可是,如果知道的话,她又要怎么面对呢?是把真正的凶手抓起来吗?
《无限谜团》为了演绎更加具有感染性, 同时也为了让嘉宾更加有代入感, 体现出真实感,在剧情上会对每个嘉宾有不同程度的隐瞒。
比如程泷玉, 她所知道的,就是程警官所知道的,也就是说,她也是刚刚才知道这个让人崩溃的消息。
因此, 她的失控, 根本就不是演出来的,而是真情实感的。
[心疼程警官,目前看过来除了同学A最心疼的就是程警官了。]
[年少的时候亲眼目睹好友遭受不公平待遇而坠楼死亡,立志成为一名警察, 现在好友死亡的真相出来了, 间接造成这一切的竟然是另外一个朋友, 如果我遇到这种事情,世界观可能都要崩塌了。]
[对啊, 程警官考进警校的初衷不就是想让同学A沉冤得雪吗?]
[唉, 摸摸程警官, 这一期真的是《无限谜团》开播以来最催泪最揪心的一期了。]
[啊啊啊啊江老板和薛先生能不能先死一死啊, 我真的好生气,如果凶手没有在这艘船上, 这两个人就会恩恩爱爱举办盛大的婚礼, 然后继续吃人血馒头幸福一辈子。]
[程警官!振作啊!先把江老板判死刑!要让这种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不是,闹了这老半天, 凶手到底是谁啊?”现在,江先生的死刑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早就接受了自己命运的刘经理又开始无所谓起来,坐在凳子上自嘲地笑笑,又咬牙切齿地看向江先生。
“刘经理,你急什么,你都死了。”林船长笑话他。
“虽然我是死了没错,但我至少还能在船上活一会儿,要是船撞翻了,我可也就活不成了。”刘经理拍开他的林船长的手,示意他一边去。
薛校长已经得到了报应,江老板也不会幸免,刘经理他自己再惨,好歹也能继续在船上活着,只要船不翻,他有的是时间来赎罪。
“你倒是看开得挺快。”林船长撇撇嘴。
“所以,凶手是谁,有头绪了吗?”
所有人都看向程警官。
然而程警官还是捂着额头,面对众人疑惑的目光,她却没有直视,而是缓缓闭上了眼睛。
“让我……想一会儿……”
她心中好像是有个答案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迟迟犹豫着没有说出来。
“嗯哼,看来程警官也有些举棋不定了。”傅栖眠抱着胳膊,手上还拿着自己刚刚把玩的手术刀。
“那怎么办?”
然而傅栖眠却一点也不着急:“这里又不是只有程警官一个人,船翻了,大家一个都跑不了,难道就因为程警官是警官,我们所有人就都要依靠她来拯救吗?程警官也是人,你们都是大男人,难道不会自己想办法吗?”
话音落下,众人也都不言语了。
从节目播出到现在,剧情确实也都基本是靠程警官在推理,于是大家也都自然而然认为这就是程警官的任务。
可是现在,程警官已经在情绪失控的边缘徘徊了,他们不能就这样什么也不做,把命就拴在程警官的裤腰带上过日子。
[傅护士说的好啊,这一期很多都是程警官在推理,虽然说警官角色就是要承担起解谜关键的任务,但是其他人摸鱼就靠警官的话是不是也有点过分了。]
[是的,毕竟都是自己的命,凶手找不出来杀人是一回事,可是船翻了那大家就都活不成了呀。]
[又狠狠心疼程警官了,这么年轻就做到刑警队长的位置,肯定吃了很多苦,现在已经因为朋友的事情快要崩溃了,大家还在单方面指望她破案。]
[好窒息,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剩下的人赶快破案啊啊啊啊,一会儿天又要黑了!]
“那,我们就让程警官休息一会儿,自己想想办法呗,”这个时候最积极的人竟然是刘经理,“可是除了傅护士你跟傅医生,我们这几个人拼起来都凑不够一本本科毕业证书,要怎么破案呢?”
“很简单,从最开始的方向思考就好了。”傅栖眠眨眨眼,看向窗外。
——刚才还晴空万里,阳光正好呢,这会儿船不知道漂流到了哪里,天色竟然瞬间暗了下来。
这片海域的名字,叫做“墨尔特”,在当地的语言中,意为“死亡”。
原因无他,海上时不时升起的大雾,在过去的几千年中,剥夺了数不胜数的生命,也许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往下最深处的海底,就睡着无数船只和人的残骸。
大雾,又升起来了。
确实,又回到了最开始的时候。
就是这样一场大雾,在剥夺了一个年轻船员的生命之后,又开始隐藏在白天的光亮背后,伺机掠夺其他人的生命。
“当夜中的浓雾升起,一个生命随之消逝,一个真相随之出现,真相大白之际,凶手水落石出,船只自会靠岸。”
“这句话,其实有很多种理解的方式。”傅栖眠用投影仪将最开始的纸条投影在屏幕上,然后又接过了傅桓烨递给他的小教鞭,“有没有同学来举个例子?”
[哈哈哈哈,干什么啊棉宝,害我刚要流出来的眼泪又憋回去了。]
[傅总真是兢兢业业当助教啊,现在已经完全不能把傅总跟财经杂志上那个板着脸的傅氏掌权人联系起来了。]
[俏皮的小狐狸和呆萌的饲养员,好嗑,我吃。]
[老师!如果我回答不上来,你可以用小教鞭抽我吗?]
[喂,凭什么奖励你小子?]
[不许连吃带拿!]
“老师,我我我!”刘经理踊跃举手,“首先,我觉得,凶手应该很熟悉船上的人,或者船上的构造,不然他又不像傅医生一样有金手指,是怎么保证杀一个人就能出现一个证据的呢?说明,他一开始就把线索给准备好了,就等着我们发现,然后破案!”
“凶手的目的,不是杀人,是想知道当年具体的真相,然后揭穿江先生和薛校长的阴谋!”
“bingo——”傅栖眠打了个响指,又顺便将手术刀像转笔一样在手上转了一圈,“这是目前我们推理得出的,凶手的目的,和基本条件——还有同学想发言吗?”
——虽然他是这么问的没错,但眼睛已经看向了一旁的林船长,露出礼貌又得体的微笑。
不知为何,林船长看上去并不是非常像介入到讨论当中,但沉默了一会儿后,他咬着牙,站起身,叹了口气,摇头道:“我倒是觉得,‘当夜中的浓雾升起’,关键点可能是在‘浓雾’,毕竟地球这么大,现在这个点,很多地方都是半夜了,或许只要满足有地方是半夜,墨尔特海面上又有浓雾,凶手就会行动。”
“蛤?”刘经理似乎有些不认可,语气中带上了些许不满,“——不是,林船长,你这就有点没意思了吧,我好歹还分析的头头是道呢,我们傅老师也认可了,你这算是什么无厘头的说法?“
“你不会是胡咧咧,应付我们呢吧?”
然而,林船长并没有理会他的话,而是在说完之后就坐回了位置上,一副你爱信不信的样子。
“不是,傅老师,你看看他这为老不尊的样子!”刘经理又举手打小报告。
[够了,这不是搞笑节目啊!]
[我早就应该知道,有刘去桦在,严肃的气氛根本不会超过五分钟……]
[好神经,但是万一林船长说的是真的呢?现在这种情况,感觉发生什么我都不会觉得意外了。]
[那现在起雾了,我们国内观众这边就是半夜啊,凶手岂不是过会儿就要开始杀人?]
[真的假的?当着所有人的面杀人?]
[如果凶手真的准备现在就杀人的话,那按照刘经理的分析,凶手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准备好了相应的线索,说不定这会儿就带在身上呢?]
[也可能是一会儿找机会离开杀人啊。]
“现在这种情况,所有的分析都可以被纳入考虑范围。”傅栖眠又朝着林船长弯弯眼睛,有些意味深长,“谁也不知道,满分答案会在谁口中说出来呢。”
“所以,还有同学想畅所欲言一下吗?”
将胳膊撑在桌子上,傅栖眠弯着腰,两条长腿交叠,似乎在寻找幸运同学。
现在场上,还没有回答问题的,除了暂时还在平静思绪的程警官,就只剩下傅医生、江老板和——
“薛同学,不要总是低着头呀——来,试着说两句?”
“对啊,薛同学,”刘经理特别活跃,直接坐到了刚才江焕诚的位置上,用胳膊肘捣了捣薛付之,“上课要认真啊,不能睡觉。”
薛付之其实还在平复心情,被刘经理这么一闹,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不是吧薛同学,你上课不仅睡觉还开小差?”说着,刘经理还装模作样,“你不会脸题目是什么都不知道吧?”
[刘经理,这就有点窒息了。]
[不是,干什么要把我上课被点到名字结果连题目都不知道的狼狈模样揭穿啊。]
[下一步是不是应该站起来疯狂翻书然后低头小声问同桌讲到哪了?]
[够了,刚才忍住了没有破防,现在我是真的有点破防了。]
[我们只是普通网友,这次你真的有点越界了。]
不过,作为老师,傅护士还是十分仁慈的,毕竟他只有在面对尸体的时候才会掏心掏肺:“薛同学如果没有听见题目的话,可以看看大屏幕哦。”
屏幕上仍然是那张从王二响喉咙里取出来的写着规则的纸条,只不过上面用电子笔做了记号,将刘经理说的“一个真相随之出现”和林船长说的“当夜中的浓雾升起”两句话划了出来,并且附上了简单的解释。
“是啊,还剩下很多字呢,薛先生,林船长这种智力退化的半旬老人都能瞎编一段,你这‘世界顶级艺术学院’毕业的高材生,肯定能把握更多线索吧?”
说话间,刘经理还把“世界顶级艺术学院”几个咬字加重突出了。
——毕竟,现在谁都知道,薛先生的世界顶级艺术学院毕业生身份,根本就是偷来的了。
不过薛付之似乎没有在意这个,而是想到了自己前几天看见的评论。
[薛付之太废柴了,就知道秀恩爱,对剧情推动一点贡献都没有。]
[是啊,本来在《疑城之夜》剧里就没有什么存在感,现在靠着点关系跟主演一起上了节目,结果都不知道要好好表现。]
[简直就是把“关系户”三个字写在脸上了,嘻嘻。]
[本来就是啊,大家不是都知道他能有今天完全就是因为薛家和江焕诚吗,凭他那点营业能力和水平,在娱乐圈早就不知道被淘汰过几回了,他本来出圈也不过是因为家里有钱凹清冷小公子人设而已。]
[要业务能力有关系,要营业水平有关系是吧。]
——回过神,薛付之发现其他人都在看自己,等待自己回答问题。
这不就是机会吗!
所有人都说他废柴,都说他没有用,都觉得是他自己没有能力还要抢别人的机会——可是他明明就是有实力的!他是可以靠自己的!
如果他能够在这里很好地回答出问题,是不是就能证明,他不是一点用处都没有呢?
对,就是这样!
他所拥有的一切,不是因为薛家或者江焕诚,也不是因为傅栖眠的施舍,而是因为他就应该拥有这些!
他要让所有人看见,让所有人知道,那些都是假的!他值得!
于是,他看向大屏幕上的纸条。
——可是,要怎么回答呢?
他硬着头皮,思考了很久。
“薛同学,如果没有思路的话,可以直说的。”傅栖眠笑得和蔼亲切,“老师不会说什么的,毕竟每个学生都有自己擅长的东西和自己的个体独立性,合格的老师会因材施教。”
[我说够了,我昨天刚考完教资面试。]
[好无奈啊我要扶额苦笑了,棉宝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真是轻轻松松又幽我一默。]
[所以,薛先生擅长的是?]
[额,擅长找关系吧,可能,嗯,对。]
[好地狱 ,1111111]
“我有!”见到手的机会即将失去,薛付之当然不会轻易放手,他又粗略地看了一眼纸条上的字,咬了咬下嘴唇:“那个……那个,纸条上面说,真相大白之际,凶手水落石出,可能不是我们找到了凶手,而是找到了凶手想要的真相,凶手自己跑出来……”
说完,周遭的空气寂静了两秒。
薛付之心中猛地一紧。
——难道,他说错了吗?
不应该啊,连林船长那么离谱的分析都被采纳了,他这样分析,应该也是有条理的吧?
他抬头,发现傅栖眠已经在屏幕上将“真相大白之际,凶手水落石出”两句话用屏幕笔划了出来。
“薛同学回答得非常好!!”琥珀色眼瞳中闪过意味不明的光,傅栖眠放下了笔,又拿起了刚才因为要写字而放在桌上的手术刀,“请坐!”
会议室中,突然响起了刘经理的掌声。
[可以了,刘经理,可以了。]
[斯道普,斯道普。]
[看吧,就说我们之之肯定是能够一鸣惊人的,只不过之前就是懒得陪你们玩游戏而已啦。]
[呃呃呃,倒也不用这么快就得意吧,退一万步讲,这个机会还是傅栖眠给薛付之的呢……]
[对啊,而且凶手的目的,不是之前就推理出来了吗?只是把之前的东西再加工一下而已,也没有那么神吧,粉丝们要不要低调一点呢?]
伴随着刘经理实在是有点尴尬的欢呼声,薛付之坐回了位置上,脸上却看不出高兴。
——这个机会,说白了,还是傅栖眠给他的。
他不希望自己在证明实力的时候,还要再跟傅栖眠扯上关系。
但是这一次他毕竟很好地回答出了问题,是不是就是说,他也是很厉害的呢?
那么,下一次,他一定要抢在傅栖眠的前面,推动剧情。
想到这里,他坐直了身体,开始聚精会神地听其他人讲话。
将那两句话重点划出来后,傅栖眠转过身,背着手,从本来站着的位置离开,在座位之间踱步。
“——所以,现在同学A的死因也知道了,薛校长和江老板的阴谋也被揭穿了,还有什么,是凶手不满意的呢?”
究竟要到什么样的程度,才算是让凶手满意的真相大白呢?
“这就只能问凶手了啊!”刘经理有些沮丧地扶额,“只要他一天不满意,就一天不会出现吗?”
闻言,傅栖眠却摇了摇头:“倒也不一定。”
“我们刚才,不是已经分析出很多东西了吗?”
青年一边转着手术刀,一边在座位之间走走停停:“首先,根据刘经理的分析,凶手一定是非常熟悉船只状况和成员情况的,所以才能够在杀人的同时恰到好处地留下他想让我们看到的线索,那么,他很有可能知道线索在什么位置,或者随身携带着线索相关道具。”
“其次,”最后,傅栖眠在林船长的座位后面站住脚,用手撑住椅背,“林船长给出了一个很大胆的假设,凶手动手的契机,也许只需要字面意义上满足‘夜中的浓雾升起’这个概念——比如现在,有些地方是晚上,而墨尔特的海面上刚好又有浓雾,也可以是凶手动手的时机。”
林船长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起身:“这也只是我的猜测而已。”
傅栖眠却笑了笑:“有猜测,就得有证实才对。”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他笑眯眯的,像一只瞒着心思的狐狸,轻轻托起了林船长的手,然后将自己手中的手术刀,放在了林船长的掌心,然后握住。
“如果现在就是动手的时机,那么凶手这个时候,应该会把线索带在身上——虽然搜身就可以做到,但最好是遵守一下规则,你说是不是,林船长?”
说着,他握着林船长的手,不动声色地紧了紧。
下一秒,众目睽睽之下,他的另一只手搭上了林船长的手腕,两只手同时使劲,迫使林船长用握着手术刀的手刺向自己!
没有人预料到这一出,当手术刀直直地刺向傅栖眠的胸膛时,甚至一个人也没有反应过来。
手术刀十分锋利,几乎是在瞬间,鲜血就从青年单薄的身体中涌了出来,手术刀拔出的同时,鲜血也喷薄而出,将傅栖眠上半身的白色衣服都染成了血红色。
此时,傅栖眠的嘴角,也渗出了丝丝血色。
[????]
[啊?不要啊棉宝——]
[不是,猜凶手归猜凶手,不要拿自己的生命开完笑啊……]
[傅总,不对,傅医生呢?傅医生!快点救救棉宝啊!]
[不行了,这一期谜团真的总是在刷新我的认知,动不动就吓我一跳,又是哭又是惊吓的,真的有点一惊一乍了。]
[感觉每一步都不在大家的预料范围内……]
[我预感,接下来可能还会有很炸裂的事情发生。]
[同感,现在就算跟我说棉宝怀了孩子是傅总的我都不会觉得奇怪了。]
[喂,都这个时候了就不要上高速了吧。]
“傅护士!”程警官反应过来,在其他人之前离开了座位。
当她赶到傅栖眠旁边时,傅桓烨早就已经接住了往后倒去的青年,托着他的身体。
“怎么样?”虽然是第一个接住傅栖眠的,但傅桓烨看上去似乎十分冷静,只是眼神中带了许多心疼,“疼吗?”
傅栖眠笑了笑,用手勾住傅桓烨的脖子,在他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之间的声音说道:“……可疼了,傅医生,你给我揉揉。”
傅桓烨的眼神瞬间晦暗不明,但手已经抚上了青年胸口被扎的位置,透过薄薄的衣物布料,感受到了青年健康的心跳。
“傅护士!你这是做什么呢!”刘经理是在场的人中最能了解死亡时什么样感受的人,他跟在程警官的后面,屁颠屁颠地上前,着急得像邻居家爱管闲事的大爷,“找凶手就找凶手,怎么还自己挨一刀呢?照你这么个找法,难不成要每个人都扎一刀在别人身上吗?”
江焕诚被拷住了手,想上前去看看傅栖眠,可是却被程警官的助理限制住了活动范围,只能干看着着急。
虽然他知道这也不过只是节目效果,可是当他看见傅栖眠为了找出凶手而不惜往自己身上捅刀子时,心里是真的着急了。
同时,他又更加清楚,现在的傅栖眠,和他曾经所以为的那个傅栖眠,已经有些不一样了。
他越来越为这样,有一点古怪,有一点果决和“无情”的傅栖眠而感到着迷。
现在,他是真的想要和傅栖眠在一起,想要把这样的傅栖眠据为己有。
他的眼中露出了贪婪的目光,落在傅栖眠的身上——虽然看见这样的傅栖眠不失为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但是这个节目组实在是有些不知好歹了。
综艺结束之后,肯定又要有很多人开始讨论他的身世和过去,本来他都已经想了很多办法让人们淡忘这些事情了,但这档节目,无疑是将他费尽心机隐藏不堪过去又重新挖出来,暴露在阳光之下。
他是绝对不能容忍别人戴着这样的有色眼镜看他的——更重要的是,如果那些事情通过综艺发酵得越来越大,在舆论的压力下,很有可能真的会引起官方的重视。
——他的钱来路正不正,干不干净,他是最知道的,如果官方铁了心要深挖下去,他一定会暴露。
可是现在江氏正在面临财政危机,他又急需用钱。
在所有人都只关心捂着胸口的傅栖眠时,他就已经冷眼看着这一切,想自己的事情。
“傅护士,你这是何苦呢。”傅栖眠的行为很显然也在林船长的意料之外,他手上握着手术刀,瞳孔颤动地看着傅护士,随后叹了口气,将手术刀放下,连手上沾的血都没顾得上擦。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了原因。
傅栖眠抬起另一只手,手中拿着一个小小的随身本,被他保护的很好,一滴血都没有沾到。
众人看着他缓缓抬起的手,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要说幸运,刘经理不算幸运,薛先生也不算幸运,”青年胜券在握地笑着,完全不顾嘴角留下来的血,身后仿佛有一只红色的大尾巴在骄傲地摇着,“我才是最幸运的那个。”
“凶手,还真的把线索带在了身上。”
***
[????????]
[我靠,所以,凶手是林船长?]
[等一下,这究竟是为什么啊,棉宝虽然听起来很没礼貌但是你能不能先别死,我真的想知道是为什么,我真的有点跟不上你的思路。]
[我靠,我靠,对啊,我们好像一直都在忽略林船长唉,凶手既然能够放置线索和杀人,肯定对船员和整条船都很熟悉啊,你们看,第一条线索,也就是船员王尔相的小册子回忆录,是从林船长的兜里直接掉出来的,对不对?]
[还有刘经理!刘经理和林船长一看就是认识了很久的同事了,林船长多多少少见过刘经理的保险箱,也很正常,不是吗?]
[以及,刘经理和船员王尔相都是被先勒死再从高处扔下的,,正常来讲,要勒死两个常年在海上航行颠簸的成年男性,是需要很大力气的,而且人一般在被勒住脖子的时候,即便是睡梦中,多多少少也会惊醒,会挣扎,这就需要更大的力气,以及——]
“凶手,跟受害者或许一开始就认识,所以知道受害者会出现在哪里,同时受害者也会放松警惕,从而让凶手更好下手。”程警官看着傅桓烨将傅栖眠扶到椅子上,坐稳,而傅栖眠看上去也一点不像是快要死掉的样子,稍微放下了一点心。
——毕竟,他旁边坐着的傅医生,不仅偏爱他,还是船上唯一一个能表面上“起死回生”的金手指医生。
从节目开始,傅护士和傅医生的戏份虽然不多,但都表现得像局外人,别人害怕的时候他们从来没有同样表现出过害怕,别人震惊的时候他们也是游刃有余的。
本来,他们也是整条船上最厉害的人了,既然他们自己都不担心,那别人就更加没有担心的余地了。
于是,在傅栖眠坐好,确认没有其他异常后,她才开始继续讲:“而且,凶手既然能够让整个船只失控,破坏船只的控制系统,一定是船上有很高管理权限的人。”
条条件件,指向的全部都是林船长。
“这些,其实应该是我们一开始就应该想到的,但因为王尔相喉咙中的纸条,以及凶手建立的莫名其妙的‘规则’,导致我们都把注意力集中在了出现的线索上,一门心思研究这些不常见的东西,而忽略了最基本的断案细节。”
“林船长,你有什么话想说吗?”程警官抬起头,叹了口气,亲手用手铐将林船长拷上了。
然而,林船长并不打算说任何话,只是阴沉着脸,手被拷在身后,显然是做好了无论程警官问什么都不回答的准备。
“不是,林船长,事到如今,你就认了呗,你看,我都还没怪你把我弄死了呢,”刘经理愁眉苦脸,在林船长身边急得团团转,“——林船长,你真是,唉,你真是——”
“你把我们所有人都玩进去了啊!”
[说真的,我还真从来都没有怀疑过林船长……]
[啊啊啊我也是,呜呜呜我要向棉宝道歉,我甚至怀疑过棉宝都没有怀疑过林船长……“
[天哪,谁不是呢,林北恩虽然是导演,但是演技是真的很好啊,林船长一直在装傻,跟刘经理做搞笑担当,结果其实他才是把所有人耍在手心里团团转的终极大boss……]
[快别说了,我感觉刘经理好像看上去是真的快要碎了。]
[哈哈哈哈,本以为我们都是共患难的搞笑担当,没想到对面竟然是大boss,只有自己才是真的笑话……]
[也是又地狱上了,扣个一。]
[1111111——]
“算了,林船长如果不说,那就让他先平静一会儿吧。”这一次,程警官并没有像审讯江老板那样严肃,只是再次叹了口气,随后将目光转向傅栖眠用自己挨了一刀作为代价从林船长那里拿来的随身笔记本。
那本笔记本是很清新的颜色,上面还有手绘的小花和蝴蝶,粗略翻开一两页,上面的字迹娟秀清爽,一看就是出自一位十分有涵养且精致的女性之手。
扉页上,明明白白写着几个字——“薛宝贝的成长记录”。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了一直想要表现的薛付之。
——这个“薛宝贝”是谁,用脚趾想也能想出来了。
薛付之见终于有了自己出场的机会,忙不迭道:“——这是,我妈妈的本子。”
“那你看过里面的内容吗?”程警官翻了两页,停住了,目光锁定在某处。
这个问题,可就超出薛付之的所知范围了。
但是他又不能说谎,因为他确实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于是只能硬着头皮道:“……这个,我不清楚。”
说完,程警官却讥讽地笑了,这是她有史以来第一次,露出如此攻击性强的表情,带着满满的不屑和鄙夷:“那,你不知道,确实情有可原。”
薛付之怔了怔。
什么?
不知道什么?
又情有可原什么?
算了,反正都是剧情里面的东西,他只要表现得聪明一点、上镜一点,他的目的就达到了,其他的不管怎么样,都跟他没有关系,他本来也不是在乎剧情发展究竟会怎样的人。
翻着翻着,从小笔记本中,又掉出来两张纸。
两张都是很旧的,但不难看出,这是两份出自同一家医院的检查报告。
只不过,这两张检查报告并不属于同一个人。
其中一张,写着薛先生母亲的名字;而另一张更加泛旧一点的,字迹也有些不清楚,人名也看不清了,只能依稀辨认出,患者那一栏上的名字并不是薛先生的母亲。
“这是谁的报告?”刘经理嘴巴大声音也大,直接读了出来,“蚕豆病基因检测报告……隐性基因,显性基因……还有什么,患者,携带者——不行啊,程警官,我学习不好哦,看不懂呢。”
程警官有些无语地呼出一口气,抿了抿嘴,然后将两份报告都投影在了大屏幕上:“简单解释一下吧,这是两张蚕豆病基因携带检测报告,其中来自薛先生母亲这一份,显示她的两条染色体上都不携带蚕豆病基因,而另外一张,更明显了,她直接就是蚕豆病患者。”
“哦,原来是这样,害,我还以为是什么——等等,什么?”刘经理先是无所谓地笑着挥了挥手,话说到一半,才回味过来程警官的解释中隐藏的信息,眼睛一眯感觉到不对。
就算是他这种学渣也能知道,如果父亲不能提供致病基因的话,那么患者的母亲至少应该也是患者,或者是隐性基因携带者。
可是,那份属于薛先生母亲的检测报告上,分明是白纸黑字地写着,她不仅不是患者,甚至连隐性基因都没有携带。
那薛先生是如何拥有蚕豆病的呢?
想到这里,刘经理才表情复杂地闭上嘴,然后又带着这样复杂的表情,看了一眼在旁边坐着、好像还什么都不知道的薛先生。
“啧啧啧——”
[我就知道,后面还会有更离谱更劲爆的内容……]
[所以,这一期《无限谜团》的编辑大人,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们观众不知道的呢?]
[啊啊啊好意料之外的发展,但是联想到之前的剧情,好像又在情理之中……]
[真的就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刚刚才因为棉宝挨了一刀在心疼,现在就已经只顾得上震惊了……]
[所以,薛先生,其实……}
现在真的就是用脚指头想也能知道了,薛先生的父母既然都无法给他致病基因,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他不是,至少不是他母亲的亲生孩子。
不过,既然都这样了,不是薛校长的孩子的可能性也很大。
而后面一份没有名字的检查报告却刚好来自一个患者,那么很明显就说明——
“什,什么意思?”薛付之确实还没有缓过来,当别人都开始用或复杂或怜悯的眼神看向他时,他却还被蒙在鼓里,瞪着眼睛,心里却在为自己好像有没有跟上众人的思路而着急。
“傻孩子,意思就是,”刘经理的表情突然变得十分和蔼,但是双手却举起,十分夸张地指向薛付之,“我们这里有一个人不是爸妈亲生的,薛先生,你猜是谁?”
“那个人就是,you——”
[……刘经理,说真的,不会整活的话,真的可以不整的。]
[刘经理你也真是的(扶额苦笑)]
[干什么干什么干什么!我刚刚还沉浸在震惊中呢!怎么又开始搞笑了!]
[都给我严肃点!银素顶!]
[刘经理又害我莫名其妙笑了一下,好神经。]
而薛付之,却根本没有被这样滑稽的动作逗笑。
因为他是当事人。
“我、我?”他有些慌张,眼神闪烁又飘忽,“我,我有点不明白。”
“薛先生,”程警官让助理把发癫的刘经理拽了回去,然后尽量以一种薛先生能够接受的语气,简短地描述出他们所能得出的真相:“你,很有可能不是薛家的亲生孩子。”
“……我,我吗?”薛付之嘴唇颤动着,不过不是因为震惊或者无法接受,而是因为他不知道该怎样接话。
导演组,也没有告诉过他还有这么一回事啊。
见他完全说不出有用信息的样子,程警官也没有打算继续纠缠,而是转而看向双手被拷在身后、一脸淡然的林船长。
“林船长,你有什么想说的吗?”她再次打开笔记本,准备好笔,“这两张检查报告的主人,你都认识,对不对?”
“……对。”似乎是知道现状已经不可挽回,林船长垂眸,勾着嘴角,颓唐地笑着,“这两张检查报告的主人,都是薛先生的母亲。”
第078章 第 78 章
第七十八章
听到这话, 众人基本上便知道答案了。
“——只不过,一个是他的亲生母亲,一个是他的养母而已。”像是有什么堵住心口的东西终于松开, 林船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在薛付之满是拒绝与失望的目光中,最终还是选择了明确地说出答案。
满场哗然之中, 程警官将那本成长记录打开,里面薛先生母亲——也就是那个没有提供致病基因的养母,她的一些记录,也证实了林船长所说的话。
【不知道为什么, 厄运总是会发生在我身上, 我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孩子,可现在却告诉我,他不是我的亲生孩子。如果我的丈夫知道了这件事,一定会生很大气, 然后让我把孩子送走的。】
在薛先生之前, 薛母曾经短暂地有过一个孩子, 但那个孩子在出生不久之后就因为罕见病去世了,连满月都灭有活到。
在此之后很长一段时间, 薛母都没有再怀孕过, 直到后来, 才怀上了“薛先生”。
对于这个孩子, 薛母是十分惊喜和爱护的,但很可惜, 因为护士的疏忽, 她的亲生孩子和另外一户人家的孩子在所有人都浑然不知的情况下弄反了。
这件事,直到薛先生第一次蚕豆病发作, 才被薛母知道。
但也仅仅只是被薛母知道了而已。
因为那时候的薛先生已经在薛母身边养了快一年的时间,薛母失去过一个孩子,对于来之不易的薛先生自然是更加疼爱,一年全心全意的感情倾注,让她根本没有办法就这样割舍掉这个孩子,即便自己和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更何况,一年时间过去,医院里面一天出生那么多孩子,就算想要找,也如同大海捞针。
于是,薛母做了一个决定,那就是将错就错,在薛校长问起薛先生的蚕豆病时,她隐瞒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直接承认了自己携带隐性致病基因,以此将薛先生成功留在了自己身边。
【亲爱的孩子,我知道我们之间没有血缘的纽带,可是妈妈想告诉你的是,爱是不一定需要血缘的,你可爱的微笑早就已经让妈妈难以忘记,即便以后妈妈会和他相见,妈妈也仍然最爱你。】
这个“他”,自然指的就是那个被莫名其妙换掉人生的,薛母的亲生孩子。
[啊,可是这样对那个亲生孩子也是很残忍的吧……]
[等一下,为什么林船长会知道这些呢?]
[我还是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啊,不要啊,那样也太残忍了吧……]
“其实,这本成长录,最先发现的也不是林船长,对吗?”傅栖眠在自己的位置上淡淡开口,“里面的两份检测报告单,一份缴费人写的是林船长的名字,一份写的是江老板的名字——也就是养母那一份。说明这份报告单的主人,本来也不是养母。”
江老板诡计多端,为了讨薛家人的欢心,偷偷摸摸拿到薛家养母灭有上锁的成长录,也不是没有机会。
只是他没有想到,成长录里并没有记载什么能够让薛母满意的有用信息,反而牵扯出了一桩大事。
为了证实自己所见,他动用了关系,检测了薛母的基因,从而确定了薛先生并不是薛家亲生这件事。
“所以呢,薛先生,”傅栖眠只是淡淡笑了笑,“你的丈夫杀你的父亲,其实也只是迟早的事,因为你的父亲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人,一旦他知道你不是他的亲骨肉,那么你将得不到薛家的任何财产,江老板作为你的丈夫,也将得不到任何好处。”
最好的办法,就是将薛校长杀掉,这样既没有了风险,还能更快得到薛家的家产,何乐而不为呢?
所以,薛校长,必死无疑——就算不会死在游轮上,也会在未来某一天,被江老板以各种方式除掉。
[看得我都有点发抖了,这一期实在是有点太真了,真得我真要怀疑编剧是不是知道什么,还是单纯的看热闹不嫌事大。]
[我也是我也是……]
[啊?什么什么?又有什么八卦是我不知道的?]
[嗯?这个应该也是跟江焕诚做灰色生意差不多时候的瓜了吧,就是他能有今天完全是因为勾搭上了薛付之,然后薛家帮衬他才起来的,那会儿江氏基本上就是跟薛氏绑定了的,不过最近好像两家都没有什么合作的样子。]
[咳咳,我有一个朋友上个月从两家其中一家离职,据他所说,江氏和薛氏现在的合作已经完全分开了,江氏又隐隐约约和薛氏割席的意味,因为江氏傍上了海外的一个行业大亨……]
[是不是那个戴沃啊?年纪轻轻就掌舵老钱家族的那个?]
[好像是吧,啧啧啧,难怪江氏现在看不上薛氏呢。]
[不过应该也不至于直接吃里扒外吧?毕竟还有跟薛付之的感情在呢。]
[不好说,谁能知道当初江焕诚勾搭薛付之是不是带着目的的呢。]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还觉得这只是一档综艺,觉得有些无所谓的薛付之,心里突然一阵发毛,后背冒出了丝丝的冷汗,好像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在他身上的一样。
也许是因为刚才经历了和现实过于相似的场面,所以让他有些不能分清综艺剧情和现实了。
“不,不是的,江哥,并不是为了薛家才会接近我……”
“所以,我究竟是……”他的声音抖了抖,看向程警官,企图向这里他认为最靠谱的程泷玉寻求一个安慰。
可是,程泷玉也只是饰演警官而已,当薛付之选择了相信程泷玉而不是江焕诚或者其他人,就证明他也已经开始认可剧情中“程警官”的权威,从而深陷于剧情中,无法自洽了。
“你,不是薛家的亲生孩子,”然而程泷玉终究不是“程警官”,也不能明白薛付之的迷茫和痛苦,更何况,因为薛先生顶替同学A这件事,程警官已经开始对薛先生和薛校长感到深深失望了——她共情不了,也不会去共情,“至于你的真实身世,我想,大家应该都知道了,如果你还这样迷迷糊糊的话,就去问林船长吧。”
“林、林船长?”薛付之微微愣怔了一下,随后看向了一旁,低着头的林船长,“我不明白,程警官,究竟什么意思?”
他实在是有点蠢得出奇了——也难怪,过去的二十多年里,要么就是薛父薛母,要么就是江焕诚帮他做决定,给他打理好一切,他根本不需要在任何事情上有自己的思考,哪怕在学校里学习的时候,他的成绩其实也不算好。
薛父薛母和过去的江焕诚给他织起了一道过于严密的防护纱网,就像楚门的世界一般,一切都是给他写好的成功人生剧本,他坐在其中,还怡然自得——可这层防护纱网一旦只要破开一个小小的窟窿眼,就会飞进无数的细菌和蚊虫,侵蚀他的大脑,让他失去所有的抵抗能力,于是他的无能也渐渐显现出来。
——根本怨不了别人嫌弃他笨。
因为他本来就是这样没什么用的人。
“意思就是,”林船长瞥了他一眼,冷笑,“实际上,你应该叫我一声父亲——不过不用了,我的本意,也不是让你认祖归宗。”
“我的儿子,只有一个,那就是你们口中的同学A。”
他笑得讥讽,空气因为他的话而凝固,气氛中没有丝毫父子相认的感人色彩,林船长看向薛付之的眼神中,没有慈爱和心疼,只有厌恶和愤恨。
薛母只爱跟他没有血缘关系的薛先生,同样的,林船长也只爱同学A。
刚刚还准备制造感人场面的薛付之,脸上的笑瞬间僵住了。
——按照一贯的套路,这个时候,不是就应该父子相认,然后他和林船长双双流泪,抱头痛哭吗?
这样,才是正常的发展吧?
可是,林船长的神情中,根本没有半分对他的怜爱,那看向他的目光,分明只是剜向仇人的刀子。
“薛先生,你不会以为,事到如今,我是来和你哭哭啼啼认亲的吧?”林船长鼻子中哼出一声哂笑,“我的儿子,可是无比优秀的,虽然他在十年前就因为你和你的养父而死了,但他依然是我最爱的儿子。”
“而你,只是一个两次夺走他人生的凶手,我只为拥有和你一样的血缘而感到恶心。”
这样的话,让从未见识过真正人性的薛付之,再一次感到无措和崩溃。
他的世界里,从来都是只有感动,只有爱,只有鸟语花香的,父子相认就应该感人肺腑,所有人就应该爱他,这是他的世界规则。
可是这样被人一手缔造起来的世界规则,是很容易被打破的。
而一旦被打破,他的世界就会同时崩塌。
难道林船长不喜欢自己的亲生儿子吗?难道血缘的关系,是比不上养育的吗?
但是,这样的崩溃只是他一个人的,旁人根本无法切身感受到,也没有办法同情他。
程警官也一样,她的声音从同学A死亡的真相水落石出后就一直冷冰冰的:“所以,现在,一切都明了。”
她拿出了自己的笔记本。
“——对。”林船长深深吸了一口气,丝毫没有回避。
或者说,本来,他就没有打算要回避。
“那么,林船长,你可以给我们讲讲,具体的来龙去脉吗?”程警官仍然保持着冷静,可她眼眶中打转的泪水,分明显示出她在高度紧绷后瞬间放松的疲惫。
林船长好像比之前又瞬间老了十岁的样子,本来就没有多少黑发,现在看上去更加接近满头白发,很难相信眼前这个人才五十岁出头,连声音都是沙哑生锈的:“……可以。”
其实,事情的真相,大家都已经知道得差不多了。
林船长,就是死去的同学A的父亲,同时也是薛先生的亲生父亲。
当年同学A和同学A的母亲先后死亡时,林船长还在海面上,交通不便,信息传播也并不及时,当他知道自己妻儿的死讯、连身上的船员服都没有脱掉就匆匆赶到医院时,已经是两天后了。
对于自己儿子的死亡,以及远材国际高中给出的“无法接受不能去梦想学府的打击而自杀”的说法,他是完全不会相信的。
虽然他常年在海上工作,但他十分了解自己的孩子,同学A开朗又优秀,靠着自己的努力上了顶尖的私立学校,又获得了艺术大师的认可,他是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自寻短见的。
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没有信任过远材国际高中说出的半个字,他始终认为,同学A的死亡,并不是自愿——这背后,一定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真相。
他没有接受远材国际高中给的那点赔偿,将妻儿的骨灰葬在海水中后,便卖掉所有家产,踏上了寻找真相的旅途。
他所找到的第一件东西,就是同学A的遗书。
林船长因为工作特殊,经常一两年不回家都是有的,同学A在其他人面前也很少提起自己的父亲,因此大家都默认同学A的父母是离异,或者父亲去世的。
当年江老板和薛校长虽然为了遗书而制造车祸杀掉了同学A的母亲,但他们后来在同学A的家中也并没有找到那封遗书,便以为那只是同学A诓骗他们自首的手段。
然而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同学A的父亲在两天之后会回到这里,在他们都惊讶之余,不声不响地拿到了同学A藏好的遗书。
那是只有他们一家三口才知道的秘密基地,也正是有这个秘密基地,才证实了林船长的猜测。
同学A,是被活生生害死的。
可遗书中也并没有留下实质性的证据,同时林船长也知道,就这样贸然报警,薛校长和江老板也必然会有所准备。
他也更加知道,即便真相大白,薛校长和江老板很可能也不会面临生命上的惩罚。
他所要做的,就是等待,等待他将所有证据收集好、那个能够将薛校长和江老板一击毙命的那一天来临。
所有人都以为他带着妻儿的骨灰离开了伤心地,但他们都想错了。
十年的时间里,林船长像个幽灵一般,徘徊在海上和远材国际高中所在的地方,监视着那些凶手的一举一动:薛校长、刘经理、江老板……
他用十年的时间织好了专门为这些人准备的天罗地网,在海上漂泊了十年,只为找到证据,和撒网的机会。
——然后,这个机会到来了,他处心积虑接近刘经理,终于等到了刘经理要承办江先生和薛校长儿子婚礼的时候,于是自告奋勇让出分成来帮忙。
在此过程中,他也意外地发现,薛校长的儿子居然和他的妻子一样患有蚕豆病。
——那个抢走A的一切的少年,竟然是他的亲生儿子吗?
当他真正第一次见到薛先生时,已经是江老板挽着薛先生来问他婚礼布置事宜的时候了。
起初,他也以为自己会流泪,会感动,会迫不及待地想要和亲生儿子相认。
可是当他与薛先生对视的时候,眼中酝酿的情绪却瞬间消失了。
他很快地知道,他们之间的纽带除了血缘以外别无他物,薛先生自私冷血又蠢笨,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沾血的获益者。
这也是他的仇人,只不过他们之间有一层和其他仇人不同的联系,仅此而已。
在江老板和薛先生甜蜜宣誓的时候,看着一团和气的场面,他更加下定了决心。
于是,当那天晚上的浓雾升起,林船长抓着一条帆绳,走向了船员王尔相的背后。
“我只想要给我的孩子和夫人报仇,要我的一切都无所谓,要我的命也无所谓——”讲到最后,林船长已经完全崩溃了,如果不是双手被拷着,那么他很有可能会下一秒就扑向江老板,和他鱼死网破。
如果程警官的崩溃是因为她的发小间接杀害了她的友人,那么林船长则要面对的就是自己的亲生儿子间接杀害了了自己疼爱的养子。
命运使然,造化弄人。
林船长,才是在场的人中,最可怜的那一个。
谁也不知道,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在这十年中带着仇恨在海面上漂泊,看着他的仇人靠践踏他的妻儿和其他无数家庭的希望与生命,如何如何事业有成、家庭美满的。
但是现在,他的一切努力,都算得上没有白费。
刘经理死了,再也不能离开游轮;薛校长被自己的儿婿杀死、薛先生家破人亡;江老板在下船以后也会面临死刑的惩罚。
外面的浓雾很快就散去了,当阳光重新照进来的时候,众人才发现,现在的墨尔特海面上,原来还是艳阳高照。
“——可是,又能有什么用呢?”林船长突然自嘲得笑了,疲惫地瘫坐在椅子上,“我的孩子,我的夫人,都不在了,那些被薛校长卖出去的孩子们,又有多少能找回来,和家人团聚呢?”
以为已经能够松一口气的其他人,再一次沉默了。
“可是,即便过去的无法挽回,如果现在能够及时止损的话,也算是个不错的结局,不是吗?”陈警官收起了笔记本,起身,看着窗外。
恍惚间,她好像又看见了同学A的身影。
白衬衫,露齿笑,和煦如阳光,和十几年前一模一样,就好像没有变过。
岁月不会在他的笑容和脸上留下任何痕迹,他如同海面上的太阳一般微笑在每一个记得他的人心中。
这时,船只晃动了两下,所有人的脚下都是一阵止不住的震动。
“怎么回事?”
“好像是又撞上礁石了!”
[啊啊啊不会吧,这才刚找到凶手,千万不要让这一切都变成徒劳啊——]
[应该不会的,应该不会的,《无限谜团》最后打出的一半都是he结局,he定律绝对不会被破坏的!]
[唉,真的好心疼林船长和同学A啊。]
[是啊,所以真的还挺能理解林船长为什么没有放过薛先生了,即便是自己亲生的孩子,先在变成了这种间接害人不自知,还冷静又恬不知耻地做受益者,我宁愿当初的亲生孩子已经死了。]
[对啊,而且薛先生也没有那么可怜,他锦衣玉食了这么多年,自己的养母即便知道不是亲生的还选择了义无反顾地爱他,现在这样纯纯就是罪有应得,因为那些东西本来也不应该是他的。]
[我同意啊我同意,要是薛付之现实中也是这个样子,我也会照样喷……]
[别说了,一会儿薛付之粉丝又要破防了,毕竟他们家是有抢资源的前科的哦——]
[嘻嘻,我宣布这是我最喜欢的仪器《无限谜团》,戏里戏外都能吃上瓜。]
“大家不要慌,”程警官首先站出来安抚所有人的情绪,“我们的游轮并没有大家想象得那么脆弱,触礁也并不代表就是判了死刑。”
——她这句话说得一点没有错,毕竟现在凶手已经找到,一切都水落石出了,只要能让控制系统恢复正常,游轮正常靠岸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说完这些话,程警官就第一时间带着拷好手铐的林船长,去往了控制室。
“林船长,这次可不要再耍什么花招了,”程警官将林船长的手铐解开,让他控制船只,“我们会让罪人得到应有的惩罚——我知道,游轮上的来宾中也有很多人参与到了薛校长和江老板的黑色交易当中,这些人在下船后会被我们控制起来,一直到将这条产业链上的头目全部抓获位置。”
“这一点,只要交给我办,你就可以放一百个心。”
林船长像是吃了定心丸,不再说话,而是专心恢复起了控制系统。
随后,程警官留下助理看着林船长,自己则出了控制室,打算想办法让其他宾客安静下来。
“……程警官。”刘经理也戴着手铐,站在了控制室外,似乎是在一直等着程警官出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刘经理,你还有什么事吗?”程警官整理了一下衣服,又恢复了往日那刚正不阿的模样,英姿飒爽,“如果是想商量你的减刑问题,不好意思,这件事不是我能随意决定的,但我说话算话,会尽量为你争取减刑,让你又能够在船上赎罪的机会。”
刘经理随即摇了摇还拷在一起的手,显得有些滑稽:“不不不,我当然是相信程警官你的,我只是想问,江老板……他真的能够得到应有的惩罚吗?”
他看上去没有丝毫劫后余生的喜悦,神情比林船长轻松不了多少。
作为曾经被顶替过案件的恶人,刘经理再清楚不过那些人逃避责任的手段。
他能逃,江老板自然也有办法逃。
程警官说到底也只是一个队长,她决定不了刘经理是否能真的减刑,同样也决定不了江老板是否能真的罪有应得。
程警官沉默了片刻,若有所思,随后看了刘经理一眼,最终选择了逃避这个话题:“刘经理,这不是你应该管的事情,嫌疑人何去何从,我们自由定夺。”
“如果刘经理实在是没有事情可以做,那么不如从现在就开始想想,以后要怎么才能‘赎、罪’好了。”
程警官刻意加重了“赎罪”两个字,语罢,她没有再透露任何信息,掠过表情凝滞的刘经理,离开了控制室门口。
转身的那一刻,她却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
林船长其实并没有毁掉游轮的控制系统,而是用了权限使其短暂失灵,实际上在深夜的时候,他还会让控制系统小小地恢复一会儿,确保游轮没有偏航或者撞上不可挽回的大冰山。
因此在控制系统恢复后没有多久,游轮就离开了墨尔特海域,到达目的地,然后靠岸了。
他们找了一个人流量不大的港口,程警官提前联系了当地的警方和她自己的同事,两方同时出动,将港口的无关人员全部清场,专门只“接待”这一船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将刘经理和江老板全部拷上的动作有点太过于显眼,加上薛校长死亡,宾客中似乎有人察觉到了不对劲,在组织宾客离船的时候,好几个人直接从船上一跃而下了。
也不知道是想逃,还是想破罐子破摔直接寻死。
但警方早有准备,他们才刚刚跳下去,救生艇就跟着围了过去,那些人进了水以后,只是狠狠呛了一下,随后就被救生艇上的警员们捞了上来。
这无疑就是自投罗网了,毕竟这时候会选择跳船的,肯定就是心中有鬼了。
等待他们的,将是严格的审讯和惩罚。
至于江老板——
他被押送着,最后一个离开船上,根本连跳下水的机会也不会有。
“事情就是这样,”程警官先向对接的警方解释了刘经理的情况,“他确实不能下船,是否能够在船上给他单独审讯,然后专门讨论一下他的惩罚问题?”
“……可以,我去申请一下,在此之前,就先把他关押在船上吧。”对接警员点了点头。
得到回答,程警官转过身,想示意助理将刘经理押送回船上的会议室。
然而,当她颔首的时候,刘经理像是突然有了无边的力气,狠狠撞开了助理!
定睛一看,他竟然还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挣脱了手铐!
“快!把他控制住!”程警官当机立断。
可惜一切都太晚了,刘经理不仅挣脱了手铐,还拿上了当初傅护士用来让林船长刺伤自己的手术刀,那把因为傅护士并无大碍而被所有人忽视的手术刀,此刻正被刘经理死死攥在手里。
下一秒,刘经理转身,那把手术刀,就这样直直地捅进了不远处江老板的心脏!
“这一切——都是你——罪有应得!”
“我有罪,你更有罪!我们都该死!”
刘经理像是着了魔般,刺一下还不够,要把刀拔出来,再刺进去,如此反复了十几遍。
江老板的手被牢牢拷在了背后,根本没有还手或者逃开的余地,而旁边押送他的警员,不知是被吓住了还是怎么的,竟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阻止这场意外,都愣在原地。
直到刘经理狠狠推了江老板一把,二人双双坠|落下船,激起海面上巨大的水花,众人才反应过来。
可当救生艇慢悠悠赶到他们坠|落的地方时,一切已经都太迟了。
那一处的海面被鲜血染成了红色,最先浮上来的是江老板的尸体,他死状惨不忍睹,胸口血肉模糊,手术刀还在插在身上。
至于刘经理,一直到船上所有人都疏散了,警员们也没有将他捞上来。
——对了,他已经离开了船,早该消失不见了。
[刘经理总算是干了一回人事……]
[天哪,我又要哭了,怪不得刘经理之前突然问程警官江老板会得到什么惩罚呢。]
[所以刘经理是觉得江老板有可能会逃避惩罚,所以直接跟江老板了断了?]
[至此,整个剧情里,已经没有谐星角色了,江老板也是刘经理的仇人啊。]
[啧啧啧,编剧你好狠的心,不过我是真的看爽了。]
[其实,警方刚才完全有能力阻止刘经理的,但是……]
[啊啊啊懂了——唉,其实也有很多好人的,呜呜呜。]
“傅医生,傅护士,”最后的最后,程经理回头看了船上仅剩的两个白色身影一眼,“你们的笔录已经做完了,要不要上岸休息一会儿?”
巨大的游轮没有办法在狭小的港口停留太久,一旦退潮就会面临搁浅的困难,因此它随后就会被警方新安排的船员开走,在它出发的地方接受进一步的检查。
傅医生和傅护士选择了跟船一起走。
“不用了,我们直接回家,就不麻烦你们了。”此时正是太阳落山的时候,黄昏之际,阴阳交接,橙色的光洒在甲板上,如同傅栖眠的眼瞳一般闪耀。
傅栖眠眉眼弯弯,朝着程警官挥了挥手。
“……好吧。”程警官微微颔首,“那你们注意安全,我们有缘再见。”
“有缘再见。”
与二人告别后,程警官小跑到了正在被押送的林船长旁边,她将负责林船长的后续审讯工作。
“你很有胆识,”林船长笑了笑,“以后会成为更厉害的警官的。”
“哪里哪里。”程警官打量着林船长——从开始到现在,她还是第一次仔细打量自己十年前好友的父亲。
她见过同学A的母亲很多面,唯独没有见过他的父亲。
只是没有想到,他们的第一次见面,是以这样的形式。
她想说些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始终觉得有些不太合适。
“他……他说他的父亲是个很厉害的水手,”顿了片刻,程警官还是开口了,“听说,徒手钓上来过一百斤重的金枪鱼。”
“哈哈,”林船长低头笑了,“那都是他两岁时候的事情了,他都没有见过,还觉得遗憾,要我等他成年了带他出海亲眼看看呢。”
——本来是有机会亲眼看看的。
说到这里,两个人又都沉默了。
“小程啊,”片刻后,林船长颤抖着开口,“在会议室的时候,我好像迷迷糊糊看见他了。”
到这里,林船长掉下了从开始至今的第一滴眼泪,落在了地上,沾满尘土。
程警官却没有答话,撇开了头。
一直到上警车,二人分开的时候,她才发出很轻的声音。
“……嗯,我也看见了。”
***
当天晚上,#无限谜团大结局#的词条,在直播结束后,空降热搜第一。
@超爱看解谜的营销号:就这个《无限谜团》爽!这绝对是谜团开播以来,不,是我看解谜综艺以来,看得最爽的一集!每一场直播都没有落下地实时追完了!太爽了!剧情一波三折,你永远不知道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而且把人性把握得很好!顺带一提,傅护士和傅医生的组合我还挺爱嗑的,嘻嘻。
[啊啊啊超有品啊超爱老师!真的很爽!]
[虽然有个别影响观感,但毕竟这是解谜综艺的通病,整体来看其实一点也不影响代入感,特别好看!有一个人没有看我都会伤心的!]
[傅护士和傅医生也是真的好嗑,嘻嘻,所以傅医生就是当时棉宝直播时候的野男人这件事情,究竟石锤了没有?本来是很想嗑野男人哥和棉宝的,现在感觉傅总和棉宝要更加好嗑一点……如果是同一个人的话那可就太好了……]
[我觉得基本上就石锤了吧,后面看会不会有姐妹出分析,嘿嘿。]
随着#无限谜团大结局#词条热度水涨船高的,就是一些相关的词条了。
比如#江老板活该#、#薛先生不是薛家亲生的#、#心疼同学A#……等等,热搜前十几乎要被这一期的《无限谜团》占满了。
零点过后,《无限谜团》的官方账号,又发布了一条视频。
这就是大结局之后的“彩蛋”了。
【墨尔特海面上,还是一如既往地平静,谁也不知道下一次浓雾会在什么时候到来。——会是今夜吗?又或者明夜呢?】
江老板和薛校长两个主谋都已经先后伏法死亡,他们死后,那些群龙无首的帮凶和既得利益者们,也都纷纷伏法,由此,警方挖出了一条巨大的走私产业链,还在多个港口拦住了即将出发的、装载着被走私受害者的船只,使他们幸免于难。
同时,因为这条产业链水落石出,官方还一连查封了几个贫民窟和黑矿场,解救了无数已经被走私的受害者,让他们得以回家。
林船长因为连环杀人罪,被判死刑,但鉴于揭发走私案有功,改无期徒刑。
至于薛先生,他顶替他人进入顶尖艺术学府的事情一败露,就立刻被接二连三地举报演奏会造假、比赛成绩造假,真真假假中,那些比赛和学校为了撇清关系,直接取消了他的学籍,收回了比赛奖项。
一|夜之间,他从世界顶尖的音乐家,变成了一无所有、身败名裂的过街老鼠。
等待他的,还有他父亲欠下的巨额债务——不过他应该也不用还了,因为下船后没有多久,他就被送进了精神病院,他要一辈子被困在这样的阴影里,在每一个睡着的深夜梦见同学A的惨状,在睡梦中接受无尽的审判,生不如死。
程警官立了大功,很快就升职了,但她仍然奋斗在一线,屡破奇案。
至于傅护士和傅医生——
那艘满载故事的游轮,仍然在海面上航行着,两个挺拔的白色身影,一高一矮,站在甲板上,发丝随着海风轻轻在空气中漂浮。
青年眼波流转,明亮的眸子在阳光照射下如同两颗顶级的琥珀;男人眉眼深邃,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过身边的人。
[金婚场面,感觉已经是老夫老妻了。]
[所以傅护士和傅医生还在原来的游轮上做船医吗?]
[对哦,傅护士的伤口没有关系吗?]
[其实,我还有一个疑问,虽然《无限谜团》每一期都会有npc嘉宾,但是多多少少也是跟整个案件有联系的,但是这一期,感觉傅护士和傅医生跟同学A没有很多联系啊。]
[放心吧,这不是还有一点彩蛋没有放完吗?]
[已经完全不在乎剧情了,只想安安静静舔棉宝和傅总的颜。]
而在他们的背后,还有一个白色的身影,在慢悠悠地浮现。
那是一个身高不算高的身影,没有看见脸,但穿着衬衫制服的样式,身形也似乎还是个少年。
他的身体从一开始的半透明状,一点点变成了实体,最后有了下半身和脚,完完整整地站在了甲板上。
他没有说话,但是傅护士注意到了他的存在,目光朝他看过去,随即笑眯眯的:“看完他们最后一眼,现在满意了吗?”
画面上还是没有展现出少年的全貌,但是从模糊的背影中可以看出,少年在傅护士说完话后,安静地点了点头。
这时,镜头才舍得分给他的脸一眼——不过只有下半张脸。
他笑了,很开朗,露出白皙整齐的牙齿,即便没有其他表情作为辅助,也会让人觉得这是一个很温暖很爽朗的笑容。
“满意就好。”傅护士伸了个懒腰,然后朝傅医生勾勾手。
傅医生会意,跟在他后面,和他一起进了船舱内。
“我们答应了你的条件,满足了你的要求——以后,你可就要在船上好好干活咯,船员A。”
模糊的少年身影再次点了点头,小跑着跟了上去。
至此,《无限谜团——浓雾游轮篇》,全部结束。
第079章 第 79 章
第七十九章
[!!!!完结撒花!!!!]
[刚刚问傅护士和傅医生的姐妹, 你的答案来了。]
[所以,刚才最后那个少年,其实就是同学A吗????]
[对!所以傅护士和傅医生根本就不是什么npc, 甚至他们才是整个剧情里最大的boss!]
[这已经不是boss了, 这是导演啊……]
[那就没有什么遗漏了,我在想, 傅护士最后被林船长刺伤,却一点事都没有,可能是因为傅护士和傅医生本来就是船上的亡灵或者掌管整条船的神,所以才能有金手指, 还能随便收留同学A, 其实这也是林船长为什么能如此顺利地进行计划的原因——]
[看上去是林船长一个人的复仇,实际上是林船长和同学A两个人的复仇,外加傅护士和傅医生这两个辅助。]
[那么可以得出,同学A死后, 没有投胎转世这一说, 而是在天地之间灵魂游荡, 最后找到了这艘游轮,遇到了能够让灵魂显现出来的傅医生和傅护士, 以在船上给他们打工为代价, 让傅医生和傅护士给他报仇?]
[啊啊啊说不定这么多年间, 他也一直以灵魂的状态陪着林船长, 看着林船长为了真相奔波,急得团团转呢。]
[不是, 都彩蛋了为什么还刀我一下……]
[往好处想, 同学A在成为船员A以后,说不定未来某一天会遇到自己的母亲和林船长, 然后一家三口幸福地在船上生活下去——]
完结彩蛋发布以后,全网关于《无限谜团》的讨论紧跟着又上了一个巨大的台阶。
伴随着所有视频网站断层流量的,便是对直播中剧情以及服化道的深层剖析。
第一个出圈的,就是那艘用来作为道具的豪华游轮。
@喜欢研究的营销号:[图片][图片][图片][图片]看看我发现了什么!大家都在感叹游轮的豪华,只有我发现了这艘游轮可是来头不小呢!
他只发了三张图片,一张是直播和彩蛋中露出的游轮的侧面照片,一张是彩蛋最后的鸣谢列表截图,剩下两张,则出现了傅栖眠的身影——第一张是子啊《无限谜团》综艺中截到的傅栖眠房间的一角,另一张则是傅栖眠上次在游轮上,跟《疑城之夜》剧组直播的截图。
@喜欢研究的营销号:游轮的侧面上出现了傅氏集团的logo——大家都知道,傅氏集团涉及各个领域的生意,有一家轮船公司也是很正常的,所以本人在查阅资料过后,发现彩蛋最后鸣谢的轮船公司,正是傅氏集团旗下的!
@喜欢研究的营销号:同时,后面两张图片中出现的棉宝的房间截图,也证明了这一点!早在《疑城之夜》剧组一起直播的时候,棉宝的房间就已经是这个了,而且综艺的时候也不难发现,棉宝和傅总住的地方和其他嘉宾都不一样,说明他们在船上是有自己的专属房间的!
[啊啊啊所以说拍摄用的游轮是棉宝家的吗!]
[说到这个我想起来了,我有个朋友就在傅氏集团旗下的轮船公司上班,她前段时间还跟我说,他们公司新购入了一条破了云城记录的超级豪华游轮,但是所有权不在公司头上,只是公司代为管理而已,游轮真正的拥有者是傅氏的少爷!]
[天哪,傅氏能有几个少爷?那不就是棉宝吗!]
[所以怪不得这次节目组看上去阔气不少,实际上不是节目组下血本,而是节目组傍上了少爷……]
[hhh,棉宝:闭嘴!我哥哥在傅氏上班!你要是惹我生气,我就让他把你手机里的股票全部变成绿的!]
[不要啊棉宝,我可是正经小面包来着!可不可以让傅总把我手机里的股票全部变成红的呀?]
[完了,这下小面包们是真的搞到真少爷了。]
[所以我只有一个问题,既然游轮是棉宝的,那是不是就说明,当时在《疑城之夜》剧组直播间出现的“野男人”,就是傅总呢?]
——不过,这个讨论还没有开始,棉宝和野男人专属cp超话的突然改名就直接杀死了比赛。
现在是,一夜好眠超话!
原因无他,在《无限谜团——浓雾游轮篇》完结后不久,就有人直接甩出了综艺画面和当时《疑城之夜》剧组直播截图的对比。
一张是综艺中傅桓烨挽起袖子的照片,另一张便是“野男人”露出的手臂,两张图片都被放大,细节看得清清楚楚。
@天杀的我cp一定是真的:[图片][图片],仔细看!这两张的手臂上,都出现了同样的疤痕,而傅栖眠后援会po出的棉宝和傅总的杀青照上就更加清楚了,这个疤痕就是傅总的!
@天杀的我cp一定是真的:所以!傅总!就是!野男人哥!
其实仅凭这一通分析,其实还说明不了什么,最重要的是,沉寂了许久的傅栖眠的大眼仔账号,在第一条带图片的博文下面,点赞了。
——点赞了!
点赞,这是什么意思,这就是承认了,认可了!
四舍五入,就是也认可了棉宝和傅总的cp!
再四舍五入,那就是官方带头嗑!
退一万步讲,兄弟就不能是夫夫吗!
很快,棉宝和野男人的cp超话主持人兼产粮大佬也跟着转发了这条大眼仔。
@豹豹猫猫我出生了:[转发@天杀的我cp一定是真的的大眼仔],从此,野男人哥不再没有名字,不再只是一个空泛的代号——他拥有了新的、高贵的身份!
@豹豹猫猫我出生了:让我们,拥护傅总,成为cp超话毋庸置疑的左位!
[从此,我们所有棉宝和野哥的cp粉,都吃上了伪骨科!]
[从此,野男人哥不再是野男人,而是棉宝的男人!]
[从此,我们终于有了新的cp名,那就是——]
一|夜好眠!
一|夜好眠,是命中注定,是仙品,兄弟就是夫夫,兄弟是可以变成妻子的,兄弟变成了妻子,你也可以照样拍拍他的肩和他一起仗剑走天涯,然后在晚上盖同一个被窝,钻进欲|望与爱的温床。
所以,兄弟只能是夫夫!
就这个伪骨科爽!
于是,超话在轰轰烈烈地快速改名过后,开了新的讨论话题:
[傅护士和傅医生一起掌舵的游轮,算不算夫夫店呢?]
***
“——所以,算不算呢?”傅栖眠久违地躺在了家里的床上,刚洗完澡,身上还带着湿暖的水汽,就这么懒洋洋地靠在身后的傅桓烨怀里,蹭一蹭,然后抬眼看向男人,眼中没有询问,只有揶揄和玩弄的意味。
“小宝愿意承认的话,那就是。”傅桓烨眼神暗了暗,低头吻上青年温热的额头。
傅栖眠轻声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将脑袋抬得更高一点,刚好可以在傅桓烨的薄唇上浅啄一下。
“那不还是得看你表现,”他的眼里汪着琥珀色的水光,笑盈盈地与傅桓烨对视,又顺势将眉梢一扬,“毕竟,我们现在可都不在一个户口本上呢。”
话音落下,傅桓烨沉默了两秒,随后开口:“……那小宝愿意再和我成为一家人吗?”
这一次,换傅栖眠沉默了。
可还没有等他开口,傅桓烨就率先捂住了他的嘴:“不用着急回答,我会等小宝愿意的那一天,再来问答案的。”
温暖的大手覆盖在唇|瓣上,掌心略微有点粗糙,但并不疼,这一点点恰到好处的存在感,让傅栖眠的心跟着动了动。
眨了眨狐狸眼,青年的睫毛忽闪两下,轻轻扫在傅桓烨的拇指侧边,大概是痒痒的。
——其实,傅栖眠是很愿意再次跟傅桓烨成为一家人的。
不光是为了傅桓烨,更是为了傅母和傅父。
可是,傅栖眠总觉得,现在还不是一个很好的时机。
重新成为一家人,这么重要又有意义的一件事,应该是要发生在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的。
他要将威胁傅家的所有不安因素——江焕诚、薛付之,江氏、薛氏……这些曾经被“剧情”所无条件眷顾的,全部都一一覆灭之后,他才能安心过幸福和平的日子。
在此之前,他都不敢掉以轻心。
不过,已经很快了,不需要等到冬天来临,这些事情就都会解决了。
今年的冬天一定会有好天气,他想跟傅桓烨,还有爸爸妈妈,一起去南半球过冬——比如他出生的地方就是个很不错的选择,那里的海边一定是在晴空万里地等待着他们的。
想到这里,傅栖眠稍稍松了口气。
在船上这么多天,精神早就已经紧绷得不行了,现在一下子放松下来,还真有点累。
不过,他还不想这么快休息。
小狐狸再次眨眨眼,靠在床头的男人似乎并没有就这样松开他的打算,反而用另一只手将傅栖眠的腰给搂紧了。
其中意味,他们都心照不宣。
尽管还被大手捂着嘴,傅栖眠还是勾起了唇,微微离开一点,随后附身,在傅桓烨的指尖上咬了一口,随后又想起什么似的,伸出舌尖,舔舐了一下。
舌尖嫣红,但未能在空气和男人的目光中逗留太长时间,傅桓烨显然觉得有些不够,当指尖上微微湿润的感觉还没有完全散去时,他便伸手托住了傅栖眠的后脑勺,迫使小狐狸迎身上前,和他交换一个深吻。
《无限谜团》在船上录制了多久,他们就有多久没有放肆亲昵过。两人都正值欲|望强烈的壮年,又还处在蜜里调油、谁也离不开谁的时候,突然之间两三周都只能小心翼翼、浅尝辄止,任谁也经受不住这种考验。
从刚躺上|床那一刻开始,傅栖眠就感觉到腰后有什么东西抵着自己了。
实际上,他们之间并不不存在谁比谁更加迫不及待——因为想要彼此贴近的心情,都是一样的。
但直接进入正题,好像又单调了点。
傅栖眠倾身,和傅桓烨面对面,坐在他的腿上,身体紧紧趴在他的胸口,皮肤贴着皮肤,感受彼此的温度和心跳,胸膛随着有规律的呼吸而起伏。
一边玩弄着傅桓烨耳边的碎发,傅栖眠一边说话,热气打在傅桓烨的耳根处:“其实还有一点,是我没有想到的——你的演技还不错嘛,傅医生,不,傅总。”
闻言,傅桓烨掐着细腰的手指不经意间加重了几分,同时又将力度保持在一个恰到好处的范围内。
“……是小宝教得好。”他的声音已经有些开始发哑了。
——本来,傅栖眠是准备找其他人来负责医生这个角色的,因为毕竟只是一个工具人npc,其实谁演都一样。
关于亲手操刀剧本这件事,他也没有瞒着傅桓烨,甚至有些内容,还是请教了傅桓烨才写出来的。
因此,在看见医生这个角色时,傅桓烨突然提出,能不能让他来演。
用他的说法就是,想要体验一下小宝平时工作的状态。
其实说白了,就是还想再节目直播上暗戳戳秀一波恩爱,给自己要名分的进度条上点速度。
不过也是歪打正着,换了旁人,大概也不会跟傅栖眠如此配合得当。
不管是随时都能递上道具,还是最后傅护士直接让林船长持刀刺死自己那一出。
“为什么,要把我们安排成掌管整条船的亡灵呢?”傅桓烨问道。
——因为在原本的剧情中,我们就是两个亡灵。
整个剧情,也不单单只是同学A和林船长的复仇,而是所有亡灵的复仇,是所有亡灵,对江焕诚和薛付之以及他们背后所有既得利益者的复仇。
但傅栖眠并没有这样告诉傅桓烨,因为傅桓烨现在还并不知道剧情的事情。
这也不代表傅栖眠会就这样瞒着傅桓烨一辈子——傅桓烨有权利知道这些,同样的,傅栖眠也知道,傅桓烨一定会相信他所说的话。
但和“正式再次成为一家人”这件事一样,傅栖眠只是在寻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全盘托出而已。
“因为,这样做不是挺酷的吗?”小狐狸撇开目光,眯了眯琥珀色的眼睛。
他找了个拙劣的借口搪塞了过去,一点也不脸红心跳——反正傅桓烨肯定知道他在撒谎,但是傅桓烨也不会逼问他什么,他们对此都心照不宣。
果然,傅桓烨也如他所料,没有再追问下去,而是用托在他脑后的大手,揉了揉他柔软的卷发,发丝绕住指节:“嗯,小宝说的都对,只要小宝喜欢,都可以。”
——傅桓烨就是这样的,明明看穿了一切,却仍然愿意陪傅栖眠演戏,这看上去似乎是有点幼稚的,可谁让傅桓烨那么爱呢。
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那么就要连同他的谎言也一起觉得可爱。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傅栖眠放松了下来,眼波流转,心里明显在酝酿着什么好事,“其实,我确实是鬼。”
“——哦?”傅桓烨轻笑,将青年的纤薄的身躯往怀里带得更加紧一些,“这我倒是不知道。”
可傅栖眠却摇了摇头,将脑袋抬离他的肩膀:“不对不对,这个时候你应该问,我是什么鬼。”
于是,傅桓烨立马顺从地改了口,很认真地问道:“那好,我重新说——小宝是什么鬼呢?”
“你猜。”
傅桓烨伸出手,捏了捏小狐狸的脸颊:“……是,可爱鬼?”
“不对。”傅栖眠眉眼弯弯。
这样的神情,让傅桓烨有些难以抑制自己的情绪,恨不能马上结束这场甜蜜的猜测游戏,然后将眼前的小狐狸翻来覆去吃抹干净。
可他不能这样,他得继续陪小狐狸玩,哄小狐狸开心,不然随时有可能让小狐狸给逃走了。
真是狡猾的小狐狸。
“那就是狐狸鬼。”
“也不对。”
傅栖眠其实也有些按捺不住了,他拥住傅桓烨的肩膀,将二人之间的距离拉到近得不能再近,在狠狠亲了一口傅桓烨的脸颊后,附在男人耳边,咬了他的耳垂。
“我是要把你扒皮抽筋的艳鬼。”
傅桓烨的呼吸随之猛地加重。
他就知道,这小狐狸不会如此单纯。
但效果的确显著,傅总狠狠上钩了,一点也不带马虎的。
“……那要怎么办呢?”傅桓烨放低了声音,看似臣服,实则每一个动作和眼神都充满了侵略性,似乎等不及要让眼前的漂亮青年将自己吞吃入腹。
“傅总如果不想把命搭在这里的话……就用你的身体来来换,怎么样?”傅栖眠伸出手指,勾了勾男人的下巴,然后慢慢下移,划过喉结和锁骨,最后停留在胸肌上。
青年本就好听的身音在放低之后,更加如同暗夜中硬币落在荒原之上,带着无尽的蛊惑力,哪怕说一个字,都像是海妖在歌唱。
傅桓烨只穿了一件稍微动一动就会松开的浴袍,白皙细嫩的指尖毫无阻碍地在皮肤上游走,所到之处,皆似烈火烧身。
“傅总,意下如何?”
目光交汇,哪怕现在不做什么,空气中的荷尔蒙都已经处于浓烈到快要爆炸的状态了。
神经在瞬间崩裂,傅桓烨一下子抓住了青年不安分的手,一个转身,将其拢在身下。
“——成交。”
***
本来,《无限谜团——浓雾游轮篇》大结局之后,紧跟着就是要举办庆功宴的,但因为刘去桦和程泷玉通告很紧,林北恩也要赶飞机去往国外处理的影片,因此庆功宴也就暂时搁置了。
——主要还是,这场庆功宴真正的主角,也是赞助商老板傅桓烨,根本没有心情参加什么晚宴。
在节目组组织人员还想要联系他的时候,对方早就已经跟傅栖眠在家享用傅母亲手做的爱心晚餐了。
庆功宴这种东西可有可无,但是妈妈做的晚餐一定是不能落下的。
因此,其他人也稍微放松了些。
毕竟,说是庆功宴,实际上也就是气氛稍微好一点的应酬而已,忙活了接近三个星期的时间,谁不想马上回家窝在卧室里休息呢?
所以,有没有这个庆功宴,对其他人来说,其实也都无所谓。
只有一个人,算不上很高兴。
“……江哥,要不晚上,我们自己去庆祝一下吧?”一下船,薛付之就抛下了拿着大包小包的助理,转而小跑到江焕诚的旁边,“听说这里的本地菜很有名呢。”
游轮最后停靠的位置,也就是除了傅护士和傅医生之外其他人杀青的地方,其实并不是在云城,而是在云城旁边的一个海滨城市,开车到云城也不过一两个小时的距离。
比起繁华的都市,这里更发达的是旅游业和服务业,尤其本地的特色菜系和沿海风光——这也是为什么选择在这里杀青的原因,高强度工作后,选择一个合适的地方度假,是很不错的放松手段,即便不想要度假,节目组也可以车接车送,把人送回云城的家里。
当薛付之发出共进晚餐的请求时,他心里想的便是,他可以在跟江焕诚吃完饭之后,在海边的风光带散散步,顺便将之前的一些心结和误会解开。
在录制《无限谜团》之前,他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江焕诚了,即便是在录制后休息的空隙,江焕诚也一直在忙着江氏的工作,根本顾不上跟他聊天。
但眼下,似乎正是一个非常不错的时机。
他期待着,并且笃定江焕诚会答应他,毕竟江焕诚以前从来没有拒绝过他的要求,更何况现在他只是想跟江焕诚吃一顿晚饭,再好好聊聊而已。
他满怀希冀地看着江焕诚,然而对方似乎没有听见他说的任何话,只是举着手机,聚精会神地通过电话跟那头的人讨论着一些薛付之听不懂的东西,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他。
薛付之咬了咬下嘴唇。
放在以前,江焕诚不管在接什么重要的电话,都是会在他说话的第一时间放下手机捂住听筒,先听他讲的。
可是现在,江焕诚不仅没有这样做,反而还直接无视了他。
本来还很高涨的情绪,在被忽略的瞬间,跌落到了谷底。
不过这并不会让他就此放弃。
他很擅长安慰自己,比如现在,他就在心里想——可能是他的声音太小了,江焕诚没有听见呢?
毕竟港口的位置,海风和海鸥的声音都很嘈杂。
于是,他决定再叫江焕诚一遍。
“——江哥,”他提高了音量,只不过他的声音早就已经不在像以前一样清亮悦耳,在声带紧绷的同时,连同着音色也变得嘶哑难听,“江哥,我们一会儿要不要找家餐厅一起去吃饭?”
他重复着自己的问题。
江焕诚听见了。
江焕诚手机那一头的人,也听见了。
这一通电话非常重要,江氏的资金链岌岌可危,电话那头的人决定权非常大,一旦他点头,就能解决一大半江氏的资金问题。
从上船不久后开始,江焕诚就在接触这个人了,现在终于有了一个能够通话的机会,只给他五分钟的争取时间。
所以,一下船,江焕诚连招呼都没来得及跟剧组的人打,就拨通了电话——这短短的五分钟,是江氏起死回生的关键。
为了不被干扰,他甚至还特意找了个离人群远一些的地方。
可千算万算,他没有算到薛付之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当薛付之第一次叫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些厌烦了——以前也是,现在也是,怎么总喜欢不合时宜地给他找麻烦!
真是又蠢又笨,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但他不能现场骂出声,又不能放着薛付之不管,直接避开——码头上人还挺多的,谁也不知道狗崽的长枪短炮会架在哪里,如果他对薛付之避之不及的画面就这样被拍到的话,也会是一件麻烦事。
所以,他选择了不理会薛付之,继续专心跟电话那头的人讲话。
如果是一般人,这个时候也应该识相地走开,或者保持安静了。
可薛付之不是一般人。
第二次,薛付之那有些难听的声音直接通过听筒,传到了那个手握着江氏命运的人耳朵里。
江焕诚心脏瞬间往下一沉。
他拼命想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准备顺着思路继续往下讲江氏的规划。
——聊天才进行了三分钟不到,还有一分多钟的时间可以争取。
不过那个人却和江焕诚想得不一样。
“好了,江老板。”那个人打断了江焕诚的话,还顺便打了个呵欠,或许连前三分钟都没有好好听,“剩下的,你不用讲了。”
“不,k先生,”江焕诚知道这并不是认可的意思,但他也不会就这样放弃,“接下来的规划,您一定感兴趣——”
“江老板,”电话那头的“k先生”也提高了音量,“讲了这么多,你累,我也有点累了,我还有事情要忙——对了,你是不是刚才还在直播录综艺来着?”
其实也就才讲了三分多钟,根本没有什么累不累的说法,江焕诚咬紧了牙关,心里已经在暗戳戳骂人了,但随着后半句话出口,江焕诚以为k先生对解谜综艺此感兴趣,便连声道:“是,是,我才刚从船上下来……”
“——哦,这么忙,那你就赶紧好好休息吧,”k先生语气平淡,没有丝毫关心的意味,“再不去吃饭的话,你旁边那位小朋友该着急了。”
两句话,分明就是给江焕诚梦寐以求的机会判了死刑。
至少,k先生手上的资金链,江氏在短期内是无论如何也拿不到了的。
江焕诚还想要挽留什么,然而他才刚把电话重新举起,那边就直接挂断了。
算上刚才的闲聊,时间正好五分钟,一秒不多,一秒不少。
“江哥……”见江焕诚放下了电话,薛付之还以为他的事情已经处理好了,便兴奋地靠近了一些,“今天晚上——”
“晚饭晚饭晚饭,你就知道吃晚饭!”看着已经黑掉的手机屏幕,当薛付之那并不好听的声音在耳边再一次响起时,江焕诚的怒火便一下子全部涌了上来,“除了吃晚饭,你还能做什么!”
薛付之被她这样突如其来的暴躁情绪吓了一大跳,颤抖着身体,连声音都开始断断续续:“可、可是,我们已经很久没有一起吃过饭了……”
这样的回应,只会让江焕诚觉得更加不耐烦。
他低头,看见了薛付之的脸——
和直播镜头里稍加美颜和化妆的脸不一样,现实中看,薛付之的脸十分瘦削,颧骨突出,眼窝因为营养不|良而深深凹下去一块,周边不知道是因为凹陷形成的阴影还是黑眼圈,总之非常难看,化妆师没有给他补妆,本来涂在眼下的遮瑕全部都花得差不多了,黑一块白一块。
而因为刚才的惊吓,他瞪大了眼睛,放在以前,也许会显得他本来就圆的杏眼更加无辜水灵,可现在他已经瘦脱相了,这种很容易让眼球凸出来的白哦请,只会他显得更加如同野鬼一般。
江焕诚并不为有这样的人在身边而感到舒心。
样貌是一方面,更多的是,薛付之背后的薛家,已经完全不能给他,给江氏以任何帮助了。
甚至还要时不时回过头要江氏帮衬一些。
这在江焕诚眼里,与吸血无异。
一个又丑陋,又没有任何助益的人,让江焕诚觉得跟他多呆一秒都是在浪费时间。
更何况,薛付之刚刚还直接打断了他和重要人物的谈话。
即便他心里很清楚,就算他把五分钟都讲满了,也不会有什么帮助——在他讲的那三分多钟里,k先生其实也没有在认真听,所谓资金链,其实也就是k先生一念之间的事情,五分钟根本代表不了什么,一切其实早就有答案了。
但他从来就不是一个会自己承认自身错误的人,现在是薛付之打断了他的通话,那么他就是要把所有的错误都归结在薛付之身上。
这样的种种加起来,让他对薛付之产生了深深的厌弃情绪。
对,厌弃。
他不想要跟薛付之待在一块儿,同时他又不自觉地想,如果是傅栖眠在他旁边,一定不会像这样愚蠢地捣乱,而是会安静等待,说不定还会顺便给他支支招。
——不对,如果他身边的人是傅栖眠,他根本也不需要费这么多心思去巴结这个徒有其表还不会尊重人的k先生。
想到这里,他就更加觉得无助,也更加厌烦薛付之。
同时,他越是厌恶薛付之一份,也就更加仰慕傅栖眠一份,又更加难以抑制住自己想要与傅栖眠在一起的情感。
他下定决心,他不能再等了。
江焕诚深吸一口气,劝自己不要发火——附近还有人,他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被抓住把柄。
过了一会儿,他才重新开口:“——反正都已经那么久没有一起吃过饭了,今天不吃,也没有什么所谓,也没有吃的必要了。”
这句话,无疑是给了薛付之一个晴天霹雳。
——什么叫做,没有什么吃的必要了呢?
是没有吃饭的必要,还是根本就没有和他再相处的必要了呢?
薛付之从刚开始就一直在自己劝自己,不要多想,不要多想,江焕诚他真是只是有点太忙了,没有时间陪他而已。
爸爸也说过,江氏最近陷入了一点麻烦,资金周转不开,他去谈合作的时候,江焕诚都是要么在开会,要么在出差。
连爸爸谈合作都见不到江焕诚的面,他这种一起吃晚饭的小小要求,江焕诚应该也是没有时间的。
他早该想到的——又或者,他其实早就想到了。
但是他仍然是对江焕诚抱有希望的,因为他对自己在江焕诚那里是永远特殊的一个这件事深信不疑,他就是觉得,江焕诚会为了和他共进晚餐,而小小地推掉一点工作的。
可是,江焕诚没有。
这所有的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如他所愿。
他被江焕诚拒绝了,而且是狠狠拒绝了。
他没有办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当他抬起头,不可置信,也不死心,想要问江焕诚究竟什么时候能有空时,对方早就已经离开了他的视线,坐上了回云城的车。
留给他的,只有被后的人群,无边的寂静,和车尾气。
他呆愣愣地站在原地,手足无措地往后踉跄了两步,然后靠旁边的墙才勉强稳住身形。
——事到如今,他还想要自己骗自己,用一些诸如“江焕诚只是太忙了”“江焕诚一定不是故意的,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这样的话来继续将自己蒙在鼓里。
可越是这样想,他就越是觉得,他已经无法再骗自己下去了。
可是,难道这样他就会放弃江焕诚吗?
他也做不到。
那么,他要怎么办呢?
他现在能够无条件信任的人,只剩下江焕诚了。
离开了江焕诚,他根本就活不了,他的世界里是剩下江焕诚一个人了。
所以,还是要选择追随者江焕诚脚步吗?
当他为这些问题而头疼的时候,海风渐渐大起来了,厚厚的云层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地遮住了太阳的所有光线,连同太阳的温暖一起,都笼罩住了。
空气开始变得有些冷。
毕竟,夏天就快要过去了,云城一带的秋天非常短暂,几乎眨眼的功夫,冬天就会到来。
然而薛付之还穿着短袖,可他似乎也已经不知道什么是寒冷了,刚才江焕诚突然的发怒,早就让他如坠冰窟——他在发抖,不知道是因为冷风,还是别的什么。
不过这样的寒冷也没有持续很长时间,半分钟后,一阵柔软的温暖包裹住了他——
“之之啊,站在这里干什么呢。”
是薛母。
这两三个星期,她虽然没有跟着薛付之上船,但也一直在密切关注着薛付之的情况。
“我们家之之越来越靠谱了,”显然,薛母还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眼中只有与宝贝儿子小别之后见面的喜悦和激动,“妈妈可是一集都没有落下地追完了你演的综艺!我觉得演得特别好!我们家之之的演技真的是越来越进步了!”
她清楚地知道薛付之在乎什么,哪怕有些弹幕很明显在针对薛付之,她也依然觉得,她的之之就是最棒的。
在来的路上,她就决定好,见面的第一句话,一定要好好夸夸她勇敢又懂事又聪明的儿子——薛付之会看见那些不好的言论,也会难过,她要做的,就是完全肯定薛付之的努力,让他忘掉那些本来就不算什么的恶评。
直播结束得比想象得要早很多,她也是刚刚才知道节目组会在云城附近下船。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在第一时间没有任何犹豫地选择了让司机驱车来到这个地方,在车上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里,她带着早就准备好的礼物,检查好了薛付之喜欢的一切,就准备给宝贝儿子一个大大的惊喜。
因为这个地方以特色本地菜而出名,即便现在薛家的经济情况有些紧张,她也还是不计成本地特意花大价钱订了当地最好的餐厅——因为不是提前预定,甚至还交了天价的插队费用。
但这些都不是问题。
只要她的宝贝之之能够开心,能够满足,就是最重要的,这也就够了。
“怎么样?饿不饿?”她看着薛付之,很快就发现了薛付之疲惫的表情,但她也并没有往薛付之和江焕诚吵架这方面去想,以为薛付之只是有些累了而已,“妈妈订了这里最好吃的餐厅,听说是有名的本地特色菜老字号——怎么样,我们现在就去吧?一定都是你喜欢吃的!”
薛母满心期待,想要和她的之之一起,就她们母子两个人,吃一顿其乐融融的晚餐。
她的愿望,仅此而已。
——可是,薛付之现在并没有吃晚餐的心情。
他想要共进晚餐的,是江焕诚,是他喜欢的那个江焕诚。
沉默了一会儿过后,他将自己背上披着的衣服给取了下来,然后头也不回地钻进了薛家的车里。
“……不用了,我不饿,也不是很想吃东西,”他脸上的血色更加少了,嘴唇惨白,“我只想回家。”
手上拿着衣服的薛母,看着车里那个冷漠的身音,愣怔了一下。
不饿吗?不想吃东西吗?想要回家吗?
她心里深深地失望了一瞬。
光是订餐厅的钱,就花掉了几万块,现在,说不吃就不吃了吗?
若是从前的薛家,她倒根本不会心疼这些钱。
但现在的薛家已经大不如从前了,薛父想去江氏找机会却屡屡碰壁,连江焕诚的面都见不到,更别提资金了。
更何况,江氏现在也岌岌可危,根本没有余力再去帮助薛氏。
为了家里的资金周转,薛父已经卖掉了她的一部分首饰。
其实她觉得这些没有什么,做生意的人家,谁还没有个大起大落的时候,只要人还在,只要她还能和她的之之在一起,就什么困难也不怕。
包括当时在路上,餐厅的老板提出天价排队金时,她也是眼都不眨地给了。
可是,当薛付之转身离开,关上车门,冷冰冰说出那句想要回家的话时,她突然觉得有点心疼那些钱了。
可即便是这样,她上车之后,也还是在照顾着薛付之的身体和情绪。
“没事,不吃就不吃,等回家之后,妈妈煲汤给你喝。”她有些干涩地笑笑,想去抓薛付之的手。
薛付之避开了,也没有回答她的话。
她便只能悻悻地收回手。
靠着窗户,薛付之只觉得有些喘不过来气,于是他打开手机,下意识地点进了大眼仔。
热搜前面,除了#薛先生不是亲生#这一条,其他都跟他无关。
他便接着往下翻。
一直翻到第十条,他才重新看见了自己的名字。
#薛付之 strong哥又露馅了#
第080章 第 80 章
第八十章
[什么情况什么情况?我又错过了什么?]
[这个热搜真是有点幽默了, 死装男,哈哈哈哈哈,也是好贴切的形容词。]
[而且这个热搜词条真的是有种众望所归的感觉, 我真的很想看薛付之露馅来着……]
[不得了, 究竟怎么回事啊,我都快把热搜翻遍了也没有找出个所以然。]
[我也是啊啊啊, 真的好好奇,不是,不能凭空无故上个热搜,就这样吊人胃口啊?]
薛付之在看见热搜的时候, 也心中一惊, 慌忙点了进去,和其他网友一样,也匆匆忙忙翻动了好一阵子,却没有在词条里找到任何东西。
只有寥寥一些不明真相的讨论, 并没什么实质性的东西在里面。
在娱乐圈, 这种表面上十分吸引人眼球、实际上里面没有什么内容的热搜, 其实有很多,大多是拿出来作个噱头或者炒作用的。
薛付之自己作为“顶流”, 对家当然也是不少的, 这种空口无凭的热搜, 大多都是对家买来混淆视听的。
如果是在以前, 薛付之根本不会在意这种带有明显敌意的空头热搜,甚至都不会点开看一眼。
可是现在, 不知道为什么, 他变得莫名在意这些东西,生怕有一点点差错的地方。
——毕竟, 他自己心里也清楚,现在网上骂他的人也不少了,以前只要有他的词条在的地方,只会有铺天盖地的夸赞和吹捧;而最近但凡是跟他沾边的话题,都是喝倒彩占大部分。
所以,在看到这个热搜的时候,即便他内心问心无愧,却还是下意识地又心惊又害怕。
怎么会这样呢?
他从什么时候开始,会在意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情了?
他自认为自己是从始至终、一点也没有变过的,可是曾经众星捧月的他,现如今却突然变得人人喊打了?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道理呢?
那么,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这样令人匪夷所思的状况了呢?
看着手里已经熄灭的手机,黑色的屏幕里映出自己枯槁的脸,透过这张曾经光彩照人的脸,他好像看见了一个人。
——傅栖眠。
对,就是傅栖眠。
好像就是自从傅栖眠突然说要淡出娱乐圈、饰演了沈小凤之后,就变了。
先是夺走了本来属于他的沈小凤的角色,后来又在娃综里让薛鼓鼓对自己死心塌地、连亲哥哥都不要了,现在又逼着江焕诚把他的猫送给自己……
是的,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大家一|夜之间都开始喜欢傅栖眠,随之而来的就是对他的指指点点。
所以,不是他变了,他还是从前那个善良、纯洁的好孩子,只是傅栖眠太厉害、太坏了,大家的眼睛都被他蒙蔽了而已!
千错万错,都是傅栖眠的错!
造成这一切的,都是傅栖眠!
“之之,你这又是干什么呢!”耳边传来薛母急躁和担心的声音,薛付之像是被突然泼了一盆冷水,清醒了过来。
他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抠手指了。
在船上的这些日子,没有人张罗着给他剪指甲,他自己当然也是不会时常记得这些,于是留下了两毫米长的指甲出来。
不规则的指甲很锋利,尤其是大拇指,在不自觉的时候力气又很大,因此才抠了两下,指甲的边缘就被渗出了血丝。
都说十指连心,指甲盖那里手上是十分难忍的,薛母光是在旁边看着,都心疼得要命,便立马将那些打水漂的钱都抛到脑后了。
可薛付之似乎却没有什么痛感,只是呆滞地看着指甲盖的根部不停地渗出血,直到血止不住、甲缘处的肉都已经又是零碎又是外翻,他才感受到那一阵一阵钻心的疼了。
薛母随身的包里准备了消毒的棉签和创可贴,自从薛付之生病了以后,她就随时准备着这些东西,即便薛付之不在身边,也不例外。
她皱着眉头红着眼睛给薛付之包扎好,心里又在责备自己没有照顾好薛付之——当初薛付之上船,她就应该告诉薛付之的助理,给他好好剪指甲的。
“唉,我就忘了这一回……”她不停地自责着,突然觉得喉咙中一阵痒,便没有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手也跟着止不住地抖动。
其实她的身体状况也不必薛付之好多少,当年流产时候落下的毛病,二十多年了也没见得好起来。
最近薛家财务吃紧,她连例行的体检都没有心思去。
咳嗽完,强忍着剧烈的不适,抬头看见薛付之,对方也在流眼泪。
她的心里更加一软。
谁说薛付之不是她亲生的呢?她们这不就是母子连心吗?
她想起薛付之小的时候,她身体还没有完全养好,时常生病,她自己都已经习惯了住院和吃药——唯独薛付之心疼她,经常为了她偷偷抹眼泪。
现在,何尝又不是以前呢?
“别哭呀之之,哭什么呢。”她摸摸薛付之的脑袋。
“没事。”薛付之却将脑袋一偏,避开了薛母的抚摸。
薛母心中一阵失落,但内心还是感动着的。
可她不知道的是,薛付之早就已经不会为了她的身体而哭了——只是她刚刚咳嗽的时候,不自觉地手抖,给薛付之处理伤口的动作加重了几分,把他弄疼了而已。
***
一路上,薛付之也并没有理会薛母的自我感动,只是攥着手机,看着窗外,没有再说话。
到了家里,因为早就想好了在外面吃,薛母也没有准备晚餐,一下车,家里冷冷清清空空荡荡的,厨房里面的炉灶也是冰冷的。
为了节省开支,家里的保姆也都裁得差不多了,只留下一个跟着薛母,一个照看薛付之的,连那个跟着薛鼓鼓的也被裁掉了。
因此,到家的时候,家里的客厅甚至连灯都没有开一盏。
就算开了灯,亮起的灯光都泛着寒意。
这让薛母又想到了今天花出去收不回来的那笔钱,更加心痛。
但心痛之余,她还是更加关心薛付之的身体:“之之,饿了没有?家里还有些蔬菜和虾仁牛肉,妈妈给你炒菜、做沙拉——还有牛肉汤,都是你爱吃的,好不好?”
薛付之却没有多大反应,只是点了点头,随后便进了房间。
保姆跟着他给他开好了房间的灯,才让他没有被门槛绊倒。
让保姆离开后,他便坐在了椅子上,继续看他的手机。
大眼仔上,那条关于#薛付之 死装哥露馅#的热搜竟然还在,并且还有排名在往上升的架势。
这是怎么回事?
他点了进去。
——这是,他才知道,这个热搜并不是空穴来风。
早在《无限谜团》结局直播结束的时候,大眼仔上的一个知名狗仔就发了一条八卦预告,说是要揭露娱乐圈某知名死装哥的真面目。
如果单单只是这样,倒也没有什么,毕竟这个狗仔经常发一些吸引人眼球的预告,后面才发现实际上根本就不是什么大瓜,纯纯就是遛网友们玩儿。
但这一次就有点不一样了——狗仔指名道姓,发出了关键词——《无限谜团》,贵公子,死装哥。
还偏偏就跟在了直播刚结束的时候发布,又有这几个明显有指向性的关键词,谁不会往薛付之身上多想呢?
在预告刚刚出来的时候,就已经上过一回热搜了,只不过是在最底下,薛付之自己没有看见而已。
至于那个说他是“死装哥”的热搜,确实是一些对家故意买的,为的就是用狗仔的预告来做文章。
可本来是空头的恶意热搜,在晚上的时候,被狗仔更新的几条大眼仔直接坐实了。
@良心不太大的知名狗仔:[图片][图片][图片]
@良心不太大的知名狗仔:[视频]
@良心不太大的知名狗仔:嘻嘻,让大家久等啦!我们说好的今晚揭露死装哥真面目,这不就来了!
他图片、视频跟着发,最后实在是发不过来,直接开了直播。
“第一条,死装哥的豪华游轮旅行,从何而来?”
他共享屏幕,展示了薛付之的一条大眼仔在公屏上。
在这条大眼仔中,薛付之发了几张自己的自拍照,照片上的青年面若桃花,或闲适地倚靠在甲板的栏杆上,背后是一望无际的蓝天和海面;或端坐在餐桌前,餐具都是华丽耀眼的,那些食物就更加不用多说,都是在星级餐厅里才能吃到的名贵食材……
这样的照片,在薛付之往前的大眼仔中,其实也不难见到,都是经纪人让他发的,说是为了维持他贵公子的人设,这样才会有更多的人喜欢他。
底下的评论区也如同经纪人所预料的那样,几乎都是粉丝在下面吹捧薛付之小少爷到娱乐圈体验生活了、明明有资本却偏要靠自己了云云。
似乎跟其他炫富贴没有什么其他区别。
然而就是这一条,在《无限谜团》直播结束后,被狗仔盯上了。
因为那艘船上,不只有薛付之这种娱乐圈的人,更多的事云城的名流们,那些狗仔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得知了消息,都蹲守在下船的地方,想拍一些云城名流们的小料八卦。
好巧不巧,就拍到了下船的薛付之。
“大家可以看到,薛付之穿的衣服,跟照片上穿的是一样的。”狗仔在直播里给观众讲解着,“说明,这就是在同一艘船上。”
[对对对,我记得,这个照片发布的时候正好也是《疑城之夜》剧组直播的时候,直播当天薛付之粉丝不是还在直播里问他是不是在度假吗?他还默认了呢。]
[说到这个我就烦他,天天逮着什么就开始凹贵公子人设,然后一群粉丝跟在后面附和,还刷屏拉踩。]
[等一下,怪不得狗仔要在这个时候爆料呢,你们看薛付之下来的那艘船,那不就是《无限谜团》剧组拍摄用的船吗?]
[是哦是哦,我也看出来,上面还有傅氏的logo呢!]
[算算时间,那会儿应该是傅栖眠的生日吧?不是都说,这艘游轮是傅家送给小公子的生日礼物吗?那么在船上办个生日宴,应该也没有什么吧?]
[既然是小公子的生日宴,那请几个明星好像也是可以的?不过为什么会请薛付之啊?]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是觉得我们家之之蹭了傅栖眠的游轮和生日宴吗?真好笑,这种级别的游轮旅行,之之也去得起好吧?犯不上蹭。]
[就是,再说了,之之就不能是作为薛氏继承人去吗?你们看,薛鼓鼓和薛母也在,很明显就是傅氏邀请了整个薛家好不好?不要张口闭口就是小明星,我们之之跟那些小明星可不一样,是正儿八经的公子好吧。]
“唉,这可就说不定了。”狗仔明显是看见了即将吵起来的弹幕,挥了挥手,仿佛对薛付之也带着怨气似的,随即放出了其他照片,“这些都是我们拍到的船上的其他客人,做了打码处理——这些客人,基本上都不是薛氏能比得上的,粗略统计了一下,船上被邀请的宾客中,身价最低的就是薛氏和江氏了,薛氏江氏向来跟傅氏不对付,怎么可能会在小公子的生日宴上邀请呢?”
“再说了,这也不够格呀。”狗仔有些轻蔑地笑笑,“如果说江焕诚被邀请是因为跟傅小公子有点交情,那薛付之又算是怎么回事呢?”
还没有等弹幕开始讨论,他就直接放出了照片——这张照片,则出自秦句游的大眼仔。
自从傅栖眠的真实身份公开,外界便也都知道了秦句游和傅栖眠发小的关系,照片上,秦句游举着自拍杆,比了个剪刀手。
他的身后,是一沙发的宾客,每个人手里都拿着特质的邀请函。
其中,薛鼓鼓就坐在傅栖眠的腿上,举着邀请函,笑得十分开心。
“虽然不知道其中的原因,但也许是娃综让薛鼓鼓认识了傅栖眠,两个人关系很好,所以傅栖眠便给了薛鼓鼓这份特殊邀请函。”
“如果邀请的人是薛鼓鼓,那么小姑娘带两个监护人上船,也是很正常的吧?”
除了游轮事件,狗仔还接连爆出了薛付之之前摆阔的照片和道具:晚宴、首饰、搞定礼服……许多都有傅氏的影子。
这些,本都是傅栖眠的,只不过傅栖眠借给了悦江,借给了江焕诚,又被江焕诚用在了薛付之身上而已。
说到底,江焕诚那时候应该就没有多喜欢薛付之,不然怎么会这样堂而皇之地让薛付之用傅栖眠用过的东西呢?
这会儿,这些东西,全部都变成了扎到薛付之身上的回旋镖。
[呃呃呃,所以薛付之不仅仅是蹭了傅栖眠的游轮和生日宴装蒜,而且还是蹭的自己小妹妹的邀请函?]
[原来人在极度无语的时候真的是会笑的……]
[真的有点好笑了,自己营造出来的贵公子人设,被粉丝追着吹捧,还拉踩别人,结果自己根本也是蹭的,还是蹭人家小姑娘的,害不害臊啊。]
[要我说他也真是有毛病,自己明知参加的是傅栖眠的生日也——如果我们记错,他们应该也算对家吧?就这样还沾傅栖眠的光摆阔,自己不别扭得慌吗?]
[这有啥,他在娃综上为了面子连自己的妹妹都不维护,转头还蹭上了小姑娘的邀请函,他还有什么是不好意思的?]
[薛付之的粉丝估计牙都要要碎了吧,自己在评论区跳脚拉踩四处炫耀,结果你们正主还要蹭你们对家,哈哈哈哈……]
[刚才那个说“这种级别的游轮旅行,之之自己也去得起”的那个粉丝呢?你确定这种级别的凭借薛家,薛付之自己能去?]
[嘻嘻,这种级别的游轮旅行,我们贵公子怎么还要蹭妹妹的邀请函呀?]
——薛付之的粉丝牙有没有咬碎,还另当别论,不过正在一动不动看着直播的薛付之,一口牙是要咬得稀碎了。
当初看见这个热搜,点进去的时候,他还觉得没什么,自己是问心无愧的。
——可居然败在了这里!
随后,经纪人便给他打来了电话:“薛付之!你到底在搞什么!”
然而薛付之自己心里也憋着一股气:“哥,当初不是你说让我把这照片发出去的吗?”
话音未落,经纪人却大声尖叫了起来:“我?我让你发照片是没错,可是你也没有说这是傅栖眠的生日宴啊!你要说是傅栖眠的宴会,我怎么可能让你发出去!”
“你自己睁开眼睛去看看聊天记录,你有放过一个屁吗?”
经纪人的尖叫无疑是给了薛付之当头一棒。
按照经纪人的要求,他是每天都会拍一些照片、发给经纪人,然后让经纪人挑出一些合适的,发在大眼仔上。
那天,他为了应付差事,就在船上拍了照片,给经纪人发了过去。
经纪人一看这排场,当然是立马要求薛付之发在大眼仔上炫耀一番了。
他还问,薛付之什么时候去游轮旅行了,怎么也不告诉他。
毕竟,以前薛付之有什么好处,比如奢侈品或者晚宴这些,也都是会带上经纪人的。
薛付之心虚,又不想告诉经纪人,怕他听见傅栖眠的名字暴走,就瞒下了。
谁知道,就瞒了这么一次,竟然就被人抓住了把柄了呢?
“那、那我……”刚刚还想着把错怪在经纪人头上的薛付之,立马泄了气。
可是那边,经纪人并不想就这样饶过薛付之。
“你什么你?你自己蹭了傅栖眠的生日宴,你不告诉我,你难不成还准备怪我让你发大眼仔了不成?”
他咄咄逼人,声音又是那种异常的尖细,扯得薛付之耳膜都在影影约约发疼。
“就这种小游轮旅行你都要蹭傅栖眠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跟傅栖眠那边不对付——现在好了,全公司都知道我这么一个笑话了!”
“你们薛家那是能跟傅家比的吗?你要是真想不被人吗,不会自己争口气吗?”经纪人越说越激动,“我真是倒了血霉,摊上你这么一个又没本事又死要面子的!”
随着耳膜越来越刺痛,薛付之便再也忍不住,尖叫一声,将手机摔了出去。
爆发之间,他的手劲突然增大,好好的手机被摔出去,竟然屏幕都碎了。
不过质量倒还算好,除了画面有些花,其他功能都还能正常运行,通话界面也照常亮着。
不过在两秒钟过后,经纪人就骂骂咧咧地挂了电话。
“这是做什么呢?”薛母听见了动静,急急忙忙来到薛付之的房间,看见的便是地上屏幕破碎的手机,和因为动作过大而直接从床上摔了下来的薛付之。
“哎哟,之之,怎么了这是?”她身上还带着厨房里面油烟的味道,这味道以前只在保姆身上出现过,有些腻,又有些呛人。
闻到这味道,薛付之心中一阵没有来由的厌烦,推开了想要扶他起来的薛母,然后扶着墙,自己颤颤巍巍地起身。
再一次被拒绝的薛母也愣了愣,但随后便又开始紧张薛付之的状况:“怎么了之之,怎么突然就摔手机呢?”
可她不知道,她的问题也如同她身上的油烟味一样,让薛付之感到讨厌。
“什么都没有!”薛付之好不容易站了起来,却一点也不想跟薛母多聊,自顾自捡起手机,出了门。
让他作呕和厌烦的,其实倒也不是薛母身上的味道。
是薛家。
整个薛家,都让他觉得恶心。
如果……如果薛家也有游轮,薛家也是像傅家那样的顶级豪门,也能随随便便就解决江焕诚的燃眉之急而不是还要仰仗江氏的资金链,他不是就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了吗?
又怎么会还要自己费劲巴拉地营造什么贵公子人设呢?
还不是因为,薛氏在云城的豪门中,根本就排不上号吗?
——比如傅栖眠,他被全网嘲了那么久,傅氏二少爷的身份一出来,哪怕他之前从来没有炫耀过什么,不也能被追着喊小公子吗?
一切都是因为薛家根本就不够有钱!
想到这里,他就越发气得牙痒痒。
傅栖眠,他只不过是一个养子,在傅家竟然比亲生的傅桓烨还要受宠——只不过是过个生日,就能得到那么贵重的礼物!
仅仅这一艘邮轮,或许都要抵得上整个薛氏的市值了!
如果他是傅家那种豪门里出来的小公子,只要说说话的功夫,就能解决江氏的危机,跟江焕诚吃一顿饭,更没有什么难的了。
可偏偏,他什么也不是。
“又闹什么呢?”薛母跟在薛付之后面出来的时候,薛父刚好到家了,后面跟着薛鼓鼓。
保姆们都裁掉了,接送薛鼓鼓的司机自然也不例外,就连那辆薛鼓鼓专属的保姆车,也被卖掉了——这个节骨眼上,蚊子腿都是肉,家里的开支,全部都被薛父缩减了,薛母手上花的全部都是自己的嫁妆。
“妈妈,你身上好香啊,我闻见了牛肉汤的味道。”薛鼓鼓最近回来得都很晚,因为没有了保姆车,就只能薛母接送,或者等薛父下班,跟着薛父的车一起回来。
她一放下书包,就颠颠地小跑着进了厨房,亲眼看见锅里是自己爱吃的牛肉后,便更加开心,想要去抱薛母。
可是,薛母却将她撇开,不想抱她,反而去安慰刚发过脾气的薛付之。
薛付之也不理她,眼巴巴地奔向了薛父。
“父亲,江哥……他没跟你一起吃晚饭吗?”
其实,这个问题很明显就是没事找事——要是真的一起吃了晚饭,薛父又怎么可能会这么早回来?
但薛付之偏偏还是想要问一下。
往常,江焕诚就算不跟薛付之吃饭,在应酬场上遇见了薛父,薛父也会在结束后告诉薛付之,把江焕诚送的礼物带回来。
可现在,薛父别说是跟江焕诚吃饭了,他连最基本的应酬都没有了,屡屡碰壁,只能待在家里看着薛氏越来越亏空的账目干叹气。
这句话,无疑是刺痛了现在无所事事的薛父。
“你这会儿又放什么狗屁呢!”果然,薛父像是被突然戳了一下,还没有将外套脱下,就大发雷霆,将薛鼓鼓都吓了一跳,“你是成心嘲笑我,是不是?”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薛母也被吓了一跳,但还是第一时间搂住了比自己高出一头的薛付之,慌慌张张捂住他的耳朵,“这可是你儿子,你怎么能这样想他?”
薛父见她护着薛付之的样子,更加气不打一处来:“那他想的是什么?江焕诚吗?”
“家里都成这个样子了!他老子都快背了一屁|股债了!他心里都还惦记着跟江焕诚吃晚饭呢!”薛父指着薛付之的鼻子,大骂,完全没有平时衣冠楚楚、装模作样的姿态,“你这么喜欢江焕诚,人家看得上你吗?我去了江氏十几次,每回都是腆着老脸——结果呢?连面都没有见着!”
“他要是真喜欢你,怎么这个时候不帮薛家一把?你也不知道跟江焕诚说道说道,家里养你还有什么用!”
“够了!”薛母松开薛付之的耳朵,上前锤了薛父一拳,“你说这些,不是让孩子伤心吗?孩子好不容易结束了工作,没跟小江吃饭,专门来陪我们呢!”
然而,薛付之根本也没有心情听薛母为自己辩解的话了。
他满脑子,就只有薛父说江焕诚看不上他的那些。
“江哥只是太忙了而已!他今天是有事情要做,才没有跟我吃饭的!”他也被薛父的怒气感染,变得有些歇斯底里。
说完,愣的不是薛父,而是薛母。
“之之,别闹了,来,在家里跟爸爸妈妈一起吃,不也很开心吗?”她轻声细语地哄着薛付之,“牛肉汤快好了,我们先喝一口牛肉汤,暖暖胃,好不好?”
可薛付之丝毫不愿意领情:“我不想喝!”
“究竟还要我说多少遍,我不想喝就是不想喝!我也不想跟你们吃饭!”
说着说着,他便越发地崩溃:“我只是想跟江哥吃一顿饭而已,有这么难吗?”
而后,不等在场的其他人开口,他便拿着坏掉的手机,回了房间,把门重重地摔上了。
“看看,看看,这就是你养出来的好儿子!”薛父气得眉头直竖,手指发抖地指着薛付之已经关上的房门,“你还有脸继续惯着他吗!”
然而薛母并不说话,只是呆愣愣地站在原地。
——薛付之这句话的意思,分明就是没能跟江焕诚吃上饭,所以才回家的。
那她费劲巴拉准备的这些,又算什么呢?
那些浪费掉的钱,又算什么呢?
薛付之到头来,心心念念的,也不过是江焕诚那个外人。
想明白了这些,薛母越发觉得心里郁结难解,胸口处像是每一寸血管都被胶水堵住了,呼吸不畅。
她只得大口喘着粗气,然而即便是这样也没能将氧气输送到心脏。
还是薛鼓鼓第一个看出了她不对劲:“妈妈,妈,你怎么了……”
话音未落,薛母就往后一仰,随后又猛地一咳。
伴随着痰的,还有一团紫黑的浊血。
***
“怎么了?”
傅栖眠跟傅桓烨嬉闹过一场,被抱着洗完了澡,身上还带着湿汽,就发现电话响了,便带着嗔怪的意味敲了傅桓烨的胸口一下,然后拿起手机。
傅桓烨显然还意犹未尽,光着上半身,将自己的胸肌贴在傅栖眠白皙的后背上,手更是一点也不老实。
手机屏幕亮起,傅栖眠见是薛鼓鼓,没等傅桓烨反应过来,便一脚踹开了男人,然后收拾好状态,点了接通键。
“大、大魔王……”薛鼓鼓的声音中还带着哭腔,小姑娘有一下每一下地抽着鼻子,“我、我爸爸妈妈……吵架了……”
“我好害怕……”
在薛鼓鼓并不长的记忆当中,薛父薛母虽然算不上恩爱,比起薛付之这个哥哥也没有多疼爱她,但表面功夫做得都还算不错,就算是在家里,也不没怎么爆发过大的争吵。
这次,是薛鼓鼓记事以来的第一回。
薛鼓鼓开了免提,躲在自己的小房间里,离薛父薛母争吵的餐厅只隔了一堵墙,所以傅栖眠即便是在电话那头也能听得很清楚。
“你这是干什么?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来逼我吗?”薛父的声音很大,“你不是每年去体检吗?怎么还这样?”
“今年……今年还没有去呢。”薛母的声音有些支支吾吾。
“没去?这都快入冬了,你怎么还没去呢?”薛父显然是怒气小了一点,“家里又不缺你这点体检的钱,更何况,你不是还有……”
这回,薛母又像是被戳到了什么痛处:“还有?还有什么?”
“我说你这么大方呢,结果是连体检的钱都要我从自己的嫁妆里出吗?”
说到这里,薛父好像有些心虚:“那不是家里经济紧张……”
“紧张?我嫁给你的时候,你就说将来让我做全职太太的,可现在,你都几个月没给家用给我了?让我用嫁妆补贴家里,这就是你的盘算,是不是?”
薛母说着说着,便十分义愤填膺:“我告诉你!你也别想着用我的嫁妆和我家里的股份来填你的窟窿!我的钱,将来都是要给之之的!”
“你不愿意把公司给之之,也不愿意给钱,那我总要给之之留点东西吧!”
说来说去,还是那些事情。
薛父也有些绝望了:“你也不想想,你那个儿子,就算公司给他,又有什么用?他连在娱乐圈混都是靠着家里打点的,你还想让这种蠢货来管家里?”
“再说,薛鼓鼓不也是你的孩子吗?她难道就不配得到你的钱吗?”
“薛鼓鼓那不是还有你爸妈么!”薛母大声地拍着桌子,“你的公司不给之之,那不就是给薛鼓鼓?还有你爸妈的股份,将来不也是要给亲孙女的?你们一个都不疼之之,我当然要护着他!”
“谁说不疼他了!”薛父被薛母这一番说辞气笑了,“要是不疼他,我能大笔大笔钱给他填进娱乐圈那种地方?”
两个人一来一回,你指责我,我指责你,也吵不出个所以然来。
——三句都离不开钱。
可是他们都不知道,小小房间里的薛鼓鼓并不想要钱,她只想要一家人一起吃一顿饭而已。
薛母又薛付之,薛父其实也不是真的疼爱薛鼓鼓,只不过是想借薛鼓鼓,分一份薛母的嫁妆,和老薛家那里的股份而已。
如果薛付之是薛父亲生的孩子,那么就连这最后一份带着利用的偏向也轮不上薛鼓鼓。
从始至终,薛鼓鼓都只是别人的备选项。
“别听了,薛鼓鼓。”电话那头,傅栖眠也被吵得头疼,“你吃饭了没有?”
薛鼓鼓点点头,又摇摇头:“吃了……一碗汤……”
是薛母熬的牛肉汤,薛鼓鼓实在是太饿了,又不敢出去说,她本来还有保姆可以给她做吃的,可是现在家里只有她的保姆被辞退了,没人能给她弄吃的。
她只能趁着薛父薛母不注意,跑进厨房偷偷打了一碗还没有熬好的汤。
因为打得急,她连一块肉都没有打上来,只有一碗光溜溜飘着点小油花的汤——甚至都不能算是汤,因为还没有熬好,所以根本也没有入味,薛鼓鼓喝来喝去,只觉得是一碗有点咸味和肉味的水。
“别喝了,”傅栖眠一听,这可不行,连忙锤了旁边的傅桓烨一拳,让他穿衣服,“没熬好的肉汤,肉都没有熟呢,不能喝,会拉肚子。”
“可是……可是我饿……”
“别哭,”傅栖眠也跟着穿衣服,“想吃什么。”
想吃什么。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薛鼓鼓听了,却冒了豆大的眼泪出来,小珍珠啪嗒啪嗒,掉在了飘着油花的汤碗里。
“想吃……牛肉……想吃很大块的牛肉,牛肉汤,牛排……”刚才薛父薛母吵架,她都没有哭,只是小声地抽噎,然而傅栖眠一说话,她便止不住眼泪了。
“行,别挂电话,在家里等着。”傅栖眠已经穿好了衣服,发了个消息给餐厅,订了一份牛肉汤,一份牛排通心粉,还有一份水果沙拉。
“小孩晚上不能吃太多。”傅桓烨突然在后面冷不丁冒出来一句。
“她想吃什么就让她吃嘛。”傅栖眠挥挥手,“她心里有数。”
傅桓烨于是不说话了,跟在傅桓烨身后出门。
***
“反正,家里的钱就这么多,你看着办吧。”
从吵架到现在,薛母始终也没有敢跟薛父提起自己花了那么多钱给薛付之订餐厅又打水漂的事情。
她家跟薛家的财力不相上下,她的嫁妆里有家里的股份,按道理是不缺钱的,但这些年她为了薛付之在娱乐圈能够顺遂,自己也搭了不下薛家的钱进去,手上也没有多少闲钱了。
更何况薛付之的亲生父母那边……
她叹了口气,想了想自己还有些首饰和包包,不如过几天去卖了换点钱周转周转。
她刚要平静下来,手机就响了,是消息提醒。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发消息来的,正好就是那个保洁,也就是薛付之的亲生母亲。
不为别的事,又是来要钱。
可是上次她已经打过一笔去了。
怎么还要呢?
她再次想到自己订餐厅白白花出去的那些钱,当时不心疼,刚到家的时候也不心疼,现在却心疼了。
于是,她退出了聊天页面,关上手机。
***
薛家的大人吵架的吵架、发疯的发疯,一个都没有注意到,薛鼓鼓已经不在家里了。
当薛母忽略薛付之亲生父母来要钱的消息,关掉手机吃止痛药的时候,薛鼓鼓已经坐在了餐厅里,对着肉汤肉排狼吞虎咽。
“以后,晚上谁叫你,都不准随便出门,知道没有?”傅栖眠坐在她的对面,敲敲桌子,“慢点吃。”
薛鼓鼓还是点点头,又摇摇头:“可是今天是你叫我出来的。”
“——今天例外。”傅栖眠给她倒果汁。
薛鼓鼓不想喝果汁,只想喝肉汤。
“那我今晚能去你家玩吗?”她好不容易把饿劲儿压下去,才腾出嘴巴把话说清楚,“我出来的时候,用我的手表给妈妈发了语音,说去朋友家玩,不回家了。”
“他们不管我这些的。”
傅栖眠早知道她要说这话,叹了口气。
“不行。”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薛鼓鼓,“我说了,你一个小孩,不要那么容易相信别人。”
“你也不行吗?”
“我也不行。”
“……那好吧。”薛鼓鼓随即有些闷闷不乐,“反正,我回去了,也不会有人理我,大家都是喜欢哥哥,只有哥哥不在的时候,才会想起我……”
“——薛鼓鼓,”傅栖眠给她递了一张纸,“如果连你自己都觉得自己是备选项的话,那就永远都是备选项了。”
“想要不做备选项,那就只有自己变成别人的必选项。”
薛鼓鼓云里雾里,但是大概也听懂了是个怎么回事。
她现在不被重视,是因为她年纪小,又没有哥哥受宠。
“我要是能像你哥哥一样,把家里的钱都握在手里,是不是就没有人敢不听我的了?”薛鼓鼓撑着脑袋,有感而发道。
傅栖眠笑了笑,看了旁边的傅桓烨一眼:“咳,是这样的。”
虽然在家里,他不怎么听傅桓烨的,但道理跟薛鼓鼓说的,是差不多的。
“啊,可是我还小呢,要怎么做呢?”
闻言,傅栖眠也撑着脑袋,眉眼弯弯:“你帮我做一件事,我就让我哥哥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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