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放榜日,成王府的某处院落传出一道女声,怒气冲天,像是要吃人。
下人情不自禁地打了个颤抖:“榜已经贴出来了,一甲的三人正在游街。”
“状元是沈亭,榜眼是苏哲,探花是梅一鸿。”
赵乐阳气得嘴唇都在颤抖,想起另一件事,到底没忍住,一把扫落桌面的东西。
茶具落在地上摔得粉碎,赵乐阳的气却没消。
一想到齐俊还喜欢着顾明月,一想到顾明月竟这么好命,沈亭居然中了状元,她就恨不得将顾明月碎尸万段。
前几日,她母亲耐不住她的苦苦哀求,终于答应帮她找人去试探齐家,可齐家却说齐俊现在不想成亲。
什么不想成亲,分明是他还惦记着顾明月。
赵乐阳觉得她一定要做点什么,不然她一定会疯的。
可她能做什么,自从她爵位被废后,手里的钱少了,人也少了,她什么都做不了,也不敢做。
赵乐阳把自己的嘴唇咬出了血,可她感觉不到痛,直到赵恺出现。
赵恺扫了眼一片狼藉的地板,再想到今日是什么日子,大致猜到赵乐阳在为什么发火。
他挥了挥手,示意下人退下,而后道:“我前几日听说了一件趣事。”
赵乐阳心情烦闷:“你有话就说。”
“我认识了一个徐州的书生,”赵恺一脸得意:“前两日他喝酒喝多啦,说沈亭是他母亲未婚与别人通奸生下的儿子。”
宫宴上,不仅没能让他们沈亭被皇帝厌弃,反倒是他被说了几句,赵恺一直心有不甘。
会认识这个来自徐州的书生是他故意的,想跟这个书生打听沈亭,看沈亭有没有什么把柄,结果还真让他打听出了点东西。
沈亭是随母性,据说是他父亲早逝后,他们母子不为夫家人所容,于是沈亭的母亲便带着沈亭回了娘家。
这看似正常,可让人诧异的是没有知道沈亭母亲夫家是谁。
说是远嫁,但连宴请都没办,等沈亭母亲带着沈亭回来,邻居们才知道沈亭母亲已经嫁人了。
沈亭母亲深居简出,沈家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又行事低调,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这书生会知道是因为他家一个亲戚就住在沈家隔壁。
“妹妹,你说我们要是把这个消息散播出去……”
沈亭是读书人,对读书人来说,名声清誉大过天,一旦这件事传开,沈亭名声尽毁,在读书人中自然再也谈不上为什么威望。
不仅如此,沈亭是顾明月的未婚夫,顾国公府的未来女婿,顾国公府也会跟着丢脸,说不定沈亭这状元都会被取缔。
赵乐阳目光微动:“你打算怎么做?”
赵恺道:“自然是找几个人把这事传出去。”
赵乐阳摇了摇头,压着声音说了几句。
“你这个办法好,”赵恺道:“只是万一这件事是假的怎么办”
赵乐阳淡淡一笑:“假的又如何,徐州距离京城这么远,等沈亭证实他的身世清白时,这件事早已传遍整个京城。”
“三人成虎,一旦众人完全接受了这个观点,谁有那个闲心去听他解释。”
赵恺带来的消息安抚住了赵乐阳。
翌日,心情好了不少的赵乐阳出门走走,散散心。
午膳是在酒楼包厢里吃的,吃完午膳她正要下楼离开,发现一楼有人在吵架。
“你再说一遍!”梅一朵瞪着一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男子道。
“难道我说得不对吗,皇上没有格外偏爱沈亭?”男子一身紫色锦袍,脸微微红,面前的桌子上还摆着两壶酒。面对梅一朵的怒气,他丝毫不惧:“梅一朵,梅一鸿才是你的大哥,你平日里不敬爱他的就罢了,事关前程,你不要亲疏不分。”
“老子再亲疏不分也比你张嘴就信口雌黄来得好。”梅一朵冷笑:“无论是殿试还是会试,阅卷的官员都不是两三个,其中不乏直言进谏的大臣,若皇上偏心,故意点我义兄为状元,你觉得他们会没有意见?”
酒楼里人多,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殿试的规矩,一开始听紫衣男子说皇上及其偏爱沈亭,都以为沈亭这状元来得不正当,但听完梅一朵的话,众人又改了看法。
“这位公子说得有理。”
“依我看,分明是你不满梅一鸿只拿了一个探花,不及我义兄,才在这儿胡言乱语。”梅一朵义正言辞地道:“严涛,科举是我朝选拔人才最重要的考试,公平大如天,你这些话不仅是在诋毁我义兄,还是在诋毁皇上,诋毁这次科举的公平。”
酒楼一楼不止有梅一朵严涛这样的世家公子,还有寒门子弟。
此次科举已经全部结束,他们相约着在这家酒楼用个午膳,明日便要启程回家。
听到严涛的话,他们怒不可遏,可是看严涛的穿着就知道这人他们惹不起,正当他们犹豫要不要出声时门外进来一个年轻男子。
这男子应该不到二十岁,穿戴比严涛更为华丽,他们本以为又是一个纨绔子弟,不想这名男子听了严涛的话竟然当场和严涛争执起来,还自称是沈亭的义弟。
“我们怎么不知道沈兄有这么个义弟?”
“姓梅,莫非他是梅将军的儿子。”
“就是那个把胡人打得屁滚尿流的梅将军?”
听到“屁滚尿流”这个词,其余人神色顿了下。身为看书拿笔的学子,张口就是屁啊尿啊的实在不好听,但想到胡人在边关肆虐,抢夺百姓财务,他们又觉得这词用得精妙。
“就是那个梅将军,我听说之前沈兄去宫里赴宴,和梅将军的独子一见如故,当着皇上的面结为异性兄弟。”
“不愧是沈兄。”
“那梅一鸿又是谁?”
几人面面相觑,听严涛的意思,这梅一鸿应该是梅一朵的大哥,可是梅将军不是只有一个儿子吗?
这儿子是个纨绔,京城人都说梅将军后继无人,但瞧着也不是很纨绔。
“梅一鸿是梅一朵小叔的儿子。”旁边有人道。
寒门学子看向说话的人,是和梅一朵一起进来的人。
能和梅将军儿子做友人的人,想必也是出身官宦世家。
寒门出生的学子和世家公子不说泾渭分明,但来往的确不多。
大部分的世家公子看不起寒门出身的学子,觉得他们学问差,事实上的确如此。
对于寒门学子来说,读书是一件奢侈的事,便是有读书的条件,也远远比不上世家公子。三年一次的科举,中榜者世家公子远远多于寒门子弟。
寒门子弟也不愿去迎合世家公子,他们有他们的傲气。
进京这么久,他们很少主动跟这些贵公子说话,不过今日……
其中一人拱了拱手,脸上露出友好的微笑。
这边打破了寒门学子与世家公子,或者说是纨绔子弟的壁垒,那边,严涛听了梅一朵的话气得脸红脖子粗。
旁边有人劝架,梅一朵却不想就这么算了。
若不在谣言刚起的时候就掐灭,等传开就晚了。
梅一朵拉着严涛就往外走,他要去大理寺,去京兆府,去县衙,他要让严涛把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捡起来,咽回去。
旁人见闹大了,想劝,嘴上说梅一朵不听,想动手拉人又不敢。
梅将军宠儿子是出了名的,要是拉出个好歹,梅将军还不打上门。
“梅一朵,”骑在马背上的顾明月看着梅一朵与人拉拉扯扯,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郡主?”看见顾明月,梅一朵脸上露出喜色:“你来得正好,这人污蔑义兄,我正要拉他去见官。”
顾明月看向被梅一朵拉着的人――严涛,严太师家的小公子。
“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她道。
二皇子的皇子妃就是这位小公子的嫡亲长姐。
宫宴上,二皇子对沈亭谦恭下士,一看就是想拉拢沈亭。严家是二皇子的岳家,应该不可能给二皇子扯狗腿吧。
“不是误会,我亲耳听到的。”梅一朵把严涛说的那些话说给顾明月听。
顾明月越听脸色越冷,虽然她曾经说过看在她与她父亲的面上,就算沈亭殿试发挥得不好,皇上也会给他一个不难看的名次,但沈亭能中状元,绝对是靠他自己的本事。
她与她父亲没那么大的面子,皇上也不是那样的人。
“来人,将严公子带去大理寺。”顾明月是郡主,外出可以带护卫,一声令下,立即有佩刀护卫将严涛拿住。
严涛挣扎不脱,嘴里骂骂咧咧,说梅一朵与顾明月心虚。
顾明月厉声:“堵住他的嘴。”
严涛不是一个人,与他一起来吃午膳的人见事情越闹越大,劝道:“一朵,严涛是吃醉了酒说胡话,一鸿毕竟是你大哥,你劝一劝郡主,就不要与他计较了。”
梅一朵嗤了声:“这与我大哥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大哥让他说这些话的。”
劝的人想说严涛视梅一鸿为兄长,梅一鸿也颇为爱护严涛这个师弟,可是想到梅一鸿与梅一朵的关系,他们住了口。
虽是堂兄弟,这两人关系却并不好。
也是奇怪,以前他们觉得梅一朵与梅一鸿关系不睦是梅一朵嫉妒梅一鸿学问了得,可沈亭是状元之才,比梅一鸿更加出色,怎么梅一朵就能如此维护沈亭?
梅一朵理了理乱了的衣襟,朝顾明月身后看了看:“郡主怎么一个人,我义兄呢?”
“进宫了。”
顾明月四下随意看了眼,见赵乐阳穿过人群坐上成王府的马车。
她居然没掺合进来,换成以前,赵乐阳不添油加醋就怪了。
看来爵位被废,的确让她收敛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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