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园子门口,马车并没有停驻,反倒是顺着路,沿着园子东墙朝北走,一直走到小北门,在小北门停下。
云时下了马车,同赵地道了声谢,进了园子,没走几步便遇到了程远程大人,程大人面色不太好,既然碰上了云时就关心了几句,“程大人怎么了,脸色这般不好,可是身体不舒服?”
程远摇摇头,“无事,只是家中有事。”
见他不想多说的样子,云时也就没再多问,只安慰了几句就离开了。
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往御前凑,反而往自己的住处走,打算先回去换身衣裳再说,在马车里坐了一上午,总觉得身上都馊了,这要是往御前去,怕是得给皇帝熏到。
果不其然,衣裳脱下来一看,里衣都快湿透了,怪不得这么难受,他又叫人打了盆水来,简单地擦拭了一下,确保从头到脚没什么味道了,这才重新带好了帽子往御前去了。
皇帝瞧见云时进来了并没有多惊讶,在人准备请安的时候直接叫了起,“这一路怕是热坏了吧,一会叫太医看看,别中了暑气。”
“诶,奴才一会儿就去看看,奴才谢陛下惦记。”
没想到皇帝第一句不是问行宫图纸,反而是先关心自己的身体,不枉自己为他做了这么多,心下也算有点小欣慰,也就还算是个人吧。
皇帝嗯了一声,随即问起了图纸的事,“工部的行宫图纸看得如何?”
云时将自己在工部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随后补充道,“奴才查阅的差不多了,这几日便可以出图了。”
他所谓的出图不过是将园子里的各类建筑在图上标注出来,具体的尺寸大小还得是工部的人来画,他们外行人做不了这个。
皇帝点了头,“嗯,画出来后叫人送来就成,你好生歇着,等图纸出了要开始建造了,你这个督查到时候就忙起来了,督查十分辛苦,但此事交于旁人朕不放心,还是得你来,你辛苦些,等到年底了朕定当厚赏。”
“奴才谢陛下赏赐。”说罢云时并没有走,而是继续跪在原地,从怀里拿出了一封书信。
皇帝看着他的动作面露疑惑。
“陛下”
小春子上前将书信接过放到了皇帝面前的桌子上,皇帝低头看了一眼,书信上并没有署名,他又再次抬起头看向云时,等着他解惑。
“陛下,奴才回宫时无意间碰到了宓婕妤身边的太监。”
皇帝听着也明白了,这是宓婕妤送的,他算了算日子,宓婕妤眼下应当已经好全了,想起她之前伴驾时的模样,心里有些痒,对书信也有些兴趣,想打开来看看,伸出去的手却顿住了,又收了回来,同云时道,“你先下去吧。”
“是”云时应着躬身退了出去。
待云时出了屋子,皇帝这才重新拿起了书信。
云时回去后便叫人准备了热水洗了个澡,又了一大觉,从这日开始他没再往御前凑,专心在屋子里画图,虽然无须太过精细,但起码要能入眼。
虽说整日待在屋子里,有些发闷,但整体还算舒服,他好歹也是个总管太监,身边的小太监们也都巴结着,屋子里用的冰也多着,就连膳食也有人送来,更何况还有人陪着解闷呢。
这日晚上,云时坐在桌前饮茶,小春子坐在一旁同他说话。虽然说着闲话,但是小春子也是有分寸之人,说的也大多是些无伤大雅的事。
类似于近几日皇帝又召见理王来讲故事了,或者是最近是嫣妃和洛昭仪二位妃子侍寝了。
云时低头听着,并不搭话。
小春子接着道,“奴才明儿要回宫,总管可有什么要拿的?”
云时这才抬了头,皱眉不解,“嗯?怎么突然要回宫?”
“黎才人和池才人这几日身体抱恙,恐扰了圣驾,便准备回宫休养,陛下让奴才护送。”
云时点了点头,还没等他说话就听小春子接着道,“陛下还让奴才将宓婕妤接过来。”
这倒是也不算太意外,不过……
他想起了之前在园子里偷听到的话,这二位才人好像是因为想要回宫看望宓婕妤才找的借口回宫吧,这回怕是要扑个空,不过又想到了宴会那晚的闹剧,摇了摇头,应该还是欢喜的。
两日后,云时拿着“精心绘制好的图纸”去了御前,图纸盛到了皇帝面前。他也站到了皇帝侧后方。
皇帝看着在桌子上展开的图纸,指着图纸最下方的屋子问道,“这些屋子是做什么的?”
云时并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微微上前,指着图中的一处道,“陛下,您看这里,这附近栽种些竹子,夏日里会更凉快,陛下闲暇时可以在这看看书写写诗,也可以召见京城内的书生前来一起讨论诗集。”
“还有这里,这里可以给陛下放些藏书…………”
云时说着走到桌前跪了下去,“奴才有罪,请陛下责罚。”
皇帝并未说话,只听云时自顾自的道,“奴才不该擅自更改图纸,但是奴才心里气不过,那些大臣的话说的委实难听,奴才想着在行宫前面修建一个书院,陛下同这些学子们一起讨论学问,作诗,奴才不信如此了,那些人还敢说陛下这行宫修建的不好,奴才觉着陛下做的任何事都是好的。”
一番编乱造的话说了出去,云时便低下了头不再说话,一副任人处罚的样子。这些话他想了多日才编出来的,自己都觉得扯淡,但其实还挺符合原主的,处处为皇帝考虑。
说前他其实也想过后果,如果成了说明皇帝的气运还在,若是不成,那说明皇帝的气运怕是没了,自己也要早做打算。
至于性命会不会有问题,他仔细翻了翻原主的记忆,这样的事情早先也发生过,最后的惩罚也都是什么禁足之类的,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云时等了许久,头顶才传来皇帝的声音,声音里似乎夹杂了某种情绪,“云时,朕就知道,无论何时,只有你永远信任朕,永远为了朕着想,此事就按你说的办,按这张图纸上画的来建。”
“既然建书院那就建的好一些,在前面在多加一排院子,朕倒时叫大学士来讲几节课。”
“是,奴才一定将此事办好。”
当日图纸便被快马加鞭送往京城,等工部的人与李嘉派出去买地的人汇合后,根据地形将图纸绘制出来后,就可以让户部拨款开始修建行宫了。
这段日子皇帝体恤云时让他好好歇着,他便窝在自己的屋子没出去,但还是有不少的消息传进耳朵里,例如理王和吏部尚书周大人近来时常入宫,又或者是宓婕妤和洛昭仪近来频频侍寝,宠妃势头隐隐压过了嫣妃
云时听了两耳朵便放到一边去了,因为工部的图纸绘制好了,在欲千走了一圈,皇帝直接下旨命户部拨款,行宫可以开始建造了。
此处距离京城和小楼山距离都远着呢,云时便带了铺盖在工程附近住下了,他的督查也就相当于是一个打的包工头,虽说下面的官员因为他是御前的,且从小就在陛下身边伺候,名声响,人人都敬着。
但他却不敢撒手不管,工程建筑往往会有很多问题,掺假料,体罚百姓等等,他前头九十九步都走了,可不能再让最后这一步把名声给毁了。
这一忙就忙到了九月底。
云时手里拿着小春子送来的信,信中写道皇帝似乎最近几日要回京了,他有些犹豫没想好要不要回去,眼下的局面他还是很喜欢的,自己不在皇帝面前晃悠了,皇帝一点点淡忘自己,或者不再亲近自己,那到时候自己离开皇宫的时候会更加容易一些。
但是前些日子刚演了出戏,若此时太过冷淡怕是不好……
他想了想还是吩咐了一声,第二天一早坐着马车往小楼山去。
眼下是秋天,秋高气爽,马车也坐得住了,依旧是小东门小车,他这回直奔御前而去。
进到屋子里便瞧见皇帝脸上的笑容。
“奴才给陛下请安,再给陛下道声喜。”
“起吧,回来的倒是巧了,看赏赐。”
“奴才谢陛下赏赐,还不知道陛下是何喜事?”
“是嫣妃有孕了。”
云时又接着恭喜了几句,但皇帝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却收敛了些,关切地问道,“你这脸怎么回事?”
提起这个云时也有些难受,他是个督察得四处走四处看,八月份天气还是毒,他白日里晒得多了,脸就发红,痒得厉害,之前都忍住了,好了七七八八,只是最近又晒了一回,没忍住挠了挠,就成现在这样。
“奴才没事,就是晒到了。”
皇帝却不赞同,“冯希,去将太医带来给云时好好瞧瞧。”
“陛下不用,奴才这脸没什么大碍。”
“不成,不叫太医看看朕不放心,等着。”
见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云时应了老实的站在一旁。
嫣妃有了身孕,但园子里是不适合养胎的,现下两个多月其实不太好挪动,但是皇帝不放心人留在这,那回京的时间就要再提前了,吩咐云时,“云时,你去和管事的说一声,将嫣妃的马车里多铺几床被子,马车也找个牢固的。”
“是”云时转身出去了,等再次回来的时候,是同程远一同到的。
回京路上要有侍卫护送,这都是程远安排的,皇帝将日子说了,剩下的都叫程远自己安排。
程远一一应下。
皇帝紧接着话题一转问起了其他的,“你母亲身子如何了?民间大夫的某些偏方或许有用,你可多去寻寻。”
程远道,“谢陛下关怀,臣已寻到了老大夫,母亲身子已经好转了,谢陛下挂念。”
云时在旁边听着,这才明白原来之前见程大人脸色不好是因为母亲病了啊。
皇帝没再多问便让人走了,但心里却记下了他说得老大夫之事,等回了宫也让人出去打听一下。
……
几天后,到了回京的日子。
因着马车走得慢,一群人晃晃悠悠直到傍晚才回了皇宫,用过晚膳后皇帝却并不觉得累,仍坐在桌面翻看诗集。
云时上前劝道,“陛下,今儿累了一天了,该歇着了,明儿还有早朝呢。”
皇帝这才记起早朝这件事,点了点头,“是该歇着了,园子住得久了朕都忘了早朝这件事。”
皇帝躺到了床榻上,问一旁的云时,“嬷嬷可送去嫣妃处了?”
“是,奴才都送过去了,也嘱咐嬷嬷们看着嫣妃娘娘些,莫要让她吃寒凉之物。”
“嗯”皇帝听后,这才闭上了眼睛准备睡觉了。
云时见状退了出去将帐子拉了下来。
第二日一早,到了皇帝起床上朝的时辰了,但是床榻上却迟迟没有动静,眼看着上朝的时辰快到了,云时轻声唤道,“陛下?陛下?”
但是里面却没有任何动静,他提高了音量又唤了两遍,
但是帐子内却还是安安静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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