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对她们产生了怜悯吗◎
整个“地下”有智慧的生物都坚定不移地相信“灾祸根源”, 相信大祭司妮莎。
拥有“黑雾”的恶魔很快就能获得“十阶”的实力。
恶魔与堕精灵、兽人等等有智慧的生物联合在一起，因为她们共同的信仰就是“灾祸根源”，发起合作的时候几乎没有一点阻碍。
表面上没有一点问题, 不代表实际没有问题。
“莫莉根……你有没有想过, ‘灾祸根源’其实一直在欺骗我们？”站在莫莉根身边的女性忽然说起这件事。
——莫莉根, 在大祭司妮莎宣告进发地面的消息时，指明让莫莉根免去考核，直接拥有“黑雾”。
莫莉根难以置信地看着身边的女性，停下脚步, 对她说：“你疯了！内法拉！”
莫莉根张望四周, 确定没有别人听见后, 她面露愤怒低声地斥责内法拉：“内法拉, 你现在也拥有‘黑雾’了，你认为你说这么大逆不道的话合适吗？你拥有的力量是‘灾祸根源’赋予的，我真替你感到羞愧。”
她感到愤怒, 却不希望朋友会受到严厉的审判，而且, 内法拉的话甚至可能造成内法拉自身的死亡。
莫莉根的心脏跳动着，她也能感受到内法拉变得剧烈跳动的心脏, 内法拉的表情愕然，说不出话来。
僵持了一会，内法拉说：“对不起。”
莫莉根松了一口气：“‘灾祸根源’是正确的, 如果没有‘她’，我们根本不可能在地下存活，这句话对地下所有生物都是有效的, 明白吗？”
不过, 她始终还是因为内法拉的话感到不愉快。
“我明白……我只是觉得这件事太怪了, 我们被困在地下将近千年……我的意思是，为什么千年后，我们忽然获得集体离开地下的机会呢？”内法拉非常不解。
莫莉根感到奇怪：“所有人都知道，我们的主与母神斗争受了伤，需要花费很多年才恢复，这很正常。显然，我们的主现在已经恢复了，能够赐予我们更多的力量，让我们之中更多的人获得无与伦比的力量。”
内法拉不说话了，她无法辩解，从逻辑上，莫莉根说的是正确的。
她不由自主地看向不远处较大的建筑物，建筑物围墙挂着一块牌子——“桑德罗”。
“快走吧，这里让我很不舒服。”内法拉说着，先迈开一步。
莫莉根看了看那个牌子，有些不明所以地追上前：“怎么了？”
内法拉停下脚步，注视着莫莉根：“莫莉根……我见过有的‘桑德罗’拥有像是我们一样的思考能力，他会哀求，会悲伤，会痛苦……”
莫莉根感到奇怪：“你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是不是太累了？”
“是，有的‘桑德罗’不一样，但是又怎么样？他们承受不了‘地下’蕴藏的神灵力量，就算真的有思考能力也好，有智慧也好，迟早有一天会变得像是木头一样没有神智，呆头呆脑。就算他们之中真有人这么好运，天生拥有‘黑雾’，‘黑雾’也会成为他们的催命符，活不了多久。他们唯一的价值就是成为繁衍后代的工具。”
莫莉根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他们拥有思考能力、感情的时候让人毛骨悚然，因为他们太像我们了，就像是利未安森研究出拥有人类躯体没有头的怪物一样不适。事实上遇到非人类的生物与我们拥有某些外观上的相同点，我们都会感到不适。不要想太多，把自己陷入泥沼了，内法拉。”
内法拉抬起视线看向莫莉根，说了一声：“谢谢你……就像是你说的一样，我可能是真的太累导致的。”
其实她还想说，如果不是有“灾祸根源”，这个世界上根本不会有“桑德罗”这种东西，“桑德罗”就是受到“灾祸根源”影响才诞生的不必要产物。
莫莉根像是看到了什么，跑到前面去——前面就是广场。
内法拉正要大声询问，但是看到了前方汇聚的人就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无非就是歌颂有关“灾祸根源”的事情，也可以说是传教。
内法拉慢慢走过去，看到了莫莉根虔诚的表情，听到了传教人的内容：“……我们的主深爱着我们，赋予我们许多人与众不同的力量‘黑雾’。”
聚集在这里的人，一个比一个虔诚，对于地下有智慧的生物来说，“灾祸根源”给予的恩赐就像是希望火种一样。
“我们的主将恢复所有力量，带领我们重新回到地面，夺回属于我们的一切！”
“地面的人们将为曾经驱赶我们的行为付出代价！”
“我们将会为‘灾祸根源’带来胜利！”
传教人的声音逐渐清晰、激昂，蕴含着力量，下一秒，几乎所有人都举起手，齐声回应：“我们将会为‘灾祸根源’带来胜利！”
没有什么反应的内法拉尤其显眼，为了不那么显眼，内法拉也跟着做一样的动作。
结束之后，莫莉根看起来心情都变好了。
莫莉根想到了某件事，对内法拉说：“你的母亲怎么样了？”
提到这个，内法拉犹豫了一会，心情有些低落：“至少能活着，能吃东西，能走路，能看到这个世界……”
莫莉根默了默，露出笑容：“那我们努力些，让你的母亲尽快看到外面的世界。地面上的人都很弱，她们拥有的‘十阶’肯定不超过百位，我们的优势非常明显。”
内法拉的内心感受到这份温暖：“好。”
她顺势询问：“你的母亲现在在做什么？”
莫莉根笑了笑说：“还是老样子，她还在教导使用‘黑雾’，几年前，我告诉她，我也拥有‘黑雾’的时候，她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她说‘我为你感到骄傲’。”
“就算我没有拥有‘黑雾’，不那么强大的时候，母亲也还是爱我的，只是她看起来比较严厉，有些距离感而已。”
莫莉根垂下目光，回忆着幸福的记忆。
见她笑了，内法拉也笑了。
终于，来到了开战当天。
“地下”生物怀揣着兴奋、激动的情绪，整装待发地站在一起。
她们上方逐渐裂开一丝裂缝，她们瞪大着双眼注视着一缕又一缕的光逐渐照射进来，直到把她们彻底覆盖。她们之中有些人不适应阳光，下意识用手遮挡，又或者眯了眯眼睛。
阳光携带的温热感舒适，地面的新鲜空气滚滚而来，能够嗅到新鲜的植物气息。
湛蓝的天空显露在她们面前，是她们的许多人都未曾见过的真正天空。
地下生物一个接着一个踏上地面，她们看到了令她们感到疑惑的事情。
“那是什么？”
她们看到高墙将这里围了起来，并且能看到站在高墙上的人们。
地下生物产生了这么一个疑惑：“她们应该早就知道我们会从这里出来……”
这说明了什么？地下生物们不知道。
她们只知道一件事：“击破围墙！占领这片地方！”
随着一声坚定的号令，地下生物们像是潮水一样从裂缝中爬出来。
内心的兴奋与激动冲刷了来自直觉的不安。
内法拉在冲向前的时候观察着高墙上的人类，她觉得这种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不一会，内法拉看到了一位格外显眼的白发年轻女性，对方一双深紫色的眼睛与她对上的时候，内法拉不寒而栗。
她看到那位白发女性抬起手的时候，全身上下的肌肉都在尖叫着、恐惧着，仿佛即将要发生什么万劫不复的事情。
内法拉相信了本能，她大声喊：“快后退！有陷阱！”
她不知道即将面对的是什么，但她知道只是喊“快后退”，不知道原因的人就不会停下，她只是设置了一个虚假的原因——“有陷阱”。
然而，已经晚了，有些地下兽人又或者恶魔抵达高墙，发现就算是“十阶”的力量都无法击破高墙。
黑格多看了那个第一次时间察觉到不对的恶魔，没有一丝动摇、犹豫，巨大白色的光带着黑色的光屑从地面升起，逐渐笼罩这些地下生物。
反应比较快的恶魔利用翅膀飞起来，也没能逃过一劫。
随着白色的光消散，这一片的地下生物全部消失。没有痛苦的叫喊声，更没有留下一点属于她们的痕迹，她们就像是忽然蒸发一样。
在高墙上的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鸦雀无声。
风吹拂而过，卷起的只有沙尘和草屑。
这次攻击，黑格用的不是魔力，而是神力。
黑格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这是她第一次使用这么多神力，没有一点不适，反而增长了非常多神力。
紧接着，是一片又一片的欢呼声：“大魔法师万岁！”
在裂缝口的地下生物都恐惧地不敢冒出头，因为她们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拉梅葛悄悄看着黑格，询问黑格：“您对她们产生了怜悯吗？”
“没有。”黑格回答得很平静，又没有犹豫，后半句却让人觉得有些嘴硬，“只是觉得这种方式更好。”
——至少这种方式不会让她们感到痛苦。
拉梅葛并不感到意外，她看着前往露出笑容。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感觉很熟悉，似乎来自那遥远而又古老的记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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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2 ? 规则之主17（两更）
◎你觉得自己幸福吗◎
惊恐的地下生物没有继续冲出地下, 而是把这件事告诉了地下所有智慧生物，掀起了不小的浪潮。
许多地下生物来找大祭司妮莎，试图让妮莎与“灾祸根源”交流, 得到“灾祸根源”的指引。
与“灾祸根源”交流过的妮莎神情非常凝重, 她没有卖关子：“主说, 前行。无论发生什么。”
所有人都震惊了，但是她们都没有怀疑“灾祸根源”的目的是什么，只认为这其中一定存在着某种道理。
神灵的远见不是常规生物能窥探得到的，在她们心中, 这就是根深蒂固的“事实”。
她们也不相信一直帮助她们的“灾祸根源”会欺骗是她们。
有人提出一个方案：“可以先让那些魔物再探探情况。”
地下的魔物总量比地面的魔物还要多, 这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没有人会怜悯没有智慧的魔物野兽。
见证过这么多强者凭空消失画面的人, 现在还心有余悸。
她们甚至没有看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听到“有陷阱”这句话。
如果只是“陷阱”，又是什么样的“陷阱”能一口气解决这么多人？
——魔物的牺牲会给她们带来答案。
另一边。
莫莉根得到全军覆没的消息, 表情呆滞。
她没有被安排在第一批进攻队伍中，但内法拉在第一批……
莫莉根抓住对方的双肩, 声音颤抖：“你说的是真的？”
“是的。”对方没有一点迟疑。
莫莉根僵住，松开对方, 后退了几步，目光看向别的地方，一动不动。
对方想安慰她, 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于是说了现在各族首领都一致决定先放一批魔物出去探路的事情。
莫莉根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为什么人类会知道哪里会打开“地下”，并且提前建造去高墙、制作“陷阱”？
地面上的人类又是怎么做到一口气将上百名“十阶”杀死？
或许根本就没有被杀死, 只是被转移到别的地方……
莫莉根试图找到各种能够让自己冷静下来的理由。
这时, 她想起了内法拉的猜测……
不, 不可能。
——“灾祸根源”没有欺骗我们的理由。
然而，莫莉根现在已经动摇了，尽管她现在让自己不往那个方向去想。
告知她情况的人已经离开，莫莉根声音沙哑地唤了一声“内法拉”的名字。
她的手握成拳头，侧砸在，门框上。
莫莉根红的双眼充满了仇恨-
黑格注视着地下裂缝冒出来的魔物，沉默了。
拉梅葛说：“她们倒也算是聪明，知道先让魔物来探情况了。”
显然，不适合再让黑格一次全灭，不然，那些有智慧的“魔物”都不敢出来。
这些无智慧的魔物中也有十阶。
“让德格西教会的人去解决吧。”黑格对身边的骑士说。
骑士行了一个骑士礼，转身离去，通知德格西教会的人。
黑格不想让德格西教会的人太舒服。
“不继续了吗？”纽曼的声音冒响起。
黑格看着纽曼，深紫色的眼睛没有一点情绪变化：“重要的是把有智慧的‘魔物’消灭，其余的，你们都可以对付。杀得太绝的话，那些有智慧的‘魔物’就不敢冒头了。”
交给她们不会表现得太放水，更不会表现得太强让地下“魔物”过于恐惧而不敢向前。
纽曼看向别的地方，姿态漫不经心，没有说话，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她忽然问了一个很莫名的问题：“你会离开这里吗？”
黑格眼中浮起淡薄的诧异，最终归于平静：“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离开？我离开这里会去哪里？”
她没有直接坦白一切，而是选择了反问。
纽曼轻笑了一声：“只是觉得你会离开，去到一个我们都不知道的地方。”
黑格的手指抽动了一下。
风吹拂而过。
纽曼继续说：“黑格，你知道吗？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你会变得非常强大，但你还是超出了我的预想——你成为了比任何人都要强大的存在。”
如果黑格自身没有展现出潜质，以及性格较为合纽曼的口味，纽曼当初根本不会主动与黑格提出成为朋友。
“你觉得这是好事吗？”
纽曼有些不明白黑格为什么问这个问题，放声大笑起来：“当然是一件好事，无论谁都会想要变得强大，弱小的人也想，只是她们没有那个运气、能力、资质变得强大。”
黑格若有所思，她认为过于强大的力量是一把双刃剑，一方面给她带来便利，另一方面却也束缚着她。她现在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只能不断向前迈进，直到登顶——就算登顶了，也不完全拥有自由。
至少拥有强大的力量能够达成她想要完成的事情。
黑格喃喃地说：“确实是一件好事……”
纽曼的笑容逐渐收敛，情绪也趋于平静。她觉得黑格还隐瞒了什么事情，而那件事是导致黑格不那么认为强大起来是件好事的根本原因。
谈话之间，高墙的门打开，从中出来的不止德格西教会的人。
其中一名女性身穿的盔甲有些怪异，像是某种蛇的鳞片——德格西教会圆桌骑士利维坦。
被称为圆桌骑士的她们的实力，超越了“十阶”，相当于“天使”一样的存在。只是相比“天使”，她们处于“独立”的状态，并不是与神灵“共享”的状态。
——“灾祸根源”应该不太愿意与人类产生“连接”。
利维坦朝前冲向魔物潮，纵身一跃，又落在地上，巨大的落地声带着地面震动。
她手持扭曲的双短刃，穿梭在魔物之间，动作流畅自如，杀死魔物就像切菜一样容易。那双黑色竖瞳在四溅的鲜血烘托下，显得冰冷又残暴。
在围墙上的人几乎都出神了。
黑格的声音将纽曼拉回现实：“纽曼，你现在活得幸福吗？”
纽曼怔住，看向黑格，又垂下目光，认真去想这个词。
“幸福？”纽曼对这个词感到疑惑，她并不知道什么样才算是“幸福”。
她的视线正对上黑格，问：“我现在很快乐，暂时没有令我不愉快的事情，算是幸福吗？”
“如果你感到满足、享受现在的生活，我想，这就是幸福。”
“那我现在就很‘幸福’。为什么问这样的问题？”
黑格露出浅笑，眼里蕴含着某种温和的情绪，像是为纽曼感到高兴。
同样的问题，“回溯”前却是纽曼问的——“黑格，你觉得自己幸福吗？”
当时的她是这样说的：“那是什么？”
把纽曼堵得哑口无言，因为纽曼也不确定幸福到底是什么。
“只是忽然想这么问……如果你幸福，我会很高兴。”黑格难得显露出较为明显的情绪。
纽曼诧异，无奈笑了一声：“明明我们见面、交流的时间不长……”
说到一半，忽然不说了，她看向远方，轻声说了一声：“谢谢。”
声音不大，像是被吹拂而来的风带走了，并不能听得很清楚。
纽曼在感谢黑格信任她、给予她机会-
身穿德格西教会大主教服饰的桑波穿梭在高墙中，对于下方的状况一点都不在意，她只想找到一个人——玛瑞奥西。
那个从来没有怀疑过她、将她带回卡塔之城的玛菲尔学院的测试老师，玛瑞奥西对待她就像是对待亲生女儿一样。
现在的桑波又期待又害怕与玛瑞奥西见面。
她前往魔法师所在的位置，心脏跳动着，在卡塔之城的魔法师将视线落在她身上的时候，冒出冷汗，根本不敢与她们有过多的眼神交流。
可是，她还是听到一声：“那不是桑波吗？”
桑波不安的来自身对卡塔之城的愧疚，即便她现在很强，但是她始终无法把这份力量用在卡塔之城的魔法师身上。
桑波呼吸急促，快速扫视这里的所有魔法师，还是没有看到玛瑞奥西的身影。耳畔嗡鸣，像是内心的恐惧而产生的“生理屏蔽”。
安娜塔西雅看向她，疑惑地唤了一声“桑波”，逐渐靠近桑波，询问桑波是不是来找玛瑞奥西。然而，桑波现在听到的所有声音都是扭曲且音量小，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了耳朵里一样。
安娜塔西雅靠近一步，桑波就后退一步，结果撞到了一个人，她回头，看到了玛瑞奥西本人。
玛瑞奥西上已经出现了白发，皱纹更深了，那双眼睛像是蕴藏了许多话，有些欣喜又有些悲伤。
这时，桑波能够很清晰地听见周围的声音，焦躁不安的内心在这一刻终于恢复了平静。
——玛瑞奥西没有怨恨她，也没有恨她。
桑波很害怕面对玛瑞奥西，但是比起永远见不到玛瑞奥西，这份恐惧似乎都不算什么了。
玛瑞奥西唤着她的名字：“桑波。”
随后，玛瑞奥西张开手臂，面带笑容，注视着桑波，示意桑波拥抱。
桑波眼眶一热，没有犹豫，上前紧紧抱住玛瑞奥西。她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哗啦啦地落下，模糊眼前的画面，不顾旁人，放声大哭起来，眼泪灼烧着她的脸。
玛瑞奥西笑着拥抱桑波，也流下了眼泪，用感慨的声音说。
“我的女孩……已经长这么大了，还变成了非常非常厉害的大人物。”
213 ? 规则之主18（三更）
◎我也是这么想◎
桑波哭得更厉害了, 断断续续地说。
“对……对不起，我不应该隐瞒您，欺骗您。”
话语中掺杂着哭腔、抽噎声, 桑波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多少次“对不起”。
玛瑞奥西轻轻拍着桑波的背部, 声音温和, 就如夏日吹拂而来的暖风：“我从来就没有责怪过你，我很清楚，仅有十几岁的你拥有的选择并不多，你为了活下去而做的那些事情在我看来都是可以被原谅的, 哪怕其她人并不这么认为。”
“我也愿意为你争取你能活下来的任何机会, 这是我将你带回卡塔之城必须负的责任。”
桑波忍耐着抽噎, 想要听清楚玛瑞奥西的话, 泪水早已糊住了双眼，源源不断地溢出。
身为卡塔之城一份子，同时又是桑波监护人的玛瑞奥西, 她需要考虑到双方。
玛瑞奥西轻咳了几声，与桑波说：“我来到这里, 并不是为了对抗‘地下’魔物，而是单纯地想来见你。我现在的身体已经不适合战斗了, 事实上，从很早之前就这样了。”
桑波抱得玛瑞奥西愈紧，不说话, 泪水已经浸湿了玛瑞奥西的魔法师袍。
玛瑞奥西一愣，笑了：“别担心，我还能活几十年, 不会这么快就离开的。”
卡塔之城的人看着这一幕, 不少人都五味杂陈, 但是要说完全放下对桑波的恨是不可能的。
桑波含糊地应了一声。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还会有机会与玛瑞奥西见面，现在她的身份不一样了，是“盟友”，而不是敌人-
罗比尼娅举起弓箭，精准地将那些漏网之鱼都补上。
——她的老师瓦诺拉没有来，瓦诺拉有母亲和妹妹，这种时候，瓦诺拉选择陪伴在家人身边，不希望自己的家人一直处于“瓦诺拉可能会死亡”的担忧与恐惧之中。
一头魔物瞄准她的身后，罗比尼娅立马回头，拉弓，魔物就已经被黑色长枪解决了。
罗比尼娅的表情逐渐趋于无语，对“拯救”她的艾金哈特说：“我自己也可以解决。”
看到艾金哈特，她总会想起艾金哈特把她买下来、解开奴隶禁锢之后，艾金哈特一声不吭离开的场面。
后来，她的一切事情几乎都由塞伦来安排。
艾金哈特看了看她没有说话。仔细一看，艾金哈特的黑色长枪出现了丝丝的黑烟，她的肌肤似乎呈现了一点浅灰色。
——黑格一共有两盒“黑雾”，一盒给了塞伦，另一个给了艾金哈特。
艾金哈特与塞伦不一样，艾金哈特本身就是恶魔，只要沾上“黑雾”就会显露出她的真面目，不能像塞伦那样可以阻止变为恶魔的模样。
黑格不想继续把这个东西放在身边，毕竟“灰雾”是“灾祸根源”的东西。黑格询问过艾金哈特的意愿。
艾金哈特当时是这么说的：“就像您说的，我本身就是恶魔，我只是‘拿回’了属于自己的东西。无论变不变成恶魔，对于我而言都不是那么重要的事情，因为这不能改变我的意志以及立场。”
黑格给艾金哈特“黑雾”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想知道，那些恶魔知道她们的同类站在她们的对立面会是什么反应。即便这听起来很无聊。
拉梅葛因此对黑格又多了个评价：“您真够无聊的。”
“……”-
地下。
“魔物全被消灭了……这次她们没有使用‘陷阱’，说不定‘陷阱’只能使用一次。”
地下生物都不知道，根本就没有所谓的“陷阱”。
“这么厉害的‘陷阱’恐怕不会出现第二次了。”
“她们的战力如何？”
“不少高阶强者，其中最让人在意的还是身穿如蛇鳞盔甲的人……”这个恶魔有些犹豫，“还有出现了手握长枪的恶魔。”
顿时，空气如死亡般寂静。
“我没有听说吗？恶魔？你的意思是我们之中出现了叛徒？”
很快，有人开始猜测：“我们之中不会有叛徒吧？”
那个恶魔连忙：“不，大祭司说，那个恶魔不是‘地下’的一员。”
在场的所有地下生物都陷入了沉默，坐在这里的不止有恶魔，还有其她种族，其中就有堕精灵和兽人。从整体阵容上看，跟地面生物没有什么区别。
现在应该如何前行，未来即将面对什么，她们都不知道。
她们只是凭借着“灾祸根源”的意志去前行，她们会对未知产生恐惧，但是不会这么轻易就放弃。
在此之前，她们需要更多有关地面生物实力的信息。
于是，她们派出了一批又一批的魔物。
除此之外，她们格外警惕一个人——救世主。
在她们先辈留下的历史记录得知，救世主才是最可怕的存在——
“她们很谨慎。”身为救世主的忒嘉拉说。
到目前为止，忒嘉拉都没有上场。
在开战前，黑格曾对她说：“你不能那么快出现，她们发现了你就会变得更谨慎，我不想让这件事变得更复杂、困难。”
而现在，忒嘉拉还没出现，她们就已经变得警惕了。
“你似乎很着急上场？”站在忒嘉拉身边的格雷斯双手手肘搭在墙上。
忒嘉拉看了看她，又看向不断涌出的魔物，现在这种状况已经维持了快一周了，地下生物不知道在打什么算盘。
她目光沉郁：“当然。这是我获得力量必须要做的事情，不然，我的存在没有意义。”
忒嘉拉指的是“救世主”这一身份，并不是“忒嘉拉”。
她有些不明白，黑格是魔法师，与教会、神灵没有一点关系，更没有信仰。可是，奥洛教会的教皇奥西莉亚却让她听黑格的安排。
忒嘉拉觉得很怪，她不知道黑格本身的存在意味着什么，但是，她能隐隐感觉到黑格的独特性。
格雷斯思索了一会：“确实。”
忒嘉拉看向格雷斯。格雷斯，大魔法师黑格唯一的学生，应该算是最了解黑格的人之一。
格雷斯在掌握无吟唱施法后，实力大涨，已经达到九阶。她施法速度极快，威力也很强。
忒嘉拉与格雷斯对战过，格雷斯的行动时常令她出乎意料，让她背后冷汗淋漓，心惊不已。哪怕格雷斯的实力不如她。
那次交手之后，忒嘉拉和格雷斯之间的关系稍微近了一些。
忒嘉拉问格雷斯：“你不怕大魔法师吗？”
在没有遇到黑格之前，忒嘉拉对谁都能轻松自如地交流，遇到黑格之后就变了。
“为什么怕？”格雷斯感到奇怪，随后，她意识到什么，说，“老师那个模样确实挺唬人的，只要脸皮厚点贴上前，不退缩，老师就不会不管。”
格雷斯咧开嘴笑着，眼里闪过狡黠：“可能很多人都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那就是被老师拒绝后就退缩。只要对方有一丝退缩，老师就会自动退到更远的地方。”
当然，这只是格雷斯个人的理解，到底怎么一回事，只有黑格本人清楚。
忒嘉拉把这句话记在心里，喃喃：“需要坚定一些啊……”
脑海里浮现黑格不近人情的面孔，忒嘉拉就退缩了。
忒嘉拉忽然觉得，跟黑格保持一定的距离，能够交流就够了。
格雷斯的声音忽然冒起：“可惜了，没能看到薇恩……我姨说，薇恩会守在卡塔之城。”
忒嘉拉第一次听格雷斯提起这个名字，询问：“你认识的人吗？”
“算是吧，但是我没有跟她说过几句话。比起我，她与老师交流得更多。她是一位很强大的人，卡塔之城里，很多人都知道她，至少在我学生时代是这样。”
忒嘉拉望着远方，她能从格雷斯的话语中感受到其中蕴藏了许多故事-
莫莉根来到内法拉的家中来看内法拉的母亲。
她的内心煎熬，她不知道应该对内法拉的母亲说些什么，即便如此，她还是认为自己应该替内法拉来看看内法拉母亲的状况。
内法拉母亲很平静，像是完全不知道内法拉死去的消息一样，她给莫莉根准备了招待的水。
空气如同死亡般寂静，内法拉的母亲却没有一点不适，注视着墙上挂的一张小油画，上面画的正是内法拉。
莫莉根不敢抬头，也就没有注意到。
“那孩子太独行了，我总是为她拥有与众不同的想法而担忧。”内法拉的母亲托着一边脸，“现在看来，让她顺着所有人想法去行动反倒是害了她。”
莫莉根抬头，看不出内法拉的母亲是什么情绪，当对方的目光撞上她的时候，她感到不安，心脏地剧烈着。
“你呢，你怎么看待内法拉？”
莫莉根呼吸滞住，时间仿佛停止了一般。
气氛局促使得莫莉根滚动喉咙，她不知道怎么回答，不管是她站在内法拉那边也好，还是站在“灾祸根源”这边，都有不妥的地方。
莫莉根已经分不清到底谁是正确的。
内法拉的母亲继续说：“虽然不太愿意承认，但是内法拉的猜测说不定都是真的。”
莫莉根的心脏跳动得快了一些，身上的肌肉几乎在兴奋地叫嚣着，像是在说：我也是这么想。
莫莉根没有着急附和，而是问：“如果‘灾祸根源’真要抛弃我们，我们该怎么办？我们能抵抗‘她’吗？又或者说，离开‘灾祸根源’的我们能做什么？”
214 ? 规则之主18（四更）
◎越是信仰，越是盲目◎
在莫莉根看来, 这就是一个死局，除了相信“灾祸根源”之外，没有别的选择。
她与其她地下生物一样, 希望能够回到地面, 而不是继续在地下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灾祸根源”还会赐予她们强大力量对抗地面生物。
莫莉根实在想不明白, “灾祸根源”欺骗她们的理由在哪里，赐予她们力量，又让她们送死的目的在哪里？
莫莉根开始混乱。
“是啊，我们抵抗不了……我们之间的谈话, 说不定已经被‘她’听见了。”内法拉的母亲喃喃。
“或许内法拉被分配在第一批也有‘她’的手笔……”
听到这里, 莫莉根莫名不寒而栗, 望着内法拉的母亲产生了一些陌生感。
这种感觉很怪异, 就像是内法拉的母亲根本就不存在一样，扭曲、改变了内法拉的母亲。
莫莉根猛然站起，在内法拉的母亲诧异的目光下, 大声说：“你不是内法拉的母亲！”
内法拉的母亲露出疑惑的表情：“你在说什么？”
莫莉根头皮发麻，恐惧逐渐朝她攀涌而来, 她转身跑了出去，冷风在她耳畔呼啸着, 越过主干街道，接受路人的视线冲刷，那份诡异的感觉才消散。
她找回了理智, 光是回想刚刚的画面，莫莉根毛骨悚然的感觉又涌上来了。
莫莉根不明白产生这种感觉的因素在哪里，难以形容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
与此同时。德格西教会总部。
昏暗的房间里只有黑格和借丽滋身体降临的“灾祸根源”。
黑格与“灾祸根源”说了有关地下智慧生物没有出来的状况。坐在“灾祸根源”对面, 黑格明显能感受到“灾祸根源”没有之前她见到的那么虚弱了。
黑格提出一个问题：“你不能直接回收地下生物身上的力量吗？”
“灾祸根源”摇头：“不能, 力量的种子在她们体内, 如果她们不死亡，回收不了力量，她们也依靠着这份不显化的力量才得以在地下存活这么多年。如果能直接回收，我就不用这么大费周章让你们将地下生物清理。你们也不用清理到百分之一百的程度，只要你们杀死百分之六十或者百分之七十，我就能直接强行收回剩下的力量，填补地下。”
——剩下的地下生物将会直接死亡。
“有智慧的地下生物起码占比整个地下百分之四十。”
“灾祸根源”补充。
黑格沉思。
“灾祸根源”看向别的地方，继续说：“现在出现几个‘特异点’，已经开始怀疑我了……正常来说，她们都不会怀疑我的目的，但是现在出现了两个。”
——不会怀疑是因为她们体内的力量种子受“灾祸根源”影响，正常来说，她们都不会产生这种念头。出现怀疑，就是出问题了。
黑格不太在意：“处理她们对于你而言，不是一件难事吧？”
“灾祸根源”笑了，目光冷漠又自信：“当然。”
“我还去试探了一下某个‘特异点’，没想到给她发现出端倪了。”
“现在太压着她们，她们不会轻易出来，暂时就先消灭没有智慧的地下魔物吧，我会想办法让她们出来的——”
黑格离开了德格西教会总部之后，直接前往高墙，看到了地下裂缝周围用魔物的尸体围起来，只开了一个小口。
“不用管她们。”黑格认为应该给予地下生物一点“安全感”。
她有一个产生了很久的想法——塞伦的出现让恶魔发现“人类拥有黑雾”，引发恶魔的愤怒。
在恶魔心中，“黑雾”是恶魔独有的，“黑雾”象征着“灾祸根源”对某个人偏爱，又怎么会忽然出现在一个地面人类身上？
为了能够引出更多有智慧的地下生物，黑格打算消减一下目前展现出来的战力，降低她们的警惕。
愤怒吧，这些情绪将你们引向死亡深渊——
很快，有智慧的地下生物都知道了“一个人类拥有黑雾”的事情，在整个恶魔族群里掀起愤怒的情绪。
“一个人类怎么可能拥有‘黑雾’？她只是人类！‘黑雾’只有我们的战士才能拥有！”
“大祭司带来了新的信息，是一位魔法师剥夺了德比和瓦莱里身上的‘黑雾’，并把‘黑雾’分别给了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恶魔和一个人类。”
“又是魔法师！”
“过了这么长时间了，地面生物始终没有使用‘陷阱’，或许‘陷阱’就是一次性的，我们不能再继续畏缩下去。”
“对！我们应该进攻了！”
“我们的主让我们前进，我们却因为不明的‘陷阱’恐惧得不敢朝前踏出一步，我们的主可能已经对我们失望了……”
“停下过度思考吧，我们应该行动起来。”
这件事不管怎么思考，都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她们曾尝试打开斯卡蒂王国那边的“地下迷宫”，结果怎么也打不开。她们询问了大祭司，试图让大祭司向“灾祸根源”求助，可大祭司告诉她们：“我们的主已经帮我们打开一个通向地面的通道，不能再向主祈求更多的东西。”
她们想了想，觉得有道理。应该让“灾祸根源”看到她们的决心，她们的行动力。
越是信仰，就越是盲目。这是清醒过后的莫莉根的想法。
莫莉根注视着一个又一个疯狂的恶魔，内心有着说不出的疲惫，她不知道怎么才能改变现状。
她很清楚，自己像是疯子一样说：“灾祸根源”欺骗了我们。
她的同族人将会把她抓起来。
莫莉根从内法拉家离开之后，总是心神不宁。
内法拉的母亲特地来找她，她感到心惊。硬着头皮去面对时，现实与她设想的完全不一样。
内法拉的母亲提着食物来找她，莫莉根松了一口气，对内法拉的母亲说：“非常抱歉，前几天我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
她以为内法拉的母亲会与她谈论上次的事情，然而，内法拉的母亲露出疑惑的表情：“前几天？你来过吗？”
顿时，莫莉根浑身冒出冷汗。
如果上次见到的不是内法拉的母亲，又会是谁？
恐惧、不安占据着她的身体，吞噬她的理智。
这时，有人过来告诉她：“大祭司找你。”
莫莉根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己已经来到神殿，来到大祭司的面前。
心脏跳动的声音仿佛能让对方听见。
“受神的指引，你将要去往前线。”
大祭司妮莎的语调与以前没有任何区别，莫莉根却感受到了冷意。
莫莉根浑身僵住，她不知道现在应该做出什么表情、反应。
——自己能说服大祭司吗？
怎么可能？大祭司是距离“灾祸根源”最近的人，不能背叛“灾祸根源”。
——自己能拒绝吗？
不。拒绝了又该怎么解释？
出现异常的她很快就会被抓起来。
妮莎不见莫莉根有反应，询问：“莫莉根，你怎么了？”
不，不能去前线，说不定自己会像是内法拉一样直接死去……
等一下，内法拉……
莫莉根惊恐，没有回答，情绪表露，用有些激动的语气问：“内法拉跟我一样被神灵安排吗？”
妮莎不假思索：“当然，这是无上的荣耀。目前只有你和内法拉得到‘灾祸根源’的指引。”
莫莉根瞳孔可见地缩小，表情呆滞。她崩溃了。
内法拉被“灾祸根源”发现了，所以“灾祸根源”想要除掉内法拉、指名让内法拉去往前线送死？
也就是说，“灾祸根源”知道我们会面对什么……
这次是否又是一样结局？
妮莎眯了眯双眼，一步步靠近莫莉根，注视着莫莉根，试图通过莫莉根的眼睛看到莫莉根的内心。
“莫莉根，你怎么了？”妮莎问。
现在莫莉根有两个选择，第一，是直接跟妮莎摊牌；第二，瞒住妮莎，就这么离开。
离开这里之后，她又有两个选择，第一，把这件事情告诉族人，这说不定能找到跟自己同样想法的人；第二，默不作声迈向战场。不管是选择前者还是选择后者，都存在一定的风险。前者很可能不会出现跟自己抱有一样想法的人，就算有，说不定自己以及赞同她的人都会被抓起来，然后被族人杀死。后者……莫莉根认为自己很大概率会死在敌人手上。
到目前为止，她和她的族人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陷阱”造成一瞬间的集体死亡、消失。
莫莉根垂下目光：“没什么……只是想到了内法拉的事情，我害怕自己像是内法拉一样，什么都还没有做就已经死去了。”
她选择显露自己的“弱小的一面”，这能够在一定程度上降低对方的警惕。
妮莎后退一步，叹了一口气，像是在说“我能够理解你”。
“莫莉根，你是主亲自选出来的战士，你应该更坚强、坚定。不要畏惧、不要恐惧，那些负面情绪不能给你带来正面的东西。”妮莎说着，走上前，轻轻拍了拍莫莉根的肩膀，“在进发地面之前，你整理一下情绪。”
莫莉根点了点头。
妮莎注视着莫莉根离开的背影，她的表情透露着是复杂的情绪，自语着：“原谅我，莫莉根……”
“你就算知道了真相，也应该为伟大的‘灾祸根源’献出自己的生命，而不是质疑‘灾祸根源’，反抗‘灾祸根源’。”
215 ? 规则之主20（五更）
◎我的命运会被推向何处◎
莫莉根停下脚步, 回头望向那巍峨的神殿，久久没有回过神。
她的目光转向街道，缓慢地走向街道。
莫莉根内心还存在疑惑：如果自己将真相告诉所有人, 会有什么改变吗？
大家会因此放弃进攻地面吗？
放弃进攻地面, 继续待在地下, 过着毫无改变的生活？
反抗“灾祸根源”会触发什么事情？
我们能不借助“灾祸根源”的力量获得胜利？
更重要的是，她们听到自己的发言，会有什么反应？
莫莉根想着这些问题的时候，已经来到广场的石台前。
——几乎所有人都会因为她的“渎神”言论而感到愤怒, 然后杀死她。
莫莉根不想以这种方式死去。
那么, 直接前往前线了, 不也一样是迎接死亡吗？
莫莉根的嘴唇抿成一条线, 她认为后者没有意义，前者至少具有意义，她应该为族人带来真相。
她站上了石台, 呼唤族人过来，说出了“‘灾祸根源’欺骗了我们”。现实就与她预料的那样, 引起了几乎所有人的愤怒，有人说她疯了, 也有人说她应该被处死。
在这个过程中，莫莉根观察所有人的态度、表情，她期望从中找到跟她一样的人。令她绝望的是, 她没能找到这样的人就被人拉下了石台。
莫莉根被关了起来，她格外地沉默。
大祭司妮莎来见她了，没有等妮莎开口, 莫莉根就问：“我要被处死了吗？”
妮莎给了她一个意外的答案：“不, 你不会被处死。”
——你在地下死去, “灾祸根源”就回收不了力量，就算死也应该在地面死去。
这是妮莎的心声。
妮莎纯黑的眼睛倒映着莫莉根诧异的表情。
“你只是太害怕太累了，出现了精神失常，你先在这里冷静几天，然后跟着大家一起前往前线吧。”
莫莉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妮莎。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距离真相又近了一步。
为什么明知道她已经成了“异类”的情况下，依旧选择让她在地面死去？
“可以让我回家吗？我会好好待着。”莫莉根在试探。
妮莎拒绝：“不能。你从这里出去的时候就是你踏上前线的时候。”
说完，她退后一步，深深看了莫莉根一眼，转身离开了。
莫莉根不意外，她走到角落坐了下来-
地面。
冒险者的身影在围墙里，挥动着武器，在蓝风暴小队的带领下，相互合作解决凶猛的魔物。
——蓝风暴小队，肯维西特帝国最强的小队，就算肯维西特帝国占领了整个大陆，她们也还是最强的。
冒险者们显然在对待魔物方面更有经验一些。
魔物的鲜血飞溅，她们的身影穿梭在冒险者与魔物之间。
黑格站在高墙上，注视着势均力敌的双方。
她身边的塞伦忽然问：“真的有用吗？”
——塞伦指的是她特地出现，让恶魔都知道她身上有黑雾这件事。
“当然。”黑格肯定地说，她望着天边，“再过几天，她们就会从地下上来。”-
地下生物即将前往地面的当天，莫莉根见到了一个她意想不到的人——是她的母亲。
莫莉根已经不知道怎么面对母亲了，她不知道自己的母亲会对她抱有什么样的态度。莫莉根已经下意识把母亲划为“灾祸根源”那边。
莫莉根开始感到不安和恐惧。
“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产生了这么荒谬的想法？”
莫莉根抬头，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眉目之间尽是悲痛，目光就像是看着无药可救的孩子一样。
莫莉根想要辩解，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起，张了张唇齿，又合上了。
“您对我感到失望了吗？”莫莉根沉声。
她脑海中浮现自己刚获得“黑雾”没多久的时候，母亲还拥抱着她说：“我为你感到骄傲。”
莫莉根的心就像被什么钝器硬生生搅拌着，闷闷的，钝痛着。
“是啊，我已经对你感到失望了。”
没有一丝犹豫的回答，莫莉根愣住，难以置信地看着母亲，眼眶发热。她有些想哭，也有些想笑。轻轻的笑声像是从歇斯底里中漫出，冰凉得没有一丝温度。
她与母亲之间没有那么多的交流。从她记事起，母亲就已经专门教导拥有“黑雾”的战士们，母亲也乐于忙碌于其中，母亲还说：“这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情……几乎所有战士都被我教导过，这难道不光荣吗？”
母亲对她的期待不高，即便她没有像母亲一样天生就拥有“黑雾”，母亲也没有因此过于责备，甚至还会安慰她：“你不用在意别人说什么，你就是你，就算你没有天生拥有‘黑雾’，也无法改变你是我亲生女儿的事实。”
有时候，莫莉根甚至在想，自己要是拥有“黑雾”的话，母亲应该就会时常与她交流了吧？
“活着回来之后，就向‘灾祸根源’忏悔吧，向‘她’承认你之前犯的错。”母亲说。
莫莉根沉默，她现在内心又出现了一个新的问题。
自己真像母亲说的那样活下来了，那么自己和内法拉就是错误的吧？
可是，相应地……
“如果我死在前线，是不是就证明‘灾祸根源’确实存在问题？”
莫莉根注视着对方，她只从母亲眼里看到了愤怒，就像是在说“你多么不讲理”一样。
“难道你要把自己的死亡算在‘灾祸根源’身上吗？”语气明显冷下来了，“这场战役不可避免地伴随牺牲，你死在战场上，我会依旧对你感到骄傲。”
骄傲？
莫莉根忽然觉得母亲只是喜欢有价值的女儿，能够给她带来荣耀、名声的女儿。
莫莉根冷静地说：“我希望您能够相信我说的一切。”
对方沉默了，僵持了一会，她移开视线，抬脚离开，什么都没有说。
这里再次归于宁静，安静得只能听到对方渐渐远去的脚步声。
那个脚步声彻底消失之后，又响起了几个人脚步声，并且逐渐逼近这里。
来的是两个恶魔，她们冷着脸打开了牢笼，注视着莫莉根说：“希望你能够安分点。”
莫莉根没有反抗，也没有说话。越过建造起的高桥，从这里眺望，能看到这座城市的整体样貌。高桥细长，透露着锐利、冰冷。
她被带到队伍之间，承受周围的人的审视目光，那些人悉悉索索地讨论着有关她的事情。
莫莉根没有空去管这些声音，她满脑子都在想到底怎么才能破局。
她顺着队伍前往打开的裂缝，刺眼的阳光使得莫莉根迅速扭过头，再缓慢地看向那湛蓝天空，一阵轻柔的风吹拂而来，莫莉根看到天空盘旋着某种巨大的鸟类。
属于自由的气息扑面而来，将她笼罩，风似乎要将她带去更自由、舒适之地。
这就是地面……
莫莉根产生了一个想法：在这片天空下死去也不错。
忽然一名女性用手肘撞了一下莫莉根，莫莉根一眼就认出来是队长——所有拥有“黑雾”的战士，都会以十人以内为单位，组成一个小队伍。队长则是负责指挥以及对接更高职位的人，而队长并不是实力高就能当上，更多地还是考验面对危机、风险时的态度。
队长的表情怪异，对莫莉根充满了鄙夷又觉得莫莉根很可怜。
“你应该没有忘记‘纪律’吧？”队长问。
莫莉根说：“当然。”
队长犹豫了一会：“跟好队伍，我希望你活着……”
长达将近十年的训练感情不会被轻易抹去。
“活着回来后，好好忏悔，大家会原谅你的。”队长补上这一句话。
莫莉根沉默，她不想在这个时候闹出矛盾。
队长拍了一下她的背部说：“魔物会掩护我们，放轻松。”
“我很放松，队长。”
队长深深看了她一眼：“你看起来并不放松。”
莫莉根说：“只要我认为自己是放松的，等真正开始的时候，我就会放松。”
她想起了自己还要为德比和瓦莱里复仇。
莫莉根注视着自己的手，手握成拳头。
命运……
我的命运会被推向何处？是生还是死？
莫莉根等待着命令，由于已经出过一次全灭“事故”，现在是以魔物为基础，分批登上地面。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等了多久，队长呼唤她的名字时，她才回过神。
莫莉根的心脏跳动着，跟着队友登上陆地。尽管这一块被围起来了，莫莉根始终觉得地面美丽得不像话。
泥土的香气、青草的香气……这一切对于莫莉根而言，是那么新鲜，她第一次感受到体内的血液真正活跃起来的状态。
——我还活着。
莫莉根看到其余人也都活着。
很快，她看到一个魔法师的身影。
莫莉根振奋。
可以为德比和瓦莱里报仇了。
这一刻，她短暂地遗忘了之前所有担忧的事情。
莫莉根瞄准了那位魔法师，借助“黑雾”的力量，如箭般靠近那位魔法师。
“格雷斯！身后！”不知道是谁喊了这么一句。
莫莉根因此知道了这位魔法师的名字。
格雷斯回头，蓝色的眼睛凌厉，千钧一发之际，电光乍现，一缕一缕的雷电在一点交织在一起，击在莫莉根身上。
所有人都听到一声巨大的轰隆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那边掀起了尘烟，几乎什么都看不到。
216 ? 规则之主21（六更）
◎地面也是我们的家园◎
格雷斯能看出来, 这个是恶魔专门针对她。
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恶魔，但是这个恶魔却对她抱有强烈的杀意、恨意。
黑雾化为利刃朝格雷斯落去，格雷斯平静躲开。
在近距离施法的时候, 格雷斯笑了, 格雷斯想起了一件事情……
“当年出现在卡塔之城的恶魔是你认识的人吗？”蓝色的眼睛深邃, 带有侵略性。
莫莉根愣住的半秒，强烈的雷电迸发出来，击在高墙，被屏障挡住。没有伤及无辜, 还顺手解决了几只魔物。
莫莉根被迫拉开距离, 她看到格雷斯戏谑的表情, 带着轻蔑：“想起来了, 是被我的老师杀死的两个恶魔吧？”
“忽然跑到地面来，毁灭别人的家园……活该被老师杀死——”
声音戛然而止，黑雾形成尖锐的利刺直面刺向格雷斯的头部, 却被一个极小的魔法阵挡住。
格雷斯的大拇指摩挲着另一只手上佩戴的戒指，正是很久以前, 她向黑格求来的魔法屏障戒指。
格雷斯喃喃着：“老师说过不要太依赖它来着……”
下一秒，她漫不经心地躲开莫莉根的攻击, 并且主动靠近莫莉根。在这个过程中，她用雷电去迎击，有些雷电被穿破, 她只能选择躲开。
躲开的动作幅度不大，透露着游刃有余。
从强度来说，莫莉根的黑雾强度要比格雷斯本身施法要好, 格雷斯也一直避免正面交锋, 选择比较迂回的方式绕开, 寻找莫莉根的弱点。
在格雷斯眼中，莫莉根的攻击很简单，有迹可循。完全比不上她平时训练与黑格对战时感受到压力。
——哪怕黑格已经压制到与她同阶，格雷斯也不是对手。
莫莉根蓦然接近，愤怒充斥着她的五官。
“地面也是我们的家园！可是你们将我们驱赶到地下！让我们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
莫莉根吼着。
格雷斯诧异，她没有立即相信莫莉根的话，毕竟莫莉根是恶魔——
“我们也不是恶魔！我们是人类！”莫莉根的眼睛发红，愤怒就像是已经活过来的火山，随时喷发出能够灼烧死人的岩浆，“我们只是在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黑雾将格雷斯击退，格雷斯没有使用魔法屏障戒指，而是使用自己的魔力去抵抗，形成“防御”。
格雷斯不在意对方说的是不是真的，就算对方说的是事实又怎么样，依旧无法改变现在敌对的状况。
卡塔之城遭遇危机的时候，她没能帮上忙是因为她的实力不够。格雷斯时常在想，要是当初的自己跟老师一样强大就能站在最前方。
然而，格雷斯很清楚，她是她，老师是老师。老师有自己的独特之处，她也有自己的独特之处。
格雷斯接受这样的“不相同”，也接受曾经很弱小的自己。
不过，她始终无法忘记卡塔之城遭遇灾难时的画面——一片混乱，有人死去，有人受伤。房屋倒塌，就连城墙都塌陷了一部分，魔物们通过城墙的缺口，进入卡塔之城。
绝望与希望交织着，格雷斯看到依旧有源源不断的魔法师积极地要求被调动。格雷斯站在混乱的街道上，她迷惘又害怕。
卡塔之城能挺过去吗？
就在格雷斯刚产生这样的想法时，局面扭转了——
扭转局面的人是黑格-
格雷斯逐渐处于下风，莫莉根处于上风。
处于愤怒之中的莫莉根变得尤为可怕，攻击迅猛，又强硬，格雷斯没有被压制，完全是因为她的施法速度快，甚至在不需要吟唱的基础上再提高几个档次。黑格说过：“这是你魔法元素附带的‘天赋’。”
格雷斯深吸一口气，将精神集中，她的施法速度因此变得更快。
躲避、反击、防御……动作流畅，施法几乎没有空隙。莫莉根时不时被格雷斯克制一下，令她感到非常难受，格雷斯也在保持着某个最低点，不会让莫莉根越过“最低点”。一旦莫莉根击破格雷斯定下的“最低点”，格雷斯就会输，甚至是死亡。
时间拉得长一些，莫莉根就出现了急躁的情绪。
格雷斯抓到了这份情绪，她想起了黑格对她说过的话：“你知道你战斗中最大缺陷是什么吗？”
“是什么？”
黑格注视着她：“你太过情绪化了。只要你显露情绪，我就能对你接下来的行为做出预判。被情绪支配的人，几乎无一例外都放弃了思考，情绪搅和着她们的思绪，做出判断也是情绪的选择。”
“控制情绪对于魔法师而言尤其重要，情绪会影响施法速度，以及施法、行动判断。”
“格雷斯，我不奢望你时时刻刻控制着情绪，但我希望在战斗的时候，你能控制好你的情绪。哪怕濒临死亡，也要冷静去思考自身还有什么关键的能够破局的要素。”
格雷斯还是有些不明白：“可是，要是遇到无法破解的绝境怎么办？”
“那就在陷入无法破解的绝境之前奋力抵抗——”-
黑格在墙上注视着格雷斯和莫莉根的战斗。
黑格产生了新的想法，不一定要等待地下生物上来再杀死——她打算“砸”出一个大洞，主动进入地下，提高效率。
如果按照现在的进度，都不知道“灾祸根源”什么时候才能回收足够多的神力、离开这个世界。
“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赫蒂彻问。
“保持这种状态几天之后，‘培养’一下她们的信心。”
说话之间，格雷斯的魔法师袍被黑雾划破，伤到了肩膀，鲜血飞溅。
施法没有停止，在莫莉根显露惊喜的表情时，一缕雷电闪过，莫莉根心脏绷紧，勉强躲过了致命，但是她的脸留下了一道血痕，她感觉火辣辣地疼。
紧接着又飞出几道雷电，莫莉根挡住了一部分，可是她不明白，为什么有的雷电透过了黑雾击在身上？！
就像是穿透了黑雾……
格雷斯笑了，她的笑声在这片混乱中格外明显，蓝色的眼睛多了几分疯狂。
她打了一个响指，十几道雷电朝莫莉根而去，并且都穿透了黑雾击在莫莉根身上。莫莉根的双眼瞪大，表情痛苦，一口鲜血吐出，在地面留下可怖的血痕。
——这个响指只是想单纯地耍帅。
格雷斯喜悦的声音响起：“我还以为对‘黑雾’没有效果呢，事实证明，我这种程度的‘精度’也足够了。不愧是老师，研究出来的成果真厉害。”
——她不知道，黑格的灵感来源于“无期欲望”。
一击又一击的雷电落在莫莉根身上，不管她怎么躲，怎么拿黑雾去抵挡，都不能是阻止格雷斯的魔法。
莫莉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输给一个实力弱于自己的魔法师。
格雷斯一步步走向莫莉根，噙着笑，居高临下看着难以站起来的莫莉根。
“很快……属于魔法师的时代又要来了。”格雷斯思索了一会，“上一次的‘魔法师时代’是卡塔带来的，这次的‘魔法师时代’是我的老师带来的……”
格雷斯看向高墙上的黑格说：“快看啊，老师正在注视着我的表现，这次我肯定能得到老师的夸赞。”
莫莉根顺着格雷斯的视线看去，看到白发魔法师。这个人就是杀死了德比和瓦莱里的魔法师？
格雷斯的目光重新落在莫莉根身上：“再见了，恶魔。”
施法的同时，格雷斯看到一道影子闪过，她的魔法击在了地上，地面发黑且冒烟。
格雷斯张望四周，怎么也找不到莫莉根的身影——
格雷斯意识到很重要的一点，背部出了一些冷汗：完了，要被老师骂了。
黑格说过的话缭绕在她的耳边：“……面对敌人的时候不要这么多话，不然很可能会出现变数。”
高墙上的赫蒂彻假装露出惊讶的表情：“你的学生放走了那个恶魔。”
黑格看着她：“你真会给她添油加醋。”
赫蒂彻哈哈大笑起来，缓过来后说：“她现在应该很紧张。”
“我也没打算提起她失误的事情，她心里有数我就不会提。”
“可是她认为会。”
黑格沉默了-
被救走的莫莉根被带回了地下，莫莉根看清楚了救她的人，唤了一声：“队长……”
“别说话了。”说着，她把莫莉根放下，二话不说又转身回到战场。
莫莉根注视着她离开的背影，下一秒，她被一个人背起来，朝地下深处而去。
莫莉根有些抗拒重新回到地下，那里让她感到沉郁、不开心，似乎一切都是压抑的。她想要站在地面，享受自然的风与光。
越是进入地下深处，她就越是感到不舒适，对于地面的渴望越来越强烈。
困意逐渐上升到头部，莫莉根恍惚之中看到了德比和瓦莱里。
所有人都不明白，没有黑雾的莫莉根是怎么与天生拥有黑雾的德比和瓦莱里成为朋友的。
“你就是那个老师的女儿？”德比主动靠近，站在她身边的人是瓦莱里。
“真让人感到意外，那位天生拥有黑雾的老师居然有一个天生没有黑雾的女儿。”
217 ? 规则之主22（七更）
◎这就是真相◎
“德比, 别再说。”瓦莱里拉了一下德比。
德比回头看到瓦莱里的眼神暗示，把要说的话全部吞回去了。
瓦莱里催促：“快道歉。”
德比看向莫莉根，有些不情愿, 但还是道歉了：“对不起。”
莫莉根不太在意地移开视线：“你说的是事实, 这本身就不是什么大事。”
德比略感诧异, 随后拉住莫莉根的手臂朝前走。
莫莉根有些慌张：“你要做什么？”
“带你去吃东西，补偿你。”
莫莉根的表情由惊讶转变为平静，她内心有些无语。莫莉根甩开了德比的手，说：“我不需要补偿。”
空气凝固, 莫莉根与德比对视, 僵持一会后, 转身回到刚刚坐着的石墩上。
莫莉根身上全是汗, 露出的手臂也如此，身上的衣服有些被浸湿了，头发也黏在一起。
德比走到莫莉根面前：“要是你接受我的邀请, 我可以教你一些近身的技巧，我还可以告诉你有关‘黑雾’的一切, 只要我能回答。”
莫莉根注视着德比，她有些看不懂德比, 她问：“为什么一定要我接受你的邀请，你道歉，我接受, 这就够了。”
德比愣了愣，笑着说：“因为我开始觉得你有趣。”
莫莉根无语。
“来吧，说不定我们能成为朋友——”
事实真像德比说的一样, 她和她们真的成了朋友。
莫莉根有一次忍不住问：“大家都觉得我们很奇怪……”
“有什么好奇怪的, 因为我们天生拥有‘黑雾’, 你没有‘黑雾’吗？”
莫莉根沉默，算是默认了。
德比笑着对她说：“我的直觉告诉我，你未来有一天会拥有‘黑雾’的——”
德比再次说中了，莫莉根确实拥有了“黑雾”，成为一名骄傲的战士，但是德比和瓦莱里再也没有回来。
最后一次见面是德比和瓦莱里出发前一天。
“别担心，我们肯定会回来的。我们还想见到你拥有‘黑雾’的那天。”德比说。
瓦莱里附和：“是啊。十阶的魔法师早就离开了卡塔之城，剩下的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只要我们把卡塔之城占领了，你也能离开‘地下’去到地面看看外面的世界。”
莫莉根从来没有想过，那次分别之后，就是永别。
零碎细小的声音像是催促着莫莉根醒来，莫莉根缓慢地睁开双眼，看到模糊的两个人影，她们注意到她醒来，又说了什么，其中一个人就离开了，只剩下一名医生站在那里注视着她。
医生说：“你已经睡了两天了……”
她张了张口，打算要说什么的模样，又止住了。
医生没能说出莫莉根的母亲来看莫莉根的事情。
她询问过莫莉根的母亲：“您就这么离开了？不等她醒来吗？”
莫莉根的母亲深深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莫莉根说：“她看到我会不高兴。”
“怎么会？你们可是母女……”
“母女也是人，又怎么可能不会有矛盾？”莫莉根的母亲目光沉下，“她活着就够了。我有时候真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或许是我过于‘放养’造成的原因……”
医生有点尴尬：“您也很忙碌不是吗？身处在光荣的位置，这是无法避免的事情。”
莫莉根的母亲抬脚离开了，挺拔的背影竟有些落寞，留下一句：“别告诉这个孩子我来过。”
医生心情复杂，感觉自己怎么做都不对。在告诉与不告诉之间挣扎，最终选择不告诉。
“我为什么会昏迷这么久？”莫莉根问。
医生回过神，说：“有雷元素魔法的因素在，元素魔法有些特性，这算是你承受了雷元素魔法的特性。”
“即便对方比我弱？”
“如果
依譁
你和她之间相差不太大的话，这是有可能的，比如对方九阶。”
莫莉根沉默，她认为格雷斯确实有九阶，她接着问：“现在什么战况了？”
对方思索一会：“从现在来看，我们获得了优势，地面上的人之前使用过的‘陷阱’再也没有出现，就像是大家说的，那种厉害的‘陷阱’怎么可能出现数次？不过，还存在着难题，比如将我们的通道围起来的高墙，据说无论用什么方式都不能攻破，似乎是使用了某种特殊的魔法。”
莫莉根脸上看不到一点高兴的情绪，某种不知名的情绪在胸口酝酿着。
——她开始厌恶地下，回到这里，感受熟悉的气息，脑海里出现的都是不好的记忆。
“我可以离开了吗？”莫莉根下意识问。
就连她都分不清，自己究竟只是想离开这里还是离开地下。
“当然，出去之后签个名字就可以离开了。”
莫莉根换上自己的衣服，离开房间，空荡荡的走廊充满了死亡的气息。
她现在不知道应该去哪里，她怕回到家之后会见到母亲。
莫莉根已经不知道怎么跟自己的母亲交流了。她将母亲的事情抛掷脑后，开始思考“灾祸根源”的事情。
是不是自己太过疑神疑鬼，所以才认为“灾祸根源”想让她死去？
——她以为自己肯定会死在战场上，结果活了下来了，内法拉经历的事情，她没有经历。
“灾祸根源”指明真的只是看好她和内法拉？
莫莉根越想越陷入其中。
一道巨大白色的光笼罩她面前的路，其中蕴含的强大力量令莫莉根不寒而栗，整个人僵在原地，任由强大的力量余波以及形成的气流吹在她身上。
莫莉根的“黑雾”在这股力量面前就像是纸，被轻易撕破。力量的乱流刮在她的身上，造成一道又一道的伤口，接着又被吹走，撞在建筑物。她浑身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看起来恐怖至极，艰难地从废墟中爬起来。
莫莉根注视着那道白光力量逐渐消散，残留着黑色的光屑在空中。
她看到前面形成一个巨大的深坑，能够很清楚地看到附近上层和下层的状况。
莫莉根连忙走到边缘，朝下看去——深不见底，下层逐渐隐匿在黑暗中，什么都看不到。
她听到了痛苦的呻/吟、哭喊。只不过眨眼的时间，这里就变成了地狱。
莫莉根茫然、恐惧。
——就算是十阶，也很难造成这种程度的伤害。
自然的光从上空照射进来，属于地面的新鲜空气翻涌而来。莫莉根抬头，看到了那湛蓝的天空，以及一个人影。
莫莉根的双眼逐渐聚焦，看到一名魔法师飘浮在空中，背对着光的魔法师拥有白色的头发、深紫色的眼睛。
与这个巨大的深坑相比，这个身影显得渺小，却又具有极大的压迫力。
莫莉根立马想到了在战场时，那个雷元素魔法师说：“快看啊，老师正在注视着我的表现……”
白色头发的魔法师就是那个雷元素魔法师的老师，更是杀死德比和瓦莱里的罪魁祸首！
她想要报仇的人就在眼前，却又无比遥远——
黑格扫视距离近的地层，清晰地看到悲痛的恶魔以及别的生物。
“灾祸根源”说过，选的位置正好也是“地下”的中心城，聚集了最多魔物地方。
黑格能够感受到体内逐渐增多的神力，但是想要完全跨过那扇门，还有些不够。
一声嘶吼拉回了黑格的心神，她躲过黑雾的攻击，注视着充满愤怒与仇恨的莫莉根。莫莉根背后出现黑色的翅膀，像是蝙蝠一样。
黑格轻而易举地躲过一次又一次的攻击，伸手精确地掐住莫莉根的喉咙。
莫莉根吃惊自己怎么也挣脱不了。
——一个魔法师怎么可能拥有这么强大的肉/身？！
莫莉根认为这是不合理的。
随着黑格的手逐渐收紧，莫莉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额暴起头青筋，脸涨红到发紫。
“真可悲。”淡漠的声音没有一点情绪。
“你们大概到死都不会知道真相吧？看在你第一个冲上来的份上，我告诉你真相吧，很期待你会有什么样的反应。”说着，黑格的手松开一点，不至于让莫莉根死去，也不会让莫莉根挣脱。
莫莉根本能地大口呼吸，咳嗽着。有黑格的手卡在那里，呼吸还是有点困难。
“你们认为‘灾祸根源’爱着你们，珍视你们，事实恰恰相反，‘她’巴不得你们全部死光交出‘她’的神力。当然，我也期盼着你们全部死光。”
“只有你们死了、‘灾祸根源’顺利回收神力、离开这个世界之后，这个世界才能恢复原状。”黑格默了默，话转，“到那个时候，赫蒂彻的理想就能完全实现。”
“这就是真相。”
莫莉根呆滞地看着黑格，嘴角细微地抽动一下，止不住地上扬，发出令人颤栗的笑声，透露着悲凉、愤怒。
她抓住黑格的手腕，怒视着黑格，意图说些什么的时候被黑格掐紧了脖子，发不出准确的音。
“你们的命运被神灵掌控着，你们无法逃离，也没有抵抗的能力……”黑格深紫色的眼睛沉郁，述说着她们的事情，又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非常可悲。”
话落，黑格给了莫莉根一个痛快，仅仅因为莫莉根的表现令她很满意。
松开手，莫莉根尸体坠入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甚至听不到莫莉根坠地的声音。
就在这个时候，三座高围墙的屏障同时破碎，传来巨大的轰炸。
218 ? 规则之主23（八更）
◎您会去哪里◎
黑格转过身, 离开地下，来到地面的上空，扫视三层高墙被摧毁得不成样子。还留守在高墙只有少数活了下来, 都是些不太重要的人, 该撤离的人早就撤离了。
尖锐的力量从黑格身后袭来, 被瞬间弹开，落在远方地面，巨大的轰隆声似乎在瓦解地面。
转眼，黑格周围出现了四个人……不, 四个伪神。
她们的状态各异, 十分微妙。其中两位显然不想加入这种斗争中, 另外两位对黑格显露毫不遮掩的敌意。
在此之前, 黑格通过卡塔之城以及德格西教会摸清楚四位伪神的容貌、名字、顶替的相应神位。
“灾祸根源”说过，在清理地下的时候，母神会被“无定混沌”牵制, 直到她回归神位，接替“无限隐秘”的权柄。
母神在脱不开身的情况下, 会让伪神来阻止这一切。伪神的实力处于天使之上，真神之下。
黑格还没有彻底回归神位, 算不上“真神”范围，但也与这些伪神旗鼓相当。
当然，这是排除各种特殊能力、手段的情况下旗鼓相当。
黑格想要动用“规则”, 并不需要彻底回归神位、掌握权柄，她就是规则的本身。更重要的是，她拥有的“规则之杖”会帮她打开某个“通道”, 让她摆脱一些限制。
白色的光显现, 逐渐形成“规则之杖”的轮廓, 白光破碎，“规则之杖”的真实模样展现出来。
伪神们的所有攻击都被弹开，相比急躁的她们，黑格显得漫不经心。
黑格早就设想过遇到的各种状况，并且想出了应对措施。
不出意外的话，这场战斗将会毫无悬念地瞬间结束。
黑格脑海中浮现安娜塔西雅的面孔，安娜塔西雅似乎不知道应不应该提起这件事。
安娜塔西雅问：“她们还能活着吗？”
黑格注视着不安的安娜塔西雅，回答：“不能。她们杀死了眷者一族，她们应该为此付出代价。哪怕她们之中，有些人并不是自愿的。”
安娜塔西雅显然不知道“天体会”还杀死眷者一组这件事，露出吃惊的表情，移开视线，沉默了，张了张口，试图替她们辩解些什么。
黑格没有过多解释，转身离开了。
——她想要做的事情，不需要任何人的认可，也没有人可以阻止。
后来，拉梅葛问她：“您这是为了狄亚丝？”
“算是。”
拉梅葛听到这个答案就知道了黑格确实是为了狄亚丝。
“天体会”有很多魔法师，黑格又是卡塔之城的“首席”，如果没有狄亚丝，黑格大概会当场给予她们一个能够活下来的选择。
“你想要‘天体会’的人全部死光吗？包括那些伪神。”找安娜塔西雅之前，黑格先找了狄亚丝。
狄亚丝错愕地看着黑格，胸口酸闷，许多年从未哭过她红着眼睛回答：“想。”
狄亚丝能杀死“天体会”里除了伪神之外的人，但是杀不死“天体会”的伪神们。
“你和佩尔特相处得不错。”
狄亚丝不知道黑格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件事，含糊应了一声。
“如果某天，我不在了，你也不用继续待在赫蒂彻身边了……因为到那个时候，一切事情都已经解决了，你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情。懒惰地睡觉也好，游历也好，这都是你自由，不知道应该做什么，那就跟佩尔特一起吧，佩尔特总会很享受生活，你们可以在一起做许多事情。”
严格意义来说，狄亚丝不是人类，她的寿命要比人类要长，佩尔特的寿命也很长。
仿佛交代后事般的语气，让狄亚丝察觉到不妙，她的内心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被割舍。
“您会去哪里？”
黑格思忖：“去该去的地方。”
接着，她笑着补充：“我离开是变得更强大了。”
狄亚丝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但还是有些难受，狄亚丝问：“您还会来见我……们吗？”
“我会的。”
因为黑格还想见到赫蒂彻，还有好多好多的话想要跟赫蒂彻说，只是她现在没有完全整理好思绪，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从哪里说起-
黑格抚摸着“规则之杖”的杖身，白色的力量中流转着黑色与金色的光，附着在“规则之杖”身上，以平静的语气说。
“限定规则，禁止攻击，犯者自裁。”
与之前她使用“限定规则”的方式不一样。
使用的方式有两种，一种是主动，一种是被动。面对实力差不多或者高于本身的对手，被动效果最好。
“限定规则”的使用方式会随着敌人的数量、实力而发生一些内容变化。
“限定规则”就如名字一样，只是“限定”，只要生效一次，定下的“规则”就消失。
四个伪神都停下了攻击，浑身变得僵硬，身体不由自主地动起来。
她们的挣扎会给黑格带来一点力量的反弹，黑格明显地能够感受到她们之中有的人很快就摆脱她定下的“规则”，但是很快地，她们又被强行拽入深渊，破不开“规则”。
她们流了很多汗，试图用各种方式摆脱自己怪异的行为，可是，没有一个人能脱离“规则”的束缚，一个接着一个死去了。
——毫无悬念的战斗。
黑格朝天空望去，看到密密麻麻的红星闪耀着，即便现在白天，也格外明显。
与此同时，神力已经到了瓶颈，几乎快要溢出来了。
某种强大的力量正快速朝她袭涌而来，她立马催动了魔力，让最外层残破的高墙升起屏障。
完成这一行为的下一瞬，她就被拉进一片白色的空间。
黑格见到了那扇熟悉的门，她朝那扇门走去，已经能触碰到那扇门。
她将手附在厚重的石门上，石门上的图案已经变得很清晰，是一棵树，上面镶嵌的宝石现在闪烁着□□。
她单手轻松地推开这扇石门，出现一条缝隙，门自动彻底打开。面前一片漆黑，一缕缕黑色的丝线缠绕在她身上，像是催促着她进入这扇门。这些黑色丝线并不能拉动黑格，更像是光束一样附着缠绕，黑格几乎感觉不到它们“实质”存在。
黑格一步步走进石门，直到她被黑暗彻底吞噬，那扇门轰然关上。
一片黑暗中，出现了某个光亮之物，像是一个大杯子——圣杯的形状。
“这是我的权柄，借给你了，相应地，你在这个世界的权柄也需要借我维持自身。虽然等你塑造了自己的权柄后，就不需要这个世界的权柄……”
陌生的声音传来，从对方说的内容不难判断是“无限隐秘”。
黑格伸手，握住了圣杯，说了一声：“谢谢你的帮助。”
对方默了默，又说：“我希望你能够在杀死母神之前，问问‘她’这么做的原因。”
黑格隐隐意识到什么：“你似乎知道一些其‘她’神所不知道的事情。”
“无限隐秘”轻笑了一声，像是潜藏着某种自信，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说：“你尽可能快点吧，你的朋友们没有这么长的寿命。”
黑格莫名想起了“无期欲望”。
“在塑造权柄的过程会很累，甚至导致你处于沉眠的状态，但是你只要保证你的意识在‘塑造’就可以了，祝你好运——”
黑格因为这句话而没有抵抗地接受睡意，保证意识依旧在塑造权柄。
在这个过程中，她看到了经历一世又一世的人生记忆。
其中一段记忆让她感到吃惊。
“灾祸根源”曾经说过她有一世是魔法师，但她没有想到自己会那个卡塔·吉利分。
当她建立了卡塔之城，以为会一直这样平和下去，结果母神找上她了，打破了这份祥和。
母神让她恢复了一点记忆，让她看到属于自己的一世又一世的痛苦经历，再提出要求，意图让她向母神妥协。
哪怕卡塔没有完全恢复记忆，依旧会出于本能地拒绝。
母神感到愤怒，却没有当场对她做什么。
她知道这件事不会这么轻易地结束，果不其然，出现了一个名为梅林的男树妖精。他被“灾祸根源”驱使，在明知道胜负的对决中，梅林给她下了瘟疫，这个瘟疫来源于“灾祸根源”，对于神灵而言都是致命的，更别提她只是一个人类。
梅林死去之前的嘴脸，黑格还记得一清二楚，扭曲、疯狂、充满恶意……
不过，她不在意梅林的嘴脸以及梅林彻底死去前说的话，她在意的只有身上疾病、卡塔之城、魔法师以及神灵。
知道了独属于自己的真相，看到了自己的命运，卡塔性情大变，这种变化是属于“人性”的变化。
卡塔忽然觉得自己一生没有任何意义。
——努力摆脱了痛苦命运，结果有更大的痛苦命运束缚着她。
这很可笑。
所以她会说出：“我死了就没有必要一直记着我，我不需要雕像也不需要四处都挂满我的画像，更不需要流传我的故事，只要大家把卡塔之城延续下去、不让卡塔之城被毁灭就够了。”
自我厌弃以及愤怒。
随着时间的流逝，卡塔的病越来越重，最终，她只能躺在床上度日。
在她死去的前一天，母神又来找她了。
卡塔面对母神的询问，发出了讥讽、冰冷的低笑声，在黑夜中显得诡异。
“无论你来问多少次，都还是一样的答案。”
母神不解：“你继续抵抗下去没有任何意义，这只会让你一世过得比一世痛苦，不断在轮回之中。”
躺在床上因为病痛折磨到消瘦的卡塔用手臂挡住了双眼，呼出的气体融入黑暗中。
“你为什么会认为我会妥协？虽然我不知道身为神灵的我到底是个什么个性的神，但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本我’告诉我，绝对不能妥协。”
母神沉默。
过了一会，她说：“明天你就会死亡。”
“那太好了，我可以拥抱死亡，即便再来一世又一世，我也能承受，真正痛苦的只有获得所有记忆的那瞬罢了。”尖锐、肆意，正是身为卡塔、拥有人性的黑格。
母神没有多说，直接离开了。
第二天，她如母神说的那样，死去了，在五十六岁的时候死去。
219 ? 规则之主24（九更）
◎不知道通向哪里的未来◎
拉梅葛摸了摸额头, 那里原本存在的一条古老的文字消失了。
不仅如此，她体内的力量在疯涨，记忆也在恢复。
她回头, 看到升起新屏障, 以及在以肉眼速度恢复原状的最外层高围墙。
——留下这股力量, 力量就会自动按照黑格预设的那样进行。
“拉梅葛，只要你待在我身边，我身处在别的空间，你会被困住是吗？”
拉梅葛知道, 黑格是从“无期欲望”事件中推断的, 那个时候, 赫蒂彻唤过她, 她没能前去。
“是的。”拉梅葛回答。
“从开战之后，你就不要再待在那个空间了。”
那天是一个舒适的午后，阳光透过叶间, 在墙上以及身上留下斑斓的光点。植物的藤蔓攀附在墙上。
“好的。”拉梅葛很愉快地答应了。
黑格注视着她，深紫色的眼睛里缱绻着她有些看不懂的情绪。
“我可以麻烦你帮我做一点事情吗？”
“当然。”拉梅葛毫不犹豫地回答。
沉默了一会, 黑格说：“我很可能来不及做一些事情，希望你能够帮我完成……”
拉梅葛立马接话：“是地下魔物以及‘天体会’吗？我会帮您清理的。”
黑格露出一丝淡笑：“谢谢你。”
拉梅葛抓住了黑格的袍子, 垂下目光问：“您不会丢下我的，是吗？”
就连拉梅葛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不安。
拉梅葛眼眶一热，哭了起来, 像是一个年幼的孩子向长辈的诉求：“我什么都不要，我只想待在您的身边。”
这一刻，她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她在害怕黑格回到神位、塑造权柄、离开这个世界后, 会给予她很多东西, 让她独自生活。
黑格没有立即做出反应，仿佛她真打算像是拉梅葛想象的那样，放拉梅葛离开。
犹豫一会，黑格拿出手帕，擦着拉梅葛眼泪，轻声说：“好。如果你恢复记忆了也是一样的选择……”
拉梅葛望着黑格，坚定地说：“我还会是一样的选择——”-
一片废墟寂静地散发着死亡的气息，拉梅葛看到有恶魔探上来，看到这里状况后，露出惊喜的表情回到了地下。
拉梅葛身边都是痛苦的哀嚎声。继续留守在最里层围墙的人中，几乎都是不太重要的人，除了拉梅葛外，剩下重要的人员都在最外层围墙，波及最小，受到的损坏也最小。
在接下来几天的时间里，拉梅葛见到熟悉的画面，人类、龙、精灵等等联合在一起对抗地下魔物。上次见到这个画面，还是第一纪元的时候。
拉梅葛看到了救世主忒嘉拉的身影。选出救世主，让她像是“标志”又像是明灯一样站在人群中。当人们感到绝望的时候，看到救世主就会奋力站起来。救世主绝对不能倒下，她必须承载着希望，承载所有人的注视以及所有人给予她的压力。神灵选出的救世主，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永远不会感到挫败、迷茫，对于“救世主”而言，根本不知道挫败是什么，她们只会不断积极地朝前进发。
当然，并不是她们是“救世主”才拥有这种心态，而是她们拥有这种心态，才会成为“救世主”，是她们本身就具备了这样的价值。
在这几天的时间里，拉梅葛找到“天体会”成员聚集的地方。“天体会”除了魔法师外，还有非魔法师，这些非魔法师中，更多的是男性。通过“天体会”的成员了解到，那些非魔法师都是特地养起来，当做是一次性消耗品，一般都会让这些非魔法师去做一些必死的事情。
整个“天体会”的建筑物都是尸体。“天体会”中很多人什么都没有做，仅仅是“天体会”的成员，但是，拉梅葛又不能放过她们，毕竟这是黑格希望她完成的事情。所以，拉梅格尽可能让这些人死得没有一点痛苦。
当天，发生了一个小意外……准确地说，应该是一个小插曲。从地下出来了一只拼接的怪物，对此，德格西教会的人无一都露出鄙夷的表情。
“之前就听说了，地下有恶魔试图‘创造’出‘不死之子’，没想到是真的。”
“不死之子？那是什么？”
“不死之子……应该算是某种神话生物，它很强大，我按照主的意志，创出了真正的‘不死之子’。”
后来，从恶魔的口中得知，试图创造“不死之子”的恶魔名叫利未安森。抓到利未安森的时候，她已经疯了，德格西教会的人似乎想询问她些什么，可惜，她不能回答。
——利未安森的结局与其她地下生物一样，迎来了死亡。
拉梅葛觉得地下生物很可怜，认为她们不应该遭遇这种事情。令人无奈的是，只能这么做，不然到时候不仅地下生物活不了，地面生物也活不了。
拉梅葛回忆了一下：地下生物的先代被“灾祸根源”的力量感染，没有被感染的生物驱逐着她们。面临绝境的她们受到“灾祸根源”的“指引”，进入地下，蛰伏隐忍，为的就是在未来某一天能够复仇，可她们怎么也想不到，“灾祸根源”故意让她们去地下，为的借助她们、更好地储藏神力。
讽刺的是，进入地下承受暗无天日的人类获得了主权，因为异人类承受不了精神污染，没过多久就会疯掉。相反地，在地面的人类被异人类控制着，异人类掌握了主权。
“你要亲自深入地下？”尤莲娜与拉梅葛站在黑格造成的深坑边缘。
——尤莲娜，“秋日之神”的天使。
除了她们外，还有“水源之神”的天使、“黎明之神”天使以及死去的“大地之神”的天使斯托尼亚。
由于这个世界的权柄根源有神掌控，神灵们的状态都好一些了。
“冬日之神”的天使来过，又回去了，说是：“这里不需要这么多人，你们忙就够了。”
这让“水源之神”的天使艾丽斯卡很生气：“这么多年没见，她倒是一如既往地懒惰！”
艾丽斯卡还踢飞一块石头，生气至极。
事实上，确实不需要这么多天使待在一起，现在的局面就算没有天使的帮助，也不会有意外。
“是啊，这是‘规则之主’让我做的，‘她’希望‘灾祸根源’快点滚出这个世界。”拉梅葛说，“而且就差一点……再杀一些，‘灾祸根源’就能自主地回收神力，不需要我们继续杀下去了。”
收回了所有神力，“灾祸根源”就会把整个地下填满，来不及逃离的地下生物就会直接死在地下。
尤莲娜点了点了：“那就祝你顺利。”
其她天使也都附和说了一样的话。
拉梅葛朝前走一步，坠入黑暗中，在被黑暗吞噬、风呼呼地刮在耳边的时候，她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那时，她还是人类——-
白色头发、深紫色眼睛的女性立在拉梅葛的面前，“她”身穿一件宽大的白袍，白袍垂落在草地上，中间敞开着，露出肉/身。
周围一切有生命的东西都喜欢围绕在“她”身边，藤蔓、鸟类、虫子……它们似乎都在向“她”倾诉爱意。
阳光照在“她”的身上，给“她”添了几分虚幻感，仿佛眨眼，“她”就会消失在眼前。
拉梅葛眨了眨眼，“她”依旧矗立在那里。
“你为什么在这里？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声音听不出一点情绪的起伏。
拉梅葛回过神，她想起了长辈们描述的神灵，确认眼前这位就是神灵。顿时，拉梅葛紧张起来。
——最开始，神灵与众生都生活在同一片土地。
这个时候的拉梅葛才八岁，她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黑格抬起手，俨然一副要施法的模样，“她”说：“我送你回去……”
拉梅葛连忙：“不！不要把我送回去！”
黑格注视着拉梅葛，保持这个动作几秒后才放下来。
“为什么不回去？”
拉梅葛垂下目光：“我是德尔摩人……德尔摩人崇尚完美，这个完美之指拥有健全、健康的身体。而我生下来的时候腿就有问题，身体又不好。当然，我的母亲和姐姐都没有嫌弃我，我们住处周围的德尔摩人也没有排斥我，但是不可避免地有人会厌恶我，认为我给德尔摩人抹黑。”
她脑海里闪过那些鄙夷目光，她的神色变得郁沉。
“而我的母亲和姐姐因为我被她人排挤，事实上，有对我充满恶意的德尔摩人在推动这件事，让更多的人意识到我在给德尔摩人抹黑，想要把我驱逐出去。我不想拖累母亲和姐姐，自己跑出来了。”
黑格默了默：“你可以去别的族群生活，总有族群会收留你，包容你的残缺。”
拉梅葛摇头：“就算她们真的收留我，我也会因为她们无私对我奉献而感到不安……”
她攥紧宽大的罩衫——只要一块布，剪出头和双手的位置，并且是从头部朝下套的方式，几乎没有裁缝过的痕迹。为了不那么碍事，会用一条绳子将腰部宽大的布料收紧。从纪元开始之后，称呼它为“裙子”，成为人类的专属。
而拉梅葛穿的这一身并不在族群里流行，她是想遮住她较为瘦弱不那么健康的身体，以及掩饰一点行走时一瘸一拐不自然的动作。
在家中的时候，她会不断练习，尝试各种细微的调整让自己看起来行走不那么跛脚。
黑格移开视线，深紫色的眼睛冰凉，没有一丝情绪可言：“真够无聊的理由。”
“她”又重新看向拉梅格：“离开吧，不要再继续往里面走了。”
黑格没有提起拉梅葛刻意进来的行为。人类划出了一块“禁圈”，只要被发现进入“禁圈”就会被抓起来。
拉梅葛起身，她的脸上、手臂都是被植物划破的痕迹，有的还在渗血，有的已经干了。
起身的那一刻，她已经头晕目眩，呼吸有些急促，心脏跳动得剧烈，像是要跳出心脏了一样。
拉梅葛大口呼吸着，眼前的黑格越来越模糊，她感到惊恐，她想在晕倒之前说出自己要说的话。然而，身体不那么争气，撑不到她发出一个音就倒下了。
拉梅葛逐渐恢复意识时，听到两道声音。
“把这个孩子治好先吧……”一个陌生的声音。
接着，响起另一道熟悉的淡漠声音：“不行。要是人人都这样，我们都没有安宁了。总有人类贪婪至极，我们不应该犯这种让她们产生贪欲的低级错误。就让她这么回去。”
对方像是被气到哽咽了。
拉梅葛缓慢睁开双眼，听到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她侧了侧头，这还是她第一次距离神灵这么近，从前，她只在神殿见过神灵的雕像。
“春日之神”注意到她醒了，拉梅葛立马爬了起来，连忙说：“很抱歉，我……”
她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她确实是怀揣着目的踏入这里。
踏入这里只有两种结果，一种是获得新生，另一种是死亡。
如果她不能在这里获得新生，她宁愿死亡也不愿意拖累母亲和姐姐，以及那些未来不知道哪个愿意收留她的族群。
“春日之神”忽然笑了，看向黑格：“说起来，你还没有天使吧，让这个孩子——”
黑格打断：“不要。我不需要天使……我也不会照顾孩子。”
——那时的拉梅葛听不出独属于黑格的嘴硬，更听不出这时的黑格停顿半秒的犹豫而转变的话语。
与黑格生活了这么多年的“春日之神”又怎么可能听不出来？所以，当时的“春日之神”笑了。
“你把这个孩子治好后送回去吧。”黑格说完，没有看拉梅葛一眼，迈开脚步，要离开。
“春日之神”对她说的这句话并不意外，笑着忽然说：“德尔摩人信仰着‘规则之神’不是吗？这种事情应该由你来做。”
黑格停下脚步，侧身，“她”看了看“春日之神”，又看了看愣住拉梅葛。
最终，黑格帮她治愈了残缺的身体。
这并不需要多少时间就能完成。
“离开吧，回到你的母亲和姐姐身边……”黑格的肩膀落下一只小鸟，“它会带你离开这里。”
拉梅葛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我可以多在这里留几天吗？”
——后来，拉梅葛每每想起这件事都觉得有点尴尬，她认为年幼的自己太任性。正因为任性，所以才敢拖着残缺的身体长途跋涉来到“禁圈”。
拉梅葛的双眼纯粹，没有一丝阴霾。
黑格注视她一会，说：“随便你。”
拉梅葛感到高兴，走在黑格身边。
“你不想念你的母亲和姐姐吗？她们现在应该对你离开感到悲伤、害怕。”
拉梅葛垂下目光：“我不知道下次还能不能见到您……就像是您说的，人类总是很贪婪。”
黑格却说：“不用把那种话放在心上。”
在这里的几天时间，拉梅葛发现只要细心一点，黑格就很好懂。尽管这段时间，黑格几乎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整天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回过神的时候，黑格看向拉梅葛：“很无聊吧？选择待在这里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拉梅葛无视黑格的“驱逐”，询问：“您不做些事情？”
“做什么？”
“看书？”拉梅葛不确定地说。
“只要我想，这个世界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情。因为这份能力，我什么都知道，偶尔不用这份能力，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就像是在森林里，黑格问拉梅葛问题一样，黑格觉得很新奇。
“我听说，您有全知全能的权柄。”
“不。”
拉梅葛露出疑惑的表情。
“严格意义来说，全知全能不是我的权柄，只是大家都理解为权柄。”
拉梅葛瞪大了眼睛，觉得自己知道了不得了的东西，支支吾吾：“别的神灵和天使……‘她’们知道吗？”
“不知道。我也懒得解释。”
“您、您就这么告诉我好吗？”
“没关系。就算知道了，也不能改变什么。”
拉梅葛沉默了，安静地只能听见虫鸣、鸟叫。
黑格忽然问：“你想成为天使吗？”
拉梅葛怔住，心脏跳动剧烈，她不确定是不是她想的那样。
黑格微倾斜着上半身，白袍下半收拢遮挡下半身，弓起膝盖，手微握撑着脸颊，漫不经心地看着她。
“那你就来证明你有那个价值吧——”
离开“禁圈”的时候，拉梅葛望着黑格离开的背影有些难过，但是她知道，这次自己一定要离开回到城市里，她开始想念母亲和姐姐了。
拥有健康身体的拉梅葛走路的姿势还是很奇怪，还保留着这么多年来的走路习惯，需要较为漫长的时间去改变这种习惯。
见到母亲和姐姐，拉梅葛被两人紧紧拥抱着，她跟着两人一起哭泣。
她回来之后，所有人都知道，拉梅葛被神灵照拂，她在族群里的境地彻底扭转。但是，现在的拉梅葛已经不在意她们怎么想、怎么看自己了。
拉梅葛现在有了新的目标——成为天使。
她通过各种渠道了解到成为天使的途径。
——天使会从魔法师里选出，至于选谁，就是要看神灵的意愿了。
拉梅葛感到迷茫，她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证明自己的价值被黑格看到，不过，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必须成为魔法师。
想要成为魔法师并不难，只需要得到大祭司的许可，触碰“验金石”就能成为魔法师，这是神灵给予恩赐。
想要后代天生拥有成为魔法师的天赋，那就需要连续三代都是魔法师。
成为魔法师有利有弊，魔法师从五阶开始就会变得与众不同，但是前期身体素质都处于很弱的状态，可是，魔法本质就具有穿透性，厉害的魔法师就算在前期也能与战士五五开。比起魔法师，大多数人都更倾向让肉/身变得强大，特别是崇尚“完美”的德尔摩人。
魔法师在德尔摩人中并不那么受欢迎，但也不排斥，她们都清楚有魔法师在一边“辅助”有一定效果，而且这是神灵赋予特殊力量，她们当然不会对魔法师过多排斥。
——这时的魔法师并不分元素，所有人无论什么元素都能使用。自从“灾祸根源”降临后，魔法师就只能使用一种元素魔法。
随着时间流逝，拉梅葛仅花了十年时间就达到了十阶。
她达到了许多人穷尽一生都难以达到的高度。
但是，她没有等到黑格的召唤。
拉梅葛有时候在想，她是不是被遗忘了？又或者自己现在还没有展现令黑格满意的价值。
又过了一年，她听到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进来‘禁圈’吧。”
拉梅葛感到惊喜，怀揣着期待进入“禁圈”。
“怎么样？你还想成为天使吗？”
面对黑格的发问，拉梅葛回答得毫不犹豫：“当然！”
黑格移开视线一会，又重新落在拉梅葛身上：“成为天使不一定是好事。我的寿命将与你共享，我的能力以及权柄都会分享给你。但是，只要我死亡了，你也会死亡。”
拉梅葛笑着说：“天使得到了很多好处不是吗？”
黑格沉默了。
拉梅葛看不出黑格到底在想些什么，也不知道黑格顾虑着什么。
“我应该拒绝你的……我想，应该给你选择。我会把力量给你，你要去解决一个生物，只要你解决了它，你就是正式的天使了。”
“解决什么？”
“不死之子——”
结果，拉梅葛带着“不死之子”的头颅回来了。
黑格像是往常一样，没有任何情绪变化，“她”说：“恭喜你成为天使。”
拉梅葛总觉得这份平静之下潜藏着某种秘密。
她待在黑格身边一年又一年，她送走了年老死去的母亲和姐姐，同时对黑格的了解越来越深。
直到某一天，她听到了神灵们的对话。
“越来越多的新生天生残缺……我们能对抗‘灾祸根源’吗？‘她’可是外神，不被任何束缚的外神，我们也根本不知道母神到底为什么这么做……前段时间母神找过你不是吗？‘她’说了什么？”
黑格沉默片刻说：“我会解决的。”
“春日之神”几乎要发疯了，拉住黑格：“我们应该一起面对不是吗？”
她们注视着彼此。
黑格扯开话题：“有什么办法让我的信徒不再信仰我吗？”
“春日之神”难以置信地看着黑格。
黑格视线移开，像是思考着什么：“还有拉梅葛……她现在不适合继续待在我的身边。不远离我，母神不会放过她们。果然，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让信仰我的人出现，我根本就不需要她们——”
“黑格！”
“春日之神”愤怒地喊着黑格的名字。
“我在。”黑格回应。
“春日之神”露出悲伤的表情，声音沙哑：“你别这样好吗？你至少告诉我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是最佳的选择，你们没有必要帮助我。当然，不是你们会拖累我，而是我会拖累你们……造成你们的死亡。”默了默，黑格补充，“明天吧，明天我会告诉你们全部。”
“春日之神”沉默了，艰难地说出一个“好”。
分开之后，拉梅葛跟黑格走在一起，安静地只能听见脚步声。
“您要抛弃我了吗？”
“为什么这么想？”
“她”总喜欢在别人询问关乎“她”自身的问题时反问别的问题。
拉梅葛犹豫：“因为我刚刚听到你们那么说了。”
“是吗？”
黑格再次反问，然后就没有后续了。
神灵们聚集在一起的谈话，没有人能够窥探。
拉梅葛只记得那天神灵们都吵起来了，似乎想要阻止黑格去某个地方——就像是黑格去接受死亡一样。
拉梅葛投去不安的目光时，黑格露出浅笑，像是抚摸着孩子的脸庞一样，温声说：“别担心，我不会有事——”
然而，黑格离开“禁圈”再回来的时候，浑身都是鲜血，心脏的位置被掏空，“她”依旧矗立在那里，对她微笑着。
拉梅葛不知道黑格为什么还能这么冷静，拉梅葛失去了理智，不断抽泣询问：“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把您带去‘水源之神’——”
声音戛然而止，是黑格抓住了拉梅葛的手臂：“冷静下来，拉梅葛。”
“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你要好好地记住……不，就算记不住也没有关系，因为你本身就是自由的，因为我是掌握规则的‘规则之神’，我可以让你躲开限制。母神不会把我逼太紧，‘她’会放过你。”
拉梅葛被泪水糊住了双眼，拼命地摇头：“不，我不会离开您，您不是总是给我选择吗？为什么你这次没有给我选择，只是自顾自地单方面‘为我好’，而帮我做出决定。”
黑格深紫色的眼睛逐渐变得深邃，有些失神，仿佛一不小心就会死去。
“那么，你的选择是什么？”
“我想永远待在您的身边，无论遇到什么。”蕴含了泪水的双眼没有一丝退缩。
“我会死。”
“我也活得够久了，我可以跟您一起死去。”
“我不希望我会成为你的束缚。”
“您从来不是我的束缚。”
黑格沾满鲜血的手抱住拉梅葛的头，俯身，用自己的额头贴着拉梅葛的额头，深紫色的眼睛与黑色的眼睛对视。
“你愿意陪我走那个不知道通向哪里的未来吗？”
“她”总是这样，几乎对所有人疏远，不喜欢外露感情。可是，有人倾尽所有感情坚定地站在“她”身边的时候，“她”就会报以同样的感情认真对待——这里有一个前提，必须是“她”承认的人。
这是拉梅葛第一次清晰地感受来自黑格的感情。
“当然。”拉梅葛回答。
“就为了我们之间这么无聊的相遇，以及这么无聊的经历？”
拉梅葛忽然笑了出来，说：“这并不无聊。”
“谢谢你。”-
拉梅葛离开地下后，地下轰隆隆地振动着。
她抬头看到一颗猩红的星星升上了天际，消失在黑夜中。
拉梅葛喃喃：“总算离开了。”-
“游离在现实与虚幻的神，永恒的支配之主，超越空间、时间的规则化身……”
漆黑的空间里，回荡着一声又一声的祷语。
一丝丝白光线缭绕成圣杯的模样，流转着，这是黑格正在塑造权柄的象征。黑格没有醒来，但是那一丝又一丝的白光线停止流转了几秒又继续流转。
——不可否认，她需要这些信仰，这能够帮助她更好地塑造权柄。
奥西莉亚坐在教堂，叹了一口气：“忙活了这么久，结果这一切都成‘规则之主’的东西了。”
“原本还想让古利特教会成为其中的一部分，结果都死光了。”
“算了，不管古利特教会有没有被全灭，目前存活的教会都要改信‘规则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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