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安静无声。
手机嗡鸣突兀响起, 纸片在指尖打了个旋儿,谢清砚收起来,拿起手机接电话。
是黎初打来的。
脸上的灰霾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烟消云散,冷沉的眼底浮起一丝柔意?, 是有温度的。
他吩咐司机下车等候后按下接通。
“谢清砚, 你干嘛呢, 怎么那么久才接。”黎初尾音扬着,心情很?好的样子。
光是听声音谢清砚脑子里就能浮现她打电话的样子,紧皱的眉头舒展,他?缓声说:“三小姐, 这?是查岗还是想我?”
黎初轻哼一声, “都不是。”
谢清砚闻言很?轻地笑了下, 听见她说:“谢清砚,你怎么还不回来啊?”
这?还不是想他?吗?
他?深知黎初有时候什么都敢说, 唯独要她认真的话, 她拿着娇小姐脾气嘴硬着。
但能接到她的电话来便已经觉着心满意?足, 谢清砚弯了弯唇角,“二十分?钟,在家等我。”
黎初哼了一声,说:“我想吃W家的甜品,还有南街的桃酥。”
这?些地方谢清砚听一遍就记住了, 耐心询问:“还有吗?”
黎初也不是很?想吃,就是想刁难一下谢清砚,拖着嗓音,“你快点?回来
谢清砚牵唇, “好。”
放下手机,黎初从沙发上起身, 踩进柔软蓬松的毛毛拖鞋里,这?鞋是谢清砚派人送来的,她喜欢的牌子。
这?里一切都按照她的喜好重新布置过了。
没有旁人打扰,舒适又放松。
黎初在酒柜前?流连了会儿,柜子里存满了她喜欢的酒,还有一柜存放着名贵的酒具。
黎初慢条斯理的地取出材料,打算给自?己?调配一杯酒。
手机不合时宜的响起,在安静的气氛里格外突兀。
黎初哼着歌,手忽然一顿,放下酒杯擦了擦手走?过去,白色裙边勾着腿翻飞,脚踝若隐若现,踝骨瘦削又性?感。
她今天没刻意?打扮,蓬松厚密的头发凌乱散在肩背,乌黑发亮绸缎似的,衬得面容艳丽又张扬,唇红肤白,有种不沾人气儿的美。
漫不经心撩了下头发,看清来电人,眉心不由得重重跳了下。
迟疑几秒,黎初按下接听键,抬眸看见镜子里的自?己?,缓慢眨眼,“姐。”
黎初喜欢的甜品店着实?生意?火爆。
谢清砚像个普通人一样,站在队尾跟着人群往前?,助理提出帮他?排队被他?拒绝。
前?面几个女孩叽叽喳喳聊着明星,余光不住往谢清砚身上飘,后来干脆不聊了,挤眉弄眼让姐妹看他?。
几个人顿时又哄笑一声,话题从明星转到了小说,聊着天是不是喝一口捧着的奶茶,也不觉着天冷充满了活力。
谢清砚拿手机随手拍了张照片分?享给黎初,阳光照在甜品店招牌上,有种薄暮般的朦胧。
从甜品店出来,谢清砚特地看了一眼手机,没收到回复。
心里仿佛一根线牵着,时不时点?开手机看一眼。
过了会儿,手机忽然振了下,他?紧绷的神色骤然舒展,点?开手机,脸一下就沉了。
并不是黎初回复的消息,而是一条徐容时发来的。
【徐容时:今晚米西米西?】
【谢清砚:?】
【徐容时:我们什么是这?么生分?了,今天扣问号,明天就敢抠我眼睛。】
“……”
谢清砚沉默无语。
【谢清砚:不去。】
【徐容时:阿砚,除了工作还有很?多有趣的事情,年轻人你该出来走?走?。今晚有漂亮妹妹。】
徐容时这?人就是个靠不住的,不过也就是个嘴强王者,嘴上没个把门的,但私下是个纯爱玩家,怂的要死?。
谢清砚深知他?口嗨着玩,讥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去了也是给人当电灯泡。
【徐容时:怎么跟我没关系,我想给天下妹妹一个家。】
谢清砚无声笑了下,长?指按动屏幕打字。
【谢清砚:不去了。】
【徐容时:你小字油盐不进啊,有什么事比陪我喝酒还重要?】
【谢清砚:约会。】
那头安静了至少十分?钟才回消息,看得出他?情绪太?激动了。
【徐容时:!!!!】
很?快发来一句语音,语气激动,“卧槽,谢清砚你真的啊,闷不吭声就跟黎初好上了是吧,你考虑过你兄弟的处境吗?”
谢清砚面不改色,事不关己?地问:“什么处境?”
徐容时说:“电灯泡啊,以后就我一个人单着。”
谢清砚并不想安慰徐容时,甚至想给他?秀一秀恩爱,以后他?有福气了。
谢清砚回到家,叫着黎初名字,却没看见人。
酒杯和调酒器放在桌面上,毯子随意?丢在沙发边缘,桌上还有她剪枝的鲜花,剪刀就放在花枝旁边。
“黎初——”
工作室的门敞开,半幅设计图摆在外面,末尾的签名潦草又秀气。
谢清砚找完所有房间,都没见着她身影,于是拿手机拨她的电话。
响了好几声,没人接听。
再拨,就被人挂断了。
紧接着一条消息进来,黎初发来的。
【黎初:我回家了,晚点?打给你。】
书房内灯盏通明,气氛沉静。
黎初乖乖把手机放在桌子上,视线重新看向黎蔓,眼神怯生生的。
黎蔓询问,“谢清砚打来的?”
黎初嗯了一声,抿着唇,乖乖巧巧地端坐着。
时间静了很?久。
黎蔓坐在书桌后面,单手支着额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良久,深深叹了口气。
以前?也耳闻过一两次黎初和谢清砚的绯闻,她这?个妹妹没定性?,自?然也就没放心里。
但是这?次谢清砚当众否认联姻,说他?为了一个女人跟家里对着干,传的沸沸扬扬的。
无意?间听见让谢清砚大张旗鼓澄清的竟然是黎初。
那一瞬,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心情。
生气也不是,难过也不是,细细想来是恐惧和担心。
“什么时候开始的?”她声辞严厉,“他?们就谢家就非要指着黎家女儿霍霍是吗?”
黎初是她最喜欢的妹妹,从小一家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生怕她磕了碰了,骄纵又宠溺着,哪怕是长?大了,想要什么就给什么。
谈恋爱换男朋友如?换衣服也没什么,只要她高兴都随她,就算是遇到喜欢的想养着都行,可那个人万万不该是谢清砚。
谢家如?豺狼虎豹窝,男人都是道貌岸然的东西,没一个好东西。
谢清墨不是好人。
谢清砚亦然。
她年少单纯吃过的苦果不想黎初再吃一次,更不能眼睁睁看着妹妹跳入火坑。
黎初观察着黎蔓的表情,内心忖度分?寸,静默片刻,起身去到黎蔓跟前?蹲下。
吓得黎蔓转过身来面对她,黎初拉着黎蔓的手枕在她的腿上,低声认错,“大姐,对不起。”
脸颊在掌心蹭了蹭,以前?大姐最受不了她这?样告饶,天大的怒气都会瞬间消散。
见大姐沉默没动静,她不得不坦白,“在莫斯科。”
黎蔓激动抽手,吓得黎初抬眸睁大了眼睛,瞳孔里的惊惧一闪而过,在她看清后心一下就软了,低声呵斥:“竟然那么早。”
那时候黎初突然好心给谢清砚让套房时她就该留意?的。
都怪她那段时间忙于工作无暇分?心,若是多关心一些,是不是就能阻止他?们,黎蔓沉着脸,陷入深深自?责。
看着大姐痛心疾首的样子,黎初心里也不舒服,她双手环抱着大姐,使出惯用伎俩。
大姐静了片刻,严厉问道:“你告诉我,是玩玩还是认真的?”
黎初一时语塞,好多话想坦白却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更不确定,“你说以前?还是现在?”
黎蔓痛心地说:“先说以前?,再说现在。”
黎初抱紧黎蔓,慢慢回忆,“姐,我承认当初我在莫斯科对他?见色起意?。”顿了几秒,接着说:“可是,那会儿有媒体传你们将联姻,所以我……”
她低声细语的时候像极了撒娇,“他?根本配不上你,男人本性?都一样,我只要拉他?下马,他?就没机会跟你联姻。”
这?是她一直以来的想法,不过是演一场戏,让高岭之花走?下神坛,高位者束手就擒,受制者占据高位。
黎蔓听了生气又心痛,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所以你就擅作主张?若是谢清砚不是什么好人呢?”
若是谢清砚跟谢清墨一样呢,她要怎么脱身。
黎初抬了抬嘴角,有些得意?说:“姐,你忘了我也不是好人啊。男人嘛,不就是用来玩玩。”
调节激素用的,不然要想谈恋爱的感觉,她喝酒也能产生多巴胺。
话虽然这?么说,但黎蔓仍旧生气,“胡闹。”
黎初忽然竖起手指,神情认真说:“我说的全?都是实?话,一句也没骗你。”
黎蔓沉着脸,进皱着眉头,黎初看着难受,伸手指去抚平,乖巧说:“姐,我知道你是怕我吃亏。”
慢悠悠的语气说:“现在我跟谢清砚谈恋爱,也没吃亏。”
黎蔓抬眸看她,仔仔细细的,“真的?他?没欺负你?”
“我是能被欺负的人吗?”黎初恃宠而骄的样子,抬了抬下巴说:“姐,他?三年前?对我一见钟情,你说一个人真的会喜欢一面之缘的人这?么久吗?”
反正?她是无法理解这?种情绪。
在她的认知里,喜欢就要得到,想方设法也要得到,得不到的就不要了,她也不会强求。
默默喜欢一个人什么都不做,她做不到,也忍不了。
黎蔓眸光顿了下,那一秒仿佛穿梭了时空,她的眼神变得哀伤凄凉,睫毛垂下来时,眼底氤氲抹不开的失望。
“会的吧。”黎蔓的底气不足。
她曾经也这?样默默喜欢一个人,只一眼就将那人的影子深深留在心里,守着他?的背影悄悄喜欢着。
后来守得月开见月明,他?听见了她暗恋的心声,有过一段愉快时光,可那有什么用呢。
她心心念念守着的那段日子,不过是人家随时打发的时光,先爱者本就低位,被爱着有恃无恐。
若真是谢清砚喜欢了她三年,她倒是能共情他?的处境。
一颗真心捧到她面前?,是舍不得让黎初在他?面前?受到一点?委屈的。
可再舍不得又怎么样,那是谢家的男人。
谢清墨那样坏,兄弟同气,又怎么能保证谢清砚不会一样呢?
黎初偷偷瞧着黎蔓,小声说:“姐姐呢,你为什么会当初跟谢清墨在一起?”
为什么会在一起呢?
也许是喜欢在阴暗的角落里滋生太?久了,初见阳光,眷念贪婪,拼命想要抓住不属于自?己?的那一缕,视如?救命稻草。
“姐姐,你一定很?委屈吧?”黎初枕着他?的腿,心疼地说。
她这?个姐姐一生要强,无论学业还是工作永远拔尖,从没输过,谢清墨就是她人生的一道败笔,一道无法抹掉的痕迹,更是一道无法跨越的坎。
过去无法提及,更无法启齿。
黎蔓抬起眼拼命地眨了眨,等到眼里潮意?憋了回去,她扯了扯嘴角,用稀松平常的语气说:“没有,都过去了。”
“可是,他?还要纠缠你。怎么办啊?”黎初可不想再发生上次那种事情,她会吓死?的。
黎蔓拍着她的肩膀说:“等他?订了婚就不会了,他?只是不甘心。”
黎初点?点?头,什么都不再说,手机不断响起。
突兀又吵闹。
黎蔓料到是谢清砚打来的,催促着黎初去接,赖在她腿上很?久,直到电话挂断也不想起身。
在她心里姐姐永远是最重要的,第一位的。
手机没在响起,黎初安心的跟姐姐腻了很?久,才从家里出来。
拿手机拨给谢清砚,手机却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响了起来,循声看过去,黎初看见站在香樟树下的谢清砚。
他?身着好黑色大衣,静静站在那,笔挺高大,仿佛要与浓浓夜色融为一体,只是不知道站了多久,周遭浸透彻骨凉意?。
呼吸在脸前?氤氲白雾,模糊了那张冷峻的脸,却挡不住锋利眼神。
穿过薄薄冷雾对视,眸光顺便变得柔软无锋,他?就那样满是情绪的看着她。
黎初收起手机朝他?飞奔,而且他?快速迎了过来,双腿被抱离地面,她紧紧陷入他?的怀抱。
抱了很?久很?久,黎初被双臂紧箍着有些喘不过气来,小声叫他?名字,“谢清砚——”
忽地,男人低沉颓废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不许跟我提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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