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三日这天注定是个不眠夜。
包括桃李娱乐、大洋影业、星灿娱乐在内的三家公司都熬了个通宵，大洋那边因为《往生》是公司二公子的电影，不得不尽心尽力，桃李和星灿则都是为了一个人，顾南。
当顾南坐在影院内，和观众一起观看《往生》，并等待参加首映礼的活动时，陶最和公关部的人一直盯着网络舆论，收集着各方数据。
“一般来说，首映期间会出现第一波评论，因为时间的缘故，大多数是短评。”陶最靠着公关部的办公桌，和莫子颜等人说着昨天和大洋影业开会时讨论的营销方案，“几个网络购票平台的数据务必维持在好评率百分之九十六以上，如果负面短评太多影响开分，刷也要刷上去。不过这点我其实并不担心。”
陶最笑笑，接着道：“至于社交平台上的评价，只要负面短评没有超过百分之十，可以不用管，超过就联系水军压下去。重点是长篇负面影评，如果是影评人，第一时间联系删除。如果是大半夜不睡觉的路人，那就让水军去占领评论区。这种水军要找高质量的白号，多花点钱无所谓，明白吗？”
见莫子颜几人点头应下，陶最直起身：“辛苦了，章铃统计一下大家要吃什么喝什么，叫外卖送过来。这几天估计会经常熬夜，奖金不会亏待你们。”
“谢谢小陶总！”
“谢谢老板！”
“老板大气！”
公关部几乎都是年轻人，听到有吃有喝还有奖金，顿时喜笑颜开，彩虹屁一波接着一波。
这就是大洋影业那边制定的营销方案，监测舆论，控制大体方向并下水军引导。大洋会制定这样的营销策略，是因为相信《往生》的质量能够经受住观众的考验，口碑不会崩盘。因为电影口碑一旦崩掉，再多水军也控制不住舆论走势，最终会满盘皆输。
与这种适当放任观众评价电影的做法不同，《昼夜》采取的是全面捂嘴删稿的做法。这种做法的好处是全网好评能忽悠到不少观众入场，坏处是成本非常高，容易引起观众逆反。
当然逆反也没用，反正网上发不出来负评，生活里每个人能覆盖的人群有限，只要排片跟上，总有人给钱进场。
周末两天过去，桃李娱乐和大洋影业在营销上的花费还不及星灿的十分之一，除了假装路人的黑评，几乎没看见什么负面评价。而与之对应的，是《昼夜》急速垮塌的口碑。
——《往生》怎么样啊？有没有看过的评论一下？
——好看！特效绝了！剧情也牛逼，强烈要求导演拍第二部！
——第二部+1，OST什么时候上线？我要把阴兵出场那段BGM循环播放！
——在屁站看到有大神说，《往生》阴兵那段的BGM是用古汉语唱的，这尼玛也太牛了吧！
——阴兵出巡，生人回避，往生极乐，魂归天地。这是歌词，不用谢[狗头]
——《往生》不是科幻片吗？你们怎么在说什么阴兵？
——电子鬼蹦迪了解一下[狗头]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往生》就是大杂烩，难看死了吗？[笑哭]
——那当然，你是天你是地，你是唯一的神话，不用怀疑，就你觉得难看[狗头]
——我真他妈的服了，我就发了个《昼夜》剧情上存在的逻辑BUG，眨眼间居然就没了？大眼仔你就是这样对待尊贵的VIP客户的？
——眼睁睁地看着屁站一个吐槽《昼夜》的视频被下架，这嘴捂的[棒]
——其实《昼夜》也没那么差吧？我觉得还不错啊！骨仔挺帅的。
——就骨仔演得差还帅呢！完全接不住戏，而且他戏份也太多了，莫名其妙的！
——亲眼看到楼上消失，笑死我了。
——狗眼和票淘淘开分了，《往生》9.6，《昼夜》9.2。
——《昼夜》居然能有9.2？
——根据我多年看电影的经验，如果电影好看，网购平台的开分大多在9.2以上，如果一般9.2以下，如果烂8开头[狗头]
“上座率怎么了？”陆君浩眼下青黑，声音阴沉。
电影上映首周末的票房涨势最好最猛，也最能直观地看出票房走势。如果电影口碑好，一般来说周日票房不会下跌多少，甚至会出现持平或小幅上涨。就比如《往生》，周六票房3.2亿，周日票房3.5亿，实现逆跌，票房预测从原本的10亿一下子涨到了30亿。
与之形成强烈对比的，是《昼夜》在上映第二天上座率便大幅下跌，不过因为星灿付出了高额的排片费，因此在数据上，《昼夜》的排片量远超《往生》，票房周六3.4亿，周日持平，总票房比《往生》多了一千万。
当然，这个票房水分很高，只是因为《昼夜》成本很低，即便是扣除了高额宣发费用星灿也实现了盈利。只是原本能挣几个亿，现在只挣了几千万，大头全被发行、影院和水军挣去了。
按照悬疑片上映后因为破梗导致票房断崖式下跌的规律，发行那边建议就此收手其实是为了星灿好，给陆君浩省钱。只可惜他并没有接纳这份好意。
“我问你上座率怎么了？我是没给你钱，还是赖账了？我缺那点钱吗？”陆君浩越说越气，声音也逐渐尖锐起来。申毅站在办公室门口，听着里面传来的动静，对秘书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不管要花多少钱，我要你堵死《往生》！听懂了吗！排片必须给我保住！一个场次都不让！”
“可是陆总，再保下去，就相当于把钱往水里扔啊！”发行经理急了，“现在收手，咱们还能保持盈利，继续砸下去，赚的都不够赔……”
“你听不懂人话吗？啊？不就是钱吗？你等着，我马上给你转钱，一个亿够不够？两亿呢？你等着！”陆君浩说着就挂了电话，下一秒摁响了呼叫器，“叫申哥过来一趟！”
几秒钟后，门响了，申毅单手插兜走了进来。
“浩浩，你找我？”
陆君浩看着他，勉强扯起一个微笑：“申哥……《昼夜》现在票房走势不太好，为了保票房，我想在宣发上使点劲……”
“可是我看《昼夜》首周末票房都已经6.8亿了啊，怎么算都已经挣钱了吧？”申毅表情疑惑的问。
陆君浩眼中闪过一丝愤恨，咬牙道：“《昼夜》是星灿投资、艺人主演的第一部电影……仅仅是要求挣钱那怎么行？只要票房上十亿，就能进今年的票房榜前十，至少到国庆档之前都能在榜，这对公司对艺人来说都是实打实的实绩啊！”
“话是这么说不错，但营销成本如果过高，对公司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啊。”申毅观察着陆君浩的表情，故作思索道，“不如这样，我和发行还有江导那边一起开个会，看有没有必要继续投入资金营销……”
“算了算了！”一听到“开会”二字陆君浩就知道这事没戏了，烦躁地一挥手，“就这样吧！”
申毅眼中疑惑更重，但表面上却是温声安慰道：“浩浩你也不用太心急，电影上映才两天，还有一个月才下映，也许票房还能冲一冲呢。”
就算冲了又有什么用！《往生》已经爆了！陆君浩垂眸遮住眼中的怨毒之色，恹恹地应了一声。
申毅拍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开了。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他便立刻联系了发行公司，和对方聊起了《昼夜》的发行情况。
“申总，这排片保下去毫无意义啊！6.8亿票房，接近2亿的宣发费用，还要投入大量的人力，原本还能盈利的情况，别最后被宣发搞得亏本啊！如果星灿是上市公司，这样一味的保票房还能拉动股价，问题是星灿没上市啊！再多钱这么耗着也没什么意思，年末大家的财报都不好看，何必呢！”
许是在陆君浩那边受了太多气，申毅这个电话一打过去，发行经理就噼里啪啦地抱怨起来。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陆总非要和《往生》对着干，再怎么说《往生》也是大洋影业发行的电影，他和周总关系再好，那周总也不可能因为他把《往生》拉亏本了而感谢他吧？”
“《往生》还没盈利吗？”申毅故意挑了个不会引起怀疑的问题问道。
“没呢，《往生》成本4.5亿，账面票房得13亿以上才能盈利。不过按照现在的趋势来看，盈利是早晚的事。”
“那我得提前恭喜周总了。”申毅笑道。
“周总可不见得会高兴，毕竟《往生》是他弟弟的电影，这俩兄弟最近斗得正厉害呢！周总被停职听说也是因为故意打压《往生》，被周老爷子教训了。”发行经理压低声音道。
“是吗……”想到发行经理之前说的话，申毅皱起了眉。
陆君浩和周方伟确实好得能穿一条裤子，但那说白了就是纨绔子弟间的臭味相投，要说真有多铁也不见得。
说陆君浩仅仅是为了给周方伟出气而针对《往生》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申毅将疑问压在心中，继续道：“不管《往生》如何，你说得有道理，咱们没必要这样耗着。宣发费用你看着调整，咱们以盈利为主，其他的就顺其自然吧。”
“好，好！”发行经理如同得到了特赦，欢天喜地地挂了电话。
申毅放下手机，看着桌子上关于《昼夜》的营销方案，拉过键盘在网页上输入了“往生”两个字。
刷新的页面上，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往生》的海报，和之前都是远景背影不同，这一张海报里终于出现了男主的脸。
看着海报上穿着警察制服垂眸持枪的男主，看着他斜飞上挑的极窄双眼皮褶，申毅在短暂的愣怔后，一把抓过旁边的相框，将它怼到了屏幕旁。
相框里的女孩神情柔和没有那么凛冽，但那斜飞的双眼皮褶和高挺的鼻梁，与屏幕上的电影男主如出一辙。
第72章 矛盾
“说起来，我好多年都没看过电影了。”陆君汐从奔驰大G上下来，顺手挽了下耳边的碎发。
申毅锁上车，闻言笑道：“别的也就算了，这可是你弟弟投资的第一部电影，你也太不上心了吧。”
“这不是有你吗？”陆君汐挽住申毅的手臂，难得露出点小女儿的娇态来。
两人一路说笑着走进电梯，直奔位于六楼的影城。
此时正值周六下午，电影院人最多的时候，一走进去几乎看不见其他东西，只能看见满满当当的人头。
“好久没进电影院了，人居然这么多的吗？”陆君汐有些惊讶，话音刚落几个女孩子尖叫着从她身边跑过，站在一个人形立牌前不住地跺脚。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顾南！！！好帅啊！！！”
“快快快！快给我和老公合个影！”
“我也要我也要！”
陆君汐好奇地看过去，就看见那个人形立牌大约一米八高，显然是一比一制作的。立牌上的人穿着一身高科技的紧身制服，手持类似枪械的东西，微微弓背，目光锐利地望着前方。单眼皮遮住了大约三分之一的黑瞳，让他看起来目光凛冽气质冰冷，左眼中闪烁的蓝光更添加了一分无机质感，和他四目相对的瞬间，心头便忍不住地一颤。
帅气、冷酷，却又迷之熟悉。
见陆君汐怔愣地看着顾南的人形立牌，申毅眸光微闪，问道：“在看什么？”
“那个人……不，没什么。”陆君汐本想说那个立牌上的人看着和自己有点像，但转念一想，这话怎么说都有点给自己脸上贴金的感觉，于是她吞下了嘴边的话，改口道，“浩浩的电影是哪部？”
“《昼夜》。还有三十分钟才开场，要不要喝点什么？爆米花要吗？”申毅没有追问，顺着她的话转移了话题。
“爆米花就算了，热量太高，给我一瓶苏打水吧。”
“好。”申毅应了一声转身去了前台。
等他拿着苏打水回来时，陆君汐正站在大厅的宣传大屏前，看着上面滚动播放的电影预告片。这也不奇怪，大厅里到处是候场的人，座位早就被坐满了，要是不想傻站着东张西望，只能低头玩手机，或者挑个能肆无忌惮投注视线的地方。
看看预告片是个不错的选择。
申毅不动声色地上前，拧开苏打水的瓶盖后递给陆君汐：“有感兴趣的吗？”
陆君汐接过苏打水喝了一口，小声抱怨：“我想看看浩浩电影的预告，结果等了半天都不来。”
其实也就等了两三分钟而已，但大小姐说久，谁敢说她没耐心？
“暑期档上映的电影很多，预告片自然也多了，等等就来了。”申毅话音刚落，大屏一黑，赛博朋克风的城市夜景闪现，镜头飞速拉低，最后从一个没有玻璃的窗洞钻入室内，一个拐弯后怼在了王敏达脸上。
“你吃过红烧肉吗？”
《往生》的预告开始了。
陆君汐几乎是在这个预告片播放的瞬间，便感受到了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视线，以及刻意压制过的尖叫声。
“来了来了！《往生》预告片开始了！”
“啊啊啊啊啊！顾南太帅了！”
“快看！这就是咱们一会要看的电影，最近可火了！”
陆君汐看着预告里冰冷地吐出“没有”两个字的顾南，愈发觉得像是在照镜子。
申毅看着那双因在大屏上而更加明显的丹凤眼，故作惊讶道：“君汐，他的眼睛和你好像啊！”
是了，就是这双眼睛。
陆君汐心中恍然，不知为何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是吧，我也觉得眼熟，这种眼形还蛮少见的。”
申毅笑道：“确实，我就见过你和阿姨的眼睛长这样，有的人说是丹凤眼，其实就是单眼皮。”
说完，他顿了顿，试探地说了一句：“浩浩好像没有遗传到这一点。”
陆君汐倒不觉得申毅这句话有什么问题，态度十分坦然：“不光我弟，我舅舅他们也是啊！我大舅说，这丹凤眼传女不传男。”
传女不传男……难道是他多心了？可是除了眼睛，鼻子和眉毛走势也……
申毅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正要开口时就听到陆君汐惊喜地声音。
“《昼夜》！”
申毅定睛一看，大屏上播放的正是《昼夜》的预告片。
看着预告里从男N号跃升为男配的秦双，申毅回想起这几天自己调查到的事。
《往生》里的男主顾南，曾经竞争过骨仔这个角色，后来因为星灿的介入，骨仔最终被秦双拿下了；陆君浩曾经想投资《往生》一个亿，让尤辉饰演男主角，不过被周方弘拒绝了；让陆君浩大发雷霆的《诡影迷城》那个男N号，最后是顾南出演。
这三件事表面上来看都是正常的业内竞争，至少现在回过头看，《昼夜》和《往生》都是不错的资源，《诡影迷城》班底雄厚，陆君浩积极争取并没有错。
问题是，当三件事重合在一起出现一个共通点时，事情就不对劲起来了。更何况还要加上陆君浩不计成本针对《往生》的行为，怎么看都不自然。
就像发行经理说的那样，不计成本的宣发其背后必有动机，身为商人，唯一的动机只能是利益。
本身电影就没有大爆的素质，在这个先决条件下，宣发成本越高只能亏得越多，唯一的好处是高票房能带来高声望，从资本市场来看，能拉高股价。
可《昼夜》背后主投的几家公司，没有一家上市。
什么情况会让陆君浩亏本也要打压一部电影？甚至完全罔顾市场准则？那必然是自身利益受损，不得不出手。
可是他能有什么利益被《往生》这部电影损害呢？总不至于是和周方伟的友情吧？
申毅和陆君汐谈了三年恋爱，对陆家人也算熟知，对陆君浩的为人他再清楚不过，就连陆君汐有时候都忍不住抱怨，觉得她这个弟弟被惯坏了，就是个纨绔子弟不思进取。
这样的人，会对周方伟这么上心？
申毅不信，因此他才会在看到顾南后，生出一个不该有的念头。
看了眼身旁兴致勃勃地观看《昼夜》预告的女友，申毅按下心中的种种思量，和她讨论起预告片里透露的种种细节来。
一部电影最多两个半小时，看完正好是晚餐时间，申毅并没有带陆君汐去什么高档餐厅，而是在影院下一层的美食广场挑了一家火锅店。
陆君汐看完电影就一直皱着眉，直到申毅点完菜，才压低声音道：“申毅，你老实告诉我，《昼夜》是不是票房不好啊？”
申毅也没瞒她，如实道：“也不能说不好吧，但上座率确实不高，今天是上映的第二个周末，预估票房就跌到了一亿，还有可能达不到。但你不用担心，本都收回来了，现在算是纯利润，其实也不少了。”
陆君汐听到电影已经盈利了，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了地：“那就好。我看那个厅那么小，人也不多，就担心他亏本。浩浩那人你也知道，承压能力差，好不容易他对娱乐业感兴趣能全身心的投入进去，改掉那些花天酒地的坏毛病，挺好的。要是失败了，我怕他又变成以前那个样子，让妈担心。”
“放心吧，《昼夜》虽说不如预期，但如今也赚钱了，星灿的艺人运营也进行顺利，年底就能实现盈利。”申毅说着，给陆君汐涮好毛肚放在了她的碗里。
陆君汐听到星灿年底就能盈利，顿时喜笑颜开：“这么快啊！娱乐业虽说钱不多，但来钱的确快……”
“不对！你说得不对！雷泽是被选为阴兵，但他出车祸是个意外！”
“怎么就那么巧，从没出过事故的轨道车突然就脱轨了，还因为撞到雷泽的警车，没有真的掉下去？一车人全活下来了，就雷泽的同事死了，他半死不活？”
“电影里哪有说轨道车从没有出事故？”
“确实有，背景有围观群众说过。”
“绝对没有！”
隔壁桌的人忽然大声争论起来，打断了陆君汐的话。她转头一看，发现是几个小伙子，似乎刚看完《往生》因为剧情理解上的不同发生了些微争执。
血气方刚的小伙子，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其中一个一拍筷子：“吃完饭二刷！”
“我说有就是有，你们还不信……”另一个嘀咕着拿起手机就开始买票，边买还边抱怨，“好位置都没了，早知道昨天就该买好……”
听到他们的话，陆君汐忽然回想起在预告片里看到的那张脸，表情一下子犹豫起来。
犹豫半晌，她终于开口道：“反正晚上没事，要不吃完饭再看一部电影吧。”
申毅心中一动：“好啊，看哪部？”
“就看《往生》吧。”陆君汐笑着说。
看完《往生》回去的路上，陆君汐就没安静下来过，一直在和申毅讨论剧情，讨论男主角雷泽，说剧情有多好看，男主演得有多好。
最后到了家门口，她才意犹未尽地感叹了一句：“有些镜头我看着真跟照镜子一样…真的好巧啊……对了，今天的事别告诉浩浩哦，让他知道我觉得别人的电影比他的电影好看，他又要闹脾气了。”
申毅宠溺地一笑，抬手拂过陆君汐的头发：“放心吧，我什么时候把你的事说出去过。”
陆君汐顿时笑了，抬手揽住了申毅的脖子，在他耳边低语：“等我这周忙完……”
两人在车里耳鬓厮磨了好一阵才分开，目送陆君汐进入宅院大门后，申毅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指间。
那里缠着一根柔顺光亮的黑色长发。
第73章 南瓜
周六晚上七点，桃李娱乐依然灯火通明。所有人都聚集在会议室里，紧紧盯着投影仪上的数字。
“绝对没问题，这一周票房均值1.5亿……没理由周六达不到……”章铃紧张地双手十指交握，呢喃低语。
陈鹿面前的电脑正在连线大洋影业，他们也在加班，时不时能听到有人大吼：“十四亿票房海报还没做好吗？搞什么啊！网友都P好了！”
莫子颜不断按着和投影仪连接的电脑刷新键，忍不住低语：“怎么更新这么慢？又卡住了？”
“我还是有点不懂，不是已经回本了吗？”第五邹小声地问苏寄秋。
苏寄秋一脸茫然：“我也不知道啊……”
“我听章姐说，要是周六的票房能保持在1.5亿以上，那《往生》最后的票房就不会低于30亿！”曾以诺压低声音凑近两人低声道。
“为什么？”辰星好奇地问。
曾以诺：“……这我怎么知道？章姐就是这么说的。”
一旁的龙菲菲终于忍不住插嘴道：“这和电影票房走势预测有关，而且现在才七点，午夜场还没开始，要是现在能到1.5亿，1.7亿几乎是板上钉钉，票房预测说不定还要涨一波。”
苏寄秋和三个小的听得连连点头，转头去看投影仪，上面的数字卡在13241.54已经很久了，也不知道是到此为止，还是卡了。
所有人都盯着那组数字，唯有陶最一脸老神在在，边刷手机边踢了踢旁边顾南的椅子：“去，再给我泡杯咖啡来。”
顾南也在刷手机，闻言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不要，你最近喝太多咖啡了。我给你点了奶茶，一会就到。”
“奶茶有什么好喝的，甜唧唧的。”陶最不满道。
顾南：“放心，给你点的果茶，少糖。”
陶最：“这还差不多……”
“到了！到了到了！”章铃一下子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就在刚刚，投影仪上的数字更新成了15000.01，数字上方标注着几个小字：实时票房（万）。
会议室里一下子欢腾起来，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抱住身边最近的人，搞得仍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的陶最和顾南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看到大家如此高兴，顾南放下手机，转身对陶最展开双臂：“庆祝一下？”
陶最毫不客气：“滚。”
说完他敲了敲桌子，引来众人注意后，扬声道：“《往生》票房走势很好，也实现了盈利，从今天开始每一分票房都是纯利润。这除了要感谢电影主创外，也要感谢大家最近这段时间的付出。奖金自不必说，今年的年会……咱们去海边玩！所有费用公司全包！”
“哦哦哦哦哦哦！”
“谢谢小陶总！”
“谢谢南哥！”
“海边海边～”
“年会年会～”
看着欢腾的众人，陶最也不禁笑了起来，眼睛弯成两道新月，如同一只吃饱喝足了的小狐狸。
也不怪他这么高兴，截止目前为止，《往生》票房已达15.7亿，制作成本4.1亿，发行成本截止目前是6千万，加起来4.9亿。按照粗略的三倍成本盈利来算，目前《往生》纯利润已达1亿。
当然这笔钱并不全属于陶最。周方弘曾说要把排片费折算成他的成本，这样算下来，陶最原先投资《往生》的1.1亿就变成了1.5亿，占总投资额的三分之一。15.7亿票房，粗略算下来他能分到1.5亿，已经赚了4千万。如果按最终预测票房落点的30亿来算，光《往生》他便能有3亿落袋，就连顾南也会分得1千万作为片酬。
想到这些钱，哪怕陶最知道影视圈多得是年年亏损的平台，拍一部赔一部的制片方，也还是笑得非常开心——这钱真好赚啊！
谁让他有三位小说主角助阵呢？
等到晚上十一点，《往生》上映后第二个周末周六的票房最终定格于1.8亿，不但实现了逆跌，还比当日预测票房高出整整1千万。第二天周日最终票房为1.7亿，虽小幅下降却仍高于预测票房。
因为这优秀的票房走势，让《往生》的最终票房预测再次调整，从30亿上涨为35亿。
与之相对的，则是《昼夜》的全面口碑崩塌，第二周两天票房加起来才1.2亿，总票房将将过9亿。
这个数字对于悬疑片来说已经很高了，在外人看来赚得也不少。可是只有发行和制片自己知道，他们落袋的钱比预期要少得多。
“申总，要不是您及时喊停，咱们怕是要亏本发行啊！按照《昼夜》现在的票房走势，下一周可能连5千万都没有，总票房预计在10亿左右……”
申毅听着电话里发行经理的碎碎念，推开了陆君浩办公室的房门。
陆君浩今天上午没课，下午却有一节专业课，在办公室吃完午饭就去学校了。公司保洁每天下午五点才开始打扫清洁，因此他的办公室依然维持着他走之前的样子。
“放心吧，不会让你们亏本的。陆总之前不是和你们商量好了吗？排片费由星灿承担。”申毅说着，眼神在办公室里巡视了一圈，最后落在了沙发上。
陆君浩来公司时，十有八九都是在沙发上躺着打游戏，而他的头发也很好认——这人以前经常染发，算不上非主流却常顶着一头会让陆长安心肌梗塞的毛。
之前因为生病，他终于老实下来，可长年烫染早就损伤了发质，陆君浩的头发又细又软还发黄，在黑色的真皮沙发上鲜明得犹如指示灯。
“那就多谢申总了！”发行经理特意打电话过来就是为了这句话。
以发行成本倒推，总票房得15亿以上他们才盈利，因为光排片费就高达1.5亿。按现在的票房走势，发行的分账票房才1.3亿左右，连排片费都不够，更何况还有其他宣发费用。如果真要他们掏这笔钱，他就等着卷铺盖走人吧。
如今得到星灿实际话事人的承诺，发行经理终于放下心中大石，千恩万谢地挂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嘟嘟声，申毅弯腰从沙发上捡起几根发黄的短发，和手机一起揣进兜里后，转身离开了陆君浩的办公室。
此时的顾南全然不知自己的生活将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正在努力配合电影宣传，每隔一两天就要飞到其他城市参加路演。而每参加一次路演，他都能更直观地感受到一点——
他好像真的火了。
通常来说，一部电影即便大爆特爆，主演名声大噪，在最终成为能单扛票房的影帝前，都不会有太多的死忠粉。这一是因为电影远不及电视剧覆盖的人群多，且因为票价的缘故被动筛选了人群，即便有票补等措施，在电影上线流媒体前，很难做到如大爆电视剧演员那样的国民度。二便是因为时间太短。
电视剧一向有三月剧粉的说法，意思是一个观众看完电视剧后，对主演的滤镜通常只能维持三个月，三个月后便抛之脑后。与之相对应，电影观众的滤镜会更短，密集讨论期只会存在于电影上映的那一个月里，甚至更短。系列电影会稍微长一点，但那多半和电影本身相关，和主演关系不大。
三便是相比于电视剧，观众对电影的要求更高，更注重感官和剧情逻辑，注意力多半集中在剧情上，很少代入主角。缺少代入感的前提下，也不会对主角有过多的关注。
因此，想将电影观众转化为演员个人的粉丝是需要时间和作品去铺垫的。
但显然顾南是个例外。
电影圈充斥着老戏骨、个性小生、喜剧明星，他们演技精湛，业务能力突出，长得帅的那几个都年过半百，充满了成熟男人的魅力。年轻演员不是没有，但能称得上是帅哥的寥寥无几，业务能力更是一般。
就拿尤辉和秦双举例。
尤辉童星出身，演技不错，背后又有资本扶持，即便是签约了星灿，也只签了一个影视约，商务宣传都是背后资本负责。论长相他只能算一般，身高也只有一米七六，全靠童年滤镜和通稿吹嘘来包装成帅哥。
秦双凭借两部电影进入电影圈，长得可圈可点确实帅，但演技就很一般了。如果不是星灿金钱开道，他又有选秀积累的人气，压根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站稳脚跟。
和这些人相比，顾南就像是横空出世的一个BUG。
他不光长得帅，还很有辨识度，丹凤眼高鼻梁，清晰的下颌骨和流畅的面部线条，组成了内娱独一份的冷峻相貌。
除此之外，他演技还非常好，第一部电影就演出了一个人三种不同的状态，过渡自然，内在逻辑完整，完全不会让观众觉得人物性格割裂，反而会因为主角的遭遇而同情共情于他。
观众其实很单纯，他们对美人十分宽容，对于演技好的丑人接受度也高，顾南两项都占了，观众怎么可能不爱他？
不过半个月的时间，顾南的粉丝便集结到位，超话、后援会如雨后春笋般迅速发展壮大，就连应援色和粉丝名都定了下来。
面对就像是从异次元里突然冒出来的粉丝们，顾南在短暂的慌乱后很快就冷静下来，并没有沉溺于被追捧的感觉里，反而有些烦躁。
看着举着“顾南成市专属南瓜田”横幅的接机粉丝，顾南转头问陈鹿：“鹿姐，我能发微博说我不喜欢南瓜这个粉丝名吗？”
陈鹿：“……哈？”
第74章 黑通稿
顾南当然不是因为不喜欢粉丝名而烦躁。
更多的，则是来源于内心的不安全感，越多人追着赶着说喜欢他、爱他，他越觉得不真实。
他确实童年缺爱，甚至因此有了心理障碍，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会沉溺这些突如其来的爱意，如果他是这样的人，也不会直到现在都没谈过恋爱。
实际上顾南渴望爱，又怀疑爱，想要它，却又害怕被它伤害。他并不是粉丝口中的完美偶像，他也有缺点和不足为外人道的阴暗面，粉丝越是无理由的追捧他，他反而越清醒，清醒地明白自己不是那么好的人，也清醒地知道这些喜欢来得快去的也快。
这种追捧和顾南本身追求的稳定感背道而驰，也让他极为不适应。表现在外的话，就是面对粉丝时总是板着脸，原本就话少的人，只要一被围堵就是一脸生人勿近的表情，因此没多久“顾南耍大牌”的黑通稿便悄然而至了。
听到公关部那边报告的消息，陶最还费了点时间去思考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是不是幕后黑手又不甘寂寞了？但很快他就嗤笑一声摇摇头，觉得自己有点钻牛角尖了。
《往生》大爆，顾南更是大爆特爆，这种明摆着冉冉升起的当红炸子鸡可不就是个活靶子吗？幕后黑手会出手，别的小生难道就会坐以待毙？圈子里的资源就这些，资本追着流量跑，你上去了总会有人因为腾位置下来，为了阻止别人上位挡自己的路，红的，糊的，同年龄的，撞型的，有一个算一个，都会插一手。现在的黑通稿只是个开始，大规模的行动还在后面呢。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顾南的身份背景被扒了个一干二净，因他洁身自好无法从男女关系下手，黑通稿便集中开始嘲讽他的学历。
——看他机场那么拽，我还以为有多厉害呢，结果是个文盲啊！
——难怪点映上话都说不出来，还要导演帮忙解围，敢情脑子里没货啊[狗头]
——这个社会真的不公平，我们那么努力读书，还不如一个花瓶赚得多，真是没天理。
——还不因为一群脑残女只会看脸，要不是她们无脑追捧208W，哪会这样？
——追星至少也要追值得追的人吧？这种除了一张脸一无是处还拽了吧唧的人有什么好喜欢的？
——这些热搜真给我看笑了，顾南这是捅了哪家黑子窝了？整得我以为他违法犯罪被蓝底白字通报了呢！
——可不是，一群人说得有鼻子有眼的，结果看半天搁这搞学历歧视？202X年了还来这套真的蛮LOW的。
——学历不等于素质，望周知。当然，看你们这个样子，估计也就会考个试了[白眼]
——傻子高考乱写一通都能有个几十分，顾南却直接缺考，这是自知考不上干脆放弃了？也算有点自知之明吧。
——顾南是我的高中同学，他学习成绩很好，全校第一，北市第二。以他的成绩参加高考，TOP前三随便挑[毕业照合影.jpg]
——这借口找的，缺考可以复读啊！这样的成绩再考一次随随便便TOP3吧[捂嘴笑]
——就是，为什么不复读啊？是不是怕再来一次考不上更丢脸啊？
——简单点，挽尊的方式简单点[狗头]
——我和顾南同高中，他确实是我们学校年纪第一，至于为什么不复读我也不知道，老师说从高考那天起就联系不上他了。
——如果顾南真的学习成绩那么好，没参加高考确实有点奇怪……
——有什么奇怪的？你们没看到别人扒出来的消息吗？顾南高考后就签约桃李娱乐了，说白了读书哪有208万挣得多啊[狗头]
——原来如此，那估计是高考前被星探发掘，直接放弃高考出道了。
——所以这种人到底有什么好粉的？以为长得帅就能躺着挣钱所以放弃了高考，现在火了就天天给粉丝脸色看，急功近利目中无人，除了一张脸简直一无是处啊！
陶最手里翻阅着公关部副总监莫子颜提交的报告，看到网络上劈天盖地的恶意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莫子颜觑着他的表情，有些紧张地扶了扶眼镜：“小陶总，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怎么办？”陶最合上报告，扯了扯嘴角，“凉拌。”
莫子颜闻言睁大了眼睛：“啊？不管了吗？不告个黑，洗洗广场，下水军通稿什么的……？”
“有用吗？”陶最把报告放在桌面上，用手指点了点，“按你的分析，这一波黑顾南的人背后可不止一家，就算我们抓了一两个人来告，能让所有人闭嘴吗？洗广场有粉丝，下通稿也无法改变顾南确实没有参加高考的事实，要是没洗到点子反而容易引起群嘲。
“至于下水军这件事……倒是可以适当考虑，但一来水军质量要好，得是白号活人号，二来在洗白方向上……”
“我明白！集中去洗不能搞学历歧视，重视个人能力和素质上！”莫子颜兴奋地插话道。
陶最点点头：“很好，那就去做吧。记住，我们的目的不是洗白顾南，而是要引起路人的共鸣。顺便让粉运和南瓜后援会联系一下，让她们别老和黑子吵架，有那个精力为什么不趁机宣传电影？既然说顾南是文盲，那不如去看电影审判一下，看看他演得如何，不好那就躺平任嘲。”
莫子颜一下子笑了：“她们已经在这么做了。”
陶最哼了一声：“还挺聪明，去吧。”
待莫子颜离去后，刚才表现得镇定自若，运筹帷幄的陶最立马拿起手机，在#顾南高考#的词条里舌战群儒。
“妈的一群傻杯！看爸爸我不骂死你们！”
陶最忙着赤膊上阵和黑子互喷时，申毅坐在办公室里，看着电脑屏幕上显示的黑通稿，眼睛微眯。
“没有参加高考……”申毅喃喃自语道。顾南和陆君浩一样大，如无意外，也应该是同年参加高考，难道……
想到这，他不由自主地瞄了眼手边的亲子鉴定报告。在寄出基因样本时他其实犹豫过，毕竟瞒着陆君汐做这种事有点不厚道，万一是他多虑了还好说，可万一他的怀疑成真，反而是自找麻烦。
谁知道这个世界的事向来是好的不灵坏的灵，亲子鉴定结果一如他所料，陆君浩和陆君汐没有血缘关系，他俩必然有一个不是陆家人。
看着陆君汐和其母亲席瑛一模一样的眉眼，任谁也说不出陆家大小姐是抱错的这种话。
那么谁不是陆家人呢？当然是长得和陆家人谁也不像，品行性格也差了十万八千里的陆君浩了。
这份亲子鉴定报告申毅在一周前便已拿到手，打开看了一眼后便被他锁进了抽屉里，一直不闻不问，原因就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难道要他拿着报告直接走进陆家，告诉亲手抚养儿子长大的陆长安、爱子如命的席瑛、虽然时不时会抱怨两句但内心深处还是爱护弟弟的陆君汐，陆君浩不是陆家人，他们这二十一年的付出和情感，都是错的？
就算他有证据，他证明了自己的话，然后呢？养恩大于生恩，人养个小猫小狗还会视若己出，更何况是一个人？还是个看起来改邪归正、浪子回头的人？
到时候陆家人不但不会感激他，陆君汐甚至可能因为他的自作主张和他生气，乃至……决裂。
至于陆君浩针对顾南的种种行为，他都是猜测没有实证，说出来不会有人信，反而会被陆家人认为他别有所图。
毕竟唯一的儿子如果不是陆家人，那这一大份家产最终落到谁手上不言而喻，而他和陆君汐感情稳定已经开始谈婚论嫁了。
就算他认识的陆家人不是这种会给人扣帽子的人，他相信陆君浩也不会放过这么大个把柄。
申毅拿着这么一份烫手山芋，一时没有主意，只能扔进抽屉里吃灰，直到这两天看到网络上铺天盖地针对顾南的舆论风暴。
刚开始他以为是陆君浩做的，但很快陆君浩非常反常的一个行为让他意识到了不对劲。
陆君浩自掏腰包找了公关公司想要压下顾南的负面新闻，而他找的公关公司和发行《昼夜》的发行公司有长期合作，被发行经理当做谈资在电话里闲聊时说了一嘴。
原本申毅还想不通，陆君浩究竟是怎么知道他和顾南抱错了这件事的，看了黑通稿后他顿时恍然大悟——
陆君浩白血病发住院时正值高二，一年后在高考前一天接受了骨髓移植手术。因病他缺席了高考，因此才被送进私立大学学习语言准备毕业后出国镀金……
如果陆君浩的骨髓捐赠者是顾南的话，作为捐赠者，顾南很有可能因为手术后遗症缺席高考！
申毅将亲子鉴定报告放回抽屉锁好，起身离开了办公室。
他得好好查一查当年骨髓捐赠这件事，把来龙去脉都搞清楚，然后再考虑如何向陆君汐及陆家人交待。
这件事不再是他在好奇心驱使下的一时冲动，这涉及到真相，以及，清白。
第75章 家宴
要查三年前骨髓移植手术的事比申毅想象得要复杂。
当年为了在最短时间内找到和陆君浩匹配的骨髓，陆家在外网发布了奖金公告，只要检查结果匹配，会奖励捐赠者一百万美刀。捐赠者无需曝光个人信息，陆家会委托第三方完成交易，双方全程不用见面。
之所以选择在外网发布公告，是因为在国内骨髓捐赠必须遵循自愿、无偿、匿名、保密原则，无法做到让更多人主动参与检测，寻找到合适的骨髓就会很困难。
发布公告时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陆家本身也没有暴露自己的信息，而是委托了国外的律师全权处理这件事。只可惜一年的时间也没能找到合适的骨髓，最后还是国内的无偿自愿捐赠者匹配上了点位。
因遵守《人体器官移植条例》，医院对捐赠者的信息守口如瓶，虽然按照陆家人的吩咐给予了捐赠者最好的照顾，却不允许陆家人探望。那笔奖金还是陆家人委托医院的法务，以赞助捐赠的名义转交给了捐赠者的家人。
申毅想要查捐赠者的事，就必须从医院和法务入手，但一来时间有点长，二来医院和法务受《条例》限制，不可能主动泄露相关信息，要查明真相必须得使点手段，绕个弯子。
不过这个世界上能用钱解决的都不是难事，花了点钱后申毅查到了捐赠者的信息，不出他所料，果然是顾南。
因顾南当时还未满十八岁，捐赠条件除了要符合自愿原则外，还必须征得其父母的同意，因此移植同意书上除了有顾南的签名，还有其母亲穆清的签名。
申毅看着移植同意书的复印件，抬手敲了敲穆清的签名。
两个刚出生的婴儿，连翻身都不会，甚至一度住在保育箱里，总不可能是他们自己爬错了地方。医院虽然是开门做事，任何人都能进出，可新生儿重症监护室却是全封闭、无陪护、限探视的地方，这种地方连亲生父母都很难进入，更何况是调换婴儿？
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在里面工作的医生和护士。
换婴这种行为充满了主观意识，陆家人没有理由这么做，那么就只有顾南的父母会做这种事。后续调查也证实了申毅的猜测，顾南的母亲穆清，曾在那家医院任职，并且就是妇产科的护士，专门负责NICU的婴幼儿看护。
线索查到这就断了，因为穆清在三年前已离职且不知去向，身为护士的她虽然有换婴条件，申毅却找不到实际证据——二十一年前的监控早已清空，就连和穆清共事过的同事都换了好几茬，申毅能查到她的就职记录还是拜托了在人社局工作的同学。
“三年前离职失踪……这个时间也太巧了点……”申毅喃喃道，将复印件放入牛皮纸袋锁进抽屉，然后起身开车去了陆家。
今天是席瑛的生日，因不是整寿所以没有大摆筵席，只是自家人齐聚一堂吃顿饭，小小庆祝一下。
申毅到的时候离饭点还有点时间，陆家人都坐在后院正房里聊天，看到他进屋，席瑛连忙招呼道：
“小毅来了？来，坐这，让伯母好好看看，你这孩子最近也不知道在忙什么，都快半个月没见着你人影了！”
申毅不着痕迹地看了眼陆君浩，笑着坐到了席瑛身边：“最近忙着《昼夜》下映后结算的事情，确实很久没来看您和伯父了，您二老身体可还好？我给您带了套蜂毒化妆品，还有鹿茸和山参，您记得给营养师说一声。”
“好，你这孩子向来贴心，”席瑛拉着申毅的手，保养得宜的脸上尽是欣赏，“你和汐汐还没把日子定下来吗？定下来要跟我说啊，我好找大师算算。这可是大日子，马虎不得。”
申毅看了眼陆君汐，笑道：“好，定下来了一定跟您说。”
听到申毅的话，席瑛更是笑得开心，话题也顺势转移到了他刚才提到的事上：“你刚才说最近在忙《昼夜》的事？这部电影是星灿参与出品的吧？我听汐汐说赚了不少钱呢，是吗？”
申毅点点头：“净利润大概两千万出头。”
“真的？这么快就盈利了？你别说，我们浩浩还真有点天赋，这公司才开了两年就盈利了，真厉害！”席瑛慈爱地看着坐在对面剥橘子的陆君浩，语气十分欣慰。
陆君浩得意地一笑，原本想吹嘘一番，但一看身边坐着的三个人顿时打消了念头。
申毅年仅28岁就坐到了寰宇国际总助的位置，陆君汐更是在22岁时就创建了自己的服装公司，就连看似家庭主妇的席瑛，当年也是和陆长安一起打拼天下的女强人，不然也不至于忙到让自己的儿子难产……
想到这，他略显腼腆地一笑：“其实只是《昼夜》盈利了，公司还没盈利……”
申毅适时地补充了一句：“到年底应该能实现盈利。”
“那也不错了啊！只可惜妈实在受不了影院那种密闭的环境，没有去电影院看我们浩浩制作的电影……”席瑛遗憾地叹了口气。
“家里不是有家庭影院吗？《昼夜》也上了网络平台，可以直接放给您看啊！”陆君浩连忙道。
席瑛闻言欢喜地一拍手：“好啊！那吃完饭就看吧，你们下午没事吧？”
没等申毅等人回答，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一进院子就听见小姑姑的声音，你们要看什么？我们能一起吗？”说话间有人掀开了正房的门帘子，兰舟穿着一身旗袍走了进来。
席瑛一看到她顿时眼睛一亮，连忙起身迎了上去：“小瑧来了！快来坐！你爸妈呢？”
“在前院和二伯二伯母一起被小姑父扣下了。”兰舟本名席瑧，正是席瑛大哥的女儿。
“二哥也来了？小震呢？”席瑛连忙问道。
“小震执行任务去了，现在断联，人在哪都不知道。”兰舟摊摊手，满脸无奈。
席家男人从爷爷那辈开始就从军，到了兰舟这一辈已经是三代军人，表弟席震十八岁高中毕业就考入了军校，因表现出色被调入特种部队，常年执行机密任务，连他爸和大伯都不知道他在哪在做什么。
陆家人丁单薄，陆长安没有兄弟姐妹，父母也早早过世，每年家宴就一家四口，全靠席家兄弟姐妹来撑场面，亲家处得比亲兄弟还亲，也只有他们来了，这生日宴才开得起来。
待家宴结束，所有人都陪着席瑛去了左厢房改造的家庭影院，一起观看《昼夜》。
看完后席家大伯笑道：“没想到我们家又出了个从事娱乐业的人，说不得以后浩浩能和你表姐一起拍电影呢！”
听到这话，陆君浩惊讶地看向兰舟：“瑧姐也开了娱乐公司吗？”
兰舟摆摆手：“就一个小型工作室，主要从事剧本创作和项目孵化，帮忙牵线搭桥什么的。”
席家大伯又插话道：“你最近不是在筹备你二叔公的电影吗？不如跟浩浩说说，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兰舟有些无语：“这算什么肥水……这是我第一次自编自导拍电影，就别祸祸浩浩了。再说我也筹备得差不多了，下个月就要开机。下次吧，如果这次成绩不错，以后有的是机会。”
陆君浩也没怎么在意，随口问了句：“瑧姐要拍的片子叫什么啊？”
“《明天》。我跟你们说，我找的那个电影男主角超像二叔公！我给你们看照片！”兰舟说着就要从手包里摸手机，下一秒却被一声惊呼打断。
“明天？！”陆君浩蹭地一下站了起来，瞪大眼睛看着兰舟。
兰舟不明所以：“对啊……怎么了浩浩？”
“没……没什么……明天…我明天……”陆君浩环视众人，只觉得头皮一阵阵发麻，好一会才强行冷静下来，“我就是忽然想起明天还有事要做…我、我去趟公司！”
说着他便冲了出去，看得所有人一头雾水。最后众人的视线落到了申毅身上，他只能抱歉地笑笑。
“我也不知道浩浩有什么事……可能是突然想起项目的事了吧。”
“公司的事确实比较重要，也难得浩浩这么上心。”二伯母笑着解围道。
很快这点小插曲便在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开解下过去了，兰舟兴奋地将话题绕回到了自己的电影上。
“我把他的定妆照投在屏幕上啊，我跟你们说，你们看了绝对会吓一跳，就跟二叔公复活了一样！”
下一秒，一位身穿三件式复古西装的男人出现在家庭影院特别定制的大屏上。他梳着油头，单手插兜眼眸低垂，窄窄的双眼皮褶斜飞入眉，看着就像是从民国时期的照片里走出来的人一般，优雅、神秘、又不失一丝漠然的冷酷。
“顾南！”
陆君汐惊呼出声，兰舟闻声连忙问道：“汐汐认识他？”
陆君汐：“我看过他的电影……瑧姐你说他像二叔公？”
兰舟：“对了，你们确实不知道，二叔公的资料以前是机密，家里没他的照片。爷爷在世时只要说起二叔公的事就很伤心，我们也不敢多当着他的面说这件事……”
申毅听着耳边陆君汐和兰舟的对话，看着周围陆家人和席家人的反应，最后将视线落到了厢房大门上。
大门禁闭，陆君浩离开时引起的震动早已消弭，申毅却觉得，这股震动才刚刚开始。
第76章 庆功宴
陆君汐将在网络平台上线的《往生》放给席瑛看的时候，陶最正在快乐地数钱。
因上映效果很好，《往生》延期上映至九月底，并将在九月中旬上线网络平台付费观看。为了方便结算，大洋在网络平台上线之前，将现阶段的票房分成转给了陶最，因他是以个人身份投资的电影，钱是直接扣税后转到了他的个人账户上。
截止目前为止，《往生》总票房已超过三十八亿，预测票房已达到四十亿，这还是受男主顾南黑通稿影响后的结果，总之比预期要好得多。制片、发行、院线赚得盆满钵满，顾南也将男主票房的实绩美美收入怀中，一跃成为正当红的电影明星。
三十八亿票房，陶最的投资额占制作成本的三分之一，算下来他个人收入便超过了3.4亿，扣掉个人所得税和投资的1.5亿，陶最的纯利润为1.1亿左右。这还没有算后续的票房以及海外、线上付费的收入。
“算不上一本万利，但也很可观了……重点是来钱快啊！”陶最看着银行账户里的余额，两腿一蹬，坐在椅子上美滋滋地转了个圈。
陶最分得了税后2.6亿的票房收入，顾南也分得了百分之一的片方票房分成，刚好一千万出头。当然按照他和公司的合约，扣掉个人所得税，这笔钱他最终入袋只有三百万左右。
听着似乎不多，但这仅仅是顾南一部电影的收入而已。爆火之后的明星主要收入并不在片酬，而是各种商务活动，尤其是商品代言费。一来这笔钱大多数公司分成占比小，像顾南他们就是三七分，而不是片酬的五五分；二来这笔钱不受限薪政策影响，只与明星个人形象和咖位相关，越红的，代言费越高。
就拿苏寄秋来说，因《大理石探案集》他名声大作，一线够不着，将将踩着了二线的边。这样的他，一年代言费报价三百万左右，如今已经有一个日化品牌的短代，以及一个化妆品和一个零食品牌一年代言的合约在身，算下来苏寄秋今年光代言的收入就已经超过了顾南《往生》的片酬。之后随着年底《缄默不言》以及明年年初《明天的明天》上线播出，苏寄秋的商业价值还将继续提升。
想到这，陶最脚下用劲，滑至办公桌前，看着刚才收到的邮件。《大理寺探案集》因播出效果出人意料，成为今年暑期档的黑马，制片方圆文化和播出平台火烈鸟视频几经协商后，终于定下了庆功宴举办的时间和地点，明天下午三点，在白金酒店鸿鹄厅。
这个时间点，比原著里苏寄秋遇上主角攻的时间要晚很多，陶最不能保证他还能和主角攻巧遇。好在主角攻叫什么他记得很清楚，也记得对方和苏寄秋再次相见的契机是什么。
原著里，苏寄秋在主角攻的帮助下摆脱了妄图潜规则他的平台高层，但他却因为药物作用记忆混乱，将主角攻当成了想要潜规则他的人。
后来因为经纪人拉皮条这件事，苏寄秋他们联合起来和桃李解约，后经老师介绍出演一部电视剧里的男四。而这部电视剧的投资人，就是主角攻唐宋。
如今这部电视剧的主角邀约就躺在陶最的邮箱里，再过两天苏寄秋就要去试戏，因此明天的庆功宴陶最可以不用分神计划让苏寄秋和唐宋认识，只需要防着那位可能出现的老色狼就行。
除了《大理寺探案集》的庆功宴，还有一个庆功宴正在筹备中，那就是《昼夜》。
《昼夜》没有像《往生》一样延期密钥，已在九月三日下映，总票房为9.6亿。
赚是肯定赚了，至于赚了多少就不好说了，不过相比赚钱陶最觉得，江启生应该更在乎《昼夜》的口碑。只可惜购票平台降至9.0的评分显然不能让他满意。
不过这也不是陶最需要去考虑的事，他唯一在意的是，顾南似乎不能参加《昼夜》庆功宴，自然也无法遇见他“命中注定”的主角受，邱嘉泽。
因为顾南已于前些日子，和《水乡》的导演吴筝一起，奔赴水城参加国际电影节展映和后续颁奖典礼。
说起来，《往生》大爆后百家下场黑顾南的这场风波，还是《水乡》终止的。就在桃李公关部下水军挑起舆论话题对持的关键节点，《水乡》入围水城国际电影节主竞赛单元的消息传回国内，成为扇在黑水军脸上最响亮的一记耳光。
尽管黑水军们尽力辩驳，说入围不等于获奖，而且吴筝万年陪跑，入围不是什么新鲜事，却还是抵挡不住路人和粉丝的群嘲，最终纷纷散去。
——这可是顾南拍的第二部电影啊！第二部电影就入围国际三大电影节，还要什么才能证明他的实力？得奖吗？粉丝都不敢想好吧！
——严谨点，第三部，顾南还客串了厉导的新电影[狗头]
——看这些黑子破防的亚子，我觉得他们比我们这些粉丝还要敢想……入围既肯定，不要捧杀谢谢。
——用实力打脸学历歧视，顾南这人也太励志了，佩服[棒]
——我真的很佩服顾南这种人，目标明确，肯下功夫努力，意志力还贼坚定，也不受外部环境桎梏，难怪能成功。
——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顾南不复读呢？我要是有他那个能力，肯定要参加高考上华大的。
——不参加高考也没什么，每个人对未来的规划不同。顾南主演的电影能入围水城国际电影节，说明他有这个天赋，又喜欢这一行，为什么一定要读大学呢？
——你这是用结果来倒推原因，实际上顾南当初放弃高考并不知道自己将来能不能成为演员，我觉得他还是太冲动了。
——冲动不冲动的反正结果是好的不就行了，只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不要后悔，路怎么走都是自己的事，别人管不着。
“《昼夜》庆功宴的时间，正好是水城国际电影节展映期间……”陶最看着江启生导演发来的邀请函，手指敲着桌子。
想了好一会，他一拍桌子。先陪苏寄秋去会会老色鬼，然后再代替顾南和邱嘉泽认识认识，至于顾南本人……后面再说！
第二天的庆功宴一切顺利，那位姓谭的老色批确实来了，还跟苏寄秋同一桌。不过许是因为苏寄秋已经红了，并不是他能随意拿捏的小糊豆，他并没有什么过激的举动，只是一直用言辞试探苏寄秋和陶最。因陶最和龙菲菲把苏寄秋夹在中间，他没办法直接接触，便将注意力转移到了陶最身上，几次试图动手动脚。
陶最没想到这人居然会当面来吃着碗里瞧着锅里那一套，心里恶心得够呛，表面上却不得不虚与委蛇，仗着好酒量直接把这位谭总灌到了桌子底下，然后带着苏寄秋和龙菲菲潇洒离去。
顺利渡过潜规则这一关，没两天苏寄秋就正式签下了新片合同，出演电视剧《乌夜啼》的男主角。这部电视剧是杨桃卫视的定制剧，由海豚视频和杨桃卫视共同出资，上诚影视担当制作的S+古装片。
原著中，这部电视剧原本应该是明年年中开机，不知为何以前了大半年。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苏寄秋命中注定的老攻，就是海豚视频背后集团公司的小开，唐宋。
《乌夜啼》是他接手海豚视频后签字同意的第一个项目，所以他十分重视，经常到片场溜达。原著中苏寄秋因为误认为唐宋是意图潜规则自己的人，所以从头到尾都对他没什么好脸色。又因为苏寄秋饰演的角色是个没什么戏份的男四，大多数时间都在坐冷板凳，反而给了两人时间和机会相处。
现如今《乌夜啼》提前大半年开机，苏寄秋也从男四跃升为男主，会不会让事情发展发生什么变化陶最也不好说，只能静观其变。
给苏寄秋聘请了一名保镖以及一名专属宣传，并将他们四人送到横市后，陶最的全部心神便集中到了一件事上——《昼夜》的庆功宴。
虽然一开始陶最就有要带着顾南参加《昼夜》庆功宴，让他和主角受认识的想法，可他们毕竟不是电影相关人士，按理来说应该不会收到邀请才对。但江启生不知是怀抱何种想法，不但给他发了邀请函，还特别写明希望顾南也能参加。
只可惜《水乡》入围电影节，陶最只能孤身前往。
这种庆功宴其实挺没意思的，首先是各方大佬上台讲话，吹嘘一波数据和实绩；然后是主创发言感谢各方大佬支持，顺便展望未来；最后便是吃吃喝喝，我敬你你敬我，全场充满了成年人之间虚伪的追捧和夸赞。
不过这样的场合也是拓展人际关系最好时机，陶最跟个花蝴蝶一样满场飞，微信加了一堆，大佬认识了一群，主角受邱嘉泽经纪人的微信也落入掌中，混得那叫一个如鱼得水。
因此和江启生聊天时申毅突然插了进来，他压根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和这位人精相谈甚欢。到最后江启生被人叫走了，他还在和申毅天南海北的胡侃着。
直到最后交换微信时，陶最才就着兴奋劲问道：“你看看我，聊得太起劲了，还不知道申总您在哪高就？”
申毅在微信备注里认真敲下“桃李陶最”四个字后，才抬头看着他道：“星灿。”
第77章 申毅
陶最很难形容他现在的心情是什么样的。
翻江倒海、天翻地覆、万马奔腾、山呼海啸……最后留下的是四个大字：幕后黑手！
尽管心情乱七八糟，陶最的表情却一点没崩，反而笑得更真挚了，手一刻没停地在微信备注栏中输入：“星灿……申总，希望以后能有机会合作。”
申毅看着陶最伸出的手掌，不动声色地伸手握住：“当然。”
两个人精相视而笑，十分默契地把话题转移到了国庆档即将上映的电影上——《往生》延期，《昼夜》下档，两家都没有项目在国庆档上映，这个话题再安全不过。
就在陶最想着怎么自然地结束话题，光速逃离这个地方时，身后一个声音传来，带着些许的不耐烦。
“申哥，你在这啊！我到处找你……没什么事我走了啊！”
申毅偏头看向来人，温和地招手道：“浩浩，先别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桃李娱乐的小陶总，陶最。这位是我们星灿的总经理，陆君浩。”
这位就是周方弘说的纨绔啊……陶最转头看向来人，勾起唇角露出标准的迎宾微笑，并礼貌地伸出右手：“陆总你好。”
陆君浩原本满脸不耐的表情，在听到“桃李娱乐”四个字后瞬间僵硬，眼神惊疑地在申毅和陶最身上来回转，好一会才镇定下来，握住陶最的手胡乱晃了两下：“……你好…你们怎么认识的？”
陶最心中一动，不着痕迹地收回手：“江导邀请我来庆功宴蹭饭，正好遇到申总，算是一见如故吧。”
申毅将陆君浩的表情尽收眼底，唇角勾起的弧度几乎和陶最一模一样：“确实，我和小陶总相谈甚欢。”
相谈尼玛的甚欢！陆君浩脸色十分难看，却要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表情都因此有些扭曲：“是吗……小陶总…是一个人来的？”
“是啊。”陶最笑吟吟地回答。
陆君浩闻言稍微放了点心，僵硬地露出个笑脸：“那……那你们慢慢聊，我、我先走了……”
陶最和申毅目送陆君浩略显慌张地离开宴会厅，两人对视一眼，申毅收起笑意，意有所指地向外抬了抬下巴：“聊聊？”
陶最眸色微沉，嗯了一声，转身将手中的酒杯放在旁边的餐桌上。
***
“所以，是申总你让江导给我和顾南发的邀请函？”
几分钟后，陶最和申毅来到位于酒店顶楼的清吧，寻了个相对隐蔽的角落坐下，边喝边聊。
“是。”申毅没有否认。
“为什么？”陶最皱了皱眉。
一开始收到江启生的邀请函他就觉得有点奇怪，但毕竟是熟人，江启生还帮他们和吴筝牵过线搭过桥，直接成就了《水乡》。既然收到邀请，这个面子他无论如何都得给。
直到刚才碰见陆君浩，看见他的反应，陶最才意识到，也许这个邀请不是江启生发出的，而是申毅。
不过这样一来，事情就更复杂了。
“我们之前并没有什么交集吧？”还是说，陆君浩做的那些事，申毅都知道？可他要是知道，完全没有必要就这样站出来暴露己方吧？他要是不知道，就更没有理由和动机这么做了。
而且看陆君浩的反应，这人是完全不知道自己会来庆功宴，整个人都慌了。申毅瞒着他邀请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陶最忽然就有点后悔，刚才申毅说聊聊时，他因为太想搞清楚事实真相，想都没想就跟着来了，现在怎么品都有点落入虎口的感觉。
“是没有，”申毅抿了口酒液，在清吧昏暗的灯光中看着陶最，“我原本是想趁这个机会见见顾南，但后来想到……于是特意把庆功宴定在今天，决定先见见你。”
陶最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申毅原本想见顾南，但是考虑到陆君浩，于是最终决定先见自己。如此一来，陶最也明白为什么陆君浩要问他是不是一个人来的了——
陆君浩不想让申毅看见顾南！
可是为什么啊？
陶最脑子极速转动着，最终决定，干脆直接把事情挑明了说：“你知道陆君浩做的那些事？”
申毅嗯了一声：“知道。”
陶最：“那你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吗？”
申毅沉默少顷，反问道：“你知道吗？”
陶最哼笑一声：“我要是知道，也不至于为了绕过陆二少的围追堵截把家产卖了大半。”
原本陶最以为，这个幕后黑手是星灿的经纪人，或者高层，为了名利针对顾南；要不就是秦双、尤辉这几个原著反派自己或者身边的人重生穿书，想要改变结局。
如今确定幕后黑手是陆君浩，所有推断全部推翻，陶最完全找不出寰宇国际继承人、陆家二少爷为什么要这么搞顾南的原因。
总不至于是嫉妒顾南长得比他帅吧？
申毅打量着陶最，脑海里浮现了雇人调查顾南及其身边人后看到的资料。
一言以蔽之的话，都是好人，尤其是陶最。如果没有他，顾南现在还在送外卖，在社会底层摸爬滚打，怀抱梦想却一直被打压，直至彻底泯然于世。
如果真是那样，顾南绝不会走到他面前，不会走进陆君汐和席瑛眼中。
陆家人也是好人，国家级纳税大户，每年都会拨出上亿资金做慈善，国家发生天灾人祸时，他们不但会以企业的名义捐款，私下还会匿名捐赠，是真正有家国情怀的企业家。
可是陆家人在上位阶层呆得太久了，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接触底层民众，不是他们不想，而是没有这个契机。
陶最，就是那个契机。
想到这，申毅从怀里摸出手机，调出相册，翻出一张陆君汐的照片，然后递给陶最。
陶最不明所以地接过，只低头看了一眼，眼珠子都差点掉出来：“这是……P的？谁P的？你P的吗？你为什么要给顾南P女装？！你……”
看到陶最眼里明晃晃地“变态”二字，申毅揉了揉眉心，压着怒火低吼：“那是我女朋友的照片！”
“女朋友？”骗鬼呢！这么像顾南，异卵双胞胎都没这么像的！陶最左眼写着“不信”，右眼写着“你当我傻啊”，没好气地问，“那她叫什么啊？”
既然是女朋友，那肯定有名字吧？我看你怎么编！
申毅看着陶最的眼睛，一字一顿：“她叫陆君汐。”
陶最手中的手机应声而落，砸在清吧柔软的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此时此刻陶最脑子里只有三个大字来回打转——
不会吧？！
不会这么狗血吧？娱乐圈文的背景居然是真假少爷？那为什么作者一点没写呢？！这算什么？世界观自动补全背景吗？这补得也太吓人了吧！
申毅弯腰拿起自己的手机，怜惜地摸了摸屏幕，然后锁屏揣回兜里：“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会邀请你来庆功宴了吧？”
陶最魂飞天外地点点头，很快又反应过来：“陆家人还不知道这件事吧？你在私下调查？”
陆家人如果知道真相，陆君浩绝不会是刚才那个样子！
申毅给了陶最一个看聪明人的眼神：“我差不多在半个月前才发现这件事，调查取证花了不少时间。”
陶最瞪大了眼睛：“你做了亲子鉴定了？”
申毅微微一笑：“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
陶最却没有像他一样露出轻松的表情，反而眉头皱得更紧：“既然你都有证据了，为什么不直接告诉陆家人？”
“因为还不够。”申毅目光转冷，声音也低沉了几分，“我有证据能证明陆君浩和顾南被抱错，但以我对陆家人的了解，他们并不会因为当年的事就放弃陆君浩，毕竟是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而只要陆君浩还留在陆家，日后只会对顾南不利。”
陶最不赞同地摇摇头：“你了解陆家人，我了解顾南，他不是那种看见荣华富贵就走不动路的人，更不会和陆君浩争夺家产……”
“但他比陆君浩优秀。”申毅直接打断了陶最的话，“而且经过《昼夜》、《往生》的抢角事件，你该不会还对陆君浩的为人心存幻想吧？”
见陶最沉默不语，申毅接着说道：“陆君浩早就知道顾南的真实身份了，可他非但没有告诉陆家人，反而成立了娱乐公司处处打压顾南，从他的种种行为便能看出，他压根容不下顾南。要不是陆家管得严，我又被陆董安排到了他身边，更极端的事他不是做不出来。”
说着，申毅又从怀里摸出手机，调出几张照片递给陶最：“他最近通过一个私家侦探成立了一个空壳公司，以投资影视剧的名义挪用了几百万公款。这事他做得很仔细，要不是我有所怀疑，找人仔细调查那家公司，压根不知道他还能想出这一招。
“这笔钱，他拿去做什么不好说，但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我今天约你出来就是想提醒你，提高警惕，保护好顾南。我会继续追查这笔钱，找到实际证据，在真相大白顾南回归陆家的那一天，将陆君浩赶出陆家。”
陶最目瞪口呆地看着手机里的证据，又抬头看向申毅，好一会才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要做到这一步？”
申毅面沉如水：“一开始只是单纯的好奇心和正义感驱使，但是现在……陆君浩之前做事处处受阻，是因为他可支配的金钱很少。待他大学毕业出国之际，陆家会赠送他百分之一寰宇国际的股份，有钱能使磨推鬼，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而且他陆君浩今天能对毫不知情的顾南下手，谁能保证他未来不会转头对付真正的集团继承人？心肠如此歹毒的人留在陆家，留在君汐身边，我不放心。”
陶最：“……”
妈耶！顾南，你这个姐夫……感觉有点可怕啊！
第78章 水城国际电影节
和申毅商量好后续计划后，陶最第二天就给顾南聘请了保镖。
之前想着顾南十月才进组，最近的行程都是跑电影宣传和去水城参加电影节，没什么必要请保镖。现在嘛，陶最恨不得一次性聘十个，把顾南团团围起来。
不过最终他还是只聘了两个保镖，外加一名高大健壮的男性助理，并在入职培训上将“有人威胁到了顾南人身安全”这件事，根植进保镖和助理心里。就连顾南现任助理李升平也没能跑掉，接到了陶最的跨洋电话，被耳提面授地提醒，注意顾南身边出现的可疑人物，任何食物饮料如果不是他亲手买的，就决不允许入顾南的口，并警告他不许把这件事告诉顾南。
电话挂断后，李升平看着正在准备妆造的顾南，将嘴边的话吞下了肚。算了，下午就是颁奖典礼了，而且小陶总才是给自己开工资的人，他怎么说，自己怎么听就是了。
九月十日当地时间下午三点，水城国际电影节颁奖典礼的红毯环节开启。
因时差的关系，红毯开始时华国正好是晚餐时间。陶最和三个小的坐在特意搬到客厅的餐桌旁，一边啃开封菜外卖，一边看着国外明星走红毯。
“走红毯原来是这个样子……我们到时候也要停下来拍照吗？”第五邹用鸡翅指着红毯上走着走着就开始定格摆POSE的女明星问道。
“应该……要吧？”曾以诺迟疑地说。
Infinite接到了熊猫视频的邀约，年末将参加平台举行的国剧盛典，登台表演，这红毯自然也是要走的。从来没有相关经历的三个小的，听说红毯要签名后，连夜找人设计签名，然后疯狂练习，直到现在都还没厘清自己签名那一团乱麻，更何况是怎么走红毯了，于是便趁着这个机会想要观摩学习一番。
陶最没有管他们，反正到了那天有主办方的工作人员告诉他们流程，到时候照着做就行了，没必要现在就学。当然孩子上进他也不拦着，哪怕学的都是错的。
主要是他现在也没心情管他们。
陶最捏着薯条，机械地一根接一根往嘴里塞，眼睛死死地盯着直播画面，脑子里却绞尽脑汁地想——
原著里《水乡》确实得奖了，还是水城国际电影节的最高奖项金狮奖，这说明《水乡》拿的奖是最佳影片。一般国际电影节的主要奖项不会重叠，拿了金狮就不太可能拿最佳男演员奖的沃尔皮杯……
再说了，顾南第一个影帝是饰演《明天》时拿到的，不太可能现在就拿到A类国际电影节最佳男演员大奖吧……
理智一直在碎碎念，感情却无法控制地有所期盼。越是临近最终大奖揭露的时间，陶最越是紧张，也愈加后悔因为琐事缠身，没办法飞去水城支持顾南。
直到最佳男演员奖揭晓，陶最才放松下来。看着屏幕上欢欣雀跃的外国男演员，他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又难掩失望。
不过很快，就到了揭晓水城国际电影节最佳影片的时间，屏幕上开始一一播放候选影片的片段。而说巧不巧的是，《水乡》那一段刚好是顾南突破自己的记录，被激动的教练搂在怀里的那一幕。
顾南的脸和身体，就这样在全世界人民的注视下，在拥抱的瞬间，变得通红。
“哎呀……”席瑛看着电视屏幕上的这一幕，有些无措地往后仰了仰，“这、这演的是啥啊？汐汐你知道吗？”
陆君汐也看得目瞪口呆，转头看身旁的申毅。
申毅轻咳一声，压下喉间的笑意，开口道：“《水乡》是一部讲述同性|爱情的电影。”
“同性……”席瑛眼中闪过一丝不理解，嘴里嘟囔着，“顾南怎么会演这种片子啊……”
申毅闻言，想起私家侦探调查到的，顾南在拍《水乡》时发生的事，眸光微闪。就在他想开口劝说两句时，电视里忽然传来发音古怪，却清晰能辩的两个字：
“……水、乡！”
申毅转头一看，便看到顾南和姚强拥抱在一起的镜头。姚强使劲拍打着顾南的背，眼角似有水光闪烁。
“这是得奖了？”席瑛顿时忘了刚才的事，一脸惊喜地问陆君汐和申毅。
陆君汐笑得嘴角都快裂到耳根了，连连对席瑛点头：“得奖了！顾南拍的电影得奖了！而且是大奖呢！”
“真的？”席瑛抚掌笑道，“这可太好！这样一来，顾南就会拍很多电视剧吧？我想看他演古装剧，小毅，要不你跟浩浩说说，投资一部古装剧，让顾南去演吧？”
“好是好，但顾南现在主攻电影，电视剧可能不会接。”申毅温声回答。
“啊？这样啊……”席瑛遗憾地叹了口气，“我还想看他和南宫一起演戏呢，多好看俩孩子。”
南宫是苏寄秋在《大理寺探案集》中饰演的角色名。
申毅看了陆君汐一眼，笑道：“十月顾南就会进组瑧表姐的剧组，伯母要是愿意的话，可以去剧组探班，我想瑧表姐不会拒绝。”
“探班？可以吗？”没等席瑛反应过来，陆君汐一脸惊喜地抱住男朋友的胳膊，追问道。
“应该没问题，剧组都有探班名额，瑧表姐又是自己人，不会拒绝你们去剧组追星的。”申毅笑道。
陆君汐：“太好了！妈妈，可以去剧组探班啊！”
席瑛：“剧组探班是什么意思啊？”
“就是去看看拍摄情况，慰问演员，情况合适还能一起吃个饭。”申毅解释道。
“那敢情好！什么时候去啊？明天能去吗？”席瑛希翼地看着申毅。
申毅失笑：“伯母，还没开拍呢，至少也要十月去了。”
“十月……那还要等一个月啊？”席瑛看了眼电视，镜头刚好切给了台下正在鼓掌的顾南，“说起来也奇怪，我看到顾南这孩子就喜欢，特别合我眼缘……好吧，十月就十月吧。小毅啊，你记得提前问问你瑧表姐，看能不能去探班，别让她顾忌着是家里人就开绿灯，我不想给她添麻烦。”
“我明白伯母，您放心。”申毅笑着应了一句，眼睛瞄了一眼门外的回廊。
陆家是四进的大宅院，每个院子都由回廊连接在一起。今天天气好，秋高气爽的，他们在左厢房投影看颁奖典礼，门没关，声音在黑夜的静谧中显得愈发清晰。
因此外面的人能听见他们的对话，靠近窗户坐的他也能听见来去匆匆的脚步声。
***
顾南一下飞机就被激动的粉丝围了个水泄不通，期间还夹杂着几名娱乐记者，提的问题让他有点懵。
“顾南，没能拿到沃尔皮杯你有什么感想？”
能有什么感想？这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吗？他出道才几年啊？
“顾南，你为什么会选择出演同性电影？不怕对自己的演艺事业造成影响吗？”
现在说这些？《水乡》可是拿了金狮奖啊！
“顾南，《往生》票房突破40亿了，你对此有什么感想？”
片酬能多个十几万吧……陶最能把卖掉的房子买回来了！
顾南刚翘起唇角，就看到陶最领着几名彪形大汉拨开人群几步冲到了他面前。
“各位，各位！请不要在机场围堵，影响别的乘客！大家都散了吧！”陶最大吼着一把将顾南拉到了自己身旁，然后在保镖的保护下，迅速撤离机场。
几分钟后，几人上了来接机的保姆车，没等顾南开口，陶最指了指前后坐着的彪形大汉道：“他们是我给你请的保镖，这位是助理，小李，你即刻起升职为顾南的专属宣传，明天记得去人事部办理转岗手续。”
“好的小陶总，谢谢小陶总！”李升平眼睛都亮了。
顾南环视一圈，满脸茫然“为什么突然给我请这么多保镖？”
陶最沉默少顷，忽地笑道：“你现在可是炙手可热的电影明星，我不得把你好好保护起来？万一磕着碰着，这不是折损你的商业价值吗？”
顾南皱了皱眉，直觉告诉他陶最这话不是真话，但他又想不出还能有别的什么理由，好一会才开口道：“那也不用这么多人……太招摇了。”
陶最摆摆手：“这算什么，加上你我一共也才六个人。别的明星出席活动，动辄八九个人围着，助理都有两、三个。好了，不光你有，秋秋、第五邹他们都配有保镖，大家一起耍大牌也就不显得你大牌了。”
顾南：“……”这是什么歪理邪说？
顾南还想说什么，却听到陶最连珠炮般说道：“既然电影节结束了，那《往生》和《水乡》也算告一段落。我这接到几个品牌的邀请想请你代言，我正在审核他们的资质和产品。电影邀约也不少，我留下了几个看着还行的，你有空看看剧本，有瞧准的就签下来。”
“什么剧本？”顾南瞬间被陶最的话吸引了注意力，两人聊起后续工作安排，保镖的事就这样定了。
时间很快就到了九月底，眼看顾南即将进组《明天》，陶最和申毅的计划也进行到最关键的一步时，苏寄秋那边却先出了问题。
第79章 换角
“你说什么？谁要换角？！”陶最一时惊讶没压住声音，好在摄影棚里人声鼎沸，没人注意到他说了什么。
意识到自己声音有点大，陶最看了眼正在认真倾听摄影师说话的顾南，伸手拍了拍身旁的一名保镖：“盯好了，不光是顾南，周围的环境也要留意。”
见保镖点头应下，他拿着电话走出摄影棚。
“你不要着急，把来龙去脉说清楚。”
龙菲菲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极快地说：“今天海豚视频的唐总来探班，站在场边看拍摄情况。不知为何平时从来不会NG的秋秋今天连着几次走位出错，导致NG。拍到一半时，和他对戏的谢文星晕倒了，说是中暑。放饭时便有场务听到唐总在和罗导商量换角的事。”
“我明白了，你别着急，既然是商量，那么事情就还没定，我立刻过来。除了今天NG这件事，最近这段时间还有没有什么不对劲？”陶最安抚了龙菲菲一句，然后继续追问道。
龙菲菲想了一会，肯定道：“有，秋秋的通告单出过问题。明明通告单上写的是下午三点上工，去了才知道上工时间是一点。还有一次，化妆组说忙迟迟不给秋秋化妆，导致我们的妆造拖到最后才做，迟到了三个小时。”
陶最眯了眯眼：“这些情况经常出现吗？”
龙菲菲：“不，就一次，我和导演组反应后就没了。”
“行，我知道了，我会搭乘最近一班飞机前往横市，如果导演那边有动静，无论他们说什么，别理更别起冲突。”嘱咐完龙菲菲，陶最转头找到顾南的助理，让他跟顾南说一声自己要去趟横市，并提醒保镖提高警惕。
离开摄影棚前往机场时，陶最又给申毅打了个电话，说他这边有事要离开北市，让对方帮忙暗中保护顾南，有什么事及时电话联系。
一路舟车劳顿快马加鞭，陶最在下午五点时就赶到了《乌夜啼》剧组，此时的剧组违反常理的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看着场地中间剑拔弩张的几个人，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陶最见状心里咯噔一下，还以为性格强硬的龙菲菲和导演组起了冲突，等他上前一看才发现，起冲突的不是龙菲菲和导演组，而是苏寄秋和一位身材高大英俊帅气的男人。
“你说谁不敬业！啊！”苏寄秋一改平时温和腼腆的性格，指着那个男人恨不得冲上去撕了他。
龙菲菲抱着他的胳膊连声劝道：“冷静秋秋！不要冲动！小陶总马上就来了！”
两人身前朱正背着水壶拿着小风扇，伸出一只手拦在他们身前，满脸懵逼。另一名保镖则站在三人身后，一副压阵的模样狠狠盯着对面的男人。
“说谁，当然是你！我来一次你迟到一次，这次还一直NG，害得对手演员中暑！说你不敬业错了吗？”男人说着眼中露出嫌恶的神色，看得苏寄秋火冒三丈。
“我就迟到了那么两次！”苏寄秋怒吼。
“加上这次我也就来了三次，三次都遇到你出问题，难道是巧合吗？”男人越说越觉得自己有道理，冷哼道，“你这种人我见得多了，以为自己红了就耀武扬威，恨不得拿鼻孔看人。我跟你直说了吧，我的剧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听到最后这句话，陶最只觉得晴天一道霹雳劈到了自己头上。
这人是唐宋？小说《全能爱豆》里的主角攻唐宋？这种人以后会成为唐朝董事长的唐宋？作者眼瞎吧！
眼看苏寄秋气得脸都涨红了，生怕他说出什么不可挽回的话，陶最连忙上前道：“秋秋！怎么和唐总说话呢？礼貌呢！不管有什么误会，好好说不行吗？”
“你是谁？”唐宋眉头微皱地看着陶最。
陶最唇角勾起一抹微笑，伸出右手走上前道：“唐总你好，我是桃李娱乐的老板，陶最……”
“啊！你就是桃李的老板啊……”忽然，旁边一个声音传来，陶最循声望去，就看到一个身材颀长长相俊秀的男人身着戏服站在旁边，眼神在自己和苏寄秋之间来回打转，一副意有所指的模样。
唐宋看了那个男人一眼，顺着他的眼神看看苏寄秋又看看陶最，像是想起什么般，冷笑一声：“原来文星说的就是你。”
……妈的，懂了，秋秋这是遇上白莲吊了啊！
将一万草泥马从脑海里赶出去，陶最收回手，挑眉道：“唐总认识我？”
唐宋板着脸：“不认识。”
陶最又看向那位穿着戏服的男人：“你认识我？”
男人一愣，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不、不认识。”
陶最哦了一声，有些遗憾地摇摇头：“我还以为我们桃李娱乐名扬四海，连素未蒙面的唐总和谢老师都如雷贯耳了。”
《乌夜啼》男二谢文星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连忙解释道：“我就是无意间听别人提过一句……”
“提过一句什么？谢老师不妨说一说，我还挺好奇坊间怎么说我的。”没等他说完，陶最就把话接了过去，笑眯眯地问道。
“他们说…说……”谢文星支支吾吾，眼神一直在陶最和苏寄秋之间打转，一副被人为难难以启齿的模样。
陶最看他那惺惺作态的模样实在恶心，也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直接转身冲着身后一招手：“秋秋过来！”
苏寄秋连忙走上前，站在陶最身旁，一身素白长袍配上病态妆，更衬得他肤白如纸，墨发如瀑，看得唐宋眼神忽闪，忍不住移开了视线。
陶最没有看到唐宋的反应，拍拍苏寄秋的肩膀，问道：“你叫我什么？”
苏寄秋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陶最啧了一声：“问你呢，你平时叫我什么？大声点喊！”
苏寄秋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大声喊道：“陶爸！”
和扮演的角色不同，苏寄秋中气十足，一个爸字被他喊得如雷贯耳绕梁三日不绝，喊得周围围观的剧组工作人员在短暂的呆愣后全部大笑起来。
“桃李的艺人都是这样喊老板的吗？这也太搞笑了吧？”
“其实也没错，Suger Daddy嘛！”
“要真是Suger Daddy，苏寄秋会这样毫不介蒂地喊出来？”
“真男人都想当兄弟的爸爸，没毛病！”
众人的哄笑声中，谢文星的脸一会白一会青，唐宋似乎也没想到苏寄秋会这样称呼陶最，整个人都惊了，虽然眼神依然在两人间打转，却没有刚才那种感觉。
陶最很满意苏寄秋的表现，拍拍他的脑瓜子，跟赶小孩一样：“很好，回去吧，我和唐总聊聊。唐总，借一步说话？”
唐宋迟疑了一下，点点头，跟着陶最走到拍摄场地的一个亭子里。
“我不知道谢老师都和唐总您说了什么，您也看到了，我和我的艺人之间是纯洁的父子关系。他们是我的摇钱树，我是他们的保护伞，争取最大的共同利益才是我们的目标。至于您每次探班来遇到的情况，以您在剧组的地位要搞清楚很简单，但我希望您能多方求证，而不是只听一家之言。”
说完，陶最的下巴往旁边微抬示意，唐宋见状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去，正好看到谢文星满脸焦虑地望着这里。看到唐宋看过来，谢文星脸上的表情一收，立马装出一副观望花园泰然自若的样子，前后反差之大，堪称变脸。
唐宋愣住了。
在他的印象里，谢文星是一个在底层苦苦挣扎，却能坚守底线洁身自好，品行端正有些单纯的人。他俩第一次见面是在酒店的电梯前，他被经纪人拉皮条喝下了加了料的酒，原本想借着去洗手间的机会逃跑，却被经纪人抓住了，在挣扎中遇到了刚要离开酒店的他。
谢文星将他当成了要潜规则自己的人，一边奋力挣扎一边破口大骂，最后还是抵挡不住药效，整个人脱力倒地，眼神绝望得令人心疼。
唐宋救了他，两人因此有了联系，最终成为朋友。《乌夜啼》是他介绍给谢文星的第一个资源，但也因为这是他接受海豚视频后的第一个项目，他并没有插手选角，只是给了谢文星试戏的机会，能拿下男二全凭他自己的本事……
如果真的是谢文星自己的本事，陶总为什么要说“以您在剧组的地位”？
唐宋并不是个傻的，只是先入为主的印象太深刻，要扭转很难。就像他以为谢文星单纯善良完全不知道他还会变脸绝技，以为苏寄秋耍大牌和公司老板有猫腻一样。
“我言尽于此，希望唐总来剧组探班不是走马观花，而是真正深入地了解剧组的情况。”陶最说完转身就走，刚走了两步他忽然回头补了一句，“对了，顺便说一声，我和秋秋撞号了，我们俩不可能。”
唐宋：“？”撞号？什么意思？
看到唐宋脸上不加掩饰的直男迷惑，陶最在心里点点头。嗯，还行，还是干净的。
闹成这样，拍是没办法拍了，剧组休息一天，陶最跟着苏寄秋卸妆回酒店，进了房间才开口问道：“秋秋怎么和唐总吵起来的？”
没等龙菲菲回答，苏寄秋抢先道：“我好好地在那走戏，他在旁边阴阳怪气地说我装模作样，我一时气不过就和他吵起来了。”
“你不是这么冲动易怒的性子啊，怎么今天这么莽？”陶最疑惑地问。
苏寄秋撇撇嘴，气鼓鼓地坐在沙发上：“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就是控制不住……他就是个大傻子！”
在国学世家里长大，苏寄秋压根不会骂人，大傻子已经是他能说出的最严重的脏话了。
陶最看着苏寄秋，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也许，这些反常的情绪，也是剧情力量的一种体现？那……自己还要冒险让顾南和主角受邱嘉泽见面吗？
第80章 探班
陶最在剧组呆了三天，在第三天看到剧组统筹和化妆组组长被辞退的消息后，他才踏上了返程的路。走之前，他特意请全剧组的人吃饭，看到了十分有趣的现象。
唐宋坐在制片人身边，苏寄秋和他坐在导演身边，谢文星则完全不见踪影。餐桌上，苏寄秋对谁都温柔有礼，唯独对唐宋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无视对方示好的话，菜都不愿和他夹同一盘的。
陶最没有干涉苏寄秋的行为，只是在最后带着他给唐宋敬了杯酒。
“唐总，我们家秋秋看着温和好说话，实际上性子很倔，之前如果有什么地方得罪了您，还望您海涵。”
唐宋连忙站起身，有些窘迫地看了苏寄秋一眼：“没有……是我误会了苏老师。”
苏寄秋冷哼一声：“唐总怎么会有错？”
这阴阳怪气的语气，顿时盖过了唐宋心里的那点愧疚，忍不住辩解道：“就算我有错，你自己不解释放任我误会难道没错吗？”
“你胡乱揣测别人难道就有理吗？”苏寄秋瞪大了眼睛。
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导演连忙起身当起了和事佬：“好了好人，误会解除了不是很好吗？要说错，我也有错，听信别人一家之言，以为谢文星和唐总……啊哈哈，不说了不说了！来，我敬二位一杯，希望以后合作愉快，把《乌夜啼》拍成精品中的精品！”
回到北市没两天，陶最便接到龙菲菲的电话，谢文星被替换掉了。好在《乌夜啼》只拍了二十多天，且戏眼都在苏寄秋身上，不然这角还不好换。因换角造成的损失，由唐宋本人一力承担，这人最近几乎住在了剧组，盯着进度和预算，倒是比之前上心得多，就是时不时会和苏寄秋吵架，搞得龙菲菲有点头疼。
陶最对此不予置评，只让龙菲菲保持联系便挂断了电话。感情这种事，外人除了牵线搭桥帮不上什么忙，而且最近他也没有那个精力去关注苏寄秋的事。
因为《明天》已经开机了。
作为一部发生在汪伪政府时期的谍战片，《明天》的拍摄地点理所当然地选在了海市，相比之前只有三个人进组的情况，这一次顾南身边足足围了五个人，加上他自己便是六个，让他颇有些不自在。
“其实有李哥和你在就行了……保镖真的没必要，在剧组拍戏能有什么危险啊。”顾南捏着剧本，看着两名保镖大哥，一位站在自己座位不远处，另一位在场地周边巡视，越看越觉得太夸张了。
“这可是谍战片，爆破场景不少，小心点总是好的。”陶最坐在一旁，边刷手机边随意地说道，心里却在琢磨这件事。
自从申毅发现陆君浩挪用资金的事后，便一直在追踪这笔钱的动向，并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把握，这笔钱就是用来对付顾南的。
因为除此之外陆君浩其实没什么能用到钱的地方。
他在陆家人面前伪装成回头的浪子，鲜少出门花天酒地，就算去，也有的是人看在他陆二少的面子上请客。
出入都有车接送，再不济他自己也有车，油都是家里司机定时检查加好，他油钱都不用付。
至于买买买就更不用他掏钱了，全是直接记账，奢侈品的目录也是专人送到家，当季新品按目录挑就行了。
吃穿住行，哪一样都安排得妥妥当当，零花钱一个月两千，就是应个急，压根没有花钱的地儿。
在这种情况下，陆君浩会拿几百万做什么？总不至于劫富济贫吧？
不过想要查资金流向其实没那么容易，因为很快便有人多次分批从银行取走了那笔钱，好在申毅拿到了这人的监控录像，也不算是彻底失去线索。
取钱的人便是帮陆君浩成立皮包公司的私家侦探，外号老鬼。之后陆君浩又转了几笔钱过去，前前后后加起来差不多一千来万，都是由老鬼从银行取出。
钱一旦成为现金，要查就没那么容易了。申毅便将关注重点放到了老鬼身上，发现他用这笔钱接触了许多影视剧从业人员。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申毅和陶最基本能确定陆君浩想做什么了。
影视剧行业看着是个造梦的行当，许多东西都是用道具来达到以假乱真的目的，但每年依然有不少人因为种种事故身亡。
爆破、威亚、包括大型道具的垮塌、照明用的镁光灯等等等等，其实存在很多危险因素，因为道具导致演员毁容、死亡的事件也并不罕见。
如果在存在这些危险因素的情况下，再加上一点人为主观因素，那么危险性便会呈几何级暴增，会造成什么后果很难预料。
为了保护好顾南，同时抓住陆君浩的小辫子，陶最和申毅做了万全的准备。除了给顾南请保镖，剧组里也安插了不少申毅请来的安保人员，同时他还用陆家人来刺激陆君浩，让他不得不加快行动。
这一切行动都瞒着陆家人，就连《明天》的导演兰舟也被蒙在鼓里。
谁知道陆君浩那边还没什么动静，陆家人倒是先坐不住了。
在片场看到顾南的女装翻版时，陶最整个人都呆住了。等他瞄到陆君汐身边的雍容华贵的中年妇女时，更是惊得下巴差点掉地上——
这位中年妇女眉眼和顾南、陆君汐几乎一模一样，任谁都能一眼看出来，她就是他俩的妈！
这鬼还没抓到了，怎么亲妈就上门了！
陶最瞄了眼正在拍戏的顾南，转身就给申毅打了个电话。
“申哥！陆君汐和陆夫人来探班了，这事你知道吗？”
“什么！”正在海市谈生意的申毅一下子站了起来，拿起外套就往外走，“这事我不知道，你盯着点，我马上过来！”
陶最应了一声挂断电话，抬脚就往两人那边走去。
陆君汐和席瑛来探班这事确实是自作主张，原因其实也很简单，顾南的物料太少了，母女俩见偶像心切，干脆直接给兰舟打了个电话，问她《明天》开机了吗，能不能来探班。
不明所以的兰舟自然不会拒绝自己的小姑姑和表妹，十分干脆地同意了两人探班的请求，两人便直接从北市打飞的来了海市。
来到繁忙的片场，从未见过拍摄现场的母女俩看什么都新鲜。
“好乱啊……妈你小心脚下。”陆君汐说着，扶着席瑛迈过脚下凌乱的线路。
席瑛跟着陆君汐往里走，边走边四处张望：“顾南在哪呢？”
“人最多的地方吧？要不我们先去找表姐？”陆君汐提议道。
“也行，先去打个招呼吧。诶这位小哥，请问兰舟在哪？”席瑛说着，拦下了刻意从两人身边走过的陶最。
陶最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两人一眼，笑着说道：“我领你们过去吧，二位是来探班的？”
“是啊，小哥你也是演员吗？”许是被陶最的笑容感染，席瑛也跟着笑了起来。
“不是，我是顾南的经纪人。”陶最故作随意地说道。
“顾南的经纪人！”陆君汐一时没控制住，一下子叫了出来。
“怎么？你们难道是顾南的粉丝？”陶最演技超群地挑挑眉。
“是啊是啊！”陆君汐激动地说，“我们这次来就是想见见顾南，不知道可不可以？”
陶最：“行啊，当然可以。说起来，你和顾南长得还蛮像的，有没有兴趣演戏啊？”
陆君汐：“啊？我就算了吧……你也觉得我和顾南长得像吗？”
陶最：“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吧，特别是眼睛，和这位夫人也像。”
席瑛一愣：“像吗？”
陶最嗯了一声：“像啊。”
没等席瑛细想，陆君汐笑道：“当然像，不然顾南也不会演二叔公了。”
席瑛发散的思绪瞬间被这句话拉了回来：“也是。”
陶最瞄了席瑛一眼，故作好奇道：“二叔公？”
“这部电影的原型就是我二叔公……”
三人说说笑笑，很快就走到了兰舟身后，此时她正紧盯着监视器，手里捏着一个对讲机。
“各部门注意，再检查一遍线路。”
即将要拍摄的是一场爆破戏，顾南饰演的男主因为重要情报的泄露，被76号怀疑。为了拜托嫌疑，男主带领一群日军冲进了地下党的据点，然而这里早已得到情报人走楼空，并设下了陷阱，最终这支日军小分队伤亡惨重，而男主也身受重伤，暂时摆脱了嫌疑。
这一场是整部电影里为数不多的爆破戏，为了安全起见，线路检查了三遍，这一次是开拍前最后的检查。
趁着检查的时间，陶最带着席瑛、陆君汐和兰舟打了个招呼。
“拍完这一场就是休息时间了，到时候你们不管是想合影还是要签名，都可以。”兰舟笑着打趣道。
席瑛显然是还没适应自己的粉丝身份，闻言嗔怪地看了兰舟一眼，下一秒眼睛就看向了正在补妆的顾南。
顾南一身标准的民国三件套装扮，梳着那个年代流行的油头，复古的气质顿时扑面而来。
“像，真像……”席瑛喃喃低语，下一秒，她就看到顾南往这个方向看了过来，熟悉的丹凤眼瞬间迸发出喜悦的光芒。
顺着顾南的视线，席瑛转头一看，正好看到陶最脸上扬起灿烂的笑容，对着顾南竖起大拇指，用嘴型说了两个字：加油。
席瑛一下子愣住了，她直觉这一幕有点不对劲，可还没等她深响，下一秒耳边便传来兰舟的声音。
“好，各部门就位，场记！”
“《明天》第三十八场第三镜第一条，Mark！”
啪的一声脆响后，顾南下车从怀里掏出一把枪，跟在日军身后向一家店铺冲去。刚冲到店门口，他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啪嗒声，下一秒一股力道从脚下传来，他整个人被掀飞倒退着飞了出去，耳边模糊听见陶最的声音——
“顾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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