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睿识伏法,孙问薇被杀就此结案。
段知南回想整桩案件,却总觉得好似缺了些什么。
他每日到大理寺后,便早早将卷宗整理完,而后便换上常服去往从府。
但每一次,总是有不同的人以各样的理由的将他寻回。
即便他再怎样愚钝,也能察觉出其中的异样。
最初他还只是怀疑,可当听闻从永宁带妾室回乡的消息时,他才确信了自己的猜疑。
初见从永宁时,他便说了谎话。
他说妻子孙氏酗酒成性,嗜酒成瘾,可孙问薇的尸身面容紧致,牙齿亦是整洁,反观从永宁,皮肤松弛,精神萎靡,眼内布满血丝,讲话时也能瞧见他牙间的酒渍。
再者,从府的常用大夫也没了踪迹。
“签字啊!”宁小星将整理好的卷宗丢给段知南。
“晚上吧。”后者将卷宗合上,回道。
“啊?”宁小星一脸不解:“你想什么呢?不就签个名吗?越早交上去赏金下来的越早啊,切,懒得管你。”
后者又抱怨了几句,便离开了房间。
段知南换好常服,去了离京的必经之路。
他确实如愿见到了从府的马车,只是还未来得及拦截,便被人强行拖入草丛,熟悉的味道萦绕在身旁,段知南眸色微沉,将刀毫不客气的插向身侧,刀锋势如疾电,破空而过,却依旧被身侧人躲过,只划烂了几方青草。
许久未见,慕方泽消瘦了几分,不过脸上的五官依旧精致,白皙脸庞上沾染的灰尘格外醒目,这一折腾,他一身紫色的衣衫被褪去了大半,若隐若现的□□暴露在空气中,他摔下来时似是伤到了何处,双眉紧绷在一起,嘴角微微蠕动。
一副我见犹怜的美人模样。
“王爷?!”段知南收起杀意,面带惊讶:“怎么是您!”
“我还以为是哪家的登徒子,本想着一刀抹了贼人的脖子,把他尸身丢去喂狗呢。”段知南面上惶恐,说起话来却是阴阳怪气。
他不爽这厮很久了。
三番两次扰他探案,知他所踪明他所想…却高高在上的对他所有的行动指手画脚,这是把他当猴耍?!
要不是打不过,他必定生抽他几巴掌!
思及此,段知南坐起身,冲慕方泽露出了一个善意的微笑。
慕方泽:“我没有恶意。”
不知为何,段知南总觉得慕方泽看他的眼神带着几分…温情。
慕方泽:“如你所想,孙氏一案的幕后真凶是她的丈夫,当朝谏议大夫从永宁,他生来体貌有亏无法生育。孙氏怀孕后,他便动了杀心,利用节心儿设计孙氏之子,后来事情暴露,他便听了斗煞的话,毒傻节心儿,杀害孙氏。”
慕方泽:“你将吴睿识带回大理寺时,我亦去审了从永宁,先前我也并不知情,所以并非有意欺瞒于你。”
慕方泽:“仲天逸将斗煞一事上报朝廷后,陛下便派人将从府严加看管,他身负谏议之职,朝中重臣,又是寒门子弟科考成官,若是将此案公之于众,必定会掀起不少风波。”
段知南也不明白,慕方泽为何要将他推倒在这草丛中,同他将事情说得这般仔细。
慕方泽:“斗煞又现,朝局不稳——”
段知南:“为护大局,只当如此?”
熟悉的话语脱口而出,这是十年前慕方泽杀死自己时亲口所说。
为护大局,只当如此。
十年前要他身死,十年后让他妥协。
每一次站在道德制高点的人都是他,每一次的事情都理所当然,就好像他能为了大局身死妥协,是他至高无上的荣誉一般。
可是是非非究竟孰对孰错?
“还不是时候。”慕方泽将他送回大理寺时,只留下了这么一句话。
先前能说会道的,现如今却跟个哑巴似的,三问一不回。
卷宗最终是宁小星签的字,功劳自然也便算在了他的头上,从寺正晋升寺丞,外加数箱金银财宝。
他将那堆银钱一箱箱的搬去了段知南房间,他挺挺胸脯,扬起下巴,讲话的声音也提高了几分:“你穷!”
段知南知他心意,只同他调侃几句,便将银钱全数收下。
他现在确实很穷,为数不多的钱币还送给了小乞丐,身旁也没有什么傍身的物件。
几日后,段知南也通过大理寺考核,正式入职。
与此同时,宋府近日也不清净。
李玉怡操办宋子菡婚事已久,最终定了忠武将军的家中独子——王含玉。
只不过,王家却有一要求。
王家认为宋子菡身子弱,难以早日为王家开枝散叶,便要求宋家再出一女儿作为良妾一同嫁入将军府内,他们保证良妾所生的子女会全数记于宋子菡的名下,并由她亲自教养。
宋家尚未婚配的女儿只有宋安安一人。
商议过后,两家一拍即合。
段知南被软禁院中,日日有嬷嬷过来教他规矩。
瞧这架势,怕是在婚事举办前都不会许他自由。
“...开枝散叶。”
段知南冷冷一笑。
让他为将军府开枝散叶,当真他脱了衣服后将那娇生惯养的王家公子给吓成痴呆。
“姑娘,王公子性情温和,待人和善,您虽是以妾室身份嫁入将军府,可也是贵妾,您与四姑娘平日里关系又好,在那的日子定会过得极好,青儿也会一直陪在您身边。”
青儿为段知南梳妆好后,便催促着他快些出去学规矩,生怕嬷嬷等急了。
段知南曾给青儿把过脉,她体内无毒亦无蛊,他也曾旁敲侧击的问过她是不是有何难处,但也都一无所获....他迄今仍不明白,为何现在的青儿同宋安安记忆中的青儿相差甚大。
以往的青儿虽性子傲,但她却事事都将宋安安放于心上,而现在的青儿....好像只要能活着,旁的便都可以忍受。
段知南对嫁入将军府并无异议。
王含玉是个痴傻的,向来便是他母亲说什么他便做什么,而且他性格软,好哄骗,若是真到了将军府,他过得未必不如宋府自在。
只是他虽坐得住,有人却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自个府内晃悠了半天,终是没忍住,翻了宋府的墙院。
“这不合适吧...王爷。”
学了一天的规矩,段知南本就烦躁得紧,回了房间本想脱掉衣饰放松一番,便见自个床上坐了个男人。
虽说他本是男儿身,但现在他名义上好歹也是个尚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
“喝酒。”见他进来,慕方泽微微失神,他拎着两壶酒去了桌旁。
“...这不合适吧。”话虽如此,段知南身体却是很诚实的坐了下来。
这些日子一直待在这破院里,别说美酒,他连溜达上几步都有人过来烦他几句。
段知南饮得急,不过片刻功夫,一壶酒水便以下肚。
青年双颊泛起微红,脖颈处得青筋也因充血而膨胀,连带着呼吸声也愈加急促,他一身的酒气,双眸微醺,看向慕方泽的眼神却神采奕奕。
他单手撑着下巴,笑眯眯的瞧着对面的男人,咕噜咕噜,兴致上头,他提起一壶酒便往嘴内灌去,他动作大了些,撑开了上半身的衣衫,额角处的碎发也散落到脸颊,他忽地站起身来,一个奇妙的点子涌上心头,他晃晃悠悠的靠向慕方泽,借着酒意抚过男人脖颈。
滚烫的触感,炙热的脉搏,柔软而又脆弱的颈骨,好像只要轻轻一捏,面前的这人便能死得彻底。
段知南略一迟疑,忽地甜甜一笑,双手下移到了男人胸膛之上,他不安分的四处游走着,双唇紧贴男人耳畔,轻喃道:“王爷~你都不知道,我喜欢你许久了,日日夜夜思念于你,那日我第一次见你,便倾心于你,之后与你分别许久更是茶饭不思,我只想同你日夜恩爱,相守余生,所以王爷~”
“您纳了我如何?”
见男人久久未回话,段知南眉心微低,很快抿嘴一笑,他道:“或者做个填房丫头?”
段知南只当男人是嫌自己提的要求过高,全然未曾注意到身旁人的异样。
慕方泽努力收回自己灼热的视线,垂在身侧的手一点一点攥紧,他克制住将人拥入骨髓的冲动,他只感到喉咙肿胀,充着着一股腥甜,他闭了闭眼,长长呼出一口气,终是问出了那句话。
“我可...娶你为妻。”
“不可。”
段知南回得干脆。
他本就想寻个清净且能自由行动的地方住下。
若是嫁给慕方泽,这个世人眼中立下了赫赫战功的大英雄,备受皇帝宠爱的宠臣...那同在他身上画了几百个靶子有何区别?
还是这厮已然心有所属,想要让他作为靶子为他心爱之人吸引火力?
段知南抿唇,无所谓的挥挥手:“那算了,我还是嫁给——”
“明日。”
慕方泽侧过脸,应下了段知南的要求。
他只觉自己胸口越来越闷,透不过气,他逼着自己老实站着,只能用眼神看着怀中人,却不敢抬手去碰他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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