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乱步先生接下来请好好照顾自己……”情人节前夕, 氛围浓厚的背景中,浅紫色头发的青年说着一些琐碎的事情,都是些生活上的叮嘱。
“如果要去港口巡视, 务必多穿点,要是像上次一样凹完造型回来就冻感冒了可一点都不酷……”
啰嗦!他可是首领!
明明阿司才是那个逞能救人导致生病的, 居然还说他!
江户川乱步一点也不想听, 心里无端生出一股烦闷。
他知道飞鸟司为什么会突然说起这些事。
因为他们要分手了。
他盯着飞鸟司的头发, 自从答应他之后, 飞鸟司就留起了长发, 他的头发长得很快, 现在已经能扎出一个小辫子, 未来也许能长成紫藤花瀑布一样的长发。
但他看不到了。
因为他们要分手了。
飞鸟司停下了, 他能看到江户川乱步心里的想法。
“要注意的事情我已经整理好交给你的秘书了, 生活上偶尔也听听他们的话吧,有这样一位任性的首领, 他们也很为难呢。”
“分明是他们太蠢了, 一目了然的事情都不明白,怎么能说是乱步大人任性!”江户川乱步不满道,“阿司你可是我的男朋友,你是在帮着他们训斥我吗?”
“不,你的秘书换多少个都无所谓, 我只希望有人能照顾好你。”他目光柔和,一如热恋的时候,全心全意地看着面前的恋人。
“今天之后我们就分手了, 我很担心你, 保护着横滨的乱步先生。”
他们要分手了。
阿司会离开。
像他的父母、像森先生一样, 从他空旷的世界里离开。
提到分手, 江户川乱步表情冷下来,活泼的神情褪去,留下那个颇具气势的港口Mafia首领。
他沉默许久,才重新挂起飞鸟司熟悉的笑容。
“阿司才是让乱步大人担心的那个。”他开始反过来絮叨飞鸟司。
他的样子让飞鸟司轻轻叹气,更加不放心。
乱步先生又会回到之前的状态吧?但他已经无法再用约会的理由,将乱步先生从自我隔绝之中拉出。
望着景观带里刚刚长出花苞的植株,飞鸟司迟疑着,仍是对他做出一个承诺。
“等花再盛开一点……乱步先生,今年三月的每个周日,我想将春天的花送给你,那一定很漂亮,到时候请出来看看这个长出漂亮鲜花的世界。”
哪怕只是一步,请到外面的世界看看。
这个世界并不可怕,有愚蠢的人,但一定也有能够理解他的人。
“你会和我一起看吗?”江户川乱步问道。
在他为江户川乱步的展望中,从来不存在他自己的身影。
被注视着的飞鸟司,缓缓露出近似哭泣的苍白笑容,语调颤着回他:“抱歉……”
他不能那么做。
他们已经分手了。】
春天的花如约而至,江户川乱步却一次都没有因此出门。
于是到了下一年,飞鸟司继续重复履行他的承诺。
只不过他会避免见面,从不会像失忆后一样傻傻地送上门来。
江户川乱步偶尔会想,只要他不走出去,就永远会有一束鲜花会送到他的门前,那意味着飞鸟司始终在担心他。
他幼稚得像个装病的孩子。
对失忆后的飞鸟司问出同样的问题时,江户川乱步也做好了面对同样答复的准备。
飞鸟司在听到他的问题后,怔了怔,过一会儿眨眨眼,很轻松地回复:“好啊,”
江户川乱步眼底滑过惊讶,又恍然。
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若是他的阿司永远不会恢复全部的记忆就好了。
“带上别人可以吗?下个周日一起野餐如何?我看之前的照片里,我们有一起赏枫,但这个时节只能一起赏樱了。”
对飞鸟司来说,这和答应去绫辻行人的事务所差不多。
他没有在横滨最高的办公室里想起什么,也许是因为他们总是在外面见面吧,这里的电梯和氛围令他不太舒服。
江户川乱步顿时扬起大大的笑容:“嘛,我勉为其难答应你,但是不可以带那些讨人厌家伙一起。”
他指的当然是飞鸟司的前男友。
飞鸟司也没打算再把自己置身修罗场中,他预计是邀请敦、中也君和其他同事。
趁着他现在看起来心情不错,飞鸟司取出红围巾缠到他脖子上。
江户川乱步果不其然生气了,目光如炬地看着飞鸟司的铃铛发带,他早就看出这和条野采菊的耳饰是同款,这个端正的结也不是飞鸟司的手笔。
还有飞鸟司身上的衣服,和涩泽龙彦有相同的设计元素和做工。
就像他的阿司被别人盖上了乱七八糟的戳。
“凭什么只还乱步大人的围巾?!阿司你偏心!”
飞鸟司底气不足地说:“绫辻先生的帽子我也还了。”发带是失忆的时候就在身上的,当时也穿着涩泽龙彦做的衣服,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你居然在我面前提他!”江户川乱步更生气了。
飞鸟司暗叫不妙,只能强行转移话题:“乱步先生,我期待着下周日的见面!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您也早点休息!”
匆匆走出办公室,站在昏暗的通道里,在雕花大门合起来之前,他忽然驻足回望了一眼。
眼前的江户川乱步气冲冲,表情生动,可他却一个晃眼,看到了江户川乱步面无表情,对一切都不感兴趣,眼中空无一物,只向他投来淡淡一瞥的模样。
那是……记忆?
飞鸟司不断回想着,直到回到一楼,一出电梯见太宰治正在等他,他才堪堪收回神。
“司君,安吾说你找我?”太宰治盯着他,开始卖惨,“我为了你从隔壁大楼赶过来,差点被门口一个小矮子揍了呢。”
中也君揍得好!
飞鸟司的眼里明晃晃表现出这个意思。
而且如果太宰治没有先挑衅,中原中也不会贸然动手。
太宰治撇撇嘴:“司君找我什么事吗?”
“嗯,我想将这个宝石还给你。”飞鸟司从空空的袋子底部将宝石领花取出,即使是在光线不充裕的环境,这枚金丝雀黄蓝宝石依旧璀璨。
太宰治没有接过宝石。
“不必了,你身上不是还带着其他前男友的东西吗?送出去的东西被退回来,我会被嘲笑的。再说了,我不是你前男友,那就没什么顾忌了吧?西格玛送的东西你也会退回去吗?”
当然不会!
飞鸟司想起之前的事,他是以为自己一边和乱步先生谈恋爱,一边佩戴他送的贵重礼物与他藕断丝连,所以才起了退还的念头。
但现在,他没有在恋爱中,和太宰治只是朋友,连前男友关系都没有,确实不必在意了。
“这份礼物太昂贵了。”
“只是一块宝石而已。”太宰治轻描淡写,“你觉得我会差这点钱吗?或者,司君告诉我你的理想型如何?就当我买个答案了。”
太宰治似乎对飞鸟司一见面就认为和他没有恋爱关系而耿耿于怀。
他的态度总是难以捉摸,飞鸟司觉得他不怀好意。
不过据绫辻先生所说,他没有隐瞒过前男友自己理想型的事,而且他现在全都分手了,也没什么顾忌,不怕他告诉乱步先生。
“有安全感、简单好懂、认真可靠、重视感情、珍爱生命。”飞鸟司简略描述。
太宰治听完后,忽然撑着墙壁笑出声来,笑得极其夸张。
飞鸟司知道他在笑什么,毕竟……纵观自己的前男友们,好像都不太符合。
所以当初的他到底怎么想的啊!
“原来如此。”太宰治好不容易止住笑,他怜悯地看着飞鸟司说,“那就把这块宝石命名为‘理想型’吧。”
简直是在说飞鸟司是绝对不可能找到符合理想型的恋爱对象一样。
飞鸟司想要怼回去,一想起自己的前男友们,哑火了。
可恶,太宰治太损了!
飞鸟司把宝石塞进袋子里,咬牙切齿与他告别,朝外走去。
望着他与中原中也汇合的身影,太宰治若有所思。
乱步先生知道司君的理想型就在他身边吗?
不如去告诉他吧~
太宰治哼着小调走进通往顶楼的电梯-
“你没事吧?”比他小两岁的中原中也把他从头到尾打量一番,好似他进了什么龙潭虎穴,各种不放心。
“没事。”飞鸟司哭笑不得,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钥匙扣给他,“谢谢中也君带我过来,这是给敦买礼物的时候一起买的,不知道你喜欢什么。”
钥匙扣是绿色的6号台球造型,但并非普通的亚克力造型,而是一块质感十足的金属,用绿色和白色油漆画出图案,周围还有铆钉,看起来很酷。
他记得官图里中原中也总是穿红色和绿色的衣服,刚好6号台球通常都是绿色,旗会加上他也是6个人。
中原中也看起来挺喜欢的,当下就直接扣进也钥匙圈里,驾驶着机车带他回到武侦宿舍,快到的时候怕吵醒其他人,中原中也把机车熄了火,纯靠异能力控制,安安静静地抵达。
见到他们回来,西格玛松了口气。
“抱歉让你担心了。”飞鸟司满脸歉意,“敦他怎么样了?”
“我用你和中原中也出门兜风的理由打发他去睡觉了。”西格玛已经在榻榻米上铺好了两床被褥,他拍拍身边的纸箱说,“要不要再翻翻有没有让你夺门而出的事情?”
飞鸟司心里也是打鼓:“看看吧。”
他拜托西格玛找找书籍箱子,自己则从电器箱里把笔记本电脑拿出来。
中原中也不太清楚他们在找什么,但也帮着把不涉及隐私的东西拿出来。箱子不多,除了书籍文件、电器、日用、衣物外,就只有一个打了星号的箱子,行李少得可怜。
飞鸟司估计自己应该还有其他落脚点。
“哇,你也开始学习编程了。”西格玛翻看那些书籍的封面,“编程书、心理学书籍,还有几个笔记本,别的没了。”
飞鸟司思索片刻,不甚了解:“可能是跟着陀思先生学的吧。”
中原中也打开星号箱子,看到里面的东西后笑了。
“都是你准备送给同事的礼物,有给我的,还有老哥的份。”
“那太好了,”飞鸟司庆幸,“我还担心明天要两手空空地见大家呢。”
他低下头继续操作眼前的电脑。
“不对劲……”他困惑不已,“难道这不是我的电脑?”
进入需要用户名和密码,按照他的习惯,用户名肯定是【AsukaTsukasa】之类罗马音、拼音写法,密码因为不外乎0000、1111这种,可他排列组合尝试了几次都不对。
西格玛抬起头看过来,细细端详片刻:“是你的啊,我见过你用这台电脑。”
“试试直接破译吧。”中原中也取出钥匙串,上面有个小小的U盘,“这是为了任务方便,社里的黑客田山花袋预设好的一套破译程序。”
飞鸟司按照他说的步骤操作了一下,没多久,破译程序就跳出了结果。
【用户名:TS】
【密码:WSGAUTKAMASMUGKA】
飞鸟司:= =
这是什么脸滚键盘的密码吗?不是拼音、罗马音、英语、德语、法语、意语……完全不是他会的任何一种语言。
这种密码有什么意义吗?到头来只能把自己拦住吧?
难道是什么凯撒加密、栅栏密码?也没有什么提示语啊。
不,他根本不会那种神秘的密码,唯一会用加密方式大概就是拼音九宫格。
想到这里,飞鸟司用手机九宫格输入这串16位字符。可惜,没有得到任何有意义的内容。
一个手机密码是1111的人,电脑密码居然这么复杂,有蹊跷!
飞鸟司摩拳擦掌地进入电脑,打算看看里面究竟藏了什么今天大秘密。会不会有他的日记?他没有写日记的习惯,但过了六年也说不定呢。
孜孜不倦地把电脑文件扒了个遍之后,飞鸟司颓了,电脑的使用痕迹很少,没有隐藏文件、没有什么任何重要资料,更没有日记。
“中也君,有没有可能这台电脑有两台密码?强行破译得到的密码会进入一套虚假的系统?”
“花袋考虑过这种情况,如果是两套系统,会出现两个密码。”
飞鸟司掂量了一下,他靠着几本业余书学来的黑客技能,不可能比得过田山花袋的能力。
也就是说,电脑里真的什么都没有,那么那串密码的意义……本身就是在传递某个信息?
飞鸟司看着手机里的备忘录出神,按照他的记忆力,完全不需要把自己的承诺记下来。现在这样提醒他,就好像是他早知道自己会失忆一样。
在和涩泽龙彦讨论的时候他就有这个猜测,现在更加确认。
可问题是,他既然能直白地记录承诺内容来提醒自己,为什么不直接用日记或别的方式告诉自己一切,非要用一串字符加密?
除非……
失忆前的他一直被监视着,没办法給自己留下任何相关的信息,必须用如此隐晦的方式提醒自己。
飞鸟司倏地汗毛直立,后背发寒。
他立刻警惕的望向四周。
现在的自己也在被人监视吗?
一周前他留下遗言,还有失忆的事情,会和这份监视有关吗?
中原中也和西格玛疑惑地看着他,问他怎么了。
“没什么。”飞鸟司脸色微白,勉强露出一个笑,“只是有点累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没什么事了,谢谢你们。中也君也快回去睡觉吧,明天侦探社见。”
再三确认他这里没事,中原中也这才离开,他和他的哥哥并不住在宿舍。
飞鸟司洗漱完之后躺进被子里,拉下吊灯开关。之前原本打算熄灯后和西格玛聊聊过去的事,但被柔软的被子包裹后,他们两个都被困意和倦意袭击,齐齐打了个哈切说:“明天再聊吧。”
于是沉沉睡去。
3月2日,星期一。
早上七点,飞鸟司的手机闹钟将他唤醒。西格玛也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等意识到自己不在赌场,今天不用工作,他把被子往头上一闷,把自己团成一个茧,含糊地说:“我再睡会儿……”
飞鸟司好笑地按掉闹铃不吵到他的临时舍友,捻手捻脚地完成洗漱,用一根发圈绑好头发。考虑到是第一天上班,只有18岁记忆的他挑了套正装出来,只是怎么都找不到领带,最后犹豫再三,还是把宝石领花戴上了。
他带着准备好的礼物出门去,对于今天要见到武装侦探社的大家十分期待。
距离上班还有点时间,飞鸟司决定四处走走,昨天大晚上还打扰花店的人,他想买点东西感谢一下。
就在他凝神研究路口的社区地图时,几个路人从他背后经过,并未引起注意。
下一秒,他的后脑被钝器击打。
痛感与黑暗几乎同时袭来,飞鸟司身体失去控制,向前倾倒,手里的礼物滚落一地,漂亮的礼盒出现磕碰的痕迹。
失去意识前,他听到有人说话。
“是他?”
“没错,雇主要绑的就是他。”
他被绑架了。
第22章
武装侦探社的上班时间是早上八点。
中岛敦今天十分兴奋, 一大早就在傻笑。
大家都知道他为什么那么高兴,那个将他从孤儿院里带出来、平日里还对他颇为照顾的兄长今天要入职了。
除了几个新人,这里的人多多少少也和飞鸟司打过交道, 对新同事的加入乐见其成。
不过随着时间流逝,中岛敦频频望向门口,眉心也渐渐皱起, 连打了几个电话都没打通。
中原中也问:“飞鸟还没来吗?第一天上班他就打算迟到,该不会是睡过头了吧?你去宿舍看看。”
侦探所距离宿舍只要步行十多分钟, 用上白虎的速度, 很快就可以跑个来回。
中岛敦摇摇头:“兄长不会做这么失礼的事情。”
但他也有些放心不下,匆匆跑回去。
没多久,他忧心忡忡地回来了。
“西格玛说兄长七点多就出门了。”
“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中原中也跟着担心起来。
“会不会为了救人耽误了?”一旁的织田作之助提出一个可能。
中岛敦仍是摇头:“如果是那样兄长一定会通知我他要晚到,除非他实在腾不出手,或者……”
他出事了!
中岛敦猛地站起身,他要跑出去找人的时候却和门口的宫泽贤治撞了个正着。
“喔喔喔——”宫泽贤治手里捧着好些礼盒, 眼看要洒落,中原中也搭了把手, 中岛敦也停下来道歉。
“这不是飞鸟准备的礼物么?”中原中也注意到这些东西和他昨晚看到的一样, 便问道, “你见到他了?”
“嗯?飞鸟先生?没有呀。”宫泽贤治一脸茫然, “这是杂货铺婆婆买菜回来路上捡到的,看到上面每一个都写了大家的名字, 所以就让我带回来了。”
中岛敦瞪大眼睛,连忙问是哪里发生的事, 得到答案后立刻冲出去。
中原中也同样面凝重, 他转头看向事务处的大家, 用严肃的语气说:“飞鸟出事了。”-
飞鸟司是被冻醒的, 外界突如其来的刺激让他的心脏猛地一颤,骤然惊醒让他持续处于心悸的状态。
他睁开眼,意识还有点迟钝,大脑缓慢分析眼睛收集到的信息。
混着冰块的铁桶被人随手砸在地上,器皿不大,是餐厅冰酒用的冰桶,他倒在地上,身上也不断有冰块滑落,它们从湿透的衣服滑落到肌肤的地方时,总能引起他身体的轻颤。
他被人浇了一桶冰水混合物强行唤醒。
真糟糕!
飞鸟司心想,他这两天是和水犯冲吗?不是入水就是被浇水。
他右臂撑在地上,支起身体,后脑被击打的地方在隐隐作痛,头也有点晕,几颗冰块滑进领子里,引得他僵直后背直哆嗦。化开的水渍则顺着头发的牵引滑落在地,湿润的发尾堆积在地上打着旋,就像紫藤花的花瓣飘在小水塘里。
他面前有十个人,室内没有光源,敞开的大门引来外部光源照亮他们的后背和轮廓,依稀可见他们脖子上戴着统一的的宝石项圈,中间被簇拥着的粉发男人无疑是他们的首领,大概也是他失去意识前听到的“雇主”。
这个男人叫做A(ACE),原剧里靠钞能力买到了五大干部之位,后来被费奥多尔忽悠到自杀的家伙。
但这里他肯定不会是港口Mafia的干部,乱步先生绝对无法容忍这样的蠢货,有太宰治在,Mafia也不会缺钱。
“咳咳咳……你是谁?为什么抓我?”飞鸟司哑着声音询问,寒冷让他的身体有些不舒服。
“要怪只怪你是那个家伙的朋友。”
失忆的飞鸟司想了想手机里仿佛拉不到底的长长通讯录,迟疑许久问出:“……谁?”
“哈哈哈哈哈——”A大笑起来,“我好不容易找到他的弱点,你的反应太妙了!”
他大步走过来,蹲下来,把一个宝石项圈放在他的面前,露出自信且夸张的神态:“来合作吧,戴上这个项圈,成为我的部下,帮助我对付西格玛!”
居然是西格玛的仇家?
飞鸟司诧异。
他瞥了一眼那个项圈,这是A的异能,A能把部下的寿命转化成同等价值的把宝石,限制是必须经本人同意才能戴上这个项圈,而一旦戴上,即使A死了,也无法摘下这个项圈。
A继续说:“他横空出世,背景成谜,抢走了我的赌场生意,我必须要给他点教训。而你,一个慈善基金会的会长,是他资料里唯一的朋友。”
“你想用我来威胁他放弃生意?”飞鸟司蹙起眉。
“不,我要让他也成为我的属下,为我赚钱。”A露出贪婪的丑恶表情,“慈善基金——不过是个洗钱的道具,等我吃下他的赌场,你只要继续帮我洗钱就行。”
飞鸟司并不觉得自己的基金会是给西格玛洗钱的途径,不过这种话A是不会相信的。
A想用他来威胁西格玛戴上项圈,为他所控。
飞鸟司斩钉截铁地拒绝:“我不会帮你的。”
A并不因为他的拒绝而恼怒,他悠然地站起身,笑容不怀好意:“我听说你有幽闭恐惧症,那么好好享受吧。”
忽然他又弯下腰,一把拽掉飞鸟司那亮眼的宝石领花,赞叹到:“多美丽的宝石。”
他看着飞鸟司燃着怒火的金瞳,在部下的保护中狞笑着离去,并告诉看守说:“如果他同意戴上项圈了,来通知我。”
随着他的离去,将光源引进来的大门被合上,屋内陷入一片漆黑的环境。
飞鸟司不怕黑,但他没忘记这是个封闭的小屋子,脚下轻微的晃动更是在提醒他,这是在海上。
是在无边无际大海之上,某艘船里的密闭舱室里。
和有玻璃窗的飞机、电梯不一样,他不知道自己会在这里待多久。如果他不戴上项圈,他可能需要一直待到有人来救他。
光是想到这一点,他就呼吸急促起来,他扯开衣领大口喘气,却无法克制愈发急促的呼吸,很快就出现呼吸困难的症状。
手脚开始发麻,他动了动,还能控制,没有完全麻痹。
他伸出手,凭借刚才的记忆摸索到那个冰桶,对着桶内呼气吸气,反复几次之后,他的呼吸变得平缓,吸入的冷气也稍稍平复了他恐惧的情绪。
为了不再度诱发幽闭恐惧,他迫使自己去思考外面的事情。
他失踪的事情应该很快就会被武侦发现,西格玛也会得到A的消息,找过来只是时间问题,把他救出去也完全不是问题。
但A心有防备,不一定会给西格玛真实地址,极有可能会给个假地址,远程看着西格玛戴上项圈。武侦多半也会被引向错误地址。
是的,飞鸟司十分害怕西格玛会担心他的安危,真傻傻地把那个项圈戴上了。因为换成是他,如果别的办法被封死了,为了救人,他也会选择一些权宜之计。
即使暂时受制于人,只有活着就还有反击的希望。
可现在要做出选择的不是他,是西格玛。
不行!他必须想办法自救!
飞鸟司暗下决心,不能让自己的好友因为他而受制于人。
他取出冰桶里的冰块,塞进嘴里,一边咬一边思考。
相比起原剧里对待魔人的警惕提防还打算套情报的态度,A对他完全不看重。他刚才趁着有光的时候打量过,这个房间没有监控。A纯粹是拿他当个诱饵,根本没有真心合作的意思。
多半是想等事成之后,抢了他的基金会洗钱,看他没利用价值了就直接杀了他。
而A虽然知道他有幽闭恐惧症,但看起来并不知道他有异能,也不知道他失忆失去异能的事情,他对自己的调查并不完整,这点可以利用。
他只有一次和A见面的机会,他需要让A完全改变对自己的态度,起码要把他当成一个合作者,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
飞鸟司静静思索着,忽然听到门外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啊,武侦来得这么快吗?
飞鸟司睁开眼,在黑暗中摸索着朝门口走去。
“飞鸟,是你吗?”门外的人在喊。
这个声音……
飞鸟司试探性地问道:“是罗贝尔先生吗?”两年前劫机的事件里,那位原MIMIC副官的雇佣兵。
“是我!”罗贝尔急促地提醒,“千万别戴上那个混蛋的项圈!”
飞鸟司沉默了片刻,一针见血道:“您已经戴上了项圈是吗?”
罗贝尔没了声音,过一会儿大门被打开了,刺目的光线让一直待在黑暗里的飞鸟司眯起眼睛,但他仍是看到了在法国雇佣兵脖子上碍眼的项圈。
罗贝尔低声说:“那家伙原本是我的雇主,他给钱多,作为非法雇佣兵的我按照雇主的要求统一着装,戴上这个项圈,没想到就中了他的异能。”
飞鸟司想起上一次他也是接任务被坑,不由得同情他的倒霉遭遇。
罗贝尔指着通道左侧对他说:“我会带你逃到船坞,那里有救生艇让你离开,附近有一个英法德三国共治的人工岛,以你的人脉,足以让他们庇护你,护送你到安全的地方去。”
“只有我一个人吗?”飞鸟司担忧地看着他。一旦罗贝尔的行为被发现,他必死无疑。
“收起你旺盛的同情心。”罗贝尔冷着脸说,“我只是不想再当一次逃兵,我和那家伙还有帐要算。”
飞鸟司知道劝说是没用的,于是他换了个办法。
“可是……”飞鸟司一脸为难地看着他,“我不会使用救生艇,不懂得在海中辨别方向,就算有说明书,您觉得我一个人能逃得了吗?”
“我需要您,我可以再一次雇佣您吗?”飞鸟司含笑说,“放心,我有办法让我们两个安全出去——相信我。”
罗贝尔还未作出答复,到处是金属的船舱通道尽头就传来了脚步声。
飞鸟司立刻退回屋内,轻声留下一句:“请勿轻举妄动。”
罗贝尔也重新把门锁上,好似什么都没发生。
通道尽头来了两个同样戴着项圈的人,他们押送着一个青年走来。
罗贝尔问:“这是要做什么?”
“A大人说把这个人和里面那个人关一起,好像是那个人的男朋友吧,反正就这种关系。对了,里面那个人还没松口吗?”其中一个人说。
罗贝尔淡淡道:“没呢。”
“我是来换岗的,哎,早晚都是要戴上的,他现在反抗有什么用呢?”
说着,守卫打开门,把押送的青年推了进那个漆黑的屋子-
西格玛得知飞鸟司失踪的时候一脸懵,他的小伙伴才出门没多久怎么不见了?整个武装侦探社几乎倾巢而出,不到半个小时,市警也自发加入进来。
经过现场调查和礼盒上的磕痕,他们确定飞鸟司是在失去意识的前提下被人带走的。
事发地附近的监控被人破坏,田山花袋用了点时间一辆辆追踪可疑车辆,最终确认他们是朝海上去了。
事情开始麻烦起来,横滨港每日进出船只数量极多,多数都是装载了无数集装箱的货船,可以藏人的地方太多,一个个调查太慢了。
武侦和市警这么大动作,还查到了港口,自然瞒不过港口Mafia,得知是飞鸟司失踪,他们迅速派人调查,调查进度比武侦要快得多。
也就在这时,西格玛接到了A的信息,要他去一艘指定的船上戴上项圈,并发了他一张昏迷中的飞鸟司照片作为威胁。
A!!!
西格玛暗自咬牙,他明白过来A是因为他才会去绑架飞鸟司。
竞争对手A的异能是什么他很清楚,他实在害怕飞鸟司被骗着戴上那个项圈。
他一边把情况通知给武侦,一边又放不下心,起身去找了费奥多尔。他去的时候费奥多尔正一副打算出门的样子,手里提着一个银色手提箱,西格玛直接了当地说出自己的要求。
“你一定已经知道阿司失踪的事,快让兰波去救他吧!”
果戈里的空间异能有距离限制不适合海上的环境,但是兰波的亚空间可以横行无忌,也能带飞鸟司安然回来。
最重要的是,兰波就在横滨附近一座人工岛上度假,他赶去救人的速度也快!
费奥多尔心不在焉地拨了拨身后的披风,轻飘飘地拒绝:“不,没有那个必要。”
西格玛怒视着他,终于忍无可忍!
“我一直不知道你到底想利用阿司什么,才会和他谈恋爱,但他现在很危险,他没有记忆和异能,很可能会中A的诡计,越早救他出来越安全。阿司还有幽闭恐惧症,那种连一扇窗户都没地方他受不了的!”
费奥多尔仍然不为所动,他朝外走去,只是半途忽然停下,转身问西格玛。
“我对飞鸟君不像是真心吗?”
真心?
西格玛宛如听到什么荒诞的词汇,他满脸的怀疑,一口咬定:“不像!”
这话如果是果戈里在这里听,估计要笑得前仰后倒了。
费奥多尔若有所思,呢喃道:“那真是苦恼啊……”
是在苦恼不“像”真心的吗?反正鬼才信你是真心的!
西格玛一直很后悔介绍这两个人认识,每每想起来他的良心都在痛。不过即使他不牵线,费奥多尔也有的是办法接近目标,从最开始安排他来横滨,让他和飞鸟司无意间成为朋友,就已经盯上飞鸟司了。
只能说,阿司分得好!
仍在气头上的西格玛再看看手机里A的信息,果断联系了飞鸟司那不在横滨的两位前男友。
他想,军警和侦探总该靠谱点。
第23章
品着美酒欣赏着刚到手的宝石, A在会客室里等待西格玛的到来。
终于让他找到西格玛的弱点了!
一旁的部下见他如此喜欢这颗金色宝石, 小心翼翼地吹捧:“您见过的宝石不知凡几,这颗宝石有什么特别的吗?在我看来远远比不上您珍藏的拍卖级宝石。”
“还不是你们这些渣滓太过无能,变成的宝石也没有这样珍贵的颜色和净度,卖不出好价!”
给他们戴上项圈以后, A从来都没有把他们当成人类看待, 他们的性命对他而言只是还没有开采的石头而已。既然是石头,任他怎么摔打辱骂都可以。
他对着灯光赏析无暇的完美宝石, 语气高高在上:“为了把你们废物利用,我还得花大价钱找异能者提升那些宝石的品质,我可真是仁慈。”
可是现在, 他的赌场生意被西格玛抢了, 合作的宝石加工师前几年死了,货品的品质始终不稳定,生意一落千丈,他也更难招揽部下,不得不对一些背后没有势力的非法雇佣兵下手。
他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因为西格玛!
A攥紧金丝雀宝石, 恶狠狠地念着西格玛的名字。
“等西格玛也变成我的部下,那个人就没用了, 但愿他变成的宝石也能有如此色泽。”A根本不在意一个小小的慈善基金会, 抢过来的之后那个人就没用了。
这时, 一名部下进入房间向他通知意外情况。
“A大人,有个青年带了一箱子赎金来, 希望您能放了他男友。”
A立刻警觉:“他是怎么知道这里的?!”
他给西格玛发的地址可不是这里。
“不清楚……但他身上没有携带武器, 看起来很柔弱的样子, 不是警方。”部下描述着那个人给他的印象。
“一群白痴!”A可不会这么容易放松警惕, 他觉得这件事十分可疑。若是真暴露了,他得尽快转移。
他准备去见见那个人,又收住脚。
万一是西格玛派来的暗杀者呢?
“把他身上放上窃听器,和飞鸟司关在一起!”-
听到有人过来,飞鸟司立刻退回屋内,为了避免被看出异样,他远离大门,没听见外面的对话。
直到大门被打开,一个羸弱的身影被推进来,在大门重新合上光源消失之前,他眼中照映出费奥多尔的身影。
“陀思先生?”飞鸟司诧异地出声。
“是我。”费奥多尔很快就适应了黑暗,他朝飞鸟司走来,路过时踩在地上的项圈上,没有半点停顿,直到在他面前停下。
“您怎么会来这里?”飞鸟司问。
黑暗中,费奥多尔摸索到他的手,忽然牵起来。之前被浇了一桶冰水混合物,又在这么阴冷的船舱里,飞鸟司的手很冰,费奥多尔顿了一下,攥紧他的手,把温度传递给他。
飞鸟司:?!
费奥多尔牵引着他的手,探向他披风毛领下方,那有一个与柔软手感不同的方形小小器件。
这是……窃听器?
陀思先生进来的时候被放了窃听器!A在监听!
“因为担心你的情况,所以我一个人先过来了。”费奥多尔轻柔地说,又往飞鸟司方向走了一步。
飞鸟司无法在黑暗中确认他准确的位置,只觉得他离得极近,两个人呼吸都缠在一起了,不过自己身上现在都是寒气,对方身上却是暖洋洋的。
“毕竟我是你的……(前)男友。”费奥多尔借着脱披风的动作含糊掉后面那个词。
飞鸟司能明白他顶着男友的身份过来,这比前男友要可信度。A在监听,他也没有反驳。
只他不确定前一句是否也是说给A听的。
手感极佳的毛领披风披到了他湿漉漉的肩上,双臂环过脖子,帮他整理后面的衣领,就像拥抱一样,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费奥多尔包围着。对方还把毛帽戴在他头上,又重新握住他垂落下去的手。
飞鸟司睫毛微微颤抖。
“谢谢……”
身体好像从手的位置开始温暖起来,那种在害怕的时候会有人支撑的感觉真好。
他把精力尽可能集中在突然出现费奥多尔和思考怎么逃出去上,暂时压制了对幽闭空间的恐惧,可这并不代表他就不害怕。
他只是强压着,机械般保持稳定的呼吸,尽可能避免恐惧症带来的呼吸紊乱。
“冷么?”费奥多尔摸索到他另一只手,合在一起搓了搓,摩擦生热。
飞鸟司摇摇头:“不冷了。”
他反而有点担心费奥多尔的身体,自己平时还是挺健康的,偶尔湿透几次问题不大。
手搓了一会就放下来了,费奥多尔却没有松手,而是用食指指腹在他手心轻轻敲击。
有点痒,但飞鸟司认出来这是摩斯密码,努力辨别。
咦,他应该没学过这种密码,是怎么认出来的?
是失忆的六年里学的吗?拼音九宫格看来只有他自己一个人使用了。
据说一般失忆的人不会忘记知识和常识,他似乎也是这样。
太好了不用重读六年书!
费奥多尔敲的内容是:【你有什么计划吗?门口那个守卫你认识?】
飞鸟司惊讶,他怎么知道自己认识罗贝尔先生?
费奥多尔在他提问之前先一步解答。
【地上的水印。】
飞鸟司恍然大悟,他身上都是湿的,踩在地上也有水印,可陀思先生在开门关门的短短几秒钟内就意识到了,好厉害。
他不太熟练地在对方手心敲击:【是以前认识的雇佣兵,我想带他一起离开。我有个计划,需要调整一下。】
他原本是想假意与A合作,让A派罗贝尔监视与他的合作,以此为由光明正大带罗贝尔离开。他有自信骗过A。
但是现在费奥多尔来了,A极有可能担心暴露转移位置,他必须调整计划用拖延大法,把A留下,等到武侦到来。
“您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一艘艘船找过来的,在附近的时候我看到甲板上的守卫不太寻常就来问问。”这纯粹是瞎话,费奥多尔怎么可能需要用到穷举法。
实际则是:【我调查了A常客相关的船只,结合海图动向分析出。】
飞鸟司笑了,费奥多尔的说辞正好配合他让A放松警惕。
“他们知道我的坐标吗?”
费奥多尔嘴上说:“我还没来得及发送就被船上的人发现了。”
实际:【已经发送,他们正在赶来。放心,西格玛不会干傻事。】
飞鸟司顿时放心下来,嘴里又问:“那真糟糕,这次绑架是西格玛的试探吗?”
【请配合我演戏,拖住A】
在他发完之前,费奥多尔就已经会意:“我也不能确定,但西格玛报了警,还找了一家人数不多的民间侦探社,大张旗鼓的在横滨找你。警局已经在准备对登记A名下的船只进行检查。”
“可万一这里不是A的船,到天黑都不可能查到这里。”
飞鸟司疑惑:“难道真是我的身份被西格玛发现了……”
从这里开始,偷听的A发现事情似乎和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样,他全神贯注地听下去,原本的计划被顷刻间颠覆。
这个飞鸟司根本不是西格玛的至交好友,而是一个潜伏调查西格玛的秘密警察!而且他的身份似乎隐隐被西格玛察觉,最近在试探他,导致飞鸟司认为这次绑架也是一次试探。
A觉得自己的计划砸了大半,如果是这样,西格玛会中计吗?
可恶!他怒气冲冲地把酒杯砸在墙上,墙布瞬间染上大滩如同鲜血的红酒渍。
西格玛背景神秘,三年前根本查无此人,就像是凭空冒出了一样,他一直扑在赌场上,把鱼龙混杂的赌场管理得如铁桶一般,A的探子要么是难以混入,要么是混进去很快就被发现。
A好不容易才查到这样神秘的西格玛有个弱点——他的好友飞鸟司,忙不迭地派人去绑架,没想到居然是假的!
如疯狗般发泄一通后,A冷静下来,扶着额头慢慢思索。
是他操之过急了,像西格玛那样能在赌场混得风生水起的人怎么可能有真情。哼!连友情都不是真的,果然是个心机深重的男人!
就在他思考怎么把这两个人废物利用的时候,窃听器里的两个人为他提供了新思路。
飞鸟司:“局里和村濑前辈怎么看?”
费奥多尔:“局里在派人找你,但他们怀疑这次是西格玛一手导演。目前等着西格玛去约定地点,等他露出马脚。”
两人又是针对这件事分析起来。
他们居然怀疑是西格玛贼喊捉贼!
A感到惊喜。
他们认为西格玛故意在岸上把飞鸟司失踪的事弄得人尽皆知,为的就是借刀杀人,暗中杀害前去调查的秘密警察,把事情栽赃给竞争对手A。
这样一石二鸟的西格玛反而干干净净。
A查了一下岸上的情况,果然得到市警在找人的消息,并且横滨警局确实有个叫做村濑的人。
再听着他们有理有据的分析,A也认为如果不是自己先下手为强,西格玛绝对会这么做。
毕竟西格玛就是踩着他建起了赌场,还弄出什么好仁慈公正体贴的名声,把他的生意抢了个一干二净。
开玩笑,开赌场怎么可能不做手脚,只不过是西格玛比他更隐蔽而已。
西格玛就是这样奸诈的小人!
飞鸟司:“不排除是自导自演的可能,我醒来的时候屋内只有外部投进来的背光,看不清A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本人,我没见过A,对A了解都来自于西格玛的描述,他可能从很久以前就在误导我了。”
费奥多尔:“我上船的时候也没有见到A。”
A灵机一动,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不将计就计,把事情栽赃给西格玛,真正来一次借刀杀人呢。现在没有人知道这两个人在这条船上,等时机合适,他卖点破绽给他们,让他们对这一切是西格玛的阴谋深信不疑,再把故意放他们逃走去通知警方,指证西格玛,帮他们提前收网。
略有损失,但他仍然能吃下西格玛的大部分势力。
想着自己把西格玛和警方耍得团团转,坐收渔翁之利的前景,A笑了起来,立刻指挥部下伪造一些西格玛待过的痕迹。
又根据费奥多尔说法,撤掉了甲板上显眼的守卫。
这艘船并不登记在他自己名下,而是属于他的常客,警方忙着查他其他的船,在没有搜查令也不可能迅速会找到这里,等天黑了把这两个人放跑之后再转移也不迟。
A听到两个人聊起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没兴趣再听下去了,摘了耳机,已经想要提前庆祝他的计谋成功。
封闭舱室之中,飞鸟司松了口气,演完了还有点忐忑,第一次做这种事,他不知道A会不会上当。
但他和费奥多尔十分有默契,演到后面的时候都无需暗号。
这种心有灵犀的感觉真奇妙。
“唔——”飞鸟司捂着胃弯下腰来。
连着两天遇到些紧张的事情,昨天就有点胃不舒服,今天早上还没吃早饭,刚为了保持清醒又嚼了些冰块,现在精神一放松,空空如也饱受刺激的胃就开始抽痛。
更糟糕的是,不去集中精力思考外面的事,面对眼前漆黑封闭的环境,他的呼吸节奏又有点混乱,真是祸不单行。
飞鸟司讨厌这样脆弱的自己,他真想像中原中也一样强大。
费奥多尔搀扶着他坐到墙角休息,也在他身边坐下,低语道:“闭上眼睡一会儿吧,没关系,我在这里,之后就交给我吧。”
他的声音仿佛有一种魔力,飞鸟司蜷缩着靠在他的肩上,脑中想起磁共振时的那位影像科医生,心中升起信任与安心的想法。
其实……乱步先生、太宰君,包括A他们都没有认出陀思先生是魔人,会不会在这个世界,他并不是危险分子呢?
乱步先生成了Mafia首领,中也君加入武侦了,那么陀思先生是个普通的黑客、真正的好心人,似乎也不足为奇?
自己之前一直戒备他、害怕他,用恶意揣测他,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虽然这些想法飞鸟司并未表露出来过,但此时他的心中依旧充满愧疚。
他拉下肩上的披风,手伸到费奥多尔的另一侧肩膀,拉住披风搭好,足以裹住一个人披风现在展开来也足够盖住两个人。
这里太阴冷了,陀思先生体弱,也需要披风抵御寒气。
“谢谢。”飞鸟司梦呓般说道。
黑暗中,费奥多尔嘴角勾起一个弧度。
失忆后的飞鸟君任他涂写,真是方便多了。
不过倒是没想到,那些分手多年的前男友会一个个纠缠过来。最麻烦的就是绫辻行人了,必须要想办法让飞鸟君再也不能见他才行。
毕竟……飞鸟君最信任的人,只要有一个就够了-
港口Mafia首领办公室。
“……干部纪德的部队和芥川的游击部队已经靠近目标船只,五分钟后会登船。”太宰治结束汇报,他的首领却完全没听进去的样子,始终盯着A给西格玛的短信。
“乱步先生难不成在睹物思人?”太宰治调侃了一声,又恢复正经,“乱步先生也看出不对劲了吧。”
“啊,A为什么会知道阿司的有幽闭恐惧症。”江户川乱步的眼神很冷。
“就连第一个认识司君的我都不知道他小时候的经历,”太宰治十分不满,“司君平时也不会主动说,坐车也只说是晕车,昨天居然连磁共振检查都没有拒绝,一点都不想麻烦别人。所以知道他有幽闭恐惧症的人恐怕只有极少数人,这其中不可能包括连他背景都没查清楚的A,那么……会是谁告诉A,甚至引导了这场绑架的呢~”
“是司君的某个朋友,还是某个前男友呢?”
第24章
“飞鸟君, 该醒了,我们可以离开了。”大提琴般悦耳的嗓音在他耳畔轻唤。
飞鸟司逐渐转醒,小憩了一会儿, 除了身上还是有点冷, 胃已经不痛了。他踉跄地站起来,可能是睡迷糊了, 他感到头晕, 眼前有点模糊,眨了眨眼, 努力让视野变得清晰。
前方的大门已经打开, 外部的光亮照进来,罗贝尔在门口等他们。
原本在披风上的窃听器也被人破坏, 扔在一旁。
“飞鸟君, 你发烧了!”借着光亮, 费奥多尔看到了他脸上的潮红,伸出手背贴在他的额头上,感受到过高的体温,语气一下子严肃起来。
果然。
飞鸟司有点预感, 他张嘴说话, 因喉咙痛声音变得低哑:“问题不大, 我们先逃出去。”
飞鸟司朝他伸出手,浅笑道:“我们走吧。”
费奥多尔也明白轻重缓急, 暂时没再提这件事了, 抓着他的手一起出去。
“外面来了三拨人,两艘船和一架直升机。直升机是军警的, 一艘船是港口Mafia的, 另外一艘是美国涂装, 归属不明,上面下来了一个白发少年和赤铜发色的青年,都很厉害。”罗贝尔开始解释从耳麦里得到的情况。
“船坞已经被毁了,我们要么走上面,要么去下面碰碰运气,看看有没有完好的救生艇。”罗贝尔皱着眉开始考虑。
军警应该是条野先生。美国涂装,是菲茨杰拉德先生?
后面两个人的描述,看起来像是敦和织田先生。
因为生病,飞鸟司的脑子有点昏昏沉沉的,但想到陀思先生就在身边,即是说错了什么也会被纠正,他没有犹豫地说道:“去上面,来的三拨人应该都是来救我的。”
罗贝尔却狐疑道:“你确定吗?其中一个Mafia似乎和那个白发少年打起来了。”
听起来是芥川龙之介吧。
飞鸟司哭笑不得,太宰君都没跳槽,芥川怎么还会找上敦的麻烦?不过敦似乎是在织田先生在养,有接触也不奇怪。
该不会太宰君说了什么“别人家的孩子”之类的话吧?
“没事,带我上去看看,A能感应到你们的位置吗?”飞鸟司问。
罗贝尔:“能,但有距离限制,差不多三百米范围。”
在岸上三百米不算什么,但是在海上这个范围覆盖了A任何一艘船只的长度,所以从来没人能活着从他船上逃走。
罗贝尔不擅长狙击,A也常年待在室内,几乎不带他们上岸,要不然他早就找机会远程崩了那家伙。
飞鸟司沉吟一下,说道:“如果一会儿遇上,你就假装是在挟持我们,然后在打斗中‘意外’坠海,上了救援船后我通知他们拉你起来。”
慌乱之下,A不会管一个掉入海中不知死活的部下情况,只要几分钟,就能离开他的感知范围,要拖住A几分钟不是难事。
确定好计划,他们就开始跑上楼,快到甲板的时候,听到前方转角处有脚步声,有两个人,不知是敌是友。罗贝尔立刻按住他们两个,停下步伐,举起一把随身配备的灰色老式手-枪。
按理来说对面应该也听到了他们的声音停下来戒备,可那两个人的居然脚步不停。
罗贝尔愈发戒备,在无法判断是敌是友的情况下,这只有两种可能:对方迟钝心大没发现,亦或者胸有成竹。而此时外面的甲板上正在战斗,显然不可能是前者。
一个灰色的身影在转角处出现,看到那张脸,罗贝尔惊呆了,持枪的手顿时僵住。
对面看到他们也很惊讶。
飞鸟司认出从拐角处走出来的两个人分别是安德烈·纪德和织田作之助。
等等!这两个人居然没打起来?!
纪德不是要找死吗?还有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司令官?”曾为MIMIC副官的罗贝尔难以置信地问道。
高个子男人忽然扯出一个与那副冷酷表情不相宜的笑:“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昔日的伙伴。”
他一瞥边上的飞鸟司,问身边的人:“作之助,这就是我的首领和你们要找的人吗?”
“啊,是的。”织田作之助点点头。
飞鸟司注意到了纪德的话:“首领?”该不会是乱步先生吧?!
罗贝尔也同样疑惑。
纪德回复:“港口Mafia的那位首领受有着令人生畏的智慧,一年多前他找到了给我们翻案的证据,并匿名公布于国际上。因此法国执政党不得不时隔了14年才承认,当年在和平条约缔结时下达攻击命令是参谋部的错误。
随着换届选举,新党派的总统上任,他撤销了对我们的追杀,在国际社会上道歉,获得了巨大声誉,成为他的第一项政绩。
不过……也就到为止而已,事情被冷处理,国家不再任用我们这些代表着他们不光彩行为的人。”
从被陷害,被国家抛弃,被昔日战友当成敌军追杀,再到终于翻案,却依旧被放弃。
他们依旧失去存在意义,有一小部分人得偿所愿地离开队伍,回到家乡与家人团聚,告慰战友。还有一部分的人则在这些年中失去了一切,选择继续跟随他们的指挥官、司令官纪德。
“我带着他们一路找到横滨,在一位上校的指引下,终于找到了我们的恩人江户川乱步,接受他的雇佣。如今的我是港口Mafia的五大干部。”
纪德看着飞鸟司,态度和蔼:“我问过首领,为什么要帮助我们这些不相干的人,他回复说是因为你。”
飞鸟司睁大眼睛,满脸不解:“因为我?”
“因为你在那次劫机事件中结识了我的副官,之后也在为我们的事奔走,所以他才会出手帮忙。”
劫机事件是在两年前的,那时候他应该已经和乱步先生分手了。
失忆前的自己知道乱步先生做的事前吗?
飞鸟司落寞地说:“我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可是现在没有那么多时间给他们说感悟,飞鸟司调整好情绪,简略解释了自己的失忆、罗贝尔的项圈以及他们的计划。
纪德看着罗贝尔脖子上的项圈,表情有些冷,他愿意配合,到时候他来拖住A——如果A还能活着。
飞鸟司同意了,他不是什么圣母,他只是心理上无法接受死亡发生在眼前,并不会阻止对罪犯的惩戒。就比如在餐厅中原中也对付涩泽龙彦那次,他也完全没有插手。
织田作之助则说:“可以让太宰试试能不能拿下来。”
“嗯!”飞鸟司用力点头,“那我们快回到岸上吧!”
他们来到甲板上,芥川龙之介和中岛敦一边对敌,一边吵架,但还没来得及打招呼,纪德就从三楼的窗户里看到A的身影,他立刻和罗贝尔演了一出戏,逼真地将人弄下海。
紧接着,失去“目标”的纪德开始攻击三楼的A,吓得A自顾不暇,缩进室内去。
玻璃是防弹的,纪德于是让织田作之助带飞鸟司和费奥多尔离开,自己进入船舱去追杀A了。飞鸟司给罗贝尔扔了个救生圈,标记友军身份,一登船就拜托船员拉人。
看到他们离开,中岛敦也不恋战,白虎的两只爪子抓住护栏,双脚踩上去,松手后用力向前一蹬,直接跳到对面游艇上。
“兄长!”
见他扑过来,飞鸟司伸手接住,不过中岛敦自己先踩在地上,没压到他身上。
飞鸟司rua着白虎的爪子,爱不释手。毛茸茸的地方特别柔软顺滑,肉掌的地方则是弹弹的,手感超棒!
如果不是自己现在生了病,他都想把脸埋进去感受一下大猫的肉爪。毛茸茸的感觉实在是令人精神放松、安心舒适。
呜呜,他以前就很想养只小动物,只是住学校宿舍不方便,只能喂养一下学校的流浪猫,带猫猫们去绝育和看病。
现在终于能尽情撸猫了,他对绫辻先生那里的猫也万分期待。
“兄长你又来了……”中岛敦十分无奈,但也没有把爪子变回去。
他觉得自己在离开孤儿院后能那么快接受自己的异能,至少有一部分原因是他的兄长是个毛绒控,至今都喜欢送他毛绒玩偶。
一旁的费奥多尔若有所思。
要不要送飞鸟君一只猫呢?能时时刻刻刷一下存在感。
认真思考了一下利弊后,他放弃了。
他觉得到时候飞鸟司可能会专注吸猫,注意力都被引走,想不起来送猫人几次,那他等于是在给自己招揽敌人。
而且他的毛帽和毛领手感都不错,足够了。
罗贝尔上船后,游艇向岸上开动,几人交换了一下情况。这艘船果然是菲茨杰拉德赞助,得知飞鸟司失踪,在医院里守着女儿的他也在找人的事情上出了一把力。
得到四面八方的帮助,飞鸟司感觉心里暖洋洋的,他噙着笑道:“能认识大家实在是太好了。”
武装侦探社、港口Mafia、市警、军警、陀思先生、西格玛、菲茨杰拉德……还有更多他暂时不知道也帮助了他的人,他都非常感谢。
这一次即使被绑架,被关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密闭空间,他也一点都不绝望,因为他相信会有人来救他。
还有陀思先生找到他的位置,在大部队到来之前一直陪他,这也是让他安心下来的原因。
飞鸟司朝费奥多尔笑了笑,把身上的披风和帽子还了回去,向他道谢。原本是直接交还到手上的,但是费奥多尔低下头,飞鸟司也就会意,直接给他穿戴好。
披好之后,他还反过来帮飞鸟司整理一下略微凌乱的长发。
“兄长,他……”中岛敦看着两人的举止,觉得不太对劲。他见过费奥多尔几次,这个人应该已经和兄长分手了才对。
昨晚听西格玛说他兄长和中也先生出门兜风,他还以为之后兄长会和中也先生在一起,如果是那样的话他还挺支持的。
“嗯?”飞鸟司疑惑歪头。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对,难道是敦不认识陀思先生?
于是他介绍道:“敦,这位是费奥多尔·陀思妥耶夫斯基,是我的……前男友。”
他摸摸鼻子,时至今日对别人提起自己的前男友还是好奇怪,毕竟他完全没有恋爱的记忆,就这么空降了五位前男友。
这下子轮到中岛敦诧异了。
“诶?兄长你以前介绍过他呀,我认识陀思先生。”
说完,中岛敦的神情变了,他扫视着飞鸟司,神情紧张:“兄长你……”
啊,糟糕!
飞鸟司想起来自己失忆的事情还没有和他说过。
“我从昨天开始就失忆了,抱歉,本来是想白天认真和你说的。”飞鸟司虚心认错,把具体情况和医院的检查结果和他说了一遍。
中岛敦消化完之后,再三确认他的大脑没事,还暗下决心一定要找到导致他失忆的异能,解决兄长身上的问题。
不过他还有些沮丧:“所以,兄长昨天见面的时候其实完全不认识我吗?”
他一方面失落自己被忘记,一方面又对自己没发现兄长的异样而自责。
飞鸟司捧着他的脸,温柔地说:“即使我失忆了,也还是把敦当成弟弟呀。就因为我还是一样喜欢你,所以你才不会发现。”
中岛敦尾巴(皮带)顿时翘起来,刚才的沮丧一扫而空,他眼睛闪闪发光地问:“是这样吗?”
“当然。”飞鸟司笃定道。
费奥多尔在一旁轻轻提醒:“飞鸟君,你的身体还在发烧,不适合吹太多海风。”
中岛敦也立刻把注意力转移到这件事上,推搡着他往里走:“没错,兄长你赶紧去里面休息,我去给你找热水和药!”
他风风火火地跑开了。
织田作之助和罗贝尔似乎有关于纪德的事情想聊,最后和飞鸟司一起回船舱的只有费奥多尔。
飞鸟司在进入之前回看了一眼发生战斗的船只。
“有什么东西忘在上面了吗?”费奥多尔询问。
“一点被收走的随身物品。”手机和钱包之类的无所谓,主要是太宰君送的那颗宝石,早知道就不带出来了。
飞鸟司想了想说:“不要紧,会有军警或者市警上去搜查,我走程序拿回来就好。”
不过下次还是好好收起来吧。
一行人顺利靠岸,飞鸟司被第一时间送进医院,并且就是昨天那家发生修罗场差点导致他心理阴影的私人医院,真是有缘。
飞鸟司:……
昨晚的事还历历在目,但愿今天不会有事。
诊断后,作为医院老板菲茨杰拉德亲口表示要关照的人,他还享受了一波VIP待遇,住进了那种有木饰面、独立卫浴的豪华病房,开始挂点滴。
而体弱的费奥多尔,也成了与他一间病房的病友-
当纪德找到A的时候,已经有人先他一步。
A不复之前嚣张的样子,他的腹部被一刀捅穿,整个人固定在对面的门板上,不断哀嚎着,鲜红的血液刚流出来不久就被艳丽的红色地毯吞噬。持刀的白发青年穿着猎犬制服,被溅了一身血,依旧笑眯眯的。
“是来救他的人吗?”条野采菊侧过脸问道。
纪德回答:“不,我是来杀他的人。”
条野采菊于是对他没兴趣了,淡淡地“哦”了一声,也没有把猎物让出去的意思,转过头去继续审问在刀下苟延残喘的A。
“绑架、敲诈勒索、诈骗、非法开设赌场、人口贩卖、故意杀人……你犯了这么多罪,审讯这才刚刚开始呢。”
“免得你提前咽气,那就先来说说,你对我的飞鸟先生做了些什么?”
“啊啊啊啊——”
条野采菊转了转刀,A的惨叫几乎传遍了一整层。
“为什么不回答?是一张嘴不够用吗?那我再帮你在脸上开一个嘴吧……免费的哦。”
他瞬间把刀拔出,刀尖贴着A的脸颊,刀身上的血水顺着利刃滑落刀尖,流到A的脸上。
A早已面无血色,他恐惧着面前的这个修罗,问什么答什么。
他这么容易屈服,条野采菊还有些败兴,但听了他的叙述,也没心思折磨他了。
“交给你了。”他对纪德说。
纪德想了想,取出匕首在A脖子上划了一刀,但并不会立刻致人死亡。
条野采菊问道:“不是要杀他吗?”
“我认为让他接受你的全套审讯更合适。”纪德朝外走去,“我的任务只是救出飞鸟司,他已经跟着武侦的人去岸上了。”
“我知道。”条野采菊听到了他们离开的动静,只是他现在一身的血腥气,暂时不想出现在飞鸟司面前。
他给后勤打了个电话,通知他们A送去给副长审讯,自己则走向A交代的房间。
听完窃听器的录音,条野采菊面无表情地取走飞鸟司被收走的随身物品,包括那颗据A说和飞鸟司眼睛颜色一样的金色宝石。
“是这块吗?”他轻喃着,无法确认。
飞鸟先生的眼睛一定是独特的颜色,可他什么都看不见,更无法看见和飞鸟先生眼睛同色的美丽宝石。
漂亮的灿金色,到底是怎样的颜色呢……
第25章
入院后, 除了武侦、西格玛和来做笔录的市警,来探望飞鸟司的人络绎不绝。之前他被绑架的事闹得挺大,得知他安然归来, 许多只在手机通讯录上见过的人都来探望他,探病礼物都把墙角堆成小山了。
又笑着送走一批, 坐在病床上的飞鸟司揉了揉脸颊, 笑久了有点酸。
“为什么市长都会跑来慰问我,简直吓了一跳……”他嘀咕道。
旁边病床的的费奥多尔拉开两张病床之间的床帘,瞧见他的样子, 轻笑出声。
“因为你可是大慈善家, 在横滨的贫民窟和擂钵街附近建造了一座小学和一座孤儿院, 还有过一些其他慈善行为,上过好几次新闻, 在网络上也很有人气。除此之外,你还是市警和军警的外部顾问。”
飞鸟司放下手,无奈地看着他:“顾问什么我听说过, 但慈善……我一个人肯定没那么多钱, 都是大家捐出来的。”
他可算明白那些通讯录里的那么多“XX社长”是怎么来的了。
费奥多尔略显讽刺地说:“在横滨这种地方, 能有把捐款全部且迅速地落到实地, 完全公开透明的慈善基金只有你一家。能让那些社长全都愿意掏钱, 也只有你做到了。”
“那也是有陀思先生帮助我, 光我一个人肯定是做不到的。”飞鸟司信任地注视着他,“对了, 刚才来了那么多人,打扰您休息了吗?要不要给您换个病房。”
“不哦, 了解一下你认识哪些人, 我觉得未来也许会有用。”
也对, 他还管理着基金会的事情。
飞鸟司仰头看着天花板,手机电脑都不在身边,也不能查查自己的过去,他又想起了电脑的那个密码。
首先最简短的,【用户名:TS】会是什么意思呢?
是“陀思”的拼音缩写吗?也太不伦不类了,应该不是。
“陀思先生,您知道我的密码是什么意思吗?”飞鸟司随口问道,费奥多尔作为他才分手不久的前男友,也许会知道点什么。
“是指【1111】吗?”
飞鸟司发出疑惑的语气,难道他的手机密码也有含义?
“您知道?”
费奥多尔点点头,嘴角带着温和的浅笑:“是我的生日。”
飞鸟司瞪大眼睛。
“虽然你本来就喜欢简单的密码,但是平时用都是距离指纹感应区最近最便捷的【0000】,是在和我交往之后,问了我的生日才换成的【1111】。”费奥多尔眯起眼,十分愉悦,“你也允许我查看你的手机和电脑,是个交往时不会有所隐瞒的完美恋人。”
飞鸟司不由得想到了之前那条给乱步先生送花的备忘录,清咳一声,小声问道:“备忘录里的那个您也知道?”
这次费奥多尔投来了疑惑的目光:“你平时用不着备忘录的,上面写了什么吗?”
飞鸟司心虚地撇开眼,含糊回答:“没什么。”
刚才的回答也坐实了那个备忘录是写给失忆后的自己,但飞鸟司还是感觉感觉自己是个渣男。
他连忙转移话题:“那电脑密码的意思您知道吗?”
费奥多尔一顿,笑容敛去:“我印象中你的电脑密码和手机密码是一样的……果然是换掉了吗?看来手机密码只是还没来得及更换。”
他垂下眼睛:“需要我帮你直接破译进入吗?我之前是个黑客。”
“已经用武侦的程序破译过了。”似乎引起了不妙的氛围,飞鸟司有些不知所措。
失忆前的自己为什么改密码漏一个啊!丢三落四可不是他的风格。
费奥多尔却很快恢复了正常的表情。
没多久,他的手机响起来,为了接电话他暂时离开病房。
找了个安静的地方,费奥多尔摁掉假电话,面无表情,目光微凉。
失忆前的飞鸟君竟然还能为未来的自己留下什么讯息……
难道是刺激他恢复关键记忆的关键词?
他用手机,先是黑入飞鸟司的手机,密码就是【1111】,除了备忘录那一条碍眼的内容,没有什么别的特别讯息。
内容令人不爽,但他的飞鸟君就是如此守诺,即使面临失忆也在担心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
接着,他又黑入飞鸟司的电脑,飞鸟君恐怕已经料到他会黑进去,电脑里是一如既往的正常,唯有密码和用户名不同寻常。
看着那串密码,费奥多尔在脑中迅速解析起来。
按照用户名【TS】这个简短的提示,费奥多尔轻而易举地从16个字母中筛选出了6个字母,却难以继续破译。
如果没有密码底本,再简单的密码也难以解析。一般的底本会选择某本书籍,如果是费奥多尔他会选择自己说过的话,但对于“留给自己的密码”可选做底本的事物都无限多了。
飞鸟司一定选择了外人不知道,但他过去18年经常接触的某样事物。
很真是惊喜啊……他的飞鸟君。
又想到那条在周日的承诺,费奥多尔决定就在这周日动手-
费奥多尔出去没多久,病房门被一位女性敲响。
“飞鸟君是在这里吗?”
“请进。”
走进来的是位娴静且柔弱的黑发女性,飞鸟司一时间没认出来,但有隐隐觉得熟悉。他6年的记忆和感情都不在了,既然觉得眼熟,那一定是原剧出现过的角色。
飞鸟司和之前一样,解释自己因为失忆不记得她了,万分抱歉。这段话他今天已经说了很多遍。
黑发女性惊讶后开始自我介绍:“我是佐佐城信子,东京大学毕业,和你一样主攻犯罪心理学。你大三那年做了东大做交换生,所以是你的学姐。”
飞鸟司瞬间想起来,佐佐城信子还有一个名号——苍之使徒。
她隐匿幕后,为想要惩戒犯罪者的恋人苍王策划了数起针对政府的恐怖袭击,在恋人死后化为苍之使徒,悄无声息地操纵罪犯,并对侦探社复仇,始终没有留下任何定罪的证据。
“我们同样是军警的外部顾问,也经常合作,一直有联系。”她手上提着一个蜜瓜,看了看病房里的情况便放进礼物堆里。
“听说你被绑架了,我想来看看你的情况,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和我说。毕竟我的未婚夫以前也受过你的关照呢,如果没有你像心理医生一样和他对话,他恐怕就在追求理想的路上绝望崩溃了。”
她抚摸着左手中指上的戒指,笑容甜蜜。
她的未婚夫一定就是苍王了,既然还活着,看她的表情应该一切安好,不存在什么苍王和苍之使徒了。
对飞鸟司来说,能看到本应死去的人活下来,就是好事一件。
他放松下来,乖巧回应:“信子学姐。”
“你看起来似乎有点烦恼,像是警官先生们被案子难住的表情,可以与我说说吗?”
飞鸟司想了想,她和过去的自己熟悉,还是同一个专业,也许能知道过去的自己在想什么。
“我的电脑用户名是【TS】,学姐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TS】就是你呀。”佐佐城信子直截了当地回道,“我以前向你借过书籍,发现你会在书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缩写,也就是【TS】。”
用户名……原来就输出字面意思。
先前书籍箱子是西格玛检查的,难怪没发现,但飞鸟司还是很茫然,哪怕是他的本名也并非这个缩写。
“我的名字罗马音不是AsukaTsukasa么?缩写应该是AT。”
虽然他的名字里有字母T和字母S,可tsu是一个读音,拆一半很奇怪。
佐佐城信子笑了:“是连连看,你说过你的名字里有太多相同的字母,去掉那些之后,就剩下TS了。”
去掉一部分,剩下的就是TS……
简直就像现在失去了一部分记忆的自己。
如果是这么说的话,那么密码【WSGAUTKAMASMUGKA】,把其中所有以复数形式出现的字母去掉,就只剩下WT。
然后按照自己的风格,密码底本应该是拼音九宫格。
WT,对应9键和5键,无论是否调换顺序,出来的词都毫无意义。
要么是筛除的一步错了,要么是底本错误。
他认为应该筛除有误。
“我来之前去了一趟警局,村濑刑警让我转告你,你要找的那些随身物品军警已经找到了,他们会安排人送过来。还有,动手绑架你的那两个人也找到了,他们背着好几起命案,不过在逃避警方追捕的时候都意外死亡了。”
意外死亡……是绫辻先生?
没想到在东京的绫辻先生都参与进来了。
“好啦,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要早日好起来啊,村濑刑警他们都很关心你。”佐佐城信子挥着手离开。
她走到电梯口等电梯,门开后却见到一个熟人。
“太宰君,你也来探视飞鸟君吗?”佐佐城信子打了个招呼,感叹道,“失忆之后飞鸟君的心理状态看起来好多了,眼睛更亮更有神了……虽然不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但真是忍不住希望他不要恢复记忆呢。说不定失忆正是他内心的一种自我保护机制。”
自从恋人经过心理治疗有所好转后,佐佐城信子也接触了临床心理学,能发现一些旁人注意不到的情况。
“可他就是想要恢复记忆。”太宰治说,“我也很怀念以前的司君。”
柔弱佐佐城信子却警告地看了他一眼:“你还想拉着他入水吗?”
太宰治无辜地说:“我们只是在水里相遇了而已,那是默契~”
“不过还是算了,等他全都记起来,挖墙脚就更难了。”太宰治耸耸肩,“信子小姐又准备忙碌起来吗?”
佐佐城信子抬手把鬓旁的发丝挂在耳后,柔和地笑:“是呀,最近又发现了几个令人作呕的官员,法律难以制裁他们,我的恋人为此非常苦恼。为了他的理想,我情愿变成修罗,变成恶鬼,我要用犯罪为恶行定罪[1]。这是我找上乱步先生合作的原因。”
个体能进行心理治疗,但只要环境还是一成不变,她的恋人还是会再一次陷入绝望。
为此,作为犯罪心理学著名研究者的她走上了不该走的路,成了港口Mafia鲜为人知的第五位干部。
太宰治说:“迟早有一天,你也会是他想要消灭的犯罪者之一。”
佐佐城信子笑了笑,没说什么。
如果真到了那一天,她也会为了恋人贯彻理想,除掉她这个在幕后策划了无数犯罪的人。
目送着她离去,太宰治默默来到飞鸟司病房,常规的寒暄与感谢过后,他盯着飞鸟司的眼睛看了许久。
飞鸟司感觉有些莫名其妙,问他:“我的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没什么,只是觉得我送你的那颗宝石没有你现在的眼睛透亮,颜色似乎更暗淡了一些。”
“不,我觉得它已经足够好看了。”
太宰治说起另一件事:“关于这次的绑架,我和乱步先生都认为有人向A透露了你的弱点,那一定是和你亲近的人。”
飞鸟司抿了抿唇,他也察觉到不对劲,毕竟A实在是太不了解他了,那么关于幽闭恐惧症的事情,不可能是他调查出来的。
“我会注意,谢谢太宰君来提醒我,我会留心的。”
“你看着不像要留心的样子。”
“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我不想怀疑我身边的任何一个人。”飞鸟司如此回答。
刚好,费奥多尔在此时回来,看到太宰治他友好地问候。
太宰治的眼睛一扫他,意味深长地说:“这位费奥多尔真是位厉害的黑客,一下子就找到了司君的位置,还在他最害怕的时候安抚他,一起等待救援。”
“多谢夸奖。”费奥多尔微笑,“如果早知道港口Mafia里没人能找到,我发现的时候就把坐标也传一份给你们了。”
两人笑着对视一阵,飞鸟司紧张地看着他们。
直到太宰治最终放下探病的礼物离开了,飞鸟司才松了口气。
“要睡一会儿吗?我刚才吃的药现在生效了,有点犯困,飞鸟君感觉怎么样?”费奥多尔躺倒床上去。
飞鸟司连忙点点头,接连见了好多人他也有点累。
通知护士这里暂时不接受探病之后,两人分别陷入梦乡。
等飞鸟司一觉醒来,已经是晚上了。
他是被“咚咚”的声音弄醒的。
飞鸟司转头看向身旁的窗户,条野采菊正敲着窗户,他罕见地褪去了一身制服,穿着白衬衫,身上披着休闲外套。
这里可是五楼!
虽然知道他就算从楼顶跳下去也不会有事,飞鸟司还是吓了一跳,连忙打开窗户让他进来。
“飞鸟先生,晚上好。”条野采菊抓着他的手翻进来,笑眯眯道,“嗯,体温正常,已经退烧了。”
“条野先生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来给您送东西的。”条野采菊将他之前被A收走的随身物品都还给他,又拿出一颗宝石,“还有这个,是您那颗吗?”
失而复得的飞鸟司非常惊喜:“是的!谢谢条野先生!今天那架军警的直升机上是条野先生吗?”
“是我哦,您看到我了吗?”
“没有,但是我知道条野先生也一定会来的,看到直升机的时候就想到您了。白天我走的匆忙,未和您见面,感谢您来救我。”
条野采菊心情不错地抚摸着他的长发,突然问起:“为什么不用那根发带呢?”
飞鸟司不知道该怎么说,那毕竟是个情侣饰品,已经分手了还带着有点奇怪。
条野采菊听着他略显紧张的心跳,也没为难他,只是问道:“我能摸摸您的眼睛吗?听说那颗宝石和眼睛一样漂亮,我看不见颜色,但还是到您的眼睛非常好奇呢。”
飞鸟司迟疑片刻,同意了。
条野采菊向前一步靠近他,微凉的手摸到他的脖子,一路往上,游走到下颌线、唇角、鼻翼……
他专注的表情让飞鸟司也放轻了呼吸。
指尖确定眉弓的位置后,条野采菊的手缓缓下移,触到他的眼角。
眼角痒痒的,飞鸟司忍不住眨了眨眼,眼睛似乎判断有异物,分泌出几滴泪液。
拂到湿润的睫羽,条野采菊无奈道:“您有时候的理解能力令我惊讶。闭上眼。”
啊,原来不是真的要碰眼睛。
飞鸟司老实闭眼,其他感官倒是变得敏锐,他嗅到了条野采菊身上清新的皂香,是很好闻的味道,让闻久了消毒水气味罢工的鼻子苏醒过来。
拭去他闭眼后挤出来的一滴泪液,条野采菊抚上他眼皮,缓缓勾勒着眼睛的形状。
飞鸟司身后,那条阻隔在两张病床中间的天蓝色床帘被人用力拉开,发出不和谐的声音。
费奥多尔看着两个人快搂到一起的互动,扬起无比温柔的笑容,轻声询问:“飞鸟君,夜晚可不要随随便便放人进来哦。”
条野采菊一顿,想到A的那份窃听录音,顺势将飞鸟司往怀里一拉,毫不示弱地朝他微笑,话中带刺,意有所指。
“说的没错,毕竟有的人就喜欢趁虚而入,我觉得飞鸟先生住在这里可能不太安全。”
第26章
“趁虚而入。”费奥多尔怜悯地看着他, “我以为在那种场合出现那是身为男友应该做的事。”
条野采菊的语气听起来不太愉快,与他争锋相对:“看来你的记忆力也不太好,你是他的前男友。”
“那又如何?就算是作为朋友, 我的行为有什么不对吗?”费奥多尔挑眉反问,紫水晶的眼睛毫不示弱。
条野采菊如同贵公子一样微笑着,但浓重的杀气却朝病床上的人碾压而去。
真希望这样家伙能去死呢。
被他环在怀里,视野受阻、无法挣脱的飞鸟司只感到了两位前男友之间的硝烟味, 并未察觉到空气中几乎凝成实质的杀气。
条野采菊极其厌恶飞鸟司的其他前男友, 不只是因为他们是犯罪分子,更是因为他们和他一样,都是玩弄人心的好手。
至于眼前这个“普通人”……
条野采菊忽的收回杀气, 咧出一个更大的笑, 笑容的弧度与眼睛的弧度组合成一张渗人的微笑面具, 他无声地对费奥多尔说出——
找到你的破绽了。
能抵御他的杀气, 面无异色,只是个普普通通的黑客?
他一定会查出他的身份。
以为他不知道飞鸟司对危险分子吸引力吗?
就连条野采菊自己,在六年前其实也是某个Mafia的干部。
被飞鸟司套出罪证送进监狱的人, 至今还心心念念想见他怀里这位谈判专家。要他说,都是飞鸟先生对他们太和风细雨了, 导致他们生出了不该有的妄念。
这个国家高层不愿意签字, 以至于让死刑被束之高阁, 如果不能在抓捕的时候处决他们,他们就算被判死刑也不过是在牢里过一辈子而已。
那真他太便宜他们了, 于是条野采菊走进监狱, 让那些人一个个陷入崩溃与绝望, 接受应有的惩罚。
他们的哀嚎对他而言就是最美妙的音乐。
可惜他这项娱乐后来禁止了, 队友们都说他太恶劣了。
现在, 条野采菊扬起了这样恶劣的笑,微微低头,故意在飞鸟司耳畔低语:“我有事情想和您说。”
说完,他忽然横抱起飞鸟司,带着人从五楼的窗户跳出去。
和涩泽龙彦那次不同,飞鸟司完全没有任何准备,他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勾住条野采菊的脖子,寻求安全感。
条野采菊抱紧他,跳到树上缓冲,又轻松落在地上。
对于普通人来说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对经过身体强化的猎犬来说轻而易举。若非顾忌怀里的人,他甚至可以不用缓冲。
吓到比起眼睛的飞鸟司被平稳地放下来,他只穿着病号服,一阵风吹过就把袖管里灌满了风,条野采菊脱下自己的外套给他穿上,把人裹得紧紧的。
条野采菊遗憾道:“您此刻的心跳声真是悦耳,若是面对我时也能有如此反应就好了。”
“条野先生!”飞鸟司被他的行为感到困惑,“您有什么事要与我说吗?”
“确实有事,但特意带您出来,主要是因为我实在是无法放心您和他住在一间房间里。”
飞鸟司疑惑。
“毕竟,谁也不知道他会对熟睡的您做什么……”条野采菊按住他的下唇,仿若暗示。
飞鸟司连忙回道:“不,我——”
条野采菊打断他的话,继续说:“当然,我相信他不敢太过分太明目张胆,但请原谅我小小的担忧。”
飞鸟司依旧坚持说完:“我相信陀思先生不是那样的人。”
“一如既往非常坚定的声音呢。”条野采菊毫不意外他的反应,“可是飞鸟先生您忘了吗?他想与您复合。”
“在A那里他以您的男友自居,他真的找不到别的理由吗?还是说他是故意的,想要潜移默化地越线?他真的也发烧到需要住院吗?他误导护士,让护士以为你们是恋人,所以才安排了一间病房。”
飞鸟司怔松,金眸微微睁大。
“聪明的飞鸟先生没能察觉到其中的不对劲吗?到底是什么蒙蔽了您的双眼呢?”
那些连飞鸟司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想法,被他一针见血地吐露。
“您在依赖他,仅仅因为他在您最恐惧的时候出现,所以您本能地在依赖他,认为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就是安心的、值得信赖的。”
飞鸟司被说中了,他目光游移,张了张嘴,可发不出任何声音。
条野采菊低声说,“我能发现的事,您觉得他不知道吗?他当然知道,并且在利用您的这种心态。别以为他是您前男友中最简单的一个人,说不定他才是藏得最深的那个。”
飞鸟司的心彻底乱了,脑中念头纷杂,他露出近乎恳求的,请他不要再说的表情,然而目不能视的条野采菊仍旧不放过他。
“我其实并不担心他会鲁莽地对您的身体做些什么,那是愚蠢的行为,我只担心您在不自知的情况下被他笼络。”
条野采菊咄咄逼人的语气缓和下来,轻抚他的长发。
“您说过要做出绝对不会后悔的选择,那您在他的诱导下做出的选择,是否会后悔呢?您是屈服于您的幽闭恐惧症吗?我认识的飞鸟先生可不是这么容易屈服的人。”
飞鸟司咬住下唇,唇色苍白,他无法回答任何一个问题。
内心被骤然击溃,他溃不成军,狼狈极了。
他对陀思先生好感的确是建立在幽闭恐惧症之上,在他最脆弱的时候,是陀思先生将他拉出深渊。
其实这一次被安抚的时候他就发现了,当初那位影像科医生就是陀思先生。出于对他的信赖,飞鸟司没有点破这一点,也不打算问他为什么要那么做。
大概是因为害怕得知这份安抚背后的意味,他只想获得一份单纯的安心感,他不想知道背后的事情,他害怕自己下一次面对类似的情况,无法全心全意地信赖对方,再也无法获得那份安心。
正如条野先生所说,他这种逃避的想法,就是在屈从他的弱点。
一旦发现这条可依赖的捷径,他很快就会上-瘾,直至某一天,如果没有陀思先生的陪伴,他也许连短途坐车都不敢。
飞鸟司不敢想象那样的自己。
条野采菊听到他陷入慌乱的心跳声和呼吸声,愉悦地弯起嘴角。即使是自己喜欢人,把对方逼到墙角一点点击溃的感觉也令他欲罢不能。
不如说,正因为是自己喜欢的人,更想斩断他的退路,让他无处可逃,只能求助于自己。
“我送您回武侦宿舍吧,明早我再带您来检查下情况。我了解过您的病情,其实完全没有住院的必要。”条野采菊抛出枝条,“不必多想,他看到的是我将您带走,把事情推给我就好了。”
飞鸟司轻轻地点了点头。
随即,他不禁谴责自己,不管陀思先生是怎么想的,依赖他是自己的选择,现在自己却反过来揣测他。
“抱歉,条野先生,请稍等一会。”飞鸟司往边上走了几步,打开手机,在通讯里找到费奥多尔,拨通他的电话。
就算要走,他也不能这样不告而别,也许陀思先生会为此担心许久,至少要报个平安。更不能把事都推在条野先生身上,这是他自己做出的决定。
铃声刚响就被接起,仿佛电话那边人一直在等。
“陀思先生……”
费奥多尔抢过他的话:“今晚不回来了对吗?”
飞鸟司一愣:“嗯,晚上也不怎么睡得着,我拜托条野先生送我回宿舍,想翻翻自己的东西,也许能找回什么记忆。明天早上我还会来医院的,陀思先生好好休息。”
“可是我也睡不着,飞鸟君,睡不着的时候我可以想你吗?”
啊?
飞鸟司的大脑突然懵了,稍稍反应过来后,他脸色通红,心跳微微错乱,连忙咳嗽了几声作为掩饰。
费奥多尔听到他的反应轻笑起来,他能在脑中勾勒出飞鸟司现在的神态。
“我是认真的。条野君似乎看不惯我,或者说在嫉妒我,我猜他应该和你说了很多吧?”
飞鸟司瞄了瞄不远处的条野采菊,小声回复:“也没有很多……”
“尽管他已经说了,但我希望你在胡思乱想的时候,首先想到的是我的话而不是他的话,所以我要再说一遍。”
费奥多尔说,“我想让失忆的飞鸟司也能像过去一样依赖我,所以我扮作影像科医生,又在你被绑架的时候第一个赶过去,我想在你害怕的时候陪在你身边。”
他的声音是和煦的风:“我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对,如果这个机会在其他人手里,他们一样会这么做,只不过他们没机会而已。”
最后,他叮嘱道:“你身边那可不是一条猎犬,是一头狼,小心被他咬住哦。”
“晚安,飞鸟君。”
“晚安,陀思先生。”飞鸟司神情恍惚地挂断电话,在原地呆了片刻,才默默走回条野采菊身边。
“久等了,我们……回去吧。”
以条野采菊敏锐的听力,费奥多尔的话他当然全部听到了,那些扰人的话语让他嘲讽不已。他不露声色,心中却对费奥多尔更加警惕。
真是讨人厌的家伙。
“飞鸟先生,这周六您有空吗?”条野采菊若无其事地提起之前打算说的事。
“周六吗?”飞鸟司想了一下,他已经约好了休息日去绫辻先生的事务所,但因为周日答应了乱步先生赏花,所以两天休息日都被占满了。
“这周恐怕不太行,是有什么事情吗?”飞鸟司疑惑。既然特别把他叫出来,应该是很重要的事吧?
条野采菊却随口说道:“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他闭口不提具体情况,反而让飞鸟司颇为在意。
条野采菊怎么都不肯透露,稳妥地将他送回了宿舍,要等听到他进屋了再离开。
“晚安,飞鸟司先生。”他细语道。
飞鸟司莞尔一笑:“晚安,条野先生。”
因为A的事,西格玛在中午看过他的情况后,就返回赌场去处理后续的事情,现在宿舍里只有他一个人。
飞鸟司铺好被褥打了几个滚,望着木制的天花发愣,果然毫无睡意。
正如之前陀思先生说的那样,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陀思先生的话。
【睡不着的时候我可以想你吗?】
天花板上似乎浮现出这几个字,他把脸埋在枕头里,努力清空大脑,可那句话对于从未谈过恋爱的他实在是冲击力太大。
他甩甩脑袋,扒拉出自己的电脑密码和书籍,决定找点事情分散注意力。
翻开书页,书籍的扉页右下角果然如信子学姐所说,写有【TS】,除此之外没有别的线索了。
但是有一本笔记本的内容打开后让他吓了一跳。
一整本,大约200页,满满当当都是世界知名作家的签名!!!
阿加莎·克里斯蒂、伊塔洛·卡尔维诺、弗兰兹·卡夫卡、阿尔贝·加缪……
全都是这样如雷贯耳的名字,每一个笔迹都不一样,毫无疑问是亲笔签名。有的甚至还是To签,写着“致我的朋友”、“希望你能够得偿所愿”、“祝你一帆风顺”。……
飞鸟司瞠目结舌,整个人兴奋起来。
他打开手机,把自己那长不见底的通讯录彻底看了一遍,记在脑海中,这些签名的主人有大半都在他通讯录中。
失忆前的自己在集邮吗?看着这些名字,他几乎把欧洲跑了个遍!这些大文豪在这里也绝对是些鼎鼎大名的人物。
不过面对这种级别的偶像,区区幽闭恐惧症算什么!带上安眠药,他还能再坐个百来回的飞机!
嘿嘿,嘿嘿……
珍重地把笔记本收藏好,飞鸟司盯着自己电脑密码一脸傻笑,准备明天去买个保险柜。
看了这么多签名,再看看那16个字母,飞鸟司突然有了想法。
【WSGAUTKAMASMUGKA】
之前他是把所有复数字母去掉,但现在细细看看,这16个字母中,有10个和自己的名字【AsukaTsukasa】重合,刚好是为了得到【TS】而消掉的那10个字母。
如果把10个重复字母消除,他就得到了6位字母。
【WGTMMG】
拼音九宫格对应键位是948664,得到的结果是——
【系统】
一切都清晰起来。
TS对应现在失忆的他。
10位字母对应过去6年的他。
6位字母对应系统。
组合起来的16位字母是失忆前的自己留下的讯息,也即——
他在过去六年里,一直被系统寄生,被系统监视。
得到答案后,飞鸟司不仅没有恢复记忆,反而感到疑惑。
穿越了有多个系统作为金手指,飞鸟司很理解,他昨天也试过自己召唤系统,但毫无反应。
他应该已经和系统解绑了,也许正因如此他才会失忆,失去异能。
可既然系统都离开了,为什么失忆前的他要如此麻烦地留下这样的信息给自己?又为什么不留下能让自己恢复记忆的事物?
不过也有可能是留过了,但自己还未发现。
告知自己系统的存在,意思是自己和系统之间的事情还没有结束吗?
那个系统是敌人?
飞鸟司觉得十分头大。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飞鸟司险些以为是系统发现他了,直到他看清屏幕上的字。
【异能特务科】
接起电话,那头特务科成员低声下气道:“飞鸟先生,涩泽龙彦又闹起来了,我们希望能得到您的帮助。”
第27章
“又闹起来?”
“涩泽龙彦居住在横滨中心的一座骸塞, 偶尔会使用异能笼罩整个骸塞,但是一旦他心情不好, 就会扩大异能范围。”
听起来不是第一次了, 飞鸟司感到好奇:“那你们以前是怎么解决的?”
“如果是您在日本,且不处于交往期,我们会优先通知您。倘若您无法过来, 我们会联系武装侦探社下委托, 请中岛君过来,都是会支付报酬的。如果都不行的话……”那边停顿片刻,“只能等他主动撤销。”
听到他们因为自己无能, 时不时还要去麻烦敦, 飞鸟司气笑了。
“你们不是负责监管他吗?难道对他就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并不服从监管,我们也需要涩泽龙彦的能力。”
言外之意,他们算是合作关系, 舍不得和涩泽龙彦交恶, 还得帮涩泽龙彦收拾烂摊子。
难怪之前涩泽龙彦前脚被带走, 后脚就能出来。
飞鸟司却因此想到了同样被特务科监管, 同样是合作, 却是被狙-击-枪24小时监视的绫辻行人。两相对比之下,他心中心里充斥着怒意。
他向来都是个好脾气的人, 此时此刻却忍不住发怒, 他脸上的笑意全无,声音冷得刺骨。
“为什么对绫辻先生你们就敢肆意拿死亡威胁他?!”
可绫辻先生到底做错了什么?
他的异能只针对罪证确凿的凶手,是担心那些在法律上有效的豁免权不受他的异能力豁免吗?
甚至派出有自动瞄准能力的特工, 这是多怕没法一击毙命, 怕他多活一秒就能说出某些罪孽深重的指使者名字吗?
飞鸟司的心里有些难受, 愤怒的情绪在这一瞬间刺激了他的记忆。
一些片段记忆在脑中呈现。
【“监视器好像又变多了……”一进门, 感受到无处不在的监视视线,浅紫色短发的飞鸟司环顾着西式风格的事务所,蹙起眉,颇为在意地看着几个方向。
“哦,那些啊。”绫辻行人随手取下那些令飞鸟司不适的隐蔽监视器,统统扔进垃圾桶,又给飞鸟司倒了杯咖啡,“不过是昨天又因为擅自揭发凶手,引他们不满了而已。我通常不会在意那些愚昧的人的想法,就像一般人不会在意路边野狗的狂吠是在想什么,你也不必在意。”
飞鸟司沉默着走到他身边,接过咖啡,一手托碟,一手捏咖啡杯的柄。绫辻先生又伸手托在他的手下面,稳稳地给他杯子里倒上豆奶。
“我不在意他们,但我在意您。”飞鸟司充满忧色的金眸望着他,“下次还是我陪您去案发现场吧,我最近也有帮警方破获一些案件,再加上我读心的能力,轻易就能找出凶手。我的学分已经修够,经常请假也不要紧,教授们会同意的。”
“不是所有案件的凶手都会留在原地,也不是所有凶手都愿意等你开口,他们都是穷凶极恶的杀人犯,为了掩盖罪行,他们不惜灭口,门外汉别把破案想的太简单了。”绫辻行人毫不客气地说。
“总有我能派上用场的时候吧?一次两次也好……如果我能提前找出凶手,绫辻先生就不会发动异能了。”
由绫辻行人指认出凶手,异能就会发动,就意味着杀人。
说着“所有人的性命都毫无价值”[1],因对死亡景象表现冷淡,绫辻行人被称为冷血死神,连时时刻刻能终结他性命的狙-击-手惧怕他。
但飞鸟司知道他仍然会被生命的死亡触动,面对玩弄生命的连环杀手也会愤怒,只是他见得太多了,多到他不得不将人类的死亡看成四季交替时的花开花落。
可饶是如此,每次他完成委托后给自己打电话,声音好像都会更冷一点。
不过等飞鸟司见到他,他看起来又恢复如常,让飞鸟司劝慰的话都无处诉说。
“哦?你想在我面前提前找出凶手。”绫辻行人语气嘲讽,“你是在小看身为侦探的我吗?看来警方的吹捧已经让你飘飘然了,大侦探飞鸟司。”
习惯他毒舌的飞鸟司完全不在意:“我只是想应聘成绫辻侦探的助手,我专业对口而且有经验,也擅长写报告,我可以帮您收集证据、证词,帮您和证人、警方、嫌疑人打交道,我会尽可能和警方在一起,乖乖的,不乱跑,不用担心我的安全。”
绫辻行人坐回安乐椅上,拿起今天的报纸一目十行地看起来,毫不客气地泼冷水:“没可能的,别想了,我就算用特务科的蠢货也不会让你成为我的助手。”
飞鸟司走到安乐椅旁,手撑在扶手上弯下腰,把脸挡在报纸前占据他的视野,眼睛紧紧盯着绫辻行人,不服气地说:“为什么?我才是绫辻先生的男友啊。”
绫辻行人随手把报纸放到一旁,拽着他的手,把人带到自己腿上,冷冷道:“然后让你被我杀人的景象吓哭?我还没打算这么早分手,更没打算用这种愚蠢的办法。”
虽然他的异能不是亲手杀人,但只要指出凶手,凶手就会立刻意外死亡,无一例外。飞鸟司如果跟着他一起破案,将不断地看到有人死在眼前。
那是飞鸟司最惧怕的事。
飞鸟司沉默了:“由我看到您心里的答案,代为转述不可以吗?”
只要不是绫辻行人揭露的,异能就不会发动。
绫辻行人瞥了眼窗外,肉眼看不见,但在远处始终有人监视着这里的一举一动,那种视线让人无法忽视。
他嗤笑道:“你以为他们为什么要委托我这个杀人侦探?”
为的就是用他的异能解决那些罪犯。
“那为什么您解决凶手他们还会不满?”
绫辻行人淡淡道:“他们希望我能对这种程度的‘自由’感恩戴德,像被驯服的家犬一样,得到指令后再行动,不要做任何多余的事情。因此,对于我没有指令直接动手的行为表示不满。”
飞鸟司低下头,柔软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微颤的睫羽下,金眸里怒火中烧:“绫辻先生,我好生气——”
绫辻行人拍了下他的头:“对我来说没什么好生气的,不过既然你生气了,那我们就出去约会吧,只有我们两个人。”
“诶?”飞鸟司惊讶地看着他,“两个人?可是平时的约会监视组都会跟上来的。”
“躲开他们就行了,我经常这么做,他们根本不会发现。就算发现了……”绫辻行人拉着他起身,借着窗户被遮挡的角度把飞鸟司的手机摸出来扔到椅子上,“你的手机被我提前拿走,通知不了他们,我是主谋,你继续做他们眼中的乖孩子就好了。”
“听起来就像私奔一样呢……”飞鸟司呢喃。
绫辻行人勾起一个浅笑:“是吗,那你愿意和我一起私奔吗?”】
从记忆里回神,飞鸟司愤怒的情绪消失了,只是心里更加难受。
电话那头的特务科成员自从被他质问后就沉默不语,似乎被吓到了,许久才用小心翼翼的语气问道:“飞鸟先生愿意去见涩泽龙彦吗?”
异能特务科的事情这个小职员也不会知道什么,冲他发火也没用。
飞鸟司调整情绪,思索再三后还是决定:“去。”
他看了看还没来得及送去洗衣店的两套白衣服,提出要求:“你们能把我的衣服弄干净吗?”
电话里的人忙不迭地说:“当然可以,我们这就来接您。”
飞鸟换上昨天下午那套白风衣,等车灯从窗外晃过,他收拾好东西出门去。同样没有束发,也没有戴宝石领花,那种贵重的东西还是放在家里吧。
宿舍院子外停着两辆车,一辆是普通的黑色轿车,另一辆居然是敞篷跑车。
注意到他的目光,和他通电话的那名特务科成员解释道:“这是涩泽龙彦的要求。”
还真是成了涩泽龙彦的管家团。
飞鸟司在心中嘲讽道。
一名不起眼的青年走上来,解释道:“你好,飞鸟先生,我的异能是通过触碰更新物品状态,我能将您衣服的状态恢复最佳。”
在飞鸟司点头后,青年轻轻碰了下他的衣服。身上有光华闪过,不过衣服本来也只穿了半天,没有明显脏污,看不出什么特别显著的效果。
飞鸟司道谢后坐上敞篷跑车,担任司机的成员说:“您放心,和往常一样,此次的报酬会打到您的慈善基金里。至于您电话里说的那个问题……我无法回答您,但如果您愿意,可以加入异能特务科,种田长官一直都很看好您。”
飞鸟司想都不想就拒绝了,他现在对特务科没什么好感,不想变成坂口安吾那样的社畜。如果他加入特务科,今晚只能算加班,报酬都省下了,说不定还不能拒绝。
车辆停在浓雾之外。
“我们只能送您到这里。”
飞鸟司只好下车,独自一人走进其中。
进入浓雾之后,飞鸟司和上次一样,没有析出任何异能体,也没有像普通人一样被隔绝。
他仰头看着前方巍峨的建筑,这里接近横滨中心,建造的时候是冲着打造地标建筑去的。骸塞是一座外表通体黑色高塔,有着哥特式建筑的尖顶,数个削尖的小塔与主塔组合在一起,上面布满了过于精致的雕刻,线条繁多,遥遥望去仿佛一个个头颅骸骨,美丽的艺术变得压抑恐怖。
走进骸塞,漆黑空荡的大厅形成回音,更加渗人。
飞鸟司感觉自己就像是去拯救莴苣公主(长发公主)的王子。
凭借洒落进来的月光,他看到前方的身影,紧接着周围雾气瞬间消散。
他刚一出面,事情就解决了。
这效率……难怪特务科的人要找他来。
涩泽龙彦扬着笑容,一副久等了的表情。
飞鸟司脚步在雾气散去时顿了一下,但还是坦然地走到他面前。
“龙彦先生……”这态度摆明了就是引他过来,飞鸟司无奈道,“特务科说您心情不好?”
“因为我的收藏品被绑架了。”涩泽龙彦对此十分不满,“我想见你。”
所以就用这种办法把自己找过来吗?
飞鸟司失笑:“那您可以直接来找我啊。”
涩泽龙彦说:“敦不让我去见你。”
他的话里还有点委屈和不解,难以想象他居然是令人闻风丧胆的白麒麟,不过飞鸟司能理解敦的想法。
想想医院那时候,第一次是自己找过去的,第二次西格玛提过,也是被领上去的。
敦说的话他居然真的答应并遵守了。
“那……”飞鸟司想了想,月光洒在他浅紫的发丝上,如同施加了一层光辉,让他显得更加柔和,“您想见我的时候可以给我打电话,如果是我来见您,敦应该不会说什么了。我不能保证自己每次都会答应,但这总比让特务科转述要好。”
涩泽龙彦猩红的眼睛细细观察着他的表情,声音阴冷:“特务科让你不高兴了?”
飞鸟司心想:自己要是说有,涩泽龙彦又要折腾特务科吧?
“没——”
话还没说完,他就被打断了。
“谎言。”涩泽龙彦挑起他的下巴,低下头凑近了端详,“你刚才生气过。”
“!!”这是怎么发现的?
涩泽龙彦得意地说:“我最清楚你生气的表情,还有你难过的、绝望的表情。”
这……恋爱中自己出现这些情绪不正常吧?
“我那时候的状态那么糟糕吗?”飞鸟司难以置信,“到底发生了什么?”
涩泽龙彦似乎在思考要不要告诉他,最终还是松开手,神秘地笑笑:“我答应过一个人,现在不能告诉你。”
“谁?”
涩泽龙彦却不愿透露,反过来继续问他:“特务科哪里让你生气了?”
看他刨根问底的架势,飞鸟司也决定问问他,都是特务科对付危险异能者的底牌,为什么特务科对他和绫辻行人的态度截然不同。
听了他的提问,涩泽龙彦不悦地眯起眼:“就为了那个侦探?”
“是的。”飞鸟司仍然坚定,“龙彦先生,我想知道。”
尽管心里不爽,涩泽龙彦还是回答他了:“掌控特务科的是一群没有异能的内务省官员。在我的异能中,普通人会被完全隔绝,他们会非常安全,但是那个侦探的异能对他们来说就是达摩克利斯之剑了。”
在那些人眼中,涩泽龙彦闹出再大的事情,也只对异能者造成伤害,对他们来说是“无害”的。而绫辻行人则是他们每周都要开会决定是否处理掉的危险人物。
“就因为这种理由?”
“没错,你要是想让他得到自由,要么等我彻底掌控特务科之后来求我,要么……”他低声说,“你自己成为异能特务科的首领。”
他如恶魔低语:“司君,你要为了他来求我吗?”
飞鸟司也看穿了他想法:“您不会让我如愿的。”
涩泽龙彦咧出笑容:“那当然是看你表现,如果你能乖乖听话,完全属于我,放走他也无所谓。毕竟和司君比起来,他们都是无趣且不值一提的存在。”
他向前一步,月光的角度让他的影子完全吞噬了飞鸟司的影子,他的身影也挡住了飞鸟司眼中的光源。
背光的金眸宛如被蒙上一层黑纱,色彩晦暗下来,若是再加一些绝望和挣扎,漂亮脸庞上露出泫然若泣的表情,那就是他最喜欢的样子。
真想把他永远地禁锢在这座高塔之上,成为自己最珍贵的收藏品。
涩泽龙彦心中冒出疯狂的念头。
第28章
乖乖听话、求他……
飞鸟司忽然笑起来, 他眉眼弯弯,纵使被阴影遮挡,这样的笑靥也让他鲜活起来, 看不到半点绝望的可能。
“您不是喜欢我反抗的样子吗?所以我不能答应您。”
他畅想道:“如果我那样顺从, 您很快就会觉得我很无趣吧,更不用说是答应我的请求了。”
确实如此, 一成不变对于涩泽龙彦来说太无趣了。
但现在就把飞鸟司囚禁起来, 看他千方百计的逃脱也不错, 他的那些前男友会一个个来救他吧,就像今天的这场救援行动。
如果让那些人一个个陷入困境,到时候他的司君会怎样来求他呢?
一定是憎恨他却又不得不委曲求全的表情。
——憎恨他的司君!
涩泽龙彦突然眼前一亮。
没错!比单纯任他摆布的人偶, 司君在绝望中反抗、不屈的表情才是令他颤抖的存在, 那样的司君真是想想都觉得心动。
见他突然露出激动的神色, 飞鸟司脑中的危机警报拉响, 不着痕迹地退后一步。把绫辻先生的事交给他绝对不靠谱, 还是自己另想办法吧。
“你说的没错, 我喜欢你的反抗。”涩泽龙彦低笑着, 热情地拉起他的手, “欢迎你来到我的骸塞, 司君,我带你看看我的龙彦之间。”
他领着飞鸟司走进电梯。
骸塞这么高当然有电梯,但是这部电梯老旧极了,门是几根铁条拼成的栅栏,上面锈迹斑斑,完全开敞, 像是博物馆拿出来的百年前老古董。
在这样的电梯里飞鸟司的幽闭恐惧症倒是没发作, 但听着不知从那里传来的嘎吱嘎吱声, 他不免担心发生事故。
不过想想自己身边的人,大不了就是再跳楼一次,一回生二回熟了。
电梯也没有数字显示,似乎是在顶层停下,打开铁栅栏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涩泽龙彦拉着他在美轮美奂的地面拼花上游走,身旁的巨大且精美的彩绘玻璃花窗投下梦幻的彩色光,不经意路过的的拱门和柱都雕刻着精细的浮雕,令人惊艳。
这座高塔比教堂、比城堡都要摄人心魄。
如果说骸塞的外部美到偏执、美到疯狂、美到压抑,那内部就是美到心醉神迷,不知今夕何夕。
再没有比穿着白色衣服更适合出现在这里的了,在五彩斑斓的绚丽与漆黑的外壳之中,唯有纯洁的白色容纳一切,而不被掠夺光彩。
这就像是涩泽龙彦量身打造的地方,每一处都在契合他的风格。
偏执、疯狂、绮丽……
但这里太空了,一眼望去,尽是空旷的回廊与房间,这里没有人的气息,空寂到令人心中发憷。
飞鸟司想起涩泽龙彦的异能之中的那种空寂感,那和这里的感觉是一样的。
这是涩泽龙彦眼中的世界吗?
正想着,周围渐渐弥漫起浓雾,涩泽龙彦停下了。
飞鸟司跟着停下,面前有一扇高大的门,门上刻着一条仿佛被封印在上面,带着魔幻的光芒,栩栩如生的龙。
涩泽龙彦轻轻推门,厚重的石门便自己打开了。
他站在中间,向自己张开双臂:“司君,欢迎来到我的收藏室——龙彦之间。”
收藏室呈圆形,就像图书馆一样,两层高,墙上无数正方体的装饰架,无数鲜红的结晶悬在装饰架中间。
房间中央有两个有别于普通装饰架的豪华台座,里面空空如也。
涩泽龙彦说:“这是我为你和敦君预留的展示台。”
仅在门外粗略扫去,这里面的结晶也有上千枚。
扑面而来的气流给了飞鸟司不好的感觉,那些结晶像是灌满了鲜血,散发着浓浓的诡异感。这么说也没错,这里每一颗结晶都是杀死了自己主人的异能体。
飞鸟司不喜欢这里。
他能驻足欣赏骸塞内外的独特美学,甚至于还有点喜欢,但他本能的在排斥这里。
他更加肯定之前的猜测,一周前的自己竟一反常态地进入这种地方,一定是做了什么。
想到这里,他抵御着不适的想法走进其中。
涩泽龙彦知道他想做什么,大方地说:“这里的结晶随你取用。”
“谢谢,我想找找失忆前的自己使用了什么结晶。”
涩泽龙彦为他介绍了使用方式,只要将手靠近结晶,脑中就会出现的结晶里的异能详情。接着,他把收藏室让了出来说:“我去给司君准备些茶水。”
走出龙彦之间的涩泽龙彦停下脚步,他回望身后,飞鸟司正无知无觉的专注寻找,只要把他大门关上……
涩泽龙彦的手停在门扇上,不过最终还是没把人关在里面。
飞鸟司根据他教的,一个个靠近结晶,首要目的是筛选记忆有关的异能,翻找一通后真发现了几个。
消除记忆的异能,如字面意思;加强记忆力创造记忆宫殿的异能;记忆快递,把记忆传给别人的异能;复制带有感情的记忆给物品附魔提升品质的异能;修改记忆的异能……
他试了试恢复消除的记忆,但是毫无用处。
眼睛被结晶的红光闪的有点累看,飞鸟司揉了揉眼睛,打算看看别的东西舒缓一下。
他的目光落在中间两个台基上,其中一个如果是预留给他的,“自己”会不会留下什么信息在里面?
冒出这样的猜测,他立刻上手检查一下。
左边一个空的,右边一个也——
等等!他摸到了纸张的手感!
飞鸟司精神一振,连忙把那张纸拿出来浏览。
【失忆后的我自己,你好。】
飞鸟司:!!!
他果然留下了什么。
飞鸟司继续往下看。
【首先告诉你,如果你能看到这封信,那就说明你无论如何都回不去原来的世界了。】
回不去了么……
【系统以异能力的形式寄生在我身上进入这个世界,因此按照规则,它在龙彦先生的异能中会被剥离出来,让我得到片刻的宁静。】
飞鸟司恍然,难怪之前龙彦先生会说自己喜欢待在雾里面。
【接着来恭喜一下我自己,它暂时离开了。
我希望它能永远离开,要是你能把这封信读完,那你不必追求恢复过去的记忆,那并不是什么美妙的经历,直接开始新生活吧,我都已经安排好了。
对了,顺带一提,你在过去六年里有五段感情经历,对象可能有点点惊喜,不过请放心,我们是和平分手的,完全没问题,不必被吓到。他们给了我很多帮助,好聚好散,也不会找你复合,当做几个特殊的朋友就好了。虽然都是已经过去的事了,但是如果你找新对象记得告知这些事。】
不会找我复合?完全没问题?
想了想这两天的经历,飞鸟司很想回到过去摇醒自己。
【但如果你读到这部分,信件突然被毁,那说明系统并没有离开这个世界,它就在你附近,】
看到这里,装饰架上的某个结晶突然发出刺眼的白光,如同闪-光-弹一样,白光与冲击一同袭来,飞鸟司眼前一片白茫茫的,什么都看不到了。
他努力攥住那张纸,却感觉手里的纸张变成一撮粉末。
系统还在。
在监视他,干扰他。
它在阻止自己发现真相。
飞鸟司只看到了用余光瞥到的内容。
【……失去了宿主它不再受异能力身份的限制,它能进入龙彦之间,你失去了最后一块不被监视的净土,它还在看着你,但它无法再读取你的内心,这既是好事也是坏事。
我敢这么直白地说,就是因为系统是一串代码一个程序,它没有人类那么聪明,如果它看到我写下不利于任务的句子,一定会制止你看下去。
真想改了它的代码。
你必须尽快回复记忆,干翻它!
等他确认有必要,他会帮你恢复记忆的。
原谅我只能当个谜语人,毕竟系统也在看着这段话,有些事情不能让系统知道。】
“他”是谁?
涩泽龙彦推着小推车进来时,看到飞鸟司跌坐在地上,金眸氤氲,眼中没有神采,空无一物,表情一片空白。
“司君?”涩泽龙彦抱住他。
飞鸟司揉了揉眼睛,受到刺激的眼睛流下生理性泪水,感觉眼睛舒服多了,只是视力还未完全恢复。
想到自己正被无迹可寻的系统监视着,他又惊又怒。
“龙彦先生……”情绪透过颤抖的声音透出来,他不得不把脸埋进涩泽龙彦的颈窝里,攥紧不只是谁的衣料,把自己的情绪掩藏住。
如果系统不想让他知道,那他在悄悄恢复记忆,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之前,不能表现出太强的敌视,以免引起系统警惕。
视力渐渐恢复,飞鸟司的情绪也平复下来。
看到近在咫尺的白色长发,他还有点愣神,像摸中岛敦一样,rua了一把。
手感超好!!!
发尾翘起,但是一点也不硬,非常柔软顺滑。
是长毛大猫!
直到涩泽龙彦低笑出声,他一转头才看到猩红的眼睛。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涩泽龙彦说。
想起刚才信里说的,过去他唯一能获得安宁的地方是龙彦先生发动异能的浓雾之中,倒也没什么害怕的。
“是么……我看到了过去的我留下的信息,他不希望我恢复记忆,所以我不找了,谢谢龙彦先生的帮助。我们去外面喝茶吧,我不是很喜欢这里的感觉。”
涩泽龙彦挑了挑眉,不太相信他的说辞,但还是带着他来到餐桌旁。
飞鸟司发现这里就是剧场版的经典场景,桌上还真有一个满是苹果的果盘,不过并没有什么骷髅头。
温暖的红茶下肚,驱散了身体来里的寒意,整个人感觉舒服多了。
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飞鸟司疲惫地趴在桌上,眼睛耷拉着,看到进入视野的白毛,悄悄挑起一撮。
一次两次看涩泽龙彦都没有什么反应,他的胆子也大了起来,将他头发绕在手指上玩。
用眼过度,他眼睛酸涩,闭眼休息一会儿又觉得困意涌上,心里不再对这里有所戒备,于是直接趴在餐桌上倒头睡去,嘴里含含糊糊地说着:“龙彦先生……”
涩泽龙彦看过去,发现飞鸟司已经抓着他的头发睡着了。
他就那么放心自己吗?
充斥着囚禁念头涩泽龙彦对这份信任感到不解,但还是将他的小前男友抱回房间睡。
第二天一早飞鸟司醒来的时候,看到自己躺在一张豪华的king size四柱床上,盯着床顶愣神片刻。
他昨晚好像是在餐桌上睡着的……
“早安,飞鸟先生。”
飞鸟司转过头去,看到床沿旁的人,坐起身惊讶道:“条野先生怎么会在这里?”
一身制服的条野采菊挂着标准的微笑,危险地低语:“我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您想看到的是涩泽龙彦对吗?”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他想到昨天条野采菊说好今早带他去医院检查,可没想到条野采菊直接找到了这里。
“我刚把您从那个俄罗斯人手中捞出来,您转头就把自己送到了涩泽龙彦的床上。”条野采菊咬牙切齿地说,“您真能啊!”
门口,涩泽龙彦嘲笑的声音响起。
“连主人都看不住的猎犬,真是失败啊。”
条野采菊的佩刀下一秒就钉在涩泽龙彦刚才的站位,把人逼退出去。
飞鸟司顺着看去,发现外面多了不少战斗的痕迹,冰柱、火烧、暗器、刀砍……很明显,这两人在他醒来之前打过一架。
猎犬会经历异能手术强化身体,又身兼百战,就算被析出异能,也能迅速击败自己的异能体。
涩泽龙彦的体术并不出彩,但他有无数异能可以使用,无需冷却时间。
这是近战对法师啊……
如果是之前,飞鸟司不会阻拦,但这次打斗明显是为了他,并非是缉拿罪犯,并且他昨天还看了自己的信,涩泽龙彦帮过他很多,他没法置之不理。
眼看他们又要打起来,飞鸟司慌忙掀开被子跑下床。虽然他的鞋袜都被褪去,风衣马甲被扔在床尾,身上只剩下单薄的黑色衬衫与长裤,但他并未感觉自己身上有什么不对劲。
飞鸟司来到条野采菊身边,解释道:“龙彦先生没对我做什么,昨晚他还帮了我大忙。”
条野采菊听见他光脚踩在冰冷的地砖上哒哒跑来的声音,气不打一处来,也不管涩泽龙彦,转头将飞鸟司抱起来,砸回柔软的床上。
“您似乎忘了自己是个感冒才有好转的人啊。我早上打电话给您,结果居然是那个罪犯接的,真令人火大。大晚上跑到这种地方,一大早还光脚踩在地上,您是想继续生病住院,继续和那个俄罗斯人在一起吗?”
被砸懵的飞鸟司刚坐起身,条野采菊就按住他,将马甲和风衣给他穿上,又抓住他的脚踝,看起来准备继续帮他穿鞋袜。
“我可以自己穿!”飞鸟司挣扎起来,但他可比不过条野采菊的力气,拔不出来,只能试着蹬了几下,结果踩在了条野采菊的肩膀上。
飞鸟司一下子僵住。
条野采菊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他向前伏身,飞鸟司被他的力道推到,仰躺着,后背陷在柔软的被子里,一只脚被人提在手里。
“对不起,让您担心了。”飞鸟司诚恳的道歉,躺姿让他的声音变得低哑,“还有,早上好,条野先生。”
好一会儿,条野采菊才松开手,退开一步:“以后别信异能特务科的鬼话。”
飞鸟司立即应下,他坐起身,一挣脱束缚就自己把鞋袜穿好。
“我去和龙彦先生告别,请您等我一会儿。”
和条野采菊说好后,飞鸟司走出房间,他找了个盥洗室完成洗漱,刚走出去就看到涩泽龙彦在等他。
“早上好,龙彦先生。不好意思,因为我的缘故让你们打起来。”飞鸟司愧疚极了。
“无所谓。”涩泽龙彦的仇家很多,根本不在意多这一个。
他拿出一条浅紫色领带,领带上不规律地分布着若隐若现的紫藤花,和飞鸟司的发色非常般配。他将领带套在飞鸟司的脖子上,整理了一下领子,低头凑近了开始打结,眼里满是认真。
白色长发随之滑落,卷翘的发尾挠着飞鸟司的手背,让他想起昨夜的触感,手指弯起,微微抬起又放下。
前天在天台上,为了应付领花的事情,他请涩泽龙彦下次为他系上领带。他只是随口说的,但是涩泽龙彦记住了。
飞鸟司眼眸微动:“谢谢您,龙彦先生。”
第29章
好在最后两个人没再打起来, 飞鸟司松了口气,被条野采菊带到医院开始检查。虽然没什么大问题,但昨晚的折腾还是让他发起低烧, 医生开了两三天的药,退烧了就能停。
区区低烧飞鸟司是不在意的, 可看到条野采菊似笑非笑的表情之后, 他顿时有几分心虚。
“飞鸟先生会按时吃药吗?”
“当然!我又不是小孩子。”飞鸟司肯定地回答。
“可是昨天的飞鸟先生一点也不听话。”条野采菊语气低落, “如果不是我把您带出去,您今天早就痊愈了……都是我的错呢。”
飞鸟司慌了,连忙说道:“和条野先生没关系!”
条野采菊趁势提出:“那您接下来每次吃药的时候都给我打个电话好吗?我想听着您恢复健康。”
“没问题!”这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 飞鸟司一口答应。
成功用以退为进让他答应一天三通电话,条野采菊心情愉快起来。
直到他们回到飞鸟司原本的VIP病房, 发现费奥多尔已经离开。
飞鸟司低落起来。
是不是他昨天的离开,让陀思先生产生了什么想法?那些聪明人最是敏感多思,面上又从不表现出来。
昨晚陀思先生说想他也许就是暗示,那种直白的话语可不像是陀思先生的风格。
飞鸟司越想越愧疚, 始终惦记着这件事,让一旁的条野采菊暗自咬牙。
狡猾的俄罗斯人!尽是些小手段。
护士问起病房里那些探病礼物怎么办, 飞鸟司看着堆满病床的礼物,都是鲜花水果食物, 他一个人不可能吃的完, 直接分给医护们和一些独自来看病的老人。
护士长热情地欢迎他下次再来。
不了不了!
飞鸟司的内心疯狂摇头,接连在医院里遇到修罗场, 他实在是怕了。
条野采菊陪他跑了一圈,仍然嗅到他手里还有一点花。
“还没送完吗?还剩下什么花?”
“……红玫瑰。”飞鸟司满脸纠结, 他收到花的时候也感觉到了不对劲, 只是对方以探病为由送过来, 实在推拒不掉,最后还是陀思先生以男友的身份把人吓跑,然而花留下了。
他在考虑要不要把花扔掉。
“呵。”条野采菊轻笑,“果然是受欢迎的飞鸟先生,想要趁虚而入的人真不少呢。既然不知道送给谁,不如送给我。”
他低下头,凑近飞鸟司卖起可怜,耳朵上的铃铛耳饰发出轻哑的声响:“我们交往的时候,您从未送过我红玫瑰,作为那时候的弥补怎么样?”
其实他知道,飞鸟司不送的原因是担心花香过于浓郁干扰他的嗅觉。不过条野采菊有时候也希望他不要顾及那么多,即便他看不到热烈的红色,收到恋人的红玫瑰他还是会十分高兴。
飞鸟司神色动摇,他相信红玫瑰会适合眼前的青年,条野采菊发尾挑染的红色非常漂亮,可是……
“抱歉,”飞鸟司拒绝了,“我无法用这个弥补您一份来自恋人的红玫瑰……”
条野采菊笑容减淡。
飞鸟司看着手里艳丽的花:“这束花是被我拒绝的心意,它不适合送给您。如果我还是您的恋人,我希望您能收到完完全全包涵我爱意的花。”
得知自己有个系统,再联系到自己一反常态交了那么多男友,飞鸟司理所当然地怀疑这是系统给他的攻略任务。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同意去做这么离谱的任务,但放在他眼前的事实是——自己确实和他们认真恋爱了,这不是用攻略任务的名头就能忽视的事实。
更无法忽视他们的心意。
“您总是能以出其不意的角度说服我……”条野采菊吐出轻柔的叹息,“那我期待您做出决定后,以恋人身份送我的红玫瑰。”
飞鸟司想起自己几位前男友,不由得露出苦笑。
第一天的时候他能不假思索地全部拒绝,现在却不知道该以怎样的态度去面对他们。
那一大束红玫瑰最后被他送给了一位哭泣的小女孩。他原本还想去看看司各特的情况,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司各特情况一稳定,就被菲茨杰拉德带回美国去接受更好的治疗和休养了。
从医院出来,条野采菊送他到武装侦探社留下,向他告别。
迟到一天半,飞鸟司终于来报道啦!
想到这份安全感爆棚还不用面对修罗场的工作,飞鸟司几乎热泪盈眶。
他带着激动的心情来到四楼,一开门,他晃神片刻。
原著里,正对着门的工位属于名侦探江户川乱步,可他眼前并没有这样一个位置。
对了,这里的乱步先生成了港口Mafia首领。
“兄长!你已经出院了吗?”中岛敦第一个迎上来。
“本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飞鸟司把手里的蜜瓜递给他,这是佐佐城信子的探病礼物,他稍微留了一些水果和大家一起分。
他刚住院的时候有几位侦探社的成员去看过他,此时倒也不用再次相互介绍,普通的打招呼就好。
“诶,罗贝尔先生?”飞鸟司在接待区看到了一个不属于武侦的人,“您不是下船后就和纪德先生走了吗?”
“我已经脱离MIMIC太久了,现在也没什么脸再回去。”法国雇佣兵目光柔和地看着他,“我和司令官说过了,我的雇主是你,之后也会一直跟着你,做你的保镖。”
“可是绑架事件已经结束了,您自由了。”
罗贝尔一针见血地说:“但你还长着会惹麻烦的脸和性格。”
中原中也帮衬说:“他已经和社长说好了,作为编外人员留下来,就像我老哥一样。”
飞鸟司看了看武侦的阵容,再加一个雇佣兵真是一点也不违和。
他还是有点担心:“您在法国的未婚妻……”
“过去这么多年,她早就和别人结婚了。”
飞鸟司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他答应下来,扬起一个微笑:“那罗贝尔先生,以后请多指教!”-
飞鸟司成功加入武装侦探社,他从国木田手中接过一些和机构、委托人谈判的工作,循序渐进地开展工作。
如此过了三天,到了周五。
这天,中岛敦正在偷偷观察他的兄长。
谷崎润一郎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奇地问道:“飞鸟先生的工作不是挺顺利的吗,国木田夸了他好几次,在客户那里也好评不断,你在担心什么?”
“我担心兄长被人欺负。”正说着,中岛敦看到委托人借着表达感谢的机会,握住飞鸟司的手不放,飞鸟司的笑容已经有些许僵硬了。
中岛敦眼神一凛,就要上前解围,罗贝尔先他一步端着两杯茶打断委托人的行为,一个眼刀吓到委托人正襟危坐。
“飞鸟先生真受欢迎呢,这两天好多委托人都是冲着他来的。”谷崎润一郎感叹。
失去记忆和异能并没有让飞鸟司举步不前,他依旧能漂亮地完成谈判,很快就上手工作,这两天给武侦的委托数量大大增加,投诉都少了。
“但兄长太好说话了,以前涩泽龙彦也总是看准这一点找过来。”中岛敦忧心忡忡,“现在失去异能他的戒心更低了,总觉得兄长会被狼叼走。”
因为有涩泽龙彦的存在,中岛敦小小年纪就担起了保卫兄长的责任。
“应该没事,有大家看着呢。他外出的时候中也先生经常会陪着他,一般人也不敢做什么。”
提起这个,中岛敦表情更加复杂了。
失忆之后兄长的那些前男友都找过来了,兄长也和他们有联系。
因为绑架案那天的事,一开始他以为兄长打算和费奥多尔复合,然而午休的时候,他发现兄长在和猎犬里的那位前男友煲电话粥,这几天都是如此,足足一天三通电话。
交往期都没这么勤快吧?猎犬那种地方,应该工作又多又忙又危险,有那么多时间打电话吗?
昨晚他去找兄长,还正好遇到涩泽龙彦打电话过来,说是想见兄长。大概是碍于他在,兄长并没有答应。
不过他最后还是问出,失忆这几天兄长已经见了涩泽龙彦好几次,似乎好感还不错。
那个家伙可危险了,兄长一定是被骗了!
他原本想约兄长周六一起逛逛横滨,兄长却满脸歉意地说周六要去东京见前男友,无法答应他。
还有,前天有个重要证人,兄长为了得到关键证词和他聊了几个小时,结束后他打听了一下,听说兄长是单身就表示要公开追求,高调地来了两天。
结果今早听说骨折进医院了,他们还以为是嫌疑人报复证人,中岛敦和兄长去看望他的时候才知道,他是被港口Mafia的黑蜥蜴打进去的。
他还在病床上庆幸自己遇到了港口Mafia居然没死,是个被上天眷顾的人,希望兄长能给他个机会。
中岛敦很想告诉他,港口Mafia首领是他兄长的前男友,而且看起来没死心,还想复合。
不是都分手了吗!
中岛敦很想吐槽这几个前男友。
有这群人在,他兄长很难再开启新恋情了吧?
兄长当然没答应,可不管怎么说都没能让他放弃,最后只能祭出大招。
“非常感谢您的喜欢,但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躺在病床上的青年如遭雷劈,嚷嚷着不相信,追问是谁。
兄长沉默了很久,中岛敦还以为他会说出某个前男友的名字,没想到兄长最后竟然说:“是中也君,就是您在侦探社里见过的那位。”
青年立刻说:“我不信!他比你矮!”
兄长身高176cm,确实是肉眼可见的比中也先生高出一些。
“但中也君就是我喜欢的类型。”兄长说得非常认真,他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谎言的迹象,眼神毫不躲闪,正如他平时说话一样令人信服。
彻底失恋的青年蔫了。
看说得差不多了,兄长带着他从病房里出来。
中岛敦不禁好奇地问道:“兄长真的喜欢中也先生吗?”
被他骤然问到的兄长呛了一下,咳嗽两声,脸颊染上不明原因的绯红,连连摆手:“没有的事!”
接着,兄长走到一旁去打电话了,他听到两句,是给那位首领先生打去的。
一开始中岛敦也以为那只是个借口,但看着前方把委托人送走之后,和中原中也谈笑起来的兄长,他忽然不确定了。
兄长有那么多前男友,随便说一个名字就能应付过去,为什么会选择中也先生呢?
难道是真的?!
中岛敦竖耳倾听那两人的对话。
兄长竟然在邀请中也先生周日去赏花!
很显然是约会!
又想到之前两个人大晚上携手去兜风,中岛敦觉得真相已经不言而喻了。
飞鸟司把自己在医院用他做了挡箭牌的事情告诉中原中也,并为此道歉。
中原中也并不在意,他也觉得这样劝退能快一点,飞鸟司的那些前男友不好惹,如果说了一个普通人的名字,说不定还会给对方带去灾祸。
但说他就不要紧了,他实力够强,那几个人也不能对他怎么样。
“下次再有这样的事,你继续说我就行,要是有人来我这求证,我也帮你掩护一下。”中原中也还是挺同情他的,太受欢迎也不好,光是这几天冒出来的追求者就有还几个。
“太感谢你了,对了,这周日中也君有空吗?我想邀请你去赏花。”飞鸟司接着说起了自己和乱步先生的约定,“正好有机会,我想邀请大家一起。”
“江户川乱步吗?”中原中也若有所思,他答应下来,“行,社长和与谢野也会同意的。”
“那太好了。”
聊完天中原中也有事离开,飞鸟司转身去邀请其他人,他刚才一直感觉中岛敦在看自己,于是就朝他走去。
“敦,这周日一起赏花,你有空吗?”
还没等飞鸟司说完,中岛敦非常干脆地说:“不!我有事!去不了!”
既然兄长要追求中也先生,他不能去当电灯泡!
比起和那几位让他直觉很危险的前男友复合,中岛敦全力支持兄长和中也先生在一起。
按照兄长的性格,交了新男友后这几个前男友一定会断干净,他们就算找过来中也先生也不怕!
兄长一定是不好意思直接提出约会,所以想多邀请几个人当幌子。中岛敦决定给他们制造机会,他趁着飞鸟司进办公室找社长和医生的机会,悄悄把这件事和大家说了。
他得到了满意的反响,都是同事,大家的立场果然是一致的。
不久后,飞鸟司邀请了一圈,都被大家以周日有事要忙拒绝了。
难道是自己邀请得太晚了?
飞鸟司有些疑惑,不过也没想太多,他在考虑明天和绫辻先生见面的事。
第30章
飞鸟司规律地叩门三下。
“进。”
屋主也不过问来人是谁, 言辞简洁,冰凉的语气让人产生他其实是在说“滚”的错觉。
飞鸟司带着礼物推门而入。
是和记忆中相差无几的环境,宛如洋馆里的房间, 四处都是木饰面和线条装饰,房间有一面弧形的墙,上面呈弧形排列的四扇大窗户让室内外的人都获得了全景视野。
窗户前有一把米黄色的藤编安乐椅, 以及一个随意摆放了一些文件的书桌。坐在这里办公的人,后背就完全暴露给窗外, 背光而坐,看起来很有气势, 但不是一种好布局, 身后缺乏私密感、安全感很容易让人坐得不安稳, 心里不踏实,从而降低工作效率。
不过这是一个很适合被监视被袭击的位置。
绫辻行人就坐在这张椅子上,慵懒地看着今天的报纸。在室内他没戴遮光墨镜, 也没有披上那件很有气势的高领外套,他身上米灰色的英伦风针织衫套在衬衫外面,有一种居家的休闲感。
桌上摆着烟灰缸,架着一根熄灭许久的烟管, 但是空气中几乎闻不到什么烟草味,显然做了一些处理。
“早上好, 绫辻先生。”
飞鸟司一进门,脚裸处就被什么毛茸茸的动物蹭来蹭去,低头一看, 是一只金色眼睛的黑猫, 翘着尾巴在他脚边环绕, “喵”的一声把他的心都叫软了。
全部的注意力都被小家伙夺去, 飞鸟司怕它跑出去,连忙关上门。
“这只就是卡罗吗?”
得到肯定的回复,他蹲下来,低姿态看着猫咪,观察了一下发现是只公猫。他把手放在小家伙面前,待它用鼻子嗅了嗅,用脸颊去蹭他的手表示不排斥后,顺势挠起猫咪的脸颊、下巴、脖子和头顶,黑猫也配合地仰起头,米眯着眼睛。
“喵~”飞鸟司也学起了猫的声音,试图和它建立沟通。
不过他不会什么猫语,喵喵叫了半天没有引起黑猫任何反应,好在也没把猫吓走。
手感真棒!
飞鸟司沉迷撸猫。
“真可爱,嘿嘿。”
黑猫发出舒服的咕噜声,在地上躺倒,甚至把肚皮露出来了!飞鸟司听说这是信任的表现。
他得寸进尺地摸向柔软的肚皮,摸了没几下就被猫咪用爪子温柔地拍开。
好吧,肚子只能看不能摸。
但是被猫爪拍到的手感真舒服~浅尝即止的肚子摸起来更是一绝!太软了!!!好想再摸一次!不知道敦会不会给他摸肚子。
在这种撸猫的快乐之中,他脑中突然想起许多撸猫的记忆,想起来卡罗最喜欢被挠的地方是下巴!
一旁的边柜上还有只三花猫,见此情景也喵了一声,侧过头舔着脖子上的毛,好像在说“没眼看了”。
翻着肚皮仰躺的黑猫玩起飞鸟司因为蹲姿垂落的浅紫色发辫,似乎是当成了逗猫棒的流苏。
飞鸟司见此,干脆拿下发圈,把头发散开任它抓挠。
猫咪玩得上头,两只爪子合力抓住一小撮头发,刚把发尾往嘴里送,就被人拎着后颈提起来,一脸可怜又无助的表情。
飞鸟司的目光始终粘着猫咪,他跟着站起身来,伸出手想把猫抱住。连忙对冷漠的猫主人说:“没事,它爱咬我的头发就让它咬。”
绫辻行人面无表情,随手把夺去他全部注意力的猫扔到一旁的沙发上。黑猫得了自由就一溜烟地跑走,和边柜上的三花猫汇合,坐在那儿舔起自己的爪子,远远看去像是在吃手手,可爱极了。
没抱到猫的飞鸟司失落的垂下手,很快又看猫舔毛看入了迷,把绫辻行人都冷落到一旁。
绫辻行人只能抓着他的手腕,把人拉到沙发上坐下,飞鸟司这才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
“我去倒咖啡。”绫辻行人走进厨房。
他一离开,机灵的黑猫便从柜子上跳下来,它稳稳砸在地板上发出响亮的声音,让飞鸟司十分担心它的脚会不会痛。
黑猫又来到他的脚边绕来绕去,飞鸟司这次没忍住,左右张望着,趁绫辻行人不在,眼疾手快地把黑猫搂起来抱在怀里,沉迷那柔软的手感后疯狂吸猫。
他撸猫,猫玩他的头发,刚刚好。
直到脚步声响起,像偷情一样私会的一人一猫具是一顿,猫的反应更快些,宛如受到惊吓一般,两脚用力在他身上一蹬,像个炮弹似的窜出去好远,在角落里静静把弄乱的毛舔顺。
飞鸟司感觉锁骨的地方被蹬到,有轻微的刺痛,大概是不小心被抓到了。他揉了两下后听到开门声就一脸若无其事打量着房间,试图表明他刚才什么都没做。
但侦探锐利的目光在他和黑猫之间游走,端着咖啡走过来,伸摘下飞鸟司脸上的一撮黑色猫毛。
证据在前,飞鸟司心虚地笑笑:“卡罗很可爱,不过小咪似乎不太喜欢我。”
他刚说完,三花猫小咪就来他脚边蹭了蹭,和他打了个招呼后又高冷地离开,似乎在表示自己没有不喜欢他。
“他们很久没见你了,也没见过你长头发的样子……我也是。”绫辻行人在他身边坐下,让飞鸟司躺在他大腿上。
他冷淡地说:“还有猫毛,我帮你拿掉。”
于是飞鸟司枕着他的大腿仰躺下来,他不知道的是,自己毫无防备的样子在绫辻行人眼中与刚才翻肚皮的黑猫也没什么两样。
绫辻行人始终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让人升不起戒心。
咖啡的香气荡漾在空气中,他静静地取走飞鸟司脸上、脖子上和头发上的猫毛,黑色猫毛如同鸦羽般掺杂在飞鸟司的紫发里。
光看这幅景象也能想象到飞鸟司刚才的疯狂。
猫毛留下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被拿走时就带起痒意,飞鸟司动了动脑袋,蹭到绫辻行人的手,更像是一只求主人抚摸的宠物猫了。
飞鸟司躺下来也无事可做,他打量着低头的绫辻行人,这张冷峻的脸现在柔和多了,让他想起之前一段记忆里,扬起浅笑带他溜出去约会的人。
“记忆中的绫辻先生笑起来其实很好看。”他认真地说,反应过来后又补上一句,“现在也是!”
无论是讽刺轻蔑的笑,还是发自内心的笑,都让这张人偶般冷漠的脸上多了几分生气。
“你想起来了?”
飞鸟司简单说了那段记忆的内容。
听到他是为自己不平而想起来的,绫辻行人勾了勾嘴角,但是弧度太小还构不成笑容。
“你总是在意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绫辻先生的事不是无关紧要的事。”飞鸟司铮铮说。
而且,被系统监视的他,和绫辻先生算不算同病相怜呢?
他弯起动人的金色眼眸,仰头看着他:“绫辻先生也一直在帮助我,我听说了绑架我的人已经意外死亡了,是您做的吗?”
绫辻行人平淡地应下,“出手的人那么多,有没有我都无所谓。”
“但您还是来帮我了。”飞鸟司欢快地说,“我给您带了礼物,因为不知道您喜欢什么,是找朋友推荐的。”
他其实知道绫辻行人喜欢球关节人偶,可他了解不多,不敢乱买担心踩雷。
“你不知道我喜欢什么吗?”绫辻行人轻飘飘地说,锈红色的眼睛盯着他,意有所指。
——他喜欢自己。
明白他话里的意思,飞鸟司的脸一下子红起来,脸上燥热,他立刻坐起身。
他又不可能真把自己送出去。
飞鸟司甩甩脑袋忘掉离谱的想法,把放在茶几上的一份礼物给他,“这是我的礼物,您试试看合不合适。”
绫辻行人拆开来,是一副轻薄密实的黑色手套。
“作为侦探您经常需要接触证物,我想送您这个应该是比较合适的,是中也君推荐的店铺,很结实。”
“中也君……”
“我在武装侦探社的同事,中原中也君。”提起中原中也,他的语气也轻快起来。
“我知道。”绫辻行人盯着他说道,“满足你理想型的那个人,你喜欢他?”
“诶,为什么您也这么问?”飞鸟司记得在聊到理想型的时候,绫辻行人说过完全不在意的。
过去的绫辻行人确实不在意。
当时飞鸟司要向他告白,作为胜利者,他当然不在乎,可是现在他和那个理想型很难说谁更胜一筹。
自从得知飞鸟司加入了那边的侦探社,绫辻行人就把里面的人都调查了一遍,其中接近飞鸟司理想型的人有好几个,令人不得不在意。
“也?”
“敦之前也问了我。”
绫辻行人一针见血道:“你是做了什么,才会让你的弟弟都会这么认为。”
飞鸟司只好把那位追求者的事说出来。
“为什么不说我的名字?”绫辻行人又问,语气里透着不满。
当然怕被其他人知道了,五个前男友,总觉得说谁都不行,那他只好一个都不说。
飞鸟司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要听不到:“当时脑中第一个出现了中也君的名字,就说他了。那人也见过中也君,总比说其他人可信度高。”
如果他说太宰治什么的,大概会被当成胡编乱造的名字,继续纠缠他。
“呵。”对于他的理由,绫辻行人冷呵一声,不知是否相信。
不对!自己为什么要解释这件事!
反、反正都已经和前男友们分手了,就算自己真喜欢谁也和他们没关系了!
他又不是在劈腿!
飞鸟司连忙转换话题,说起今天的来意:“绫辻先生,我们为什么会在一起呢?”
是所谓的系统任务吗?
无论是给钢琴调音、喝咖啡还是撸猫,都只是一个由头而已,他真正的目的是了解过去的事情。
然而,就像其他人一样,绫辻行人也拒绝回复他。
这种态度正说明他们知道些什么,也许,他们也知道系统的存在。
飞鸟司决定试一试,他可怜巴巴地恳求道:“我已经知道失忆前的我身上有个系统了,你们不必再隐瞒我了。”
“系统?我知道你身上有东西,但你从来不能说出它的名字,我还以为是某种神明或妖怪。”
飞鸟司眼前一亮:“是系统让我和您在一起的吗?”
“是也不是。”
绫辻行人说得模棱两可,飞鸟司又迷惑了:“还是不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有什么比系统还深的真相吗?
见绫辻行人依旧不肯说,飞鸟司沮丧到:“那不提及那些不能说的事情,只说我们是怎样相遇的好吗?我想知道我和您的过去。”
也许,他能自己想起来。
这一次,绫辻行人开口了。
“是一起学校附近的咖啡厅凶杀案。”
他开始讲当初的事情,一如既往的,开头是侦探接到委托前去调查。
死者是东大的一位教授,中毒身亡,经过检测后发现毒下在了自助加料台的牛奶里,接触过的顾客不少,只要是在凶手之前的客人都有嫌疑。
除凶手外最后一个去加了牛奶的人是一位女学生,她并未中毒,因此在她之前的客人都消除嫌疑。
飞鸟司很不巧在有下毒机会的那个区间里。和有乳糖不耐的另一位嫌疑人不同,他没有乳糖不耐却刻意点了豆乳咖啡,专业是犯罪心理学,曾经还表示过自己不喜欢那位教授的生活作风,在见到尸体后反应又是所有人里最大的,脸色苍白如纸,简直是嫌疑拉满。
在绫辻行人到来之前,他都是头号嫌疑人。
他初到东京,才成为交换生一个多月,还不认识这里的警方。虽然周围有不少同学帮他作证,可警方和个别陌生人依旧着重怀疑他。
听到这里,飞鸟司有些疑惑。
“当时的我应该还有读心能力,难道我没有阻止这场杀人事件的发生吗?”
“你所坐的位置看不见真凶。”
于是,一条生命就在他背后死去了。
飞鸟司抿着唇:“是绫辻行人为我洗脱嫌疑的吗?”
“不,在我调查的时候,你已经直接找出了真凶。”
靠着读心术话疗,凶手当场认罪,飞鸟司也成功和东京警方搭上线。
作为侦探却被人抢先一步破案,绫辻行人当然注意到了飞鸟司。更让他在意的是,他没能按照委托发动异能把凶手杀掉,异能特务科却破天荒的没有斥责他,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定然有猫腻。
绫辻行人意识到飞鸟司和特务科有关系,甚至特务科委托他处理这次案件,很可能就是为了不让飞鸟司被当成凶手处理。
听他这么说,飞鸟司算了算时间,那时候他应该才和涩泽龙彦分手不久,难怪特务科会那么紧张他。
“接下来您就来调查我了吗?”
“嗯,因为京极夏彦的介绍,我和你正式认识了。”
“京极夏彦?”飞鸟司记得这是外传里的反派,用妖怪附身人进行犯罪的的妖术师。
“他是东大的民俗学教授,以前也是我的老师,你选修了他的课程,私下里还会和他探讨一些神神鬼鬼的,尤其是百年前的食人鬼传闻。”
“难怪您会觉得系统是妖怪一类的存在。”
绫辻行人继续说那时候的事情,却略去了他的调查内容。只说在他调查飞鸟司的时候,飞鸟司也对他产生了兴趣。
【“绫辻先生真厉害,我的读心术完全比不过您,那您愿意猜猜我正在想什么吗?”某一天,飞鸟司带着期待的笑容对他说。
绫辻行人看出那份笑容不达眼底,他用毫无起伏的声音回答:“你想追求我。”
接着,他带起一个兴味的表情:“我同意了。”】
正式开始追求之后,飞鸟司就陆陆续续把能说的事情都和他说了,并在8月17日那天正式提出交往。
【“绫辻先生,请看着我,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要和您说!”飞鸟司有些紧张对他说。
“哦,”绫辻行人坐在椅子上头也不抬,冷静地说,“你终于打算和我告白了?”
“!!您怎么知道!”
“你也没打算瞒过我。”绫辻行人直接说,“你的告白我接受了。”
“可我还没问您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呢……”飞鸟司小声嘀咕,“哪有把告白直接跳掉的!”
他从背后环住绫辻行人的脖子,下巴搭在他的肩上,脸贴着脸,金眸眯起:“那超厉害的绫辻侦探,我想委托您和我谈恋爱,可以吗?”
绫辻行人没有直接答应,他冷不丁地问:“委托金是什么?”
“诶?”飞鸟司愣了一下,他笑起来,“一个超棒的的男朋友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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