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文学 > 古代言情 > 被清冷公主缠上后 > 180-190
    第181章


    天穹寒星点点分布,宁谧的夏夜被荷蕖中的蛙鸣惊扰。


    欢快叫声也同着月光一同漫进屋内。


    公主府中燃着红烛。


    水汽蒸腾,粉藕一般的手臂垂落,溅起阵阵水珠,扑腾在莹润如羊脂玉的白皙皮肤上。


    卫云舟垂眸,摆弄着纤长手指,一边静静听着潺潺的水声,还有窗外不绝的蛙鸣。


    她的唇角忽而漾起笑来,回忆近日,还有今日。


    北边屡战告捷,如今朝徽帝已经彻底不在乎北边,懒于下达指令——为表镇北侯门之功,他选择封赏傅季缨,加为从三品的扬威将军,领北疆军事。


    大家都以为这是皇帝恩惠。


    朝徽帝自己也不例外,加封诏书一下达,他便在熙宁宫召见了卫云舟。


    熙宁宫是朝徽帝平素练道修玄的地方。既然是修道之地,他理应着道袍才是。


    但是卫云舟见了却不然。皇帝那天穿的是一件明黄色的龙袍。


    他高踞碧台,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卫云舟。龙袍上面的翔龙金线银线交织绣成,双眼像是燃着无穷尽的火焰。


    就像现在的皇帝一样。卫云舟知道,他又有新的花样了。


    这几个月来,皇帝愈发独断专行,所有经由他过问的事情,涉事官员的下场全都相当悲惨。


    一时之间朝中人人自危,生怕皇帝这滔天的怒火何时就降落在自己头上了。


    朝中大臣想要逃避这祸患,只有两条途径。


    一,也是最彻底的途径,从根本上面解决问题。朝徽帝年纪一大,开始好大喜功,想让他缓下这阴晴不定的脾气,那就要让西线战事推进。


    司马弘将军因为主战不利,被皇帝派去的陆健行将军架空,带上十万大军进攻大雍——彻底撕破了姻亲国的脸面。


    大雍边境军民起先并没有意识到大梁来势如此汹汹,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是等他们缓和回来,又有朝廷加兵援助,如今战事又开始有逆转之势。


    从根本上解决,那就要彻底消灭、或是收服大雍,但是仅从战况看来,恐怕没个几年根本拿不下。


    这些事情朝臣都心知肚明,也知皇帝穷兵黩武,却不敢进谏。那些有骨气的忠臣,早就在皇帝登基之初,便被血洗了个干干净净。


    至于这第二条途径,那就容易多了。如先前事,依旧是攀附当朝摄政公主——昔年太子殿下还在世的时候,公主殿下亦不曾失去半分魄力。如今她独身当权,各抱心思的人如过江之鲫,纷纷亲叩公主府,只求公主垂恩。


    原因无它,经由皇帝手的奏疏,涉事官员下场悲凉;而这若是到了公主殿下手里,那就宽限得多甚至没有惩罚。


    同样是工部建造不利,两个主事上奏引咎辞职。一封到了皇帝处,一封到了公主处。


    同样的过错,不同的惩罚:前者顿时送去杖刑三十,打得皮开肉绽回去就死了;至于后者,不仅没有受到惩罚,听说还得了宽慰。


    毕竟如今战事开销极大,哪来的工料修东西?大家心里面这么想,可都不敢这么说。但好在公主殿下愿意庇佑他们。


    这些,卫云舟心里面有数,皇帝心里面也有数。


    他召见她。


    她来时,已经想好了他若是向她发难时的应答。


    卫云舟昂起头,看向皇帝,目光很快掠过那张牙舞爪的翔龙:“儿臣参见父皇。”


    “嗯,好,”皇帝粗重地应声,“可知朕召见你有何事?”


    不知为何,他觉得自己心跳得愈发快了起来。道士敲起钟磬的时候,他觉得自己还心虚。


    这一来二去的,他叫停了道宫中接连不断的钟磬声音。


    卫云舟答道:“儿臣不知,还望父皇指点。”


    朝徽帝面色这才稍霁,他缓步走下台阶,一副情真意挚的样子:“朕昨日提拔了镇北侯家的傅小将军,你可有什么看法?”


    “傅将军立下赫赫战功,父皇封赏合度。”她的话语中没有半点波澜。


    那的确是场大胜——毕竟山高路远,一路传着传着也就变成了神话:说傅季缨仅仅带了几百人,在大风扬沙、白昼晦暗之时奇袭并生擒了慎狄南下的主帅。


    不仅如此,傅季缨还连拔三城,功上加功。


    于是朝徽帝加封诏书上面还历数了她满门功绩,加诸她一人之身。


    皇帝虚了虚眼睛,沉声道:“你应当知道这背后的意思。”


    卫云舟不解地抬眸:“儿臣驽钝。”


    朝徽帝鬓边有银丝掠过,他微微一笑,笑得愈发沧桑:“你如今乃是当朝摄政公主,这朝中难免有人不服。朕是想着,提拔一位女将军,供你锁用——这样待朕老去,你也好辅佐弟弟。”


    闻言,卫云舟的心咯噔一下。


    是吗?提拔傅季缨,借以做她的左臂右膀——然后让她辅佐弟弟登基。


    “父皇属意哪位皇弟?”卫云舟的语气变得感恩,又带了些好奇问道,“但是父皇如今还康健,不必悲伤。”


    皇帝一直全神贯注地看着她的面部表情变化,他听见她出声,这才松了口气。


    “你觉得呢?朕还在为难……”皇帝保持着微笑,“不过不管选谁,朕都相信你作为摄政长公主一定好好佐政。”


    卫云舟瞳孔微缩,顿时有了盈盈雾气。她上前一步,声音带颤道:“父皇,您如今不过半百,何苦哀愁!”


    朝徽帝却是决然地摇摇头:“朕的身体朕自己最清楚,不是现在也是将来。你倒不用担心,你只需要答应朕,好好地照顾好你的三个弟弟,切忌再让他们兄弟阋墙,手足相残!”


    干沙的声音恳切,阵阵如雷,像是从那枯朽无情的胸腔中真心实意发出来的。


    嗯,他还在装可怜,求她怜悯他最后一次。


    穷兵黩武、好大喜功而又劳民伤财,他早把自己早年威望败尽。当他惊觉时,已经发现自己无路可退。


    便又只能来求她。


    卫云舟笑了,笑意不达眼底,同他说了好多剩下三个弟弟的事情。


    夸他们宽厚爱人、聪慧过人、夙成有德……


    是吗?但是那些都和她关系不大。


    他如今只剩可怜这一路可走,却还不忘算计她。


    镇北侯一门四子,三男一女。二哥傅仲庭还活着,只不过要靠轮椅为生。


    大家都诧异为何这爵位和将军封号一起给了傅季缨,却还认为这是皇帝的恩泽。


    骗人的把戏不骗到自己不行。她冷笑一声,看着那些漂浮在空中的圆圈。


    大梁律令唯有男子可承爵位,傅季缨受了镇北侯之位,便只能在她这里断掉。恰好,也是她卫云舟佐政后安然隐退的时间。


    “真是一手好算盘。”她喃喃自语,心中升腾起郁结的火来。


    恍惚中,她看见不少人的面容,那些深处宫闱之中不见天日的人的面容。


    她会好好算清这一笔账的。


    她笼络那些本该戴罪的人,利诱之下便令他们在外收集兵马。


    阅兵马籍,收兵甲器,只待终有一日。


    这些事情她都是预料到,唯有一件事例外——最近有一封密信,称京中流言传公主府中明光乍现。


    “本宫自己都不知道,他们就知道了?”当时她只觉可笑,但现在看皇帝岛反应,她忽觉不是这么简单。


    恐怕还有人借此生事,她得先安抚皇帝。好吧,她得先做做好女儿和好姐姐。


    她从思绪中抽离,看着眼前氤氲起来的水雾。


    卫云舟喃喃自语,指缝间逐渐滑过温热的流水。


    她想起那日心脏仿佛抽离般的疼,她希望她能够永远留下——不过现在她最希望她回来。


    她水淋淋地起身。


    寝房中红烛罗帐,她特意叫人如此打扮,就像新婚夜那样。


    镂空四方高脚香炉烟气霭霭,但今日熏的不是她平素最喜的杜若香,而是那日从楚照喜服中拿出来的香。


    焚之有光。


    但不仅有光,这东西有催.情之用,那夜她便已然知晓。


    紫檀木案几上面摆放着那枚玉坠,明珠深深困锁其中。


    卫云舟眸光垂落在玉坠上面,她伸手抚过,感受到那一片温润的触感。


    她笑了笑,站起身来,缓步行至妆奁台。


    那里还放了一枚玉,上纹海棠花纹,一条红绳串起。


    她注视着镜中的自己,靡颜腻理,是金玉里翩然走出的人,更是深深宫闱中艰难破土的花。


    眸光水雾逐渐氤氲叆叇,像是栖息着另一个世界。


    她也收到了战事大捷的军报。


    闻说北疆大雨,大破慎狄之军。


    她拿着那枚玉佩,一步一步,走至拔步床旁,灯影绮丽,幽深扑在暖帐红绡上面。


    她施了口脂。吻在那玉坠上,玉白的花色,在摇曳红光下平添了多少秾丽艳色,又注入多少相思。


    她笑了起来,白皙修长的手吊起那根红绳,饶有兴味地欣赏手中玉坠。


    海棠瓣瓣,这又是谁的象征呢?


    她暂时停了这个念头,伸出另一只手来,开始掰着指头数过:“一,二,三……”


    窗外忽而一道闷雷,紧接着乌云团聚,暴雨倾盆。


    已经到了七月份了。


    她面上含笑,眼光水润迷离,朦胧地扫过那枚玉坠。


    摇一摇红绳,晃动着炫目的光,照在她迷离破碎的眸光上。


    暴雨如注,但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便变成淅淅沥沥的小雨,冲刷远山淡影,一片苍翠。


    她聆听着雨声,还有自己内心的鼓噪轰鸣。


    雨夜奇袭的时候,她在什么地方做着什么事呢?


    她什么时候回来呢?也该回来了。


    雨把山泡湿。


    那玉无声坠落,绵软倒在锦衾上,伴着一声极低的喘声,还有一声名唤。


    月影沉沉,坠兔收光。眸光又是如许清明。


    ————————


    吃瓜群众:请问都这样了出招还不回来吗


    顺便厚脸皮再带一下预收(超小声,是新文案!)


    1.


    上辈子,吃过苦头的许意就知道,心疼魏嘉树是她倒霉的开始。她是人皮的谪仙,却有恶鬼的心肠。


    2.


    于是这辈子许意看到这个药罐子假世子代她操持中馈而病情加重、陪她缝补还针眼满手时,她无动于衷。


    因为她还记得上辈子她满心欢喜向魏嘉树表白,魏嘉树冷淡瞥她一眼:“我是女人。”


    意思是她可以打消念头了。


    但她不依,继续在人后暧昧叫她“嘉树姐姐”,但是魏嘉树依旧无动于衷,还颇为嫌弃。


    这辈子魏嘉树低三下四求她,主动告诉她她是女人,眸中漾着从未有过的脆弱。


    许意有一点心疼,但不多。


    3.上辈子她叫她不喜欢,这辈子许意说什么都不喊。


    自魏嘉树告诉许意她是女人后,她便愈发别扭,许意也摸不着头脑,是就是呗,天天摆脸色干嘛?


    有一日魏嘉树面色凝重,百般纠结后才开口:“为什么你不叫我姐姐?”


    许意:?


    她一直以为她只是照常心理扭曲。


    叫也发疯,不叫也发疯。


    4.后来许意明白了。


    她不详公主的批命就是为了魏嘉树。


    她合该倒霉,因为她又心疼魏嘉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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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g??i mua: V? MINH, 24/11/2023 07:57


    第182章


    “没想到那死丫头说的倒是真的,居然这雨真的下起来了,这时候竟然分毫不差。”一黑衣男子谨慎沿着山路而行,手中举着一个火折子,光焰时灭时现。


    夜幕墨色淋漓,黑云泼洒翻滚,大雨瓢泼,雨势磅礴不绝地下了许久。


    虞维吞咽了一口唾沫,踩着湿滑的山路,注意看着脚下道路,缓缓而行。


    他已经走过许多次这里,虎头坡这里他可再熟悉不过了!


    自从得了慎狄高人指点,他才知晓原来那些石像财宝是真的。那个缝隙,倘若有心也是真的能够寻到——但是那么多金银财宝、文藏武藏,想要从哪一个缝隙中挤出,实在太过艰难。


    北境二州的人不把这些传说当真,但慎狄的人可不这么觉得。有人专门为此探查多年,可惜虞家家规甚严,他们试图拉拢了许多年都毫无进展,于是乎只能转而去寻找虞家的旁系。


    都叫做旁系了,有令信的可能微乎其微。但是往上数几代,总有一两个姥姥宽厚一点,将虞家令信分给一个旁系,兜兜转转便让有心人找到机会,取得令信——将这些财宝经年累月地积攒起来。


    可是时过境迁,人死了,令信也没有了。


    这些人又开始打起了虞家的主意。虞维便是他们选中的最好目标。


    对家族不满,对家主不满,对少东家也不满。如此多的不满蓄积起来,还有他个人的野心,慎狄方面轻轻松松也就拉拢了他。


    但与其说是拉拢,不如说是两方合作。虞维要拿走那些财宝的五分之一——他知道自己势弱,但是就这么眼睁睁地将这些东西送给别人,只拿几颗夜明珠度过余生,他也觉得太划不来了。


    五分之一,他还是要的。


    于是虞维和慎狄说定:“事成之后,你们进入长岑,我还能够提供城中地图机密给你们。但是你们必须保证我的人身安全。”


    慎狄人也答应下来。


    虞维的心跳得很快,他沿着湿滑山路,另一只手撑着油纸伞,慢吞吞走着,忽而刮过的风就像是鬼在啸鸣,惊得他一抖一抖的。


    不,不会有事的。今夜的行踪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也不应该在任何人的预料之中。


    他和慎狄约好见面的时间是明天晚上,今天晚上则是慎狄大将带兵从腹山道,借着大雨奇袭北境守军的日子。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他不相信自己的家人,难道还会相信这些长相都和他不一样的异族人?


    “你们就奇袭去吧,全部死了是最好的,”他阴恻恻地笑着,马上转过这条路,便可以到虎头坡了,“我今天晚上将最值钱的东西带走,谁稀罕你的五之又一!”


    他早就调查过了,这其中最珍贵的是那大代留下的皇帝印玺。


    大代有一女帝,其名似乎与日和清晨有关,于是她将本来的印玺上面用各类名贵珍宝雕琢出来日月形状。


    既然清晨,便是与昼夜移位有关,镂上日月也是情理之中。虽然一颗夜明珠便可以让虞维安度余生,但那印玺显然更让人垂涎。


    反正他此番夜来,定然不能带走很多东西,不若带走最值钱的。况且,这印玺除了值钱,还有别的用途。


    想到这里,他不禁吞咽了一口唾沫,偏过头,看了看伞外沉沉的黑云,雨势已经渐渐开始小了起来。


    虞维终于松缓了一口气,看来老天都在帮他,他可以放松过去了。


    至于明日,他会差人送信,将那令信交到慎狄内应手中,至于他们接下来怎么处理,就和他没有关系了。


    他才不会亲自冒这个风险,将令信送到狄人手中呢——他虞维可不是蠢货!


    况且,他还同楚照定下盟约,说是许他今后前程。按说,他手上还有那大代女帝的印玺,前途岂非更加光明灿烂?


    想到这里,虞维的心情愈发激动起来。是的,胜利在望,前途在望!


    他真是太聪明了,算无遗策。


    虞维小心翼翼地进入山洞,顾不上湿漉漉的裤脚,径直按照脑海中记忆往墙边靠。


    他伸手摸了摸那藤蔓,又舒了口气,是干燥的,没有人来过。


    连夜大雨,适才门口也没有水滴。想来没有人发现,他愈发感叹自己绝顶聪明。


    勉强容身而过,他便开始翻找。一切似乎相当顺利。


    北境守军粮草遭人掉包,军中流言四起以至于离心,恰在此时大雨倾盆,慎狄将军带着一队人马奇袭,大破守军,翌日清晨便可以破城——


    而他虞维,这幕后的主事者,便可以美美地带着印玺逃离!


    他记得那印玺在什么地方,一番寻找,终于找到,他小心翼翼地将那闪着耀光的印玺捧出,生怕磕坏了一点。


    不过他转身的时候,却陡觉喉间寒凉,一柄长剑抵在他的喉咙!


    待看清来人,他不禁大惊失色:“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舒六娘舒悦。二人曾经因为走镖,短暂地合作过。


    特别是上次二人一起来京中一趟,虞维在路上颇显少爷脾气,让舒悦做他保镖。


    舒悦双目微眯,轻慢的气质照旧,完全不同虞维此刻的胆战心惊、双腿发抖。


    “我怎么会在这里?”舒悦的声音带着愉悦,恰似她的名字,“虞少爷,您说呢?之前去京中一趟,你不是意思我当您的保镖么?还让我在那位楚二殿下面前丢人现眼呀。”


    虞维嘴唇开始哆嗦。


    他心知自己完全不是舒悦对手,便开始编造谎言,试图拉拢舒悦和他一起:“这么多钱,你随便拿点,也保我们下辈子荣华富贵了,不必再做那些走镖的生意!”


    然而舒悦无动于衷,相当冷淡:“我是由虞家家主捡回来的,她们对于我有养育之恩,不可背叛。”


    这话听得虞维汗流浃背。她是一个流浪孤女,被捡回来,却要报答养育之恩。而他,而他却是……


    他还想说什么,却被舒悦无情打断:“我可以要钱,就是你手中的这东西。”


    “这,这,我们各自拿各自喜欢的不行吗?”他声音愈发颤抖。


    舒悦面色肃冷,抵在他喉间的剑未曾退后半分,“当然不行,我是奉了少东家之命。”


    虞维动了动嘴唇:“你不会杀了我吧?我只是贪图财宝而已。”


    “贪图财宝当然不会被杀,可是这勾结慎狄盗窃粮草,希图覆灭整个家族,不顾边关百姓死活,那自然罪不容诛!”


    舒悦大喝一声,“纳命来!”


    寒芒乍现,鲜血喷涌淋漓。死到临头,虞维都还没有闭上眼睛。


    头重重地倒了下去,朝向一方帘幔——那边正是他藏着军粮的地方。


    舒悦眼疾手快,将他怀中包裹着的印玺收好。


    沉甸甸的,她忍不住好奇心,掀起绸布看了一眼里面,光是碧玺一角,便让她觉得光彩耀目——比之这满堂华彩更甚辉煌。


    等到雨停,虞家人便会派人过来将这些东西运走了。舒悦看了一眼虞维的尸体,心中鄙夷更甚。


    自认为自己聪明绝顶的蠢货罢了。


    山洞外雨帘漫漫。


    雨夜行军本就让人心烦意乱,更让人焦躁不安的是,本该空无一人的道路上竟然离奇地出现了一队人马!


    刀剑寒光锃亮,那些士兵分明穿着的就是北境守兵的衣服!


    明明他们才是奇袭的人,却莫名其妙走入了别人的圈套之中。


    那些“北境守军”一句话都不说,铜角声音和着雨声响起,将这些胆敢涉入大梁境内的狄人消灭殆尽。


    这一队人马的主帅至死都没有想明白,究竟是哪个地方出了问题。


    莫非是那个虞维骗了他们?除此之外,他似乎找不到其他借口了。


    腹山道上死了一片慎狄人,这些人的尸体被堆作京观,同那些失窃的粮草一起出现在北境守军军营之中。


    军心立时安定下来,大家重又相信他们的将军。


    毕竟是满门忠烈的镇北侯。


    守军重新燃起斗志,接续上庆功宴时的豪情壮志,同勇猛无前的将军一起,趁着大漠白昼晦暗的时候,奇袭闯入慎狄来犯主帅的营帐,将其生擒。


    主帅都被生擒了,慎狄除了选择撤军,别无他法。


    此番没有援助,却抵挡下有史以来最强劲的慎狄南下进攻——傅季缨在北境两州军民眼中,已经超过其父的威望。


    那些金银文藏,几人商议后并未选择转移地方。既然本来就是用虞家令信才能打开的东西,便自然与她们有关,与她们所敬奉的神有关。


    这样的话,还不如就留在山洞中,以备不时之需。至于那些细作间谍,也都被一一揪了出来。


    不论是军中和城中都有被收买的人,他们看大势已去,就开始各自筹划,信了虞维和慎狄的邪,为他们通风报信、搅乱人心。


    可惜这其中没有一个人是真心,不过恰恰因为他们都各怀鬼胎,才能守住北境,瓦解危机。


    终于到了送别的时候。


    傅季缨将几人送出城外,这一次,她性情变得开朗许多。


    她很郑重地谢过她们,“少东家,倘若没有你和你们城中人的相助,恐怕长岑已经破城。”


    那夜击溃夜间来犯慎狄的不是别人,正是恒陵城中的民兵。虽然是民兵,却仍旧训练有素。她们还特意留了几个人回去报信,扰乱慎狄军心——好让他们误以为北境守军军心稳定。


    虞上熙颔首,眸中漾着清亮的光,她笑道:“你长大了,倒是生疏许多。”


    她似乎似有所指。


    闻言,傅季缨的面色开始变得极其不自然,她错开头,看向楚照:“还有您,季缨在此谢过。倘若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在所不辞。”


    能够帮助她守住长岑,守住北境,她自然要以心交心。


    不料不管是这姓虞的,还是姓楚的,一个个都开始蹬鼻子上脸。


    楚照也故作深沉地点头,说道:“傅将军可不要只谢在下一个人,在下毕竟是公主的驸马,我来这里,也是公主的意思。”


    这下傅季缨的脸色开始变得更加精彩。


    但是承诺已经许下。


    “我许下的承诺,不会改变。”她说得字句铿然,激荡豪情,但很快声音又低了下去,“其实,我已经不在乎了……”


    楚照好奇地看了她一眼,还有旁边虞上熙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暗中猜测这两人私下恐怕说过什么。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楚照也是时候回去了——她还得赶在乞巧节前回去!


    虞上熙本欲将印玺一并交给楚照,楚照却担心自己一路颠簸、且万一京中又变,便先将东西托付给了虞上熙。


    “待到殿下有用时,上熙必定亲手奉上。”


    ————————


    人物都是再出场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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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g??i mua: V? MINH, 24/11/2023 08:02


    第183章


    月华影转,薄薄的乌云覆盖上公主府寝殿的绣槛,门外天光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则是次第亮起的宫灯。


    一辆马车滚滚而行,赶在公主府下钥之前,归家抵达。


    侍女大吃一惊,睁大睡意朦胧的眼睛,将人迎进,又准备吩咐着通报公主殿下。


    不料却被楚照拦住:“不必通报。”


    那侍女欲言又止,这才应声:“是。”


    月光转过窗棂,促弦急奏的声音逐渐溢出。


    卫云舟起身,不知为何,她觉得今日心中很不安宁。她抬眸看向错落的青蓝色月光,陷入良久的沉默。


    她决定吹灭蜡烛歇息,只不过外殿还有些东西似乎没有拿来。


    没有过多思考,她便走了出去,却不成想觑见门口一朦胧修长的影子。


    她心口猛跳。


    外殿还是宏阔,她这一眼瞧去,在半明半晦的阴影中,恰巧衔接上楚照的含笑的目光。


    隔着数十盏宫灯,隔着日日夜夜的思念,隔着曾迢迢银汉的距离,直到现在,终于只隔着二人此间的一眼。


    她怔愣片刻,第一反应竟然是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以为自己这睹物思人、相思病太重,都出现癔症幻觉了。


    楚照看见灯影衬在卫云舟的下颌,她温声笑道:“怎么,殿下还以为自己梦游了不成?”


    在点点白光下,卫云舟的发尾似乎还带点润湿,只着一件白色寝衣,勾勒出曼妙的身段。


    竟然是真的。


    她恐怕永远都忘记不了,睡眼惺忪的时候转出内殿,看见来人时,一颗心被幸福紧紧抓住的感觉。


    殿中霎时静默得鸦雀无闻。


    楚照屏息凝神,她只能听见自己胸腔中破鼓一般的叫声。她现在是不是应该过去?但是她从来没有过这种久别重逢的经验。


    或是说,按照卫云舟的性子,是不是还会欲迎还拒,先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来?


    她开始忖度,却只见卫云舟扬眉,冲着她笑:“所以这去北边一趟回来,都不记得我了?”


    楚照张口想要解释什么,却又被卫云舟打断:“你不过来,就就在那里端着?”


    真是有够麻烦,也不知道谁尚谁,偏偏是这她端着。卫云舟烟眉微蹙,不过好在她总有足够多的耐心。


    楚照哑口无言,尽情挨下这一顿暧昧甜蜜的斥责,缓步走至卫云舟的身前。


    纱罩的立地宫灯将两人交叠的身影拉得好长。


    几乎就在靠近的一瞬,楚照便觉胸前猛地被涌入、充盈,卫云舟紧紧贴在她的耳侧,用一种近乎痴迷的低喃说话:“你为什么不马上过来?你难道不知道,我很想你?”


    心中霎时间又激荡开无数的涟漪。


    看来这久别果然能够改变一个人,她今日真是一句别的话都不说。


    仅仅是隔着寝衣的布料相贴,体温交递,然后攀升。这个拥抱久到像是持续了千年万年一般。


    终于,抱够了。卫云舟温热的鼻息喷洒过楚照的脖颈,嘟囔道:“为什么不说话?”


    “我还在想。”楚照顿了顿,声音有些哑。


    卫云舟像是听见了满意的答案一般,点点头,轻轻磕在她的肩窝上面,“如果是想我,那就算了。”


    “如果不想你,我还能想谁?”


    卫云舟没接这句话,终于舍得松手,将手从楚照的腰间松开,然后她微微仰头,盈满情愫的眸光描摹过她的眉心、额角,终于流连至唇边。


    然后她便拉过了她的手:“正好过来。”


    楚照没吱声,极为乖巧地跟在她的身后。


    卫云舟把楚照拉到坐席上面,几案上面还横了把琴,看来她适才是在这里弹琴了?


    “我一回来,耳朵便有福消受了?”楚照疑惑地扫过琴弦,问道。


    卫云舟撇撇嘴,“想得美。”


    “那拉我到这里做什么?”楚照不觉好笑。


    小别之后的重逢,二人中间似乎就像是隔着一层朦胧的纱,等着谁先主动挑破。


    长夜漫漫,要看看谁的耐心更久了。


    倏然间,莹白修洁的手已经覆盖上楚照的脸,这次卫云舟神情相当认真严肃,她凑得近,目光和指尖一起移动,划过楚照的脸庞。


    吐息交缠,喷洒在指尖,泻出指缝。


    楚照耐心等待,灼热的视线和沁凉的指尖,同时触碰在脸上的感觉有些微妙。


    她挑眉,在卫云舟的手第四次碰过耳垂的时候,问了一句:“看够了?”


    “看是看够了,”卫云舟说得相当有深意,终于放下手来,“好吧,另外勉强算是够了。”


    楚照:……


    “那么如何?”


    卫云舟眼中水汽氤氲,雪颊上面也不知何时染上绯色,她声音轻软,几成气音:“嗯,金瓯无缺。”


    然后,她便重又倒在她的肩颈处,鼻息开始变得灼热起来,撩拨着楚照的每一根心弦。


    铜兽香炉还在递送着香气,殿中温度也因着这暧昧旖旎的氛围变得更为暖融。


    楚照哑然失笑。


    这北境大胜的战报,卫云舟肯定知道了——军部传信,说什么也比她这个千里迢迢赶回来的人来得快。


    是疆域无缺,也是情人无缺。


    她想了想,低下头来,薄唇压在卫云舟的耳侧,用着和她一样的气音道:“可不敢缺。”


    “原来是不敢缺。”卫云舟嘟囔一句,发出闷闷的声音,空出来的手又不自觉地抚上楚照的下颌,像是适才没有完完整整地检查过一般。


    楚照低下眼来,看见修长手指的指甲上面带了艳丽红色——虽然没留长,但是染甲了。


    “什么时候染的?”


    女子捣碎凤仙花,用其染甲以成红色。


    好看是好看,楚照都准备夸人了,却听得卫云舟又一声嗔怪:“要你管。”??


    楚照无言以对,果然这人还是一点没变。


    她一把擒住那只不安分地在脸上胡乱游移的手,另一只手将卫云舟的头抬起,嘴唇堪堪停在她的唇边,但偏留下最后距离。


    “我偏要管呢?”话音扬起。


    卫云舟盯着她,中水润似乎更甚,像是雨后湖面;樱唇翕张,好半天终于吐出几个字来:“你只管我的手,都不管我。”


    委屈惨了。


    “现在管。”


    唇边仅仅咫尺之遥,柔软唇瓣的触感几乎是压着声音降落同时而至——


    霎时间,残存的口脂香气充盈腔中,随着躁动不安的舌尖一起搅动着二人的心。


    熟练地撬开牙关长驱直入,便是熟悉却陌生的你追我赶。


    唇舌交缠,混和着水渍声音。


    这日日夜夜蓄积的思念,仿佛要在这一吻中倾诉殆尽。言语断然已经无法形容,便只能借助于此。


    于是愈加狂乱,愈加直白,重喘伴着嘶哑声音溢出。


    终于吻到肺叶中似乎快要断绝氧气,二人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彼此,肿胀的唇瓣上面银丝勾连。


    这次卫云舟先发制人,她比楚照更熟悉这里的布置。她拿过绢帕,先为楚照擦去她唇边晶润,一边擦,一边调笑:“不行,这是生疏了,管不好。”


    眉梢眼角都流露着娇憨神态,眸中闪过狡黠的得逞光芒。


    楚照:???


    逼得楚照本就绯红的脸再攀上一层红色,她微微拧眉,一只手在卫云舟腰间软肉上掠过,低下头来磕在她光滑的额头,佯装恶狠狠道:“生疏了要嫌弃,这要是还熟练,公主殿下是不是要把臣的腿打断了?”


    这话倒是真的。


    毕竟楚照出发之前,某位公主就像是听不懂话一般,将“小别胜新婚”诠释成了小别后和不知道什么人新婚。


    这哪敢熟练啊,被嫌弃和被打断腿还是前者吧。


    这话果然逗得卫云舟发笑,笑音清灵,像是清泉叩击石块,“好好,我不嫌弃,谁敢打断你的腿?”


    “不知道,”这回换楚照窝在卫云舟怀中,一抔柔软触得她松懈下来,“管不好就不管了。”


    问她什么时候染的甲也不肯说,还要说这说那。


    韶润的手指再度覆上楚照脖颈,这次卫云舟还偏过头,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


    沿着游移,将撩拨得楚照微痒,“找什么?”


    “话说回来,那边是不是很晒?”卫云舟语气软下来,眸中得逞如今变换成关心之色,“看来不是无缺,这什么斑都是被晒的吧?”


    手指轻柔按过几个地方。


    楚照捏住她的手腕,随口道:“不知道,我看那边人都是这样。”


    “这可不行,变丑了。”卫云舟鸦黑的睫毛轻颤,“我刚刚数过了,起码有六处地方异色。”


    还真闲,这么夜深,视力还真好。


    楚照偏过头,仰视她道:“那怎么办?”


    “不怎么办,”卫云舟好整以暇地盯着她,唇畔扬起一抹暧昧弧度,“只是提醒你,只有我才这么大发慈悲。”


    好好好,只有你才这么大发慈悲要我。


    对于卫云舟这种言论,楚照唯有摇头,要她寻上几句话来应,今日算了。


    “嗯,慈悲,圣人,怜悯我。”她奉承几句,“我变成什么样都没关系。”


    虽然说都是恃宠而骄,但表现方式也不尽相同。


    这种了事的敷衍,卫云舟自然不满,她俯首而下,任由热浪喷洒在楚照的面颊:“你就是这种态度?”


    “那要怎么态度?”楚照终于觉得自己似乎的确态度不好,她以手撑席,勉强坐了起来,转过身来却不意间瞥见桌案上面的海棠玉佩。


    那一枚,那一枚玉佩,彼时她看一眼都觉得心中像是烫得像盛夏的玉佩。


    她的目光就这么不经意地停在那里。


    卫云舟本来还想说什么,顺着楚照眸光看去,她顿时明悟,眼尾漾起笑纹。


    她伸手勾住楚照的脖颈,热气包裹着字句,缠绕在她的耳廓:“我可是说到做到,大发慈悲是,它也是。”


    心跳咚然。


    楚照不可置信地看了卫云舟一眼。


    卫云舟却只是冲着她似有深意地点头,像是承认一般,然后施施然起身,“跟我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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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g??i mua: V? MINH, 24/11/2023 08:05


    第184章


    幽香凝凝,一地旖旎,薄薄的寝衣散落在地上,渐次有低吟声音慢慢溢出。


    良久终于平息,面上潮红依然未褪。


    卫云舟枕在楚照臂弯里面,微阖着双眼,面色餍足,时不时回复楚照一声。


    薄唇压在樱红的耳畔轻声低语,楚照在给她说自己去北境一遭的见闻。


    沿途所见所闻,包括她那些因着公主殿下的驸马身份受到的待遇。


    “嗯,”卫云舟满意应声,忽而睁眼看她,饶有兴味勾唇一笑,“所以这说明什么?”


    楚照另一只手缠绕着卫云舟的青丝墨发,同时打着旋。她想了想,缓缓道:“说明这出门在外还是得靠老婆。”


    忽而一阵愉悦悸动,卫云舟便磕了楚照一下,闷声:“哦,之后呢?”


    楚照稍停,这才继续说下去。


    她着重说了虞上熙和傅季缨的事情。


    不管是正经的,还是不正经的。


    正经的便是她们几人一起努力,找出奸细还大破了敌军。


    “当然,这后面的大破敌军和我关系不大,”楚照还是相当客观,“是傅将军厉害。”


    卫云舟点头,几成气音:“对,她厉害,都加封三品将军了——”


    只不过她话锋忽而一转,眸光霎时明灭潋滟,像是散落的一地春花。


    她故意向上凑近楚照,小声逗引:“没你厉害。”


    楚照脸顿时燥热上来,情意绵绵上脑。


    她气息变得紊乱,但嘴上还是不疾不徐。


    她说虞上熙和傅季缨的事情,她说虞上熙最后还是压倒了傅季缨。


    卫云舟不解:“她不是从不低头么?”


    想来便觉得有些怅然,那人要是会服软就好了。要是她早点服软的话……


    楚照盯着她,微微挑眉,“怎么,殿下还伤心起来了?”


    伤心她没先向她低头吗?


    听出这句话似乎别有深意,卫云舟顿了顿,把原本想说的话都吞了下去。


    她还有脾气了。


    “嗯,不行?”卫云舟整暇以待,语气逐渐变得暧昧,“驸马摆正自己位置没有?”


    这人还真是白眼狼。


    楚照懒得说话,衾下倒是没停。


    终于,卫云舟从适才的步步紧逼到了无话可说,楚照这才悠悠然道:“既然公主殿下这么在意,那我就说说……”


    她用相当轻快的语气说了虞上熙和那傅季缨的事情,“虞上熙说她比傅季缨大,必须听她都。对吧,比我大的……云舟姐姐,嗯?”


    话音恶意上扬。


    与此同时一阵温润的触感划过肌肤,卫云舟吞声,眸光氤氲如水雾,她眼睁睁地看着楚照面容贴近,一字一顿问:“来,云舟姐姐猜一猜,我写了什么字?”


    卫云舟怔愣片刻,锁骨因着话语逗弄而起伏,她赧然瞪楚照一眼:“我怎么知道你写了什么?白丁还会写字?”


    白丁白丁,大字不识几个,写字还要她教的文盲还会写字?


    又嫌弃她是个文盲。


    楚照却相当有耐心,她也不恼,继续循循善诱:“猜一下嘛,我都提示了。”


    “嗯……你提示什么了?”


    楚照一只手拨弄着卫云舟的耳垂,徐徐的温热呼吸灌入她的耳中:“舟舟……既然我什么都不会写,云舟姐姐还是得教教我……”


    “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楚照努力克制着自己笑意,“怎么样才能行舟呢?”


    依然被指尖带过既温且凉的感觉。


    卫云舟定了心神,她翻过身来,不想搭理楚照,索性将她推开,自己裹了一床被衾:“爱怎么行怎么行,旱行。”


    楚照不免失笑,她赶紧凑近求饶:“那我错了……”


    明明她知道她吃味,却还要顺着话说下去——楚照说什么也要有点情绪才行。


    太容易得到的人或者物,都不会让人珍惜。


    又错了?这认错态度真是快得让人咋舌,卫云舟这次说什么都不会轻易地原谅。


    说是轻易原谅,不如说是想扳回一城。


    楚照又自己絮絮叨叨说了许久,卫云舟理都不理她。


    烛泪凝聚,微光阵阵。


    她灵光乍现,想到楚照适才所说,便道:“你还知道我比你大?”


    见卫云舟终于肯搭理她,楚照连忙道:“嗯嗯,你最大,你是姐姐。”


    “知道我是姐姐还这么不尊重?”


    楚照无语,倒是给她抓住把柄。


    不过见她语气虽然嗔怪,但已经软下,楚照便哀声求卫云舟说话:“那我刚刚都说了那么多,姐姐怎么不说?”


    明明是她自己充年龄大,但卫云舟这会儿总觉得听楚照叫她有些怪怪的。


    好吧,让她说。


    她吸了口气,终于舍得转过头来,对上楚照那双楚楚可怜的桃花眼,语气高深莫测道:“那天皇帝叫我进宫去,一个雨夜。”


    谢天谢地,天姥姥终于肯和她说话。


    楚照赶紧识趣地追问:“然后呢?”


    卫云舟先说了后面的事,却故意卡在皇帝问她来之前在做什么。


    “在做什么?”楚照颇为警觉地皱起眉头。


    须知,叙事本来便是顺着说好,她告诉她一件事情,却偏偏留一处,怎么看都像是有问题。


    果然,听了那“备孕”两个字之后,楚照的耳尖便不由自主地红了:“你,我……”


    她彻底服了。


    她人都不在,况且还是两个女子。不过卫云舟为了气人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光是想想,楚照都已经猜到当时朝徽帝的青白脸色。


    极强的占有、掠夺欲,父权被夫权撼动的一瞬间……


    不过朝徽帝居然还是认了。


    看着楚照脸红,卫云舟顺意不少,道:“怎么,驸马可是对我的回答不满意?”


    楚照讷讷,她哪里有不满意的道理?她又不在,还能请示她不成?


    “满意,满意。”楚照赶紧应声。


    卫云舟却像是想起什么,她伸出手来摩挲过楚照的脸庞,从下颌角到唇角。


    楚照倏然心跳如擂,她望着卫云舟那深邃幽深的眼睛,心中忽觉不妙。


    果然,果然。


    “都备孕了,备到哪里去了,嗯?我不想生。”……??


    我他爹的,你自己要说和我有什么关系?


    楚照愣了愣,和那意味深长的目光对视上的时候,她终于意会了卫云舟的意思。


    什么母性光辉大爆发。


    她又在崩溃的边缘,但是卫云舟还在步步紧逼,一直问她:“怎么?不敢喊?”


    不行,稳住。


    楚照咬牙切齿,耳尖红得像滴血,她从牙缝里面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话:“妈,妈——你满意了?”


    这声喊叫一出,楚照便听见一声得逞的笑音,然后适才滑过她脸的手径直垂落在床上,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锤着床。


    楚照无语惨了,这回她不由分说便将头覆在枕头上面,开始装睡。


    不过总有人得寸进尺,恃宠而骄。


    卫云舟晃她:“怎么,就结束了啊?”


    “你还想怎么样?”她不为所动,闷头盖在枕头上面,说什么都不想动。


    楚照欲哭无泪,这前世今生加起来她未必就比卫云舟少活几年,怎么偏偏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她只是一个不小心看了一本小说的女孩,转眼间便被迫成了女主的女儿。


    “刚刚不还是有很多话要说,很多字要写吗?”卫云舟笑够了,索性直起身来,挠她痒痒,“别想蒙混过关。”


    这还是蒙混过关?!她明明真心实意,现在她抬起头来估计两行清泪都能从枕头上面滑落。


    卫云舟,好狠的心。


    楚照憋了口气,终于气声道:“好好好,天姥姥,你是我天姥姥!”


    “别再给我说了!”楚照恶狠狠地甩下这一句话,彻底转国头去。


    什么超级加辈。真是亲娘亲姥姥全都不好了。


    “哈哈哈……”卫云舟笑得不停,她倒是大仇得报,便不想追究——


    只不过她翻身下床的时候,还是戳了戳楚照的脸,问她:“和我一起?”


    意思是让她陪她一起去浴室。


    但是楚照是一个极有骨气尊严的人,她立时偏过头,不想看那公主一眼:“自己去,这么大了还不会自己洗?”


    都到了这种份上,卫云舟怎么还想着逗她?


    还想怎么样?楚照百思不得其解,只求白日天光赶紧到来。这夜间着实可怕。


    但是她能感觉到卫云舟没走,还停在床边。


    “怎么不走?”楚照皱眉。


    卫云舟柔声道:“不是说了让你陪我去吗?”


    这回该她装可怜了。


    但楚照依然不为所动,“不,天姥姥自己去。”


    沉默顷刻,卫云舟像是经过了审慎的思考,握住楚照的手,粘糊的感觉覆上来,“不行,老有所养。”……?!


    楚照终于觉得自己已经到了崩溃和爆发的边缘,她蹭地起身,满眼无奈地看着卫云舟。


    然而那人眉眼中全是娇憨的无辜神态,还小声可怜像是猫儿打呼噜:“那怎么不行?”


    “我……你……”


    楚照一时之间好像不会说话。不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她是根本就不能对她产生怒意。


    就像是他合该听她说话,合该听她吩咐做一切事情一样。


    “我怎么了,你怎么啦?”


    双手摩挲,粘腻的感觉混杂着津津的汗液。


    “好好好,一起。”楚照叹了口气,如今她也只能安慰自己这都是权宜之计。


    起身就起身,反正她以前也常常做这事。


    卫云舟则是一脸笑吟吟地看着她,顺手捡起地上寝衣给她披上,“可记得不要着凉。”


    也不知道是为了谁她才会着凉!


    楚照无话可说,无怒可发,该怎么就怎么样。


    卫云舟好像没事人,还颇有计划地給楚照约了时间:“过不了几日便是乞巧节,可要陪我。”


    ————————


    楚照:首先我是一个很有骨气的人,其次我宁折不弯……


    卫云舟:娇娇又有话说,宁折不什么?


    楚照:我弯,我弯还不行吗……-


    顺便给自己新文打个广告,昨天忍不住写了第一章今天就发了,求大家看一眼《公主难撩》吧555是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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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g??i mua: V? MINH, 24/11/2023 08:08


    第185章


    秋风卷过一树金黄桂花,密密匝匝地落下来,盖了盛京满街满道。


    这里是大雍的都城。


    萧瑟秋色,一览无余。


    商户无精打采地开了门,有一搭没一搭地吆喝着:“快来买呀,快来买呀!”


    但是路途行人都行色匆匆,并不多瞧这些商户一眼。


    有个人紧张地小跑过来,冲着那开店的商户耳语几句。


    那商户闻言边叹了口气,连连摇头,谢过那通信人之后,便大手一挥准备将店门关上了。


    沉沉的死气罩笼在盛京上空,日头逐渐攀升,这街道上面的人愈发少了起来。


    因为东边战事频频失利,这姻亲国愈发不要脸起来——趁火打劫,十万大军开赴过来将大雍打得措手不及。


    不过边境的军民很快也就反应过来,收拾残兵败将后开始反扑,还是夺回了几座城池。


    如今东境战事焦灼,大雍本就因为内部纷争夺位之战满目疮痍,这下又被大梁袭击,街上行人愈少。


    哪里都需要士兵,这忽然冒出个头来,便有可能被抓走。


    没有训练过的,那便是去当民兵。身体健康硬朗的,便直接送去东边,抵御那不守信义的梁军。


    阴霾笼罩在盛京城中,愈往城中心走,便愈发浓重森沉。


    一声清脆玉响声音响起。


    一柄和田玉杵碎裂在地上,身着黑色龙纹衣袍的新帝相当愤怒,频繁地在殿中踱步。


    楚建璋适才看了好几封军报,大失所望,一怒之下便把那和田玉杵摔得粉碎。


    孙檐不动声色地看着暴怒的楚建璋,等他频频走了许久之后,他才缓缓道:“陛下还请静心。”


    楚建璋闻言,当场便抽出壁上悬挂的长剑——宫墙上原本没有长剑,自他入主之后,才在墙上悬挂。


    他气势汹汹地提剑走到孙檐身边,眼中怒浪滚滚,似乎下一刻就要将孙檐的人首分离。


    只不过孙檐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极其冷淡地瞥着楚建璋。


    二人的目光交接对视,楚建璋喉头滚动,目光森寒,终于渐渐缓和下来。


    孙檐捋了捋自己的白须,淡淡道:“这里没有别人,陛下大可放下心来。”


    楚建璋这才呼出一声气来,他咳嗽两声,坐回御座上面,目光落在奏章上面,道:“孙道长,如今之计,应当如何?”


    孙檐清了清喉咙,这才说来:“陛下不用太过忧心,如今大梁境内也并不安生。他们的进攻,持续不了多久。”


    楚建璋没做声,阴鸷的目光扫过孙檐周身,静静道:“孙道长应该知道,朕想要的不是这个。你答应过朕……”


    孙檐闭气顷刻,才又开口:“老道的确答应过陛下,如今大梁境内已经有流言产生。”


    楚建璋面容稍霁:“这些流言,朝徽相信吗?”


    阴盛阳衰,异象频生——传言大代女帝的遗物重现于世,有人从河中打捞起一块巨石,上面镌刻着她的颂词。


    按说朝代更迭时代变迁,这一朝一朝的都城都不尽相同;倘若有定都同城的,也会因为各种原因拆了前朝宫殿、摧毁前朝碑文重建。


    更何况是这种称颂的巨石——大代迄今已经四百年有余,中间又历经一个乱世,十几个朝代更迭,这东西重现于世,本就是异象。


    更何况,大梁昭德太子不幸薨逝,巧之又巧的是,正好大梁如今公主暂摄朝政。


    这是人为炮制的流言,还是从朝徽帝最为信任的道观里面得来的。


    孙檐微微一笑,鱼尾纹勾着眼睛:“陛下大可放心,朝徽帝他是一定会相信的。我的话他不相信,涯安道人的话,他是一定会相信的。”


    但楚建璋明显不怎么相信:“可是你上次也这么答应朕,现在慎狄并未得胜,如今还是难以成事。”


    孙檐当初夸下海口,说慎狄南下长驱直入,一定逼得朝徽帝被迫撤了西边的军队,转而奔赴北边,然而事情却远远出乎他们的预料。


    慎狄拿了大雍那么多的辎重支援,不仅没有破城长驱直入,那领军南下的主帅还屈辱地被擒获了。


    既然被擒获,那供出了如何的话,也全在大梁一念之间——于是乎,大梁即刻以雍与慎狄暗中勾结、谋图国家疆域为由,撕破脸皮彻底开战。


    孙檐睨了楚建璋一眼:“陛下,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还请您耐点心。”


    他知道楚建璋在急躁什么——他不是急躁大梁来犯,而是急躁他不能反攻。


    是的,他从一开始的目的就不是抵御来犯——虽然如今战况不妙,但大梁的进攻难以为继,眼见得来势汹汹,只不过是外强中干。


    这一次,如果没有变化,大概还是和十几年前的那一次激战一样,以双方言和为告终。


    但楚建璋想要的更多,他选择再度相信孙檐,支持他去传那所谓女帝的流言。


    但是楚建璋仍对此颇为怀疑——倘若朝徽帝架空了那摄政公主,他们这处心积虑的流言不就完全落空了么?


    “因为是涯安说的,所以朝徽帝一定会相信,”孙檐自信满满地站起身来,“他不仅不会对靖宁公主做什么,相反,他还会以为这是上天给他的恩赐。”


    楚建璋诧异地看着孙檐,动了动喉咙,却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他心中不禁有了别的念头。


    孙檐看出楚建璋眼中疑窦,阴恻恻地笑了起来:“陛下还请放心,你以为他会甘心将皇位传给那个公主吗?从来没有这种道理,他是决计不会冒险的。”


    “可是如今朝政一切皆由她出,丝毫看不出离间有用——”楚建璋终于说话。


    孙檐袍袖一甩,断然道:“那只是表象,你以为他的儿子死了,他心中毫无触动吗?”


    楚建璋心中疑云重叠,可眼下他除了相信孙檐所说,便也再无办法。


    孙檐的断言的确有其道理。


    如今熙宁宫中,朝徽帝还穿一身道袍,盘腿坐着,心神极其不宁。


    日前西边大捷的消息频频传来,举国上下都笼在一片欢欣喜悦氛围之中。但他还在为后继人的事情忧心忡忡。


    这卷卷史册上面记载了多少修仙道人,那些长寿的却不是皇帝。


    误食金丹早早死去的短命帝王倒是不少。朝徽帝深知,自己能够活到现在已经实属不易。


    可是自己偏偏福浅。


    他当然知道自己不可能长生不老——他只是希求自己活得更长更久一点,好让他完成比肩先祖的文治武功。


    只不过上天一定是对他有怨言,才让他沦落到如此境地。


    上天嫉妒他年轻时就立功无数——一定是这样,否则无法解释。


    如今他年近半百,心中却愈发空虚起来,他不愿意心甘情愿地只当一个守成之君,这大梁同邻国百年来的征战本就应该终结。


    征伐当然是要用征伐来终结的,这大雍皇室同室操戈、兵刃相向,而他蓄养多年的雍国质子又与他的女儿结婚……


    这些事情接二连三地发生,也是上天的预兆,预兆他最后建功立业的机会来了。


    他也应该要超越前人了。他何尝不知道国库已经因为他大兴土木修建行宫、炼制丹药被挥霍一空,如今还因对西用兵开销巨大……


    他知道,但他仍旧要一意孤行。这是他立下功业、青史留名的最后机会。


    除此之外,他唯一发愁的便是后继人的事情。三个儿子年龄都比较小,谁都不能独当一面。


    还有近日那些异象流言……挖出了大代一朝的女帝颂石,还有他从涯安道人口中得知的预言。


    涯安道人所说,不过是有女子临朝执政罢了——这公主代为摄政颇久,他听了也不觉得有什么。


    余下三个儿子,不论选谁,都年纪太小经验太浅,他断然不会依靠别人——而宫室中已经没有其余血脉,全部在他登向帝位时杀了个干干净净。


    异姓大臣、不同血脉的人他信不过,如此看来,他唯一能够倚靠的也不过是他的嫡长女。


    时至今日,他都还要怀念唐皇后:“你的女儿虽然一点不像你,对,一点都不像……但是出人意料,她肖似朕。”


    他心中隐隐出现了一点惋惜之情,要是她是个男人便好了。


    这样的惋惜转瞬即逝,她如今能够以女子之身处于外朝,还同太子分摄朝政那么多年,已然是他的恩赐。


    这么多的恩赐与培养,也不过是为了再造一个唐皇后的替身。但是他失败了,她一点也不像她。


    既然如此,那就退而求其次。这史册上有多少权倾朝野的长公主,竭智尽忠扶扶持幼弟。


    她们如此,她当然应该如此。


    那些流言,不过是有心之人的谣传罢了——想要离间他们父女之间的关系,想要挑拨他们姐弟的亲情。


    “哼,孙老道,你以为朕还会再被你耍一次?”皇帝冷笑了一声,站起身来,冲着殿外大喊了一声,“应昆!”


    “唉,唉,臣在!”尖细但是谄媚的声音传来,应昆这才一路小跑,小心地跑到朝徽帝面前。


    饶是朝徽帝一身道袍,身上王者气度依然不凡,但是他也能够明显地感觉到,皇帝身上那股压迫人的气势已经不复往昔。


    他知道,陛下病了。人总是要病的。


    世上没有不死的帝王。应昆低着头,心中七上八下的。


    皇帝盯着他,幽幽道:“近来朝中有何事情?”


    应昆道:“公主殿下治事,井井有条。”


    他也不敢夸得太过,那些流言,他知道,陛下也知道。


    他担心陛下生气发怒,就会将公主殿下怎么着了。这种事情,他还是别说的好。


    哪知道皇帝却撂下了一句话:“那就好——拿纸和笔来吧,写诏下去,加封她为镇国公主。”


    应昆诧异抬头,对上皇帝那双锐利幽邃的双眸。


    他还是一副掌控天下的模样。


    “马上就是乞巧节,西边捷报频传,大家都应该高兴才是。”他意味不明地补了一句。


    应昆连连称是,去拿笔墨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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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g??i mua: V? MINH, 24/11/2023 08:12


    第186章


    七月,陛下下诏,极称颂靖宁长公主贤德,监国日久,功勋卓著,进封号为镇国公主。


    这公主府平素本就不清静,如今朝徽帝只醉心对西用兵一事,朝中对卫云舟便多有交结。


    但这些要踏破公主府门槛的大臣,在流言传开的时候还是止住了脚步。


    京中此时传出流言,言说旧时大代女帝的颂石被打捞而出,又频频有异象出现——这一切恰好又与公主摄政相契。


    能够攀上这摄政公主高枝的大臣,听见这些流言,这会儿心里面却不是高兴,反倒是忧愁起来。


    皇帝素来爱猜忌,能够放权,也能够霎时收回权力——公主殿下当然可以摄政,可以监国,但是她的名头万万不可盛过皇帝。


    这些流言愈演愈烈,道说公主殿下要被封为皇太女的都是温和流言。至于那些不够温和的流言,便是传了要杀头的——他们说公主有别的意思。


    谋权篡位,那可和圣宠优渥截然不同——那些再想要踏进公主府门槛的拜谒者,这会儿也要掂量掂量,自己是非进这个府门不可吗?


    倘若陛下有心追究起来,倘若这不太温和的流言是真,他们全家有十个头都够砍的!


    种种原因流言,这公主府门前竟然还冷落了一段时间。


    西边战事捷报频传,扬眉吐气的梁人都同仇敌忾起来,远在大梁京城仍觉得舒心,喜悦笼在每一个城民的脸上。


    大臣公卿们还要考虑得更多,有些人已经瞻望未来,担心这西边一切顺遂,陛下听了流言,就反过来收拾流言,收拾他们这些趋炎附势者。


    但是这种提心吊胆的状态终于随着这一道册封诏书而消除。


    所有大臣,不论嗅觉是否灵敏的,都能品察出皇帝的意味来。


    “陛下此举,便是要和那流言对着干呀!他承认下来,借故进封公主。一落实了传言,让流言断绝;二来也更为重要的是,他将此作为大梁吉兆,”长信街的高门大户紧闭,纷纷密谈起这显赫邻居的将来,“着昭示的是父女情深,是圣上对公主的器重与信任呀!”


    陛下的三个儿子尚年幼,最大不过十二三岁。联系起来,大家心中便都有了各自的猜测理解。


    公主府门前又开始盈满拜谒访客——只不过殿下也不是谁想见都能见的,往往提前几日才有机会见到,而且鲜少见到本人。


    今日卫云舟下朝回来,便先去换下繁复朝服。


    几个宫女站在她身边,给她换下滚边绣金的朝服。


    今日确实沉闷无聊,而她又不怎么想见那些趋炎附势只辈,常常借故不见,或是散朝后蹉跎一会儿光阴才回来——至少在旁人眼中是如此。


    她一般会选择去怀禾园转转,或是往坤宁宫走走,偶尔她也会去慈宁宫见见老太后,看她脸上因由岁月皱起的纹路。


    这幽深宫闱之中,到底藏了多少人,藏了她多少见不到、也永远不会见到的人呢?


    哪怕是按在先皇后遗物上面,卫云舟都觉得自己怅然若失,她似乎什么也感觉不到,但又好像能够感到。


    她困惑诧异,后来回府看见那枚玉坠挂饰,又惦念起楚照曾经说过的话来,难道她真的是被这枚玉坠给魇着了不成?


    她不回公主府上,但这因着“镇国公主”名号的人闻着味儿又来了,大有要将门槛踏破之势。


    公主殿下不接待,但总有人接待——而且这时常拜谒来的人还不是简简单单的公卿大臣。


    一些让她微微惊讶的面孔也逐渐出现,比如她的那几位不怎么见到的兄弟。


    思及此,她随口便问侍女:“今日有哪些人来了?”


    四个侍女,各自凭着记忆说了自己记得的,什么礼部的,吏部的,她们说着说着竟然是涉及了六部个遍。


    如今皇帝对西用兵,对军功极为看重。他们这些人想要受到拔擢,又不愿意奔赴西边,便只能看看镇国公主这边有没有什么门路。


    一侍女忽然一拍脑门,道:“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奴婢想起来了!”


    卫云舟神态安闲,语气和缓问道:“你想起什么事情来了?”


    这些姑娘年轻,稍稍说说话动动便带起青春的朝气,不同于她的那时候。


    那侍女听见公主问她,这才意识到自己适才有些失态,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是殿下的弟弟来了。”


    “哦?是老三吗?”她状似无意地问,心中却忽然紧了片刻。


    如今储君之位不定,皇帝没有一个嫡生的儿子,所有人都对那位置虎视眈眈。


    饶是这三个不争,他们的母亲也会争,他们母亲背后的势力也会争——只不过在皇帝打压之下,他们的母族实力都不够强盛。


    因为大家都觉得昭德太子储君之位稳固,哪曾想他竟是溘然长逝,一下子把这些打算做安稳闲王的人乱了静心。


    大家都是庶子,大家都是皇帝的儿子,这个位置他们都有理由来做做。那么,他们这这位尊贵的皇长姐,理所当然地便成了他们的拉拢对象。


    卫洞玄已经来过一次,想来他年纪在其中最长,也是最深沉的。故此,卫云舟才这么问了。


    但是侍女却摇了摇头,否认道:“不是三皇子,而是五皇子。”


    “他来了?”卫云舟挑眉,“老幺也过来啊。”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眸色变得极其深凉——倘若真要论起出身来,这老幺的身世便是最为卑贱的。


    比起已经死去的卫洞南身份还要卑微上几分。至少皇帝是主动临幸先太子母亲,而这老幺的母亲却是存了心思自己去……


    不,她不能这么想。卫云舟眉心微蹙:“所以,还是驸马接待的?”


    侍女笑逐颜开:“是的呢,还是驸马接待的——累得都歇息下来了。”


    “原来是这样,本宫就说今日怎么不曾看见她。”


    她眼前浮现出楚照筋疲力尽的模样,一抹浅笑逐渐勾起,恰巧玉带解下,衣服已经换完了。


    “好了,你们出去吧。”她吩咐一句,“去把王嬷嬷叫进来。”


    侍女急忙答道:“是。”


    她自己也能把那繁重的头饰取下来,霎时间三千青丝尽数披散开来,她端端正正地坐在妆奁台前,盯着镜中自己的容颜。


    伸手,缓缓抚过每一寸肌肤,还在不住地颤抖着。


    眸色愈发寒凉幽深,不曾离开过镜中容颜片刻。


    “像吗?到底有多像呢?”她喃喃自语,像在怀念一位很久的故人。


    话说回来,这人叫侍女叫到什么地方去了?她在这里已经等候了足足快一刻钟的时候,水漏声音都响了几轮。


    终于,她听得门槛处传来的轻微响动。


    她这才整理表情,虽然怏怏,但仍旧要稳重——只不过映入镜中的面容不是王嬷嬷,正是她以为如今倒在床上呼呼大睡的楚照。


    看见她进来,眉心都忘记舒展下去。


    楚照笑嘻嘻地走近,一边道:“公主殿下这回府一趟,宁愿叫其他别的几个人,都不叫我这个驸马?”


    适才还在心疼她帮自己应付那些糟老头子。这会儿倒好,靠她这一句话,那点感动便荡然无存。


    她蹙眉,没有转过头,就着缀珠嵌翠的铜镜同楚照说话:“本宫适才还打算心疼心疼你,看来是不需要了。”


    楚照一听,便急眼了:“好好好,我收回刚刚的话,殿下要怎么心疼我?”


    说着说着,她便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卫云舟椅子旁边,双手撑着椅子扶手,眼睛巴巴地看着她。


    眼睛大,装可怜卖萌特别管用。


    卫云舟难得有不知如何处置表情的时候,说不开心吧,但见这人这样摇尾乞怜她又觉得于心不忍;说开心吧,她刚刚才摔下一句冷言冷语。


    楚照一边偷笑,一边大胆地伸出手来,沿着卫云舟的鬓边一路到了额角。


    稍微显得粗粝的指腹滑过细腻皮肤,登时便带起一阵酥麻的涟漪。


    指尖最后停驻在了眉心,轻轻地将她眉心抚平,还伴着极其温柔的哄声:“殿下要是想心疼我,就不要皱眉。”


    卫云舟总算是被她逗笑,微微偏过头看她一眼,展颜而笑。


    算是刚刚的揭过。


    她冲着楚照勾了勾手,唇畔也扬起一丝意味不明的弧度,示意她靠近。


    楚照自然听话,乖乖地将头凑近,任由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她的耳边:“今天早上怎么样?是不是累到姐夫了?”


    话音刚落的瞬间,楚照便觉得自己后脑勺便被卫云舟扣住,稍稍施用了些力度,便轻而易举地让楚照再逼近她的脸。


    她一脸无辜地冲着楚照笑,笑她电光石火间漫上绯色的樱红耳垂。


    好一个姐夫。


    她当然知道这么多天来,这位驸马不仅要为她挡那些糟老头子——拜谒者本来就不指望能够见到公主本人,只求有人能够将事情转述、或是将心意送达即可。


    公卿大臣楚照也可以不用怎么见,但是她的那几个野心勃勃的弟弟,她可就不能不见了。


    二人之间保持着极尽、极暧昧的距离,热息交缠搓磨。


    楚照微微错过头,“没想到殿下还是知道你家可怜驸马的惨状啊?”


    卫云舟这才终于肆意地释放唇畔笑意,“所以,他今天来说了什么?”


    楚照翻了个白眼,索性直接转到卫云舟身前,将就着仆倒枕在她的双腿上,开始大倒苦水。


    能说的无非也就是那些,来问问这宫外的生活住得是否习惯、做弟弟的煞是想念、希望皇姐和姐夫多多担待云云。


    当然这重点还是最后的“多多担待”。


    卫云舟饶有兴味地听完,不时还频频点头。当然,她不是对内容满意,只是对讲述者满意罢了。


    待楚照说话停下,她嘴角笑意不减:


    “你说,本宫担待得起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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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g??i mua: V? MINH, 24/11/2023 08:19


    第187章


    唇瓣红得娇艳,唇息即刻之间又扑洒上来。


    室中旖旎,像是一触即发。


    腻滑的手指不知何时已经擎住楚照的下颌。


    她知道,卫云舟在等待她的回答。


    如何担待?


    楚照声音低了下来,以轻快的、极富深意回道:“殿下不需要担待。该担待的,是他们——”


    “嗯。”


    既然做出了满意的答复,得到些奖励也是理所当然。


    唇瓣顷刻间相贴,轻车熟路地撬开牙关,没有人比她们更熟悉对彼此的掌握。


    唇舌勾连依依不舍。


    松开捏住下颌的手,卫云舟面染酡红,她轻轻地向身后仰去,平复呼吸。


    还是有些猛烈,胸口如今还在剧烈地起伏,衣衫同时也变得不整,精致锁骨下幽幽若现。


    楚照觉察到卫云舟瞥来的目光,便先她一步道:“公主殿下嘴上说着心疼我,但实际上一点不是这样,喏——”


    她果然大言不惭,甚至伸出手来指了指自己的唇瓣——口脂印早就擦在上面。


    恶人先告状。


    卫云舟冷笑一声,只是甩了一句话:“不喜欢,那就还给我?”


    楚照:?


    还给她?


    这玩意儿还能还?


    看出楚照犹豫,卫云舟重新俯身向前,重新伸出手来,拇指贴过那道暧昧的印记,缓声又极带蛊惑:“可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还。”


    楚照愈发摸不着头脑。她怎么又知道她在想什么事情了?


    她心觉不妙,“那要怎么还?”


    卫云舟笑吟吟地站起身,自己随手整理了下稍显凌乱的衣衫,信步走到旁边的一处黄花梨木柜子旁。


    楚照莫名紧张,感到自己心口狂跳。每每卫云舟露出这种笑容的时候,她便会觉得自己大事不妙了。


    的确不妙,当她看到那一道册封诏书大剌剌地摆在她的面前的时候。


    黄色绢布,这便是皇帝的诏书材质。上面洋洋洒洒几百言,都是对这位摄政公主的歌功颂德,反正都是为了引出最后的进封。


    只不过,这诏书若是要生效,还得差一件事情——


    差皇帝的印玺。


    不过问题不在这里。


    楚照疑惑抬眼,古怪地看了卫云舟一眼,道:“这诏书不是已经颁下了么?为什么还没有盖章?”


    “颁下是颁下了,可本来就不止一份呀,”卫云舟笑眯眯地看着楚照,“本来诏书便有三份。既然要给我一份,我便没让皇帝盖章。”


    盖章,盖章。盯着那翕张开合的红艳双唇,楚照忽觉得大事不妙,相当不妙。


    卫云舟缓步走到楚照的身边,用指骨叩了叩桌案,然后低下头来,在坐着的楚照身边耳语:“你猜,我为什么没有叫他盖章?”


    温暖潮湿的感觉覆上耳垂,转瞬之间便是抽离。


    轻轻舔舐,灼热交缠。


    紧接着便是一声极带欲念的诱哄声音:“都说了没有那么简单,不管你喜不喜欢,现在都要还给我了。”


    楚照真是想不明白,这表面上端坐莲台正正经经的公主殿下,怎么满肚子坏水?


    想出的事情是一件比一件……嗯,她都不想细数,她也不必细数。


    这种事情本来便是心甘情愿,不坏才不爱呢。


    不管是硬逼就范还是心甘情愿,楚照还是照做了。


    要在这象征圣意的诏书上落下吻来。圣旨,自然是只能让玉玺盖。


    只不过在卫云舟心目中,相较之下确乎没有那么重要。


    “不错,”她满意地拿起那一道圣旨,点头道,“盖得好,还得好。”


    楚照:……


    天姥姥您开心就好。


    卫云舟心满意足地收回那卷印有暧昧唇印的圣旨,将它妥善地放置回去,侧过头看向楚照,却正好衔接上她的目光。


    “喏,什么表情?”她挑眉,带着意味不明的笑。


    “开心的表情,”楚照只能如此答话,“你开心就好。”


    卫云舟笑意不减:“和你一起就开心。”


    一脉温暖霎时流过,二人无声而笑。


    卫云舟走到楚照身边:“走吧,别忘记明天是什么日子。”


    是朝思暮想的日子,也是该兑现诺言的日子。


    明日便是七夕节,卫云舟除了要记得朝堂上面的事情,她还对着绮罗阁那几身衣服心心念念着呢。


    二人换了便衣,乘了辆轻便、低调的青盖马车,便往绮罗阁去了。


    马车滚滚而行。


    这绮罗阁地处繁华之地,从长信街驶出之后,便时有停下,周围摊贩招徕客人的声音也渐次传进车厢中。


    楚照还会掀起帘子瞧瞧外面。


    那些大娘大叔面色红润,袖口挽得老高,一口大锅就这么横摆在路旁,水烧得滚烫沸腾——他们还在不停地往里面加料。


    是京中最大的饭店金玉阁。


    “这饭店的名字叫金玉阁?”卫云舟相当好奇,凑过来问了一嘴。


    楚照把头往旁边移,给这位好奇姥姥让出位置,“对,奇怪吧?它是饭店。”


    卫云舟皱眉,敏感如她,她怎么就觉得楚照适才短短的几个字里面透露着对她的嫌弃?


    楚照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眼盯得有些发毛,道:“看我干嘛?我脸上有东西,还是我说错话了?”


    “你还知道?”


    楚照:……


    两个人凑在这一方小窗面前,却谁都不看窗外,将目光停驻在彼此的脸上。


    楚照只觉得,卫云舟这样,让迄今为止都还手拿着车帘的她很傻。


    她毅然决然地放下车帘,冷笑了一声坐回位置上面,“不看了,大家都别看了。”


    卫云舟被她逗笑,这才又好声好气地重新黏上来,让她继续说下去。


    楚照果然禁不起骗,或许是她本身就想说也不一定。


    她回来这几日又都接了红枫、林玉等人的递信,这京中如今出了大变化:好多地契交易,多少大酒楼都换了主人。


    皇帝执意对西边用兵,养兵乃是最耗费钱粮之事——可国库又被他拿去修道练玄耗费了大半,哪里还有富足供他继续征战?


    上面咬得紧不肯松口,下面想破脑袋也要将钱奉上来。


    这首当其冲的先是百姓,接下来便是那些有问题的富豪。平素他们也从官府里面“借”走了不少钱,如今也是他们应该还钱的时候了。


    就这样,京中好些大富大贵之人,一夜之间便成了布衣平头百姓。


    卫云舟听完,只是“嗯”了一声。


    楚照讲得唇干舌燥,看卫云舟就这个反应,心下不悦,又看她眼皮子半合一脸享受的样子,便忍不住伸手刮蹭过她的鼻尖,道:“我这么费心费力说话逗你开心,你就这个态度?”


    小白眼狼四个字她说得很轻很轻,显然是害怕遭报复。


    然而偏偏这小白眼狼耳朵极尖——


    “我就这个态度,怎么了?还骂我?”


    楚照立刻滑跪:“不,我什么都没说。讨公主殿下,这是臣下应该做的。”


    这日子怎么天天都是这样过的?


    抱怨是抱怨,但楚照不仅想得通,还颇有点乐在其中的意思。


    “这外面看起来和听起来,都相当祥和呢。”楚照忽然开口。


    “只是暂时的。”卫云舟如今眼皮子都完全阖上,这话却说得相当笃定。


    稍显狭小的车厢之中,紧接着便是无尽的沉默。


    很快便到了绮罗阁,今日她们生意似乎相当不错。


    两个人还在旁边思考如何进去,却被上次那引路的妇人看见了,在二楼就冲着她们挥手,亲自下来将她们迎接上去。


    “二位呀,你们可算来了!”引路妇人眉开眼笑,这两人今日虽然还是衣着简朴,但是订做的衣服可不简朴!


    这做郎君的还倒是个爱护妻子的!


    褶子都笑作一团,妇人先对着楚照一顿夸,又对着卫云舟一顿夸楚照。


    买衣服还附赠什么夸夸服务么。楚照笑得脸都有点僵硬了。


    大抵是觉得妻子在跟前的缘故,妇人并没有和楚照说太多的话,反而是拉着卫云舟,以一副长辈做派,开始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姑娘啊,你也别嫌弃婶婶我话多。只不过婶婶我在这里,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没有看见像你夫君一样的人呢!”


    “哦,是吗?”卫云舟勾唇浅笑。想要控制笑容,对于她来说还是易事一桩。


    “当然的啦,”那妇人频频点头,“有些男的便觉得买了就可以哄好媳妇了,哪里有像你家这位那样的?得此佳偶,小姐您一定要珍重!”


    卫云舟看她一副郑重样子,她也得严肃起来了:“好,我一定珍重。”


    “嗯嗯,这才好!”大婶像是完全放下心来。


    做好的那几套成衣给她们依次包装好,送至马车上面,那大婶还意犹未尽一般给二人挥手作别。


    最后一趟从楼下过来的时候,卫云舟却顿住了脚步。


    嗯,她的佳偶去什么地方了?她眯眸,在人群中搜寻起来。


    好在人还是好认,这绮罗阁这里多是女子,楚照又更峻拔些,待她出现在目光之中,卫云舟便也就找到她了。


    她回来了,手中还带着一束粉红色的花。


    七夕临近,这情人之间互赠花束也不鲜见。况且,有些时候还不仅仅限于情人之间。


    有些想要追求别人的,自然也会折枝相送。


    那么,她的佳偶到底是遇到哪种情况了?


    楚照颇不自然地拿着那束花靠近,便听得卫云舟揶揄她:


    “这里这么多姑娘,不会是我的佳偶被谁看上了吧?”


    楚照一时无语凝噎,这才全部说来。


    是有个姑娘提前拿了这一束舜华给她,巧舌如簧哄得楚照高价买了这一束花——


    “她说这是今秋开得最好的。”


    原来是因为花光身上所有钱才不好意思。


    卫云舟面不改色接过花,“没事,心意领了。”


    她不觉好笑,什么样的人能哄了楚照?


    转念一想,这源头追溯起来也是自己,她也就不想了。


    ————————


    楚照:这一天天受欺负的日子,到底哪天……


    卫云舟(超级认真):哪天什么?


    楚照(尬笑):哪天都不能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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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g??i mua: V? MINH, 24/11/2023 08:25


    第188章


    七夕之夜,大梁都城内处处弥漫欢歌笑语。


    对西用兵战事捷报频传,陆将军一改往日司马闭守的颓态,主动出击,将大雍打得节节败退。


    消息传到京城,恰恰和乞巧节撞上——也一并扫走了京城中的悲肃气氛。自从昭德太子薨逝之后,京城中便隐隐蒙罩涌动一层悲伤不安的情绪。


    好久都没有释放的地方,正好捷报和佳节撞上,情女情男们自发地走上街头。


    这天夜里,车水马龙游人如织,到处热闹喧腾。


    一辆黑楠木镶金马车遥遥驶来,车夫驾驶经验老道,加之路上行车和游人颇多,车便行得又稳又慢。


    不过车厢里面可就没有那么安生了。


    卫云舟执意将楚照的手放在自己腰侧,将一张脸凑上去,凑到楚照红得滴血的绯红耳尖旁,轻轻缓缓开口说话。


    “怎么嘛?你一点感觉都没有?”她笑得天真又充满期待,哪里管楚照如今大汗淋漓。


    没错,她已经是被卫云舟精心打扮过的模样了。


    那日虽然订做了不少件衣服,但是在卫云舟的层层选拔之下,她最后选择了一件红衣。


    然后煞有介事地拿着那件红衣走到楚照所在的会客室,恰好撞见来拜访她的大臣。


    这镇国公主自然不是谁想见都竜见的,况且能够见到驸马已经是万幸之事。


    那大臣瞧见这朝堂上不苟言笑的公主殿下捧了件新裙子来找驸马,心里面不禁是咯噔一下。


    他今日之后一定要好好生生地去打听打听这位驸马的喜好!得让驸马多多给公主殿下吹吹枕旁风才是。


    那大臣特别有眼力见,不意间对上卫云舟清凌凌的眼神之后,他便端正站起,冲着两位殿下行了一礼:“下官告退。”


    走出公主府府门的时候,卫云舟面含微笑手拿着漆盘托着衣服进来的样子,还在他脑海中频频闪现。


    这雍国质子当真有福气!公主殿下竟然还会专门为了他传衣服!


    唉!但是他摸了摸自己垂朽的老脸,那纹路都快夹死一整个夏天的蚊子苍蝇,他想了想还是算了吧。


    有些事情和别人比,是比不来的。别人乌发朗眉,五官清隽,又美又年轻。而他呢,还是趁早卷个席子歇歇吧。


    今后多多注意讨好下这驸马就行了!


    他回去的路上还在想拿红衣的事情,倒也没错,只不过他并未注意到衣服长度。


    那衣裳给卫云舟穿铁定太长了。


    楚照一脸好笑地看着那大臣远去的背影,道:“你有没有看见他刚刚见鬼的表情?”


    “没注意,怎么了?”卫云舟放下缠枝漆盘,将衣服抖直,径直走到楚照背后,开始比量。


    “我又得个加个吃软饭的名头了。”楚照颇觉好笑。


    “怎么,吃本宫软饭不满意啊?”卫云舟浅笑一声,一边将衣服搭上楚照的肩颈,“感觉不错,这可是本宫特意挑选。”


    楚照低头一看,这红艳艳的衣裙上面又盛开了几簇粉白海棠,煞是好看。


    她当然是故意选择了这花纹的,只不过未免太过鲜艳了一点吧?


    卫云舟微微仰头,对上楚照视线,看出她心中疑惑,檀口微张:“不穿红艳点,怎么好意思叫‘娇娇’的?”


    楚照:?


    接下来就不是楚照所能够掌握的事情了。


    毕竟这还是在公主府里面,卫云舟还不能直接给她改头换面。二人便在薄暮冥冥的时候出了府,然后到了一处她们名下的客栈,找了个大房间,便把一切行头都换了。


    出来的时候,红枫惊讶不已,敢情她这殿下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后来她回去还同翠微说起此事,后者闻言只是颇为神秘地一笑:“我以前就觉得了,殿下才不适合做男子呢——”


    她从来都觉得楚照不像,而且……


    红枫只是被叫来驾车的,她在御车上面颇为老道,身兼多用,自然选她随行。当然了,暗处还有两人各自的随从护卫,为的便是全力确保两人平安。


    楚照如今还在忍受灼热的吐息喷洒在她的脸庞上面,蒸得她整张脸都滚烫起来。


    卫云舟亲手将她按在妆奁台前,亲手为她上妆,一切都随了她去。


    不仅如此,最后描完眉的时候,她放下螺子黛,俯下头来,嘴唇压在楚照的耳边,低声道:“这可是今年最为时兴的样式。”


    她说楚照的眉毛生得太锋利,今晚要柔和一些。


    画眉深浅入时无。


    楚照结结巴巴,只能说几个“入时”“好看”之类的词搪塞了。


    清隽的五官浸润在朦胧的光影里面,今日添了些润泽的脂粉,掩去了眉目之间的部分锋锐,生动又昳丽。


    只不过她生得高,加之突然换了风格,整体看来还是有些格格不入,不过卫云舟已经很满意。


    但在车厢里面,她还是兴味盎然:拿着一盏琉璃灯,上上下下地在楚照身边照来望去,最后光斑落在那道被她亲手修过的黛眉上面,她又笑了起来。


    楚照这一路上被她又摸又看,如今已经彻底放弃治疗,她微微偏了偏头,“姐姐您还没欣赏够啊?”


    还有适才那句“没有感觉”,也是卫云舟的“杰作”,谁都能来探究一下,这摸完她再牵着她的手往自己腰上探什么意思。


    她的身材浓纤合度,楚照则不然——


    不过卫云舟最大的想法还是逗弄她。


    于是楚照的话慵声懒调,还有这“姐姐”称呼也是适才卫云舟吩咐她的,她完全没有话讲。


    既然都换了姑娘衣服出来,还是私服出访,那自然不能语带“殿下”“驸马”这种词了。


    楚照刚刚说出疑问,卫云舟便立刻答道:“这简单啊,你叫我姐姐,我叫你娇娇不就行了?”


    楚照:?


    天姥姥,你要不要看看我们两个站一起什么感觉?


    “凭什么我是娇娇?”


    卫云舟煞有介事道:“凭我是姐姐。”


    66。


    楚照无言以对,这人什么学会的循环论证?不管怎么说,这称呼的事情总算是定了下来。


    马车一路缓行,终于到了繁华之地,大多数车都在这里停下,红枫便也决定停车。


    她停下马车,冲着里面通报:“殿……小姐们,到了!”


    是的,不能叫殿下,还得叫小姐,而且是两位小姐。


    她赶紧搬来红木矮凳,供这两位小姐下来。大概是习惯使然,楚照还是率先下来,并且以手搀着卫云舟下来。


    这停车于此或者路过的游人很多,见了这二位风姿卓绝的小姐都是一惊:


    这高的那个穿一身绣着粉白海棠的丝绸斜襟长衫,簪一支牡丹镶金钗子,宽肩细腰,富贵中又透着别一种风情;至于紧紧跟在她旁边那位,云鬓高绾,步摇珠花光影点点,还穿一件淡蓝色锦绣纱衣,身姿盈盈。


    那蓝衣姑娘,服装上比前者要逊色不少,不过有些路人只是瞧了一眼,便觉后者更有一种浑然天成的气度。


    七夕节嘛,寻常出来的小姐妹也会挽着手。红枫相当知趣地守在原地,守在马车旁边,眼睁睁看着两位殿下手牵着手步入了人群之中。


    “嘶,怎么今日殿下越看越好看……”红枫紧紧地看着楚照的背影,愈发觉得心里面有点别的滋味,“真是和一个女人差不多了。”


    感觉快要和公主殿下不相上下了。


    说起来,她是不是也可以尝试一下换衣服了?嗯,到时候再说,到时候她去问问翠微试试。


    楚照平常怎么走路,今日还是怎么走路。


    和旁边经受皇家教养嬷嬷训练的卫云舟比起来,姿态不可谓不狂放。


    她意识到的时候,忽然面色一红,然后不好意思地偏头看向卫云舟。


    卫云舟见她终于停下,微微点头:“不错,娇娇终于自觉了一回,知道自己要走慢一点。”


    “我是说,”楚照觉得有些赧然,“我刚刚是不是走得太……”


    她不知道怎么说。


    “什么?”卫云舟冲她疑惑地眨眨眼睛,修长的睫羽频频颤动,然后她便明白了,笑道,“你乐意怎么走就怎么走,我只是觉得你走得稍快。说起来,我也想随便走啊。”


    似乎是担心楚照不信一般,她还摇了摇楚照的手,“走嘛,我还真不会,教我嘛。”


    古代女子聘婷袅袅,玉步莲步,这行走方式多了去了,哪有楚照随便走路来得痛快?


    好在卫云舟理解她,这习惯养成的东西要逐渐才能改。


    人来人往,车流如织,两个人穿红着蓝,走到哪里都是一道靓丽的风景,频频吸引不少路人的眼光。


    还有老妻老夫为此拌嘴:


    “我说你,冲着那两个姑娘傻笑什么?”


    “好看就多看了一眼……”


    “我呸,老不正经,也不看看你长什么样,随便哪个,她们哪个的脚趾你都够不上!”


    楚照学那端方的走路姿态难度颇高,但教会卫云舟想怎么走就怎么走便是一瞬之间的事情。


    两人没走过几条街,卫云舟便学会楚照那种龙行虎步的走路姿势。


    “算了算了,就今天记一记,”卫云舟对自己的要求颇高,又担心起今夜之后的行步走路来,“我担心之后吓到他们呢。”


    楚照笑嘻嘻走到她身边:“吓死他们才好呢。”


    “你说得对。”卫云舟敛眸,二人并肩立在河岸拱桥上面。


    湖中飘满花灯,灯影星点粼粼,月光如水倾泻下来,像是落照星河。


    光晕聚拢在二人身上,河畔微风温柔抚过,撩起二人碎发。


    和风款款吹拂,长夜无尽。手心能够感受到彼此的温度,眼中倒映光阑,像是上元之夜漫天的玉灯华盏,灯影粼粼、灿烂夺目。


    ————————


    还有一章!!!感谢在2023-11-09 23:25:45~2023-11-10 21:17: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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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g??i mua: V? MINH, 24/11/2023 08:29


    第189章


    从桥上下来,街道上面的热闹欢愉氛围更加浓厚。


    不管平常是在做什么生意的,今天晚上都得来做这个爱情生意——


    因着西征受挫,都城中的气氛也沉闷下来。好在这得胜的消息又恰好撞见佳节,众人便一并庆贺了。


    管她年纪多大的人,反正是有情人,便纷纷走上街头。


    两人牵着手。


    但是卫云舟不知为何突然放慢了脚步。楚照心中疑惑,须知适才卫云舟让她慢下来,她便就注意脚步了。


    所以,她这又是想到什么了?


    “在想什么?”她忽而停住脚步,卫云舟还思索着向前走。这自然是被走在后面楚照的手锢住了,片刻间便将她拉至怀中。


    楚照为坚持自己原则,说什么都不肯叫“姐姐”。这种东西毕竟讲究礼尚往来,她不叫姐姐,卫云舟大概也就没有叫她“娇娇”的理由了吧?


    手很自然地滑落在腰侧。


    嗯,动作太快差点磕到下颌,温柔的唇息也开始喷洒。但是在这种地方,两个人这么搂搂抱抱,在别人眼中看来未免有些怪怪的。


    于是卫云舟面色开始变得有点古怪,她尴尬地咳嗽了两声,然后道:“好了,放手,好多人看到。”


    二人已经转入一条不那么热闹的街道,这次亦不同于上元节那会儿的热闹,且卫云舟的脸被半明半暗笼罩着,认出她的人约等于无。


    但她就是觉得尴尬。


    也许是恶向胆边生,楚照偏偏不依她:从今天白天开始,她便成了卫云舟的提线木偶。她要她做什么,她就只能做什么。


    这下总算是给她“逮到机会”了。


    她嘴角勾起一抹弯弧,不着调地笑着:“不要,你都不给我说,你刚刚在想什么?”


    卫云舟其实没注意有没有人看到,但是她就是觉得别扭,雪颊上面登时便蔓延上绯色:“又不是什么都要给你说,先把我放开!”


    难得见她如此手足无措。


    楚照反正豁出去了,出来一趟,不尽兴便没有什么道理。她似乎觉察到旁边有人目光——


    说真的,之前有几个公子打扮的人,适才从东街口开始,就一路跟着她们了,看他们磨磨蹭蹭的样子,莫不是想上来说道说道什么?


    卫云舟适才陷入沉思,大概没注意到这几个虾兵蟹将。


    楚照没有理会卫云舟的要求,反倒是垂下头来,唇畔差点叩至耳边。另一只手紧紧地环在腰间,反正左右不要她动弹。


    “我什么都想知道。”


    “你……”卫云舟失语片刻,想推但又于心不忍,“等下告诉你,先放开我好不好?”


    好声好气的诱哄声音。


    楚照还是听话,她眼角余光觑了眼旁边跟来那几个毛头小子,乖乖松开手。


    “好好好,听你的。”语气相当温和。


    这下可把好多人惊得目瞪口呆:这这这,简直了……


    没想到,没想到这两位美女竟然是这种关系?尽管在话本上面看过相关故事,但这种场景上演到眼前的时候,他们还是觉得大吃一惊。


    还连带着碎了好多人的心。


    二人恢复适才走路的样子,卫云舟还在笑楚照:“你刚刚还是什么都不在意,我才看到好多人的眼神,嗯,这不是让他们心碎么?”


    楚照皱眉,她寻思卫云舟也没在乎那个赵公子的心啊——


    哦,不对,搞错了,她压根就没看见那个赵公子。是楚照擅作主张说什么都没有发生的。如此看来,楚照竟然觉得自己有点一以贯之的意味了。


    横竖都要表达占有欲的那种。


    “不是让他们心碎,有人让他们操这个心了么?”她的语气骤然冷淡下来。


    卫云舟被她逗得发笑,二人继续转悠。


    “卖花咯,卖花咯……”突然间,一个衣衫褴褛、须发皆白的老头闪至二人眼前,“两位姑娘,买束花送心上人呗,这舜华可是南田采来的,老头我手上这一束乃是首批,可遇不可求啊!”


    卫云舟很明显地感觉到楚照沉默了。


    舜华,舜华?她默念了二字,然后转眸看了眼楚照诡异的神情,她不禁会心一笑。


    她突然想起,昨天楚照给她送来的花也是舜华,还被那小姑娘忽悠走了身上所有钱。


    怪不得楚照现在沉默了。


    “不要。”她面色果然冷凝下来。


    我他爹的,这两话术怎么一模一样?人,不会栽在同样的河流两次。除非,除非她是受了卫云舟的指使。


    楚照忽觉手心传来一阵瘙痒意,轻甜的声音跟着压来:“你昨天给我买花,你今天不给我买花?”


    好吧,那就跳。


    那老头早看这两姑娘穿着华贵异常,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儿,自然是觉得自己逮着肥羊一顿宰!


    楚照面无表情接过之后,那老头鬓发下面的眼睛倒是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怎么觉得这老头有点眼熟?


    像是,像是那个什么刘成恩?


    范楼的东家。


    可是这才不到一年的功夫,他怎么就变得须发皆白,而且还落魄到了如此田地?楚照正心中纳闷,那老头居然自顾自地说开了。


    “谢谢你啊,姑娘,老头我年纪大了,卖不过那些小屁孩,还好遇见了你们,”他颇为谄媚地笑着,仰起头来,笑纹炸开在眼尾处,“善良慈悲的小姐!”


    楚照记人好,和那视线相交的时候,她便将人认了出来,不错,这人就是刘成恩。


    可是她现在这个样子,直接问恐怕不好,不如旁敲侧击:“听你刚刚口气,以前遇到了不好的事情么?”


    刘成恩一晚上才逮到这么一只肥羊,人家愿意给她说话,简直就是万幸之事!


    而且,他如今也是一肚子的苦水不知道应该往哪里倾倒。可如今他只是一个无家可归的街头乞丐,卖个花讨生活的时候,还去向顾客倾吐自己的繁华过往悲伤故事,想来也不太好。


    但是楚照既然问起,他便索性开了话匣子,一股脑地说了起来。


    “我原本是那范楼的主人!”他说得相当愤怒,“那可是范楼啊!”


    听见“范楼”二字,连卫云舟都微微动容了,她这才将眸光从手中的花束上面移开,落到了眼前老乞丐的身上。


    楚照佯装惊讶:“发生什么事情了?”


    刘成恩叹了口气:“可惜我家门不幸,识人不清!当年我捡了一个人回来,他会点武艺,我看在他对我忠心耿耿的份上,便对他特别好……”


    “然后呢?”


    刘成恩说得唾沫横飞:“哪里知道,他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人!从一开始,他来到我的身边,就是为了抢走我的范楼啊!”


    楚照颇为配合,脸上也露出了愤怒的表情:“他是谁?”


    “那个贱东西,我给他取名叫做‘赤遵’。现在他倒是风光了,给自己起名叫卢赤,怎么着?他还是没有忘记老子对他的恩德吗?!”


    楚照往后退了两步,这刘成恩的怨气实在是太大了,唾沫星子差点就飞到她的脸上来了。


    她实在受不了脸上有除了卫云舟以外的人的口水。


    “哎,不知道二位家严是谁,总之啊,你们回去问问他们,一定知道今年这京中的异变,”刘成恩叹了口气,“现在我倒是吃了上顿没下顿,谢谢你啊,我大概还能活一个月吧。”


    卫云舟终于舍得开口:“怎么就剩一个月了?”


    刘成恩脸上哀戚之色愈加明显:“都怪那贱人,如今正满城风雨地找我呢,呵呵,哪里知道,我还活着吧?”


    他没认出来楚照,上元夜灯影晦暗,当时范楼下面又幽静,他又没有多和楚照怎么交结,一时半会又沉浸在自己的倾吐之中,忘记也是正常的。


    楚照又说了几句可怜的客套话,便拉着卫云舟走了。


    卫云舟终于开了第二次口:“你认识他?”


    楚照便把那一日的事情说了。


    “啊,原来你舞弊!”卫云舟相当惊讶。


    呃,我也没想到我穿书过来当弊王啊——


    她不如从实招来:“那是楚沧一开始就同那老板说好的,可不是我存心的。”


    “原来是坐收渔翁之利。”卫云舟听完,点评一句。


    爱发财,爱发沧难财。


    多少糜艳后的深夜,这耳鬓厮磨的时候便要找些话来说——楚照还是说过这所谓原书剧情,但是卫云舟一听到自己和男主在一起便让她闭嘴了。


    “胡编乱造也要有个限度,竟然污蔑我喜欢一个死的男人。”


    楚照哭笑不得,一时半会儿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从此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说过这所谓原书剧情的事情。


    两人还路过一些饰品摊点,这些东西倒不昂贵,也就图个新鲜快活,两人随便拣点了些,手上各自拿了东西。


    二人走走停停,这次停在一饰品摊旁,那妇人生得宽额,一脸富贵相。


    她笑意盈盈地看着楚照、卫云舟二人过来,“二位小姐,这里面可有你们看上的东西?”


    这二位姑娘显眼夺目的人,大老远地她便看见了。想来便是哪位国公府上的千金!这种贵气,可不是小家碧玉拥有的。


    她还没指望这二人停下呢,于是见这二人停在她摊旁,即刻匆忙地迎接上来。


    有些稀奇古怪的玩物。


    卫云舟伸手捏了个鬼工球,大概有五层,每层都有着不一样的寓意:百年好合、琴瑟和鸣、鹣鲽情深、多子多福等等。


    这玩意儿新奇,她便问了开来:“这东西怎么卖?”


    忽然,一道极其张扬的声音闯入:“老板,你这里的东西,我都给这位姑娘包下了——”?


    什么玩意儿?


    楚照皱眉看向这欠揍声源,是个穿白色直裰的公子哥,适才那些眼巴巴的人中就有他。


    其他人都知难而退了,怎么他还不要脸地凑上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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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g??i mua: V? MINH, 24/11/2023 08:34


    第190章


    摊主老板尴尬地笑了起来。


    她在这里摆摊这么多年了,鲜少见过这种场面。


    只不过眼前这位清贵姑娘怎么感觉毫无反应?


    她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正在把玩鬼工球的蓝衣姑娘,垂着眸子,认认真真地将那鬼工球翻来覆去。


    楚照同那公子哥对上眼神,净是冷淡:“你是?”


    那公子哥按住狂跳的内心,见楚照瞪了他一眼,立刻笑逐颜开,巴巴地凑了上来:“在下这名姓不方便直说,只不过是想和姑娘你交个朋友。”


    楚照:?


    和她交朋友?


    楚照不知道的是,她刚刚皱眉冷眼扫过来的样子,在这公子哥面前全当了是美人眼波娇嗔。虽然她比他高,但是这完全不是问题。


    “和我交个朋友?”楚照的眉心拢得愈发紧了起来。


    老板咕咚吞咽了一口唾沫,正在盘算接下来怎么办的时候,她看见那蓝衣姑娘把玩鬼工球的动作停了下来。


    这是什么意思?


    见楚照不说话,那公子哥还笑得特别灿烂道:“姑娘啊,就是看看你愿不愿意和在下结交做个朋友了。”


    他忽觉脊背一凉,似乎有人正在盯着他。他看了一眼这高挑美人的身后,不觉倒吸一口凉气。


    他适才便是被眼前的这位红衣女子吸引,长得又高,比他高——他心中莫名就生起了一些歹念来,便跟着她们一路行走。


    美人自然有美人相伴,他只当楚照身后的这位女子是什么娇俏的小家碧玉,如今对上她的视线,竟然有些震悚。


    眼底像是浮动着层层流冰。


    然后他看见蓝衣女子笑了。


    他却吓得想尿。


    楚照还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仍旧皱着眉,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却听见后面传来清凌凌的一声:“我倒是想要知道,你要如何结交她?”


    音波震荡空气,激荡起无数涟漪,听得这傻子公子哥一阵发晕。


    这会儿突然有个仆役从远处急匆匆地跑到了公子的身边,“公子,老奴可算是找到您了!您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侯公子面上带着古怪的表情,“你这不就看见了吗?”


    仆役眉心都拧成一个“川”字,紧紧地盯着侯公子,生怕他做出点什么了。


    他家这公子平素就爱拈花惹草,至于七夕这种节日,他更是不会错过。适才他陪同着侯公子和他的一些狐朋狗友走在一起,他们便瞧见了这两位姑娘。


    他们还看见这两位姑娘举止亲密的样子,又有人担忧这两位是哪家王侯女儿,他们身份又不显赫,索性就不跟着她们了。


    但是侯公子的心思可一点没消除,竟然自顾自地跟了上来。


    侯公子感觉喉咙中像是嵌了一排钉子,他被那蓝衣女子盯得发毛——可是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不过是两个关系好的姐妹,难不成是羡慕了?


    想了想,侯公子说出了让他最为得罪的一句话:“本公子家中有的是钱,倘若姑娘觉得你姐妹有的,你没有,在下也愿意为您一掷千金。”


    楚照怔愣片刻,这下连她都能感觉到那股冰冷的气息蔓延。


    卫云舟放下手中的鬼工球,笑盈盈地款步走到楚照身旁,故意和她挨得很近。


    檀口微张,逼人的视线紧随压来:“我倒是好奇,侯公子你是什么家世,家中有多么富庶?”


    近来她挂念的事情很多,不论是朝中大臣还是京中闲爵,他们的名字,她都一一看过。


    她本就博闻强识,看过之后也就记住了。好巧不巧,她还真记得一家姓“侯”的。


    不知为何,侯公子感觉自己双腿战战,眼前这女人到底是谁?明明妆容素净,他却还是被逼得不敢直视。


    还有他和前面一个人说话,她执意上来做什么?真是奇了怪了!


    而且他还大发慈悲地说了,这后面这个若是嫉妒她的姐妹,他也可以为之慷慨解囊嘛……


    不是,怎么还愈发惹人生气了?被那凌厉锋锐的视线盯得发毛,侯公子竟然后退了两步。


    上上下下的打量,不是考究,而是拿捏。


    这可不是那红衣的女子眼波含嗔,他实打实地感到不妙。


    可是来都来了,他总不能在美人面前露怯吧?思考片刻,他竟然道:“具体名姓便不告诉你了,但可以简短地提一提,在下可是伯府的公子,姑娘您是觉得我没有这等财力么?”


    轻看他?虽然他爹现在落魄了,但是让他出来当个纨绔子弟倒是毫无问题的。


    这女的竟然还对他的身份怀疑来怀疑去的!


    “哦,”卫云舟眸色愈发幽深起来,字字铿锵又带了相当不屑,“原来是那位朝会时只能站在末尾的荣安伯的公子啊。”


    闻言,侯公子和他的仆人都瞳孔皱缩。哪里知道这蓝衣女子竟然还在说,没个止头,还愈发恐怖了。


    “侯公子也这么大了,你爹现在就挂个爵位虚职,今后的路就这么走了么?”卫云舟的眉眼霎时间盛极凌人,侯公子心中震恐。


    到底,到底是哪家国公府的千金?!


    居然能够知道他爹的现在处境。


    适才见这女子眉眼和气度,他便隐隐约约有了猜测,但转瞬即逝——那殿下高居庙堂,还婚配了,不可能是她。


    哦,那也许是哪个大臣的女儿也不一定?


    充其量不过是个女人罢了,他定了心神,虚张声势道:“这位小姐,你既然知道本公子家世,恐怕令尊也不是等闲之辈,您又何苦来辱没家严?”


    他刚刚听得一清二楚,这女人完全没用上敬辞。


    卫云舟眉目愈发森冷,笼罩着寂寂寒凉。她似乎已经完全失去了耐心:“不会,也没必要。”


    旁边的仆役终于意识到不妙,他出来,本就是伯爷让他陪同着公子,害怕他又寻衅滋事,犯下大错。


    如今荣安伯府只能靠着吃老本,伯爷已老,这公子又没本事,老爷唯一期待就是他别惹下事端。


    但是现在情况显然不妙,他立刻拉住公子,好说歹说了几句,终于是把人给劝走了。


    侯公子面上又惊又惧,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卫云舟之后这才扬长而去。


    那老板完全摸不着头脑,但是也从适才交谈中猜到这两位更非等闲之辈,为了套近乎,她还主动提起那侯公子的事情。


    不过是个闲伯的纨绔,左右都是那点烂事,卫云舟和楚照都没怎么听。


    最后,老板还试探着问道:“那么二位姑娘,你们可还要这些……”


    在商言商,说了那么多,还是想要卖东西嘛。


    这还有什么心情?卫云舟低下头来,目光扫过那些器玩,兴致缺缺——她本就不缺这些东西,藩国上贡不要太多,只不过是想来体验一番宫外别样生活罢了。


    “你要什么?”她问楚照。


    不知何时,楚照唇畔已经扬起弧度,压都压不下来,连带着她回话都笑音弥漫:“随你,我没什么想要的。”


    “一共怎么卖?”卫云舟重又抬起头,对上老板目光。


    老板惊讶“啊”了一声,然后说了数目。


    刚才看起来不像是眼前这位姑娘要买单的意思啊?


    但是事实就是如此。她收了钱,那两位姑娘却没有拿走摊上的任何一样东西。


    老板百思不得其解,不知这是炫耀财力还是表明心迹,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活菩萨来了。


    她喜笑颜开了。


    这回换楚照跟在卫云舟的后面了,她跟在她后面笑,笑得卫云舟都不想搭理她。


    “姐姐果然财大气粗,”楚照快步跟上,声音低得带了好几分暧昧,“我这软饭吃得不亏。”


    卫云舟依然冷着脸:“你干嘛搭理他?”


    楚照只能哀声解释:“我没想到他是冲着我来的。”


    她好不容易才穿一回女装,怎么就被这种玩意儿纠缠上了?不过这家伙来得倒好,让某位天天捏造情报来吃醋的公主殿下,切身体验了一回。


    卫云舟没吭声,但已然站定,等着和楚照并肩走了。


    只不过心中不悦,她没肯伸手。这种时候楚照还是要主动了。


    手掌覆盖上的时候,她明显觉得卫云舟一怔,然后又因着面子上面过不去,她想缩手,却被反手紧紧地扣住了。


    “我把手交到殿下手中,放不放心?”楚照侧过头看了卫云舟一眼,故作爽朗之态。


    因为卫云舟表情相当别扭:“让你注意称呼。”


    手还是扣在一起了,指缝摩挲缠绵,二人又接连着路过了好多地方。


    远处竟然还搭起了一个看台,似乎又有排山倒海的欢呼声音传来。


    嗯,那台上的人影怎么有些眼熟?


    “过去看看?”


    卫云舟没说话,只是微微颔首表示同意。


    终于混入如堵的人群之中,两人还在外沿看着——


    台上彩绸纷飞,随着一声浑厚的大喊声音,那些彩绸顷刻间便又化作了斑斓的彩蝶。


    然后楚照还没看清那蝴蝶是怎么飞的,就直接被卫云舟给硬生生地拽走了。???


    她行步极快,楚照又被她拉着,又不愿意放开手,便也就跟了上去。


    楚照从来不知道卫云舟原来走路这么快,像是如避洪水猛兽一般。


    终于,二人停在一处卖花灯的店铺前面,才得空歇息。


    楚照无语,一边失笑一边问她:“我亲爱的,他们这些行走江湖的艺人好不容易出现一回,怎么就不看了?”


    “你没看够?”卫云舟语气酸溜溜的,“还是说,没招蜂引蝶够?”


    楚照:……


    她低头看去,卫云舟的脸因为适才走得太快,如今红灿了一片,还在微微喘气歇息。


    就这样,都还要拉着她赶紧远离。


    楚照很想接一句那时候你不也被扑了?但是她不敢说。


    恰在这时,那店铺老板走了出来,指着那些灿灿花灯,对着这两位姑娘笑道:“二位可有心上人了?”


    盏盏花灯斑斓光辉,在夜风吹拂下有的还连带着风铃声音,清音悦耳,霎是婉转。


    “有,”卫云舟先答话,她看向那老板,“然后呢?”


    老板生意兴隆,霎那功夫他便消失不见,去迎接另外一对有情人去了。


    不知道在急什么,也不知道耐心等等这位天姥姥?楚照腹诽一句,看了一眼卫云舟,发现她好像没有什么反应。


    仍旧站在原地,目光扫过店铺高架上面挂着的那些花灯,最终落在了一个纸雕古亭的雕灯上面。


    今日穿针引线的活动她俩没做,只是过了鹊桥,看了那些姑娘迎仙:焚香点烛,对着星空跪拜。


    她们俩还是算了,都对彼此知根知底,恐怕是手拿了针线然后一起面面相觑。


    很快里面走出一个姑娘来,笑吟吟地同这两位打了招呼,客气礼貌道:“不知小店有没有符合二位心意的花灯?”


    楚照早就看出卫云舟的眸光一直落在何处,便伸手指了指那盏雕灯。


    女子循着看去,不禁粲然一笑,一边去够那盏雕灯,一边道:“姑娘真是好眼光,这雕灯啊正巧合适你们二位!”


    “怎么合适?”这回是卫云舟饶有兴趣地问起。


    女子一边取下那雕灯,交到卫云舟的手上,介绍起来:“这上面有个月亮,下面这两位女子呀,就是在月下盟结了!这夜结盟的姐妹啊,那友谊可是要天长地久的!正合你们呢。”


    “对,天长地久,”卫云舟选择性地捡自己喜欢的听,她大略看过那花灯,便问起价格,“怎么卖?”


    这眼中荡漾着的全是喜欢,商家自然要拿捏一番,她开了个高价。但她确实没想到,这小姐是真买啊!


    想了想,既然人家高价买走,不如再附赠个她现编的传说:“今夜良宵,大家都会对着灯许愿,恰好这雕灯同二位相契合,不如便在月下许个心愿,一定能实现。”


    两人应声。


    卫云舟似乎相当满意地看手中雕灯。四四方方的形状,里面朗月盈盈,雕灯底部还放了一盏清水,倒映出白霜一般的月华。


    还有两位衣袂飘飞的女子,正在交换手中信物,情意绵绵,地久天长。


    回去的路上,卫云舟颇为开心地将雕灯递给楚照:


    “喏,你怎么觉得?”


    好看是好看,只不过……是不是有点太贵?但是她身上到底带了多少钱,楚照便不得而知了。


    她不禁皱眉。卫云舟这反应,像是那种去了现代后会被哄得团团转的,呃,老年人……


    月华影转,照在青砖石板路上,如今人影渐渐散乱,也到了回去的时候。


    “你在想什么?”卫云舟见楚照不答话,突然问了一声。


    楚照尴尬,但看卫云舟那一副兴味盎然的表情,更不敢说出适才心中真实念想,索性道:“我在许愿。”


    “许了什么愿?”卫云舟好奇。


    楚照沉默片刻,干脆忽悠:“你的愿望实现。”


    “哦。”卫云舟拖着长长的音调,一副意味不明的样子,“我的愿望都实现啊?”


    楚照听得心颤,她怎么觉得卫云舟不信呢?


    回去的路上,卫云舟一直面上含笑,不甚端庄的行步,致使头上步摇频频晃动声响。


    月色如霜,银汉迢迢,星河万里,楚照静静地跟在卫云舟身后,看着她的背影。


    她忽然想起一个事情来——卫云舟好像没有告诉她,她许了什么愿望?


    虽然楚照方才是信口胡诌,但她也想知道卫云舟许了什么愿。


    红枫在旁边都打了一个盹,终于等到这两位回来。


    让她没想到的是,楚照竟然给了她一个香囊,并且对着她点头。


    红枫虽然不明白,但仍旧是笑纳了。


    调转马头,徐徐缓行。今晚宵禁时间延迟,纵使人群散尽,城中依然一派幸福祥和。


    卫云舟掀起车帘,看向河中闪烁明灯。头上是迢迢河汉,银光灿灿。


    楚照还在不依不饶地问她许了什么愿望。


    “很简单的愿望。”结果她只回答了这么一句,接下来楚照怎么哀声嗳声都不管用。


    的确简单——要把她永远留在身边。


    ————————


    吃瓜群众:有人恋爱脑大爆发!


    楚照:听我解释,我真的不知道他把我生气看成是眼波含嗔啊啊啊!


    卫云舟:没关系我已经把他赶走了。哦,还有后续报复。


    To楚:好没良心,人家要把你永远留在身边,你说她去现代像会被骗的老年人……


    楚照:她是天姥姥她会体谅(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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