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劈昼》的剧组早一周就动身前往法国, 参加戛纳电影节。
庭仰的国际知名度还没那么高,所以在法国出门会相对自由很多。
两人在周边海岸逛了一圈。
此时正是傍晚,与山峦相连的晚霞是浅紫色的,往上开始泛橙变金, 过渡成暗蓝。
对于美的追求是不分国家的, 一路上庭仰收到了很多善意的夸赞。
每每遇到这些夸赞, 庭仰都会很热情地回一句法语的谢谢。
偶尔有金发碧眼的姑娘来询问他是否有恋人, 庭仰都会直白地给身边的祁知序一个一触即分的吻。
随后,用不甚熟练的法语说:“在这呢, 他就是我的爱人。”
国外对于同性恋人的包容性要大很多,姑娘们也都给他们献上了真挚的祝福。
“你们很般配。”
远处海岸沿道,有高大翠绿的棕榈树在晚风里摇晃叶子。晚霞的光落在白色复古的画墙建筑上,街道上有街头艺人正在演奏大提琴。
《Golden Hour》的旋律在这片地方响起,表演者全神贯注, 围观者安静聆听。
庭仰听着听着,突然用胳膊肘怼了怼祁知序, 小声说:“我以前也遇到过一位街头艺人, 在国内, 他的作曲可好听了。”
祁知序问:“什么时候?”
“高一那年吧, 林子轩约我出去玩, 我路上遇到一个人蒙得严严实实的在那拉小提琴。”
小提琴?
祁知序联想到什么。
当年让沈瑭迟一炮而红的成名曲, 也是原创小提琴曲。
本来沈瑭迟只负责作曲。
后来偶然间, 公司发现他唱功也极有天赋,这才让他当唱作双栖的歌手。
“记那么清楚,那个人演奏的曲子很好听吗?”
“超好听, 可惜周围没什么人。我问了下,还是他原创呢, 就是时间过去太久,我已经记不太清调子了。”
“这样啊,那他确实很有天赋。”祁知序点点头,“也许你们在这些年里,又偶遇过呢?”
庭仰压根不相信,“怎么可能,就算真的有这么一天,他也不会记得我吧。”
祁知序没有替那个人,或者说是沈瑭迟辩解。
“也许吧。”
*
颁奖礼之前,对庭仰有路人好感的人都在祝福庭仰获奖。
庭仰的粉丝倒是十分低调,生怕现在吹得太高,到时候落选,引起无感路人的反感。
戛纳电影节上,很多人对《劈昼》的欧洲首映赞不绝口。
首映结束,国外有剧情粉也有颜粉,国外网友评论多数都是带着善意的。
【@sweet potato:翻墙到中国才知道大家都很讨厌zhong的扮演者,我认为他很帅,请问为什么讨厌他?】
【@watermelon回复//:因为他是编剧。】
【@sweet potato:我明白了,谢谢你[爱心][爱心]】
【@seagull:我发现了,Director Qi的镜头永远在偏爱庭。】
【@tomato:他很明白该怎么拍出庭的美貌,他对自己都没有那么认真。】
庭仰海外账号的粉丝数很快突五百万。
开幕前随手发的一张自拍,点赞数也在短时间内多了几十万。
戛纳电影节颁奖典礼开始。
庭仰穿的是一套禁欲精致的黑色衬衫配黑色西装,款式简单却在剪裁上下了功夫,很好地勾勒出庭仰长腿窄腰的身材。
发型打理出一个狼尾,发梢剪碎的刘海分在两侧,烫出了一点层次感。不羁的发型搭配上禁欲的西装,给人带来了强大的视觉冲击。
庭仰和祁知序座位紧挨着,刚开始庭仰还能保持镇定与祁知序偶尔谈笑,等到与《劈昼》相关的奖项临近颁奖时,庭仰实在忍不住开始紧张了。
首先颁发的是最佳导演奖,庭仰望着颁奖台,心跳得很快。
主持人没有一直卖关子,很快最佳导演奖项揭秘,是另一位非常优秀的导演。
庭仰有些失落,但还是强打精神为这位导演鼓掌。
祁知序不怎么在意自己与这座奖杯失之交臂,毕竟按照戛纳电影节的规定,同一部影片不能既拿最佳导演,又拿最佳男主角。
他拿了奖,就代表庭仰没拿奖。
最佳剧本奖的颁发紧随其后,众人都望着星光璀璨的舞台,等待最佳剧本奖揭幕。
祁知序不停安抚对方:“别紧张,我拿不到这个奖也没关系。我拿不到奖,就证明你拿奖的概率更大了一点。”
“呸呸呸。”庭仰轻轻呸了两声,“你不许说这种丧气话,我才不……”
庭仰话说到一半,突然被满场震耳的掌声打断,抬起头才知道,是最佳剧本奖已经公布了。
他被热烈的掌声扰得心里乱糟糟的,一时之间心里有些迷茫,只能凭借本能询问祁知序有没有听清是谁获奖了。
祁知序刚摇头,就被坐在另一边的副导张霖猛得拍了下背。
“是你!!快点上去领奖,别在这给我谈情说爱了!”
庭仰紧绷的心脏瞬间放松,露出了一个灿烂真诚的笑容,鼓掌鼓得手都疼了。
祁知序刚刚还在安慰庭仰,这时候真的获奖了,也没有想象中那么从容。
一路上理了不知道多少次衣领,上台时还差点被绊了一下,惹得庭仰在台下忍俊不禁。
等站到颁奖台上,祁知序感觉自己的呼吸声都被面前的麦克风被扩大数倍。
手心已经紧张得出了薄汗,面上仍要故作从容冷静。
“Merci.(谢谢。)”
“刚刚坐在台下的时候,我的男主角紧张得都快把身上的衣服揉皱了,我忙着哄他,倒是一点没觉得紧张。”祁知序笑了笑,“现在我紧张得冒汗,他倒是笑得很轻松了。”
庭仰在台下小声咕哝了句,“哪有。”
刚才他明明很镇定自若好不好。
说完这番话热场,祁知序心里也冷静多了。
“说实话,我很意外自己能拿下这个对我来说意义非凡的奖项。首先,我要感谢剧组的三百多位工作人员,他们经常需要因为我对剧本的一个小改动,就忙前忙后大半天。”
祁知序开了个玩笑,向来严肃的脸上露出很浅的笑意。
“看在你们这么辛苦的份上,我可以假装没听见,你们在背后骂我是没有心的魔鬼。”
庭仰揉了揉鼻子,不自然得清了清嗓子。
以前他也和小菀这么吐槽过祁知序来着。
“其次,我想感谢我的男主角庭仰,感谢他将我笔下的宋子慕演活了,我为宋子慕创造出了骨骼,你为宋子慕填充了血肉。”
“《劈昼》的成功与你有密不可分的联系,无论是作为导演、编剧,还是对手演员,我都从一而终地认为你是饰演宋子慕的不二人选。”
庭仰坐在台下遥遥看着颁奖台上的祁知序,忍不住骄矜地抿了抿唇,又瞬间克制住脸上的笑意,生怕被祁知序瞧见。
虽然他知道,会场茫茫一大片人,祁知序不一定看得清他的表情。
祁知序本来也不是话多的人,他言简意赅地讲述了下自己创作《劈昼》的心路历程。
庭仰以为说到这,祁知序该准备结束获奖感言了,但后者却话锋一转,脸上的笑意扩大几分。
“我猜,有一个人现在心里肯定在想,我不是个爱说话的人,讲完这些应该就要结束了。但请允许我再多说两句,我还想再次感谢一个人,感谢他为我做出的特殊贡献。”
“——我要特别感谢我的男主角庭仰,感谢他在剧本拍摄途中为我提出的建议,感谢他为我提供很多次灵感的来源。”
庭仰愣了下,抬头,安静地看着祁知序。
“很多人都知道我早期剧本《谎言日》的灵感来源于他,但没有人知道,我入圈、甚至促使我拿起笔创作每一个剧本的原因,都是他。”
“如果没有他,我仍然只是芸芸众生里很平凡的那一个人。他的存在是一种美学标准,因为有了他,我才开始懂得审美以及审美的意义。对于我来说,他就是独一且最珍贵的。”
经过音响扩大数十倍的声音显得有些失真,但话语里浓重的情感在场的人都感受到了。
“有时候我会想,他完美得就像我想象中的伽拉缇,是我穷极一生想要创造出的——完美的存在。”
“感谢你是如此真实的存在,让我不必用一生去追求一个泡影。”
庭仰抿了抿唇,故意装出一幅不在意的样子。
“祁知序他,搞那么煽情干什么呀,这些事情有什么好说的……”
张霖却看见了他微微发红的眼眶。
庭仰低下头,不让镜头捕捉到他发红的眼眶。
很多年前,有人不厌其烦地告诉他,他是依附她而活的消遣品,没有存在的意义。
今天祁知序却说,自己是因为庭仰而存在,如果不是庭仰,他只是一个平凡普通的人。
高三那年,他十八年的人生被一个人贬得一文不值,他从不告诉任何人自己依然在意那件事。
祁知序不仅注意到了,还用最盛大最热烈的方式让全世界都知道了他的好。
喜欢一个人,眼里就是只看得见他的好。
*
祁知序从领奖台上下来,回到座位的时候庭仰眼睛还红着。
周围的人大都听出来了祁知序的感情,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人没有公布,但这不妨碍他们献上真挚的祝福。
祁知序替庭仰擦去眼泪,“怎么哭得这么凶啊,要是我不在,谁能哄得好你?”
“都怪你,你还说我。”
祁知序当即改口:“都怪我,把你惹哭了。”
庭仰笑了出来,哼了一声,“这么能屈能伸啊?”
祁知序表情很无辜,声音却很温柔。
“哄你的事,怎么能叫能屈能伸?看见你哭,我心里疼得厉害,把你哄高兴了,是为了让我自己好受一点。”
庭仰被一打岔,心里的酸涩都消失了,“就你会说好听话。”
“我既然愿意说,就会用实际行动证明这件事。”祁知序笑得很开心,“阿仰,现在我终于配得上你一点了。”
遇到庭仰以前,别人都觉得祁知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天之骄子。
遇到庭仰以后,在祁知序心里,他只是庭仰的附庸。
庭仰眼睫颤了一下,“你今天怎么这么肉麻,我都受不了了。”
“抱歉,是我不对。”祁知序垂下眼,故作柔弱,“你不会生我气了吧?”
庭仰捂住祁知序的嘴,心里的不平静让他白净的皮肤透出一点红。
“不许再装绿茶了,也不知道你和谁学的……这是坏毛病,要改掉。”
祁知序克制住想要逗一逗庭仰的坏心思,道:“好。”
没和谁学,无师自通,天赋异禀。
颁奖台上又公布了几个奖项,和《劈昼》无关,两人也没太在意。
等到最佳男主角开始颁奖,祁知序歪了点身子,悄悄问:“你现在紧张吗?听说紧张的时候和爱人握手会好一点,要试试吗?”
“别想忽悠我。”庭仰说,“我还好,已经过了最紧张的时候了。”
其实是因为心里没有抱太大期待,所以才能这么平静。
虽然戛纳电影节规定,允许一部影片同时获得最佳剧本奖和最佳男主奖,但是这种都是极为出类拔萃的影片。
庭仰不断降低自己的期待度,不断安慰自己不得奖也没什么。
只是,这毕竟是电影最高奖之一,谁能做到心里没有一点期待呢?
庭仰板着脸,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成熟一点。
只是微微蹙紧的眉头,以及死死抿住的嘴唇,让人一眼就看穿了他的不平静。
祁知序握紧了庭仰的手,慢慢的,十指紧扣。
宽大的手掌似乎能传递一些不可见的力量。
庭仰小声说:“祁哥,你刚刚说的好像真的有用,我没那么紧张了。”
祁知序没说话,握得更紧了。
正如颁发最佳剧本时,庭仰比他还紧张那样,他此时也比庭仰更期待对方可以得奖。
终于,主持人说完了无意义的场面话,开始正式宣布奖项得奖者。
同声翻译随之传来,庭仰在听见自己的名字时,身体僵硬,凭借着本能反应站了起来,却忘记松开与祁知序相牵的手。
祁知序含笑着拍了拍庭仰的手背,“阿仰,这次我不能再上台了。”
庭仰顿时回过神,不好意思地松开了手。他迈着稳健有力的步伐往台上走,直播镜头给了他的脸一个特写。
朱唇皓齿,玉肌明眸,不甚明亮的灯光更显得他的眼睛清亮。
原本痞帅的狼尾造型,也因为庭仰一身高定黑西装,以及极具欺骗性的外貌,显得克己复礼了起来。
国内正在观看这场直播的网友,全都被这个造型A爆了。
#庭仰戛纳影帝#
#庭仰戛纳狼尾造型#
#祁知序伽拉缇#
#祁知序戛纳最佳剧本#
#劈昼斩获戛纳两项大奖#
……
国内关于两人与劈昼的话题迅速被刷上热搜,庭仰的粉丝开心得奔走相告这。
戛纳颁奖礼现场。
庭仰在台上站定以后,深呼吸了一口气,才露出得体的微笑开始说第一句话。
“该感谢的人我们导演已经感谢过了,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那我就感谢一下无人感谢的祁导吧。”
“以演员的身份,我很感激你对我的指导,以对手演员的身份,我也感谢你带我入戏……”
庭仰停顿了一下。
这一瞬间,祁知序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眼睛微微瞪大。
失去了平日的从容风度,眼中带着微不可察的期待。
祁知序的异常连坐在一旁的张霖都发现了,后者刚准备询问发生了什么,又在看见祁知序微微上扬的唇角后,骤然明白了什么。
果然,下一刻庭仰放柔了声音,郑重说完了未尽之语。
“以爱人的身份,我更感谢你从十八岁开始爱着我,在我没能回以同等感情的情况下,依然选择了陪在我身边。”
“祁哥,你还记得《劈昼》杀青那天,你送我白玫瑰时,我向你承诺的那段话吗?”
祁知序的喉结上下滚动两下,无声说了句“记得”。
他问庭仰。
——“阿仰,无论贫穷还是富裕、疾病或健康、美貌或失色、顺利或失意,你都愿意爱我、安慰我、尊敬我、保护我吗?并愿意在我们一生之中,对我永远忠心不变?”
庭仰回答他。
——“只要你还愿意,我将会对你永远忠心不变,因为你是我的爱人,我永远爱你。”
庭仰离他很远,远到祁知序几乎看不清那个清瘦高挑的人影,只能凭借记忆,才能刻画出对方的身形与面容。
只有声音还是那么清晰,每一个字的语调与停顿他都无比熟悉。
庭仰说:“你愿意陪我在另一个正式的场合,再更加郑重地说一遍这个承诺吗?然后我们信守承诺,度过一生。”
台下的人露出惊讶的神情,张霖表情揶揄,还有祝福。
“祁知序,小仰先求婚了,你不行啊。”
祁知序没有反驳,眼底好像流转着许多情绪,最后归于一片静谧。
“是啊,他真的很好。”
离得这么远,庭仰其实是看不清祁知序的。
但他依然望着那个方向,仿佛望得足够久,就可以看清对方此时的表情。
祁知序写剧本时,写过太多爱憎别离。
创造者需要共情角色才能创造出好的剧本,祁知序自然也不例外,只是唯独在爱情这里,他总是写不出满意的剧本。
以往他凭借经验雕琢百遍,勉强可以入眼的剧本,在庭仰说完这番话后,显得庸俗乏味。
祁知序笑了笑,低声回答了庭仰之前的提问。
“……我愿意。”
怎么可能不愿意呢?
从十八岁到二十七岁,他无数次幻想过未来能有此刻。
因为分开的方式太惨烈,过去他在梦中也只敢幻想自己与庭仰能够重逢。
他一遍遍翻看自己手机里和庭仰的那些合照以及短信,自虐般回想和庭仰在一起的时光,靠着回忆里获得的爱汲取生命,熬了七八年。
重逢后,祁知序也一直在害怕。
十八岁时嫌弃自己不够沉熟稳重,二十七岁时又害怕自己心思太重。
庭仰一直那么耀眼,以前是闪烁的星星,现在是光芒万丈的太阳。
只有他始终那么平凡,为了追着庭仰脚步不停,却始终不是最好的。
……他终于得偿所愿。
*
原本《劈昼》拿下戛纳两项大奖,就已经具有足够的话题度了。
庭仰在最后的那番公开恋情,更是将热度推向了前所未有的高峰。
一时之间,各个娱乐渠道都在争相报道这件事。
还有许多营销号冒头,开始解读庭仰最后的那段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烦死庭仰了,能不能直说是什么承诺啊,是不是拿我们当外人啊(快让我听听】
【哎呀呀呀是谁家的CP这么甜?原来是我家的啊哈哈哈哈哈,序言成真,共度一生哈哈哈哈哈哈哈,谁懂啊现在大半夜的开心的睡不着,要不是怕扰民我能爬起来跳一段霹雳舞。】
【有没有姐妹发现,祁知序拿奖的时候看起来也很想公开的,但是最后还是只隐晦地表达了自己的爱意……嘿嘿,是不是怕影响小言的事业啊?】
【我真的太喜欢这对了——我们都在各自事业的顶峰时,想要向世人炫耀自己的爱情。】
【呃,庭仰是不是恋爱脑啊,拿了个戛纳影帝就官宣恋情,他到底在不在乎粉丝,在不在乎事业啊?】
【+1,真的很烦这种恋爱脑。】
【起猛了,看见有人说庭仰是恋爱脑了。】
【笑不活了,黑粉在这披什么事业粉的皮呢?庭仰是演员,他的责任是拿出优秀的作品,谈恋爱了只要不影响事业不就好了?】
【啊对对对对,庭仰恋爱脑,戛纳怎么选的人,怎么选了一个没有事业心的恋爱脑当影帝啊?这人业务过不过关啊,凭什么当影帝啊?应该让你家的去当(阴阳怪气)】
【说庭仰事业因为公开恋情受到影响的,麻烦看看我家小宝最新接的蓝血全球代言哦……啊,你们主子不会没有吧?不好意思啊戳到你们痛处了,对不起啊(对手指)】
庭仰粉战斗力惊人,原本打算浑水摸鱼搞乱广场的黑粉瞬间被杀得销声匿迹。
网上的风风雨雨庭仰不在乎,他在跑蓝血代言的行程时,顺便和祁知序规划了一下旅游路线。
最初规划时,庭仰首先提出的就是去祁知序当年买的那座庄园看看。
谁知道遭到了祁知序的剧烈反对,“我那好久没有招人精心打理过了,花都不好看了。”
“好吧,那我们先去其他地方……冰岛?拉萨?普罗旺斯?”
祁知序喝了一口水,压下自己的紧张,“我们再去一趟法国吧。”
庭仰歪了歪头,表情疑惑:“法国那你还有其他想去的地方吗?”
“不是。”祁知序征询意见,“你愿意陪我去看望一下我的祖母……和祖父吗?”
庭仰与祁坤泉只见过一次,就是在他生病那会,祁坤泉让他离开祁知序。
庭仰心里对这件事倒是没什么芥蒂,“可以呀。”
大概是那会病得对全世界都抱着无所谓的态度,于是也不怎么在意祁坤泉的轻视。
祁知序保证:“我的祖父态度可能不会特别好,但有我在,我不会让他欺负你的。”
庭仰被网暴之前,祁知序已经用和自己的一身伤,换得了后者的松口。
背后被打出的痂痕已经很淡了,再过不久就能完全消失。
庭仰不会、也不必知道这段往事。
蓝血代言的拍摄结束以后,庭仰将自己的行程表空出了一周,陪祁知序回祁家主宅见祖父祖母。
坐着车到主宅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夜幕下,庭仰因为一直赶路有点困倦,脑袋靠在祁知序的肩膀上半睡半醒。
直到祁知序轻轻拍了下他的手,庭仰才知道已经到了。
车开过了保安岗亭,听见保安用法语喊了祁知序一声“少爷”。
庭仰还想打趣,结果余光扫过窗外,顿时被震撼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果然还是电视剧格局小了,他之前演过的豪门少爷,住的房子还不如这里的一小块花园那么大。
名贵的树木随处可见,喷泉雕塑,草地花树,远远可见灯火通明的祁家主宅,高大豪华,遥遥望着就心生惊叹。
庭仰以前见过沈瑭迟家的庄园,虽然也极尽豪奢,但和祁家老宅一比,就有些逊色了。
车开到豪宅门口,庭仰随着祁知序进入室内。
宽敞明亮的客厅里,一名面容冷硬的老人正坐在沙发上翻查手上的纸质资料。
听到有人进来,他头也不抬,似乎全心沉浸在了这份简短的资料里。
祁知序没有让庭仰陪自己干站着,直接开口叫了祁坤泉:“祖父,我带我的爱人来见你了。”
祁坤泉这算是被孙子下了面子,但奇怪的是,这位久居高位、习惯发号指令的老人,却没有露出恼怒的神色。
祁坤泉的脸苍老了许多,唯独一双眼睛还是那么锐利有神,“很多年没见到你了。”
没等庭仰说话,祁坤泉又对庭仰说:“我要去书房,你和我一起。”
祁知序身形一动,正欲开口便被祁坤泉冷声打断:“我说和他一起,你这么担心,怎么,我是洪水猛兽吗?”
庭仰给祁知序递了一个安抚的眼神,随着祁坤泉一起上了楼。
进了书房,祁坤泉在沙发椅上坐下,示意庭仰坐在对面的椅子上。
庭仰也不扭捏,在祁坤泉落座后坐下。
祁坤泉意味不明地笑了下,声音浑厚。
“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这个样子。”
庭仰微愣,发现祁坤泉的态度和他想象中有点不一样。
不讨厌也不冷漠,平平淡淡,如同颇有好感的萍水相逢之人。
“你知道他为了你,和我闹成什么样了吗?”
庭仰不卑不亢,“他没和我说,但我大概可以猜到一点。”
祁坤泉悠悠道:“我和他说,如果他一定要和你在一起,那祁家会收回这些年来所有对他的帮助。”
祁坤泉等着庭仰失态,却发现后者只是摇了摇头,“您不会这么做的。”
“哦?你怎么敢这么断定?”
“因为您很爱祁知序,祁知序也很在意您,您不会做让祁知序太难过的事情。”
祁坤泉哈哈大笑起来,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
“你忘了当初是我逼着你和祁知序分手的吗?”
话说得刻薄,面容却慈祥起来。
庭仰反问:“真的是您吗?”
祁坤泉看似不留余地地通知庭仰与祁知序分手,实际上细细想来,就会发现他还是留有余地了。
如果不是谢哲宇做了那些事,也许庭仰真的能和祁知序安安稳稳过下去。
“你倒是看得比那小子通透,他那段时间都快恨死我了。”
这当然是夸张的话,祁知序在意庭仰也不会盲目埋怨亲人,就算有怨气也绝对达不到“恨”的程度。
祁坤泉提出了一个问题,“假如我真的要求祁知序在你和祁家之间选一个,你会选择主动离开他吗?”
“这个选择权应该交给他,我相信他能处理好。”
“不,我只问你的答案。”
好听的答案当然是“选择离开”,多深情,多为他人着想啊。
“不。”庭仰说,“我还是当年那句话,他没有说放弃,我就不会先走。”
祁坤泉如鹰隼般锐利的目光直视着庭仰,庭仰心中无惧无畏,大大方方看着祁坤泉。
良久,祁坤泉叹出一口浊气,苍老沉厚的声音带着不明显的满意。
“九年前我就已经想好,不管祁知序喜欢什么样的女孩,我都不会阻止他。”
女孩。
“我为人传统,别人家的孩子我管不着,但是自家的孩子绝对不允许搞同性恋这一套。”
“你十八岁那年我见了你一次,还没等我想办法让你们分手,你们就自己分开了。”
祁坤泉将手中那份资料递给庭仰,上面是庭仰学生时期的简历,干净漂亮得足以令许多高企抢着要。
“说实话,我很喜欢你。如果你只是我孙子的朋友,我很乐意让他与你深交。”
庭仰有些好奇是什么让祁坤泉改变了想法。
这么想着,他也就问出来了。
祁坤泉笑叹,“有人非要当傻子,把对别人的好藏起来,我何必当那个拆穿的恶人。”
祁坤泉最后忠告了他们一句,以祖父的身份。
“同性恋这条路很难走,未来你们会受到无数攻讦。人心最幽暗的偏见,是无法用金钱摆平的。”
庭仰望向桌上的时钟摆件,心里很轻松。
“您知道的,再难的路我都走过来了。而这条路的大半程,都有祁哥陪着我。”
祁坤泉与她的妻子是门当户对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妻子与他相敬如宾,他们之间的感情,爱情还没来得及萌生就已经变成了亲情,所以他不太懂为什么现在的年轻人非要走上一条崎岖坎坷的路。
祁坤泉用严肃的脸开起玩笑,有些别扭的感觉,像自我介绍时讲了个冷笑话。
“我说得有些久了,你下去找他吧,你再不下去,我都怕他以为我已经将你生吞活剥了。”
庭仰很喜欢这种感觉,“那我先下去了,改日再来叨扰您。”
祁坤泉冷哼一声,摆摆手,示意庭仰赶紧走。
庭仰转身开门前,却又听身后的老人用别扭的语气补充了一句:“要是空手来看我,我可叫人把你轰出去。”
庭仰大大方方露出一个笑容,“好呀,我下次来,一定给您带份厚礼。”
第82章
从主宅离开时, 祁坤泉还差人问了问他们要不要留下来过夜。
庭仰本来想答应,结果祁知序说他们等下还有事,就带着庭仰告辞了。
庭仰坐上车,问:“我怎么不知道我们等会有事啊?”
“给你的一个惊喜。”祁知序说完, 看见庭仰手上的盒子, “这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 是祁老先生刚刚在楼上给我的。”
庭仰拆开盒子, 定睛一看,倒吸一口凉气。
“哥……我暴富了。”
祁知序也凑了过来, 看清内容后嘴唇翕动一下,似乎有什么难以开口的事情被咽了回去。
盒子里装的是一份股份转让协议,是英景集团一家规模很大的分公司里5%的股份。
看合同的日期,这份合同是祁坤泉早就准备好的。
显然是早知道庭仰要来,于是提前准备了一份“薄礼”。
“薄礼”这个词是祁坤泉自己说的。
庭仰已经不敢算这份“薄礼”的价值了。
“有时候我觉得挺无助的。”祁知序沉默到现在才开口, “我上一次收到祖父的礼物,还是在我成人礼那天, 他送了我一家快破产的公司。”
庭仰张了张嘴, 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只是拍了拍祁知序的肩膀。
这个时候, 他无论说什么都是对祁知序的伤害。
过了一会, 庭仰终于想到一个绝妙的安慰方案。
“那这家公司现在怎么样了?应该被你救活了吧, 毕竟我们祁哥最厉害了。”
祁知序语气沧桑:“当时我把手上的流动资金抽出来了一部分, 试图盘活这家公司。”
庭仰鼓励他继续说:“嗯嗯,然后呢?”
“然后这家公司还是破产了,带来的不良后果, 差点让我现在这家公司也破产。”
“……”
祁知序在沉默里发动车子,庭仰选择了闭嘴。
这世上哪有什么岁月静好, 不过是两个人一个尴尬,一个伤心。
车子停在祁知序法国的一处私人别墅里,别墅虽然占地不及主宅,但装修得更加现代化,没有主宅那种中世纪的复古韵味。
在这栋别墅的后面,还空出很大一块场地来修建私人停机坪。
停机坪里停着私人飞机,庭仰随祁知序上了私人飞机的休息室。
因为路途久,他也不熬着困意,在祁知序帮他整理好床铺后就躺下睡觉了。
祁知序给庭仰拉了拉薄毯,在庭仰睡熟后,小心翼翼抽出自己被庭仰拉着的手臂。
飞机飞行平稳,窗外的景色因为黑夜变得模糊,却多了几分神秘的美丽。
祁知序抽出飞机上的简易桌子,把笔记本电脑放了上去。
祁知序从包里拿出了一副防蓝光眼镜戴上,随后打开文字软件,迅速开始码字。
电脑上已经有了完整的大纲,祁知序将大纲细化成一篇完整的故事。
因为梗是他擅长的题材,祁知序写了几个小时,顺顺利利写了两万多字。
凭借着对“祁言”这个马甲的粉丝的一点内疚,祁知序没有再拖更,而是一气呵成写完了整篇同人。
两万三千四百一十二个字。
祁知序觉得自己可以在粉丝面前抬起头来了。
只是码字的劲头过去,熬长夜的疲惫瞬间潮涌而来。
祁知序本想第二天睡醒再发,但想了想第二天事情更多,万一忙忘了就不好了。
于是,已经陷入半睡半醒状态的祁知序半眯着眼摸到床边的手机,导出云同步的文档,发到了微博里。
为了防止切错号“手滑”这种抓马事件的发生,祁知序的微博一般情况下登录的都是小号。
所以困得眼睛都要睁不开的祁知序也没特意检查,直接把导出的图片发了出去。
于是特别关心祁知序的网友这时候都收到了一条消息。
【特别关心@编剧祁知序:万字更新[图片jpg]】
*
庭仰醒来的时候不在狭窄的飞机床上,而是躺在一张被褥柔软的双人床上。
等下楼找到祁知序,才知道是后半夜到目的地了,祁知序把他一路抱过来的。
祁知序正在做早餐,知道庭仰早上胃口不好,他也没做多。
庭仰看见桌上的黑咖啡,有些嫌弃:“我不想喝咖啡。”
祁知序轻笑,“你尝尝看吧,我加了很多牛奶,这杯咖啡都快变成咖啡味的牛奶了。”
听祁知序这么一说,庭仰尝了一口咖啡,确实奶香味很浓,咖啡的苦涩被冲淡,十分符合他的口味。
庭仰抱着杯子小口小口喝着,温热的牛奶……啊不是,温热的咖啡流进胃里特别舒服。
喝完咖啡庭仰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个问题:“祁哥,这是哪啊?”
祁知序半真半假道:“这是我的私人海岛,在外面一直有人觊觎你,我要把你关起来,谁都找不到。”
庭仰一点也不怕。
闻言,双手拉起祁知序的手掌,歪头将自己的脸贴在了他的掌心。
“好呀,那你可要对我好一点,我以后只有你了。”
祁知序感受着掌心的柔软,以及庭仰毫不抗拒的顺从,心里的妄念疯狂滋生。
“那如果我真的……”
真的把你关起来。
你想要什么我都会满足你,我也可以和你一起生活在这里,只要你每天只能见到我一个人就好。
我知道你喜欢吃剥了壳的小龙虾,喜欢吃辣又不能吃辣,喜欢咖啡里面加很多奶,喜欢熬夜后又看养生视频学一堆养生方法。
“还是算了吧。”
祁知序用自己的另一只手揉了揉庭仰的头发。
我知道你喜欢现在的生活。
庭仰得意地哼哼两声,“就知道你舍不得。”
祁知序不反驳,因为这就是真相,他就是舍不得。
等庭仰吃完早餐,祁知序问:“你有什么喜欢的颜色吗?”
庭仰没有特别偏好的颜色,不过有几个颜色看着还挺顺眼的。
“紫色和白色吧……这里真的是你的海岛吗?好酷啊。”
早已习惯庭仰跳脱思维的祁知序十分流畅地接了话,“是我的。”
庭仰突发奇想,“要不之后我们就在这里举办婚礼吧?海岛婚礼,也好浪漫啊。”
比起庭仰的想一出是一出,祁知序要更为谨慎一些,他思考了很久可行性。
得到“可行”的结果后,他才说:“好。你之前不是说想抽几位粉丝到婚礼现场吗?我这也有游艇,带宾客过来不麻烦。”
祁知序现在已经成熟很多了。
以前一听到“结婚”,他就紧张得手脚僵硬,四肢都不听使唤。
现在他只是想要把所有事情都推迟,找个地方安安静静写他的《结婚攻略》。
幸好庭仰看出了他的想法,把他拉了起来。
“你现在想也太早了吧,我们还有好多事没做完呢……第一件事,先带我逛一逛你的海岛别墅吧。”
庭仰都这么说了,祁知序只好遗憾地把脑海里构思出来的设想暂时搁置。
祁知序说:“这里不是别墅。”
“你总不会在海岛上建了一座庄园吧?”
祁知序依旧摇头,带庭仰下了楼。
在卧室套间里吃早餐时,因为装修简约,庭仰还没什么感觉。
等出门后,从旋转楼梯上一级级下楼时,精致奢华的装潢才开始热热烈烈地撞进了他的眼底。
巴洛克风格的装饰以及壁画,室内的配色鲜明大胆,夸张奢华的色彩华丽却不失肃穆。
比起传统的巴洛克风格,经过现代审美以及数百年来艺术审美的熏陶,祁知序的装修风格少了浮夸,多了平衡的奢华。
走到楼下时,庭仰其实已经有了猜测。
这个猜测在出门看到建筑的全景后,被彻底证实了。
这是一座规模宏大的城堡,蓝色尖顶,白色砖墙。墙上雕刻着奢侈的浮雕,红与金作为色彩点缀。
大到塔楼和天文钟,小到阿芙洛狄忒与阿尔忒弥斯的雕塑,全都力求至臻地模仿真实的城堡。
庭仰愣住,“这是……”
“这是公主给王子准备的城堡。”祁知序不放过庭仰脸上一丝一毫的细微表情,“你喜欢吗?”
这样一座规模宏伟的城堡,自然不可能是这两年建造出来的。
庭仰没回答自己喜不喜欢,而是问:“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建的?”
“大概是你第一次叫我公主开始,我就想要建了。后来我们分开那年,我看见有人在拍卖海岛和一座废弃城堡的所有权,就买下来了,最后改造成现在这个样子。”
庭仰的头发被海风吹起,吹乱的发丝遮住一点眉眼。
“童话故事里,公主和王子都是在城堡里结婚的。”
“或许你买下这座城堡的时候,就注定了我们未来会结婚。”
祁知序说:“我买的时候也没想那么多,不过能有这种好兆头,买它也算物尽其用了。”
“走吧,我带你到处逛逛。对了,只有城堡这块区域是禁止游人入内的,其他地区我怕你觉得荒僻,最近都发展了旅游业……你要是介意的话,我也可以继续让整座海岛都不对外开放。”
这座私人海岛上的城堡早就被人发现,被周边的游人拍到时,还在网上引起了不小的热度,只可惜是私人海岛。
所以在祁知序开发了旅游业,并且相对来说,给出的价格也十分优惠后,许多游人慕名而来。
庭仰回答:“不介意,这样挺好的,玩起来也开心。整座岛就我们和佣人,这多吓人啊。”
庭仰不喜欢旅游,拍戏也没来过海岛,严格来说,这还是他第一次到海岛玩。
——还是来自家海岛玩。
“好。”
祁知序垂在身侧的手抬起了一点,似乎准备拉起庭仰的手,又在心底犹豫什么,迟迟没有牵上。
下一刻,庭仰直接牵住祁知序,十指紧扣。
祁知序的视线落在庭仰的手上,心跳声似乎穿透了灵魂。
被爱意涂抹过的灵魂如此脆弱,只需要对方一点点的主动,就能让他唇角不自觉弯起。
祁知序总喜欢在庭仰面前露出这种自卑一般的退缩,因为庭仰永远会注意到他的后退,然后主动牵起他的手。
这是一种近乎病态的爱意,被折磨着,又期待着。
——而期待从未落空。
海浪从遥远的地方掀起,浪花碎溅的声音却一直穿到了他们身边。
日头高悬,天气有些炎热,不过在庭仰的承受范围之内。
“祁哥,游玩区在哪啊?”
祁知序回了神,拉着庭仰的手往外走。
“不远,从这里绕过去就是了。”
“好,你都弄了哪些东西啊?也不知道来玩的人喜不喜欢,万一你亏本了就不好了。”
“盈利倒是其次,主要是我希望岛上多点烟火气。至于他们喜不喜欢我不知道,我本来就是按你的喜好做的旅游项目。”
祁知序都能拿出十几亿去买海岛建城堡了,怎么会在乎那点聊胜于无的盈利。
就是全亏进去了,只要今天庭仰玩得高兴,那就是值得的。
“祁哥,你放古代,就是千金买笑的昏君。”
“要是你真的看见钱就高兴,那最好,千金不算什么,你高兴才是头等大事。”
庭仰抬起头,在祁知序侧脸亲了一下,“那你要这么说,我今天可得玩个遍啊。”
祁知序侧过脸,让原本落在自己侧脸上的那个吻,变成了亲吻。
庭仰感受到对方灼热的呼吸,闭上眼,任由祁知序加深这个吻。齿关被撬开,舌尖被抵着,无法克制地张着嘴,时间久了,他几乎生出了呼吸不上来的感觉。
祁知序感觉自己似乎又闻到了庭仰身上那股淡淡的茶香味,幽雅的香气在他们唇舌交缠间,似乎也被吞食入腹。
庭仰推了推祁知序的胸膛,呼吸急促地低下头,避开对方的亲吻。
祁知序将他环抱在自己的双臂间,结实有力的手臂环着庭仰的腰身,藏着欲望的眼睛直勾勾注视着庭仰水润的眼睛。
这一瞬间,他的侵略性一览无余。
下一刻又尽数藏起,只余忠犬一般的缄默。
“难受吗?”
庭仰手抓着祁知序的衣领,将脑袋抵在祁知序的颈窝处。
“……不难受,但是我有点呼吸不上来了。”
祁知序失笑,嗓音暗哑:“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你还总是忘记呼吸。”
“明明是你不给我呼吸的时间,每次我们刚分开,你就……就贴了上来。”
祁知序低头落了一个吻在庭仰的发顶,“都是我的错。”
“全都是你的错。”庭仰的手不再抓着祁知序的衣领,改为抱着祁知序的脖子,“罚你今天陪我玩到晚上,我不说回去,就不许回去。”
“都听你的。”
片刻的亲吻让庭仰的嘴唇红若樱肉,微肿的唇瓣在说话时的翕张间,透着勾人而不自知的诱惑。
祁知序怕等会出去玩的时候,被别人看见庭仰的模样,十分小心眼地给庭仰戴上了一副纯黑的口罩。
庭仰抗议,“好热啊,我不想戴。”
祁知序难得的固执,耐心哄着皱着眉的庭仰,“就戴一会,我也陪你戴着……你的嘴巴好肿,别人一看就知道我们刚刚干了什么。”
闻言,原本拿着口罩耍脾气不愿意戴上的庭仰火速戴上了口罩。
祁知序笑了笑,也拿出一副同款口罩戴上。
两人顺着小路绕到游玩区的区域,这片区域没有景观,因此也没人看见他们从禁止入内的区域里出来。
继续往前,走到风景好的区域,游人才多了起来。
虽然祁知序的本意是不希望庭仰的脸引起别人的注意,但是来海岛玩还戴着口罩,本身就有些奇怪了。
有许多游人偏过头看着他们,因为在国外,一时半会倒也没人认出来他们。
在庭仰将口罩拿下来,专心吃手上冰淇淋的时候,一个黄褐色长发扎成丸子头的西方姑娘非常热情地拍了拍庭仰,“Hi!庭,好久不见。”
庭仰正在吃冰淇淋,被这一拍,一点冰淇淋的尖尖怼在了自己鼻子上。
因为鼻尖上沾了一点白色的奶油冰淇淋,庭仰下意识低头看了眼手里的冰淇淋,随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餐巾纸擦了擦鼻尖。
等擦完后看向来者,才发现是许久未见的陈准珊。
陈准珊有些抱歉又有点遗憾,“庭,虽然我很抱歉弄脏了你,可是你刚刚的样子实在是太可爱了,让我有一种拿起相机记录下来的冲动……如果有机会真想再见到一次。”
庭仰开玩笑,“虽然很希望和您再次合作,但如果是刚刚那种情况的话,还是算了。”
陈准珊摊了摊手,“好吧。”
注意到一旁的祁知序,陈准珊故意对庭仰说:“你听说了吗?今天晚上好像有烟火秀,是这里的主……”
“Bonnie.”
祁知序的声音略带警告,喊的是陈准珊的英文名。
“OKOK.”陈准珊不说下去了,“不说了,我先走了。我刚刚看见了我的缪斯,我的上帝,她真的很美,我感觉我已经爱上她了。”
陈准珊来得突然,走得也快。
庭仰没注意到两人之间的暗潮涌动,兴奋问:“今天晚上有烟火秀,是你准备的吗?”
祁知序也知道瞒不下去了,“是我准备的。”
“几点开始啊?到时候我要提前找好最佳观赏位。”
“十二整点。不用着急,最佳观赏位是城堡的露台。”
庭仰问:“那他们到时候是不是就知道,你是这座岛的主人了?”
“没必要瞒着他们。”
庭仰想了想。
也是,毕竟祁知序和他家的有钱程度路人皆知,买一座海岛建城堡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问清楚了庭仰也就不再想这件事,反而被其他活动吸引了注意。
“祁哥,我们去钓鱼吧,我刚刚看有个人拎了好多鱼回来。”
祁知序问:“你不是不喜欢吃鱼吗?”
“我不喜欢吃鱼,但是喜欢钓鱼。”
“什么时候开发的爱好?”
庭仰一本正经,“现在。”
祁知序失笑,“好吧,我去租一套钓鱼用的装备。”
做完钓鱼前的准备后,庭仰坐在游艇上,与祁知序到一块没什么人的地方进行垂钓。
挂上饵放下钩,庭仰往躺椅上一瘫,主打的就是一个随缘。
不知道是因为选的位置好还是运气好,刚下钩没多久,就有东西上钩了。
上钩前庭仰在嘴里念念叨叨,“恭喜小庭首战大捷,获得蓝鳍金枪鱼一条,等下我一定要和我的首钓战利品合个影。”
等收完线,看着自己钓上来的东西,庭仰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远看一团会动的泥巴,近看是一条丑得奇形怪状的褐菖鲉。
总之,很丑。
祁知序没发现庭仰的心碎,问了一句:“还要合影吗?褐菖鲉有毒,我来提着吧。”
庭仰把鱼丢进装鱼箱里,继续瘫在躺椅上。
“算了吧,出师未捷。虽然我承认它很好吃,但还是不合影了。”
祁知序把饵挂上鱼钩,挥杆进水后才反应过来:“怎么变成我钓鱼了?”
庭仰原本仰面躺在躺椅上,闻言慢吞吞给自己翻了个面,趴在了躺椅上,假装没听见祁知序的询问。
对于他这种新手,钓鱼只有收杆那一刻是快乐的。
日头渐渐西沉。
庭仰原本只是想趴一会,结果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等祁知序把他叫醒时,他还迷迷糊糊不知今夕何夕。
直到祁知序晃了晃手中的装鱼箱,庭仰才神魂归位
“听起来还挺重的,快让我看看我们今天的战利品。”
祁知序拖长了调子反问:“——我们的战利品?”
庭仰无辜眨眼,查看今天的战利品。
虽然还是没有他心心念念的蓝鳍金枪鱼,但也有不少稀有鱼种了。
“小祁同学的成果我十分满意,今天到此为止,返航吧。”
祁知序驾驶着游艇,失笑摇头。
返回陆地时,游艇还没靠岸,庭仰就远远发现游人不再随意闲逛,大多数人都有目的性地往一个方向走。
“烟火秀要开始了吗?”
“对,十一点半了。”祁知序说,“所以我才把你叫醒,你不是挺期待的吗?”
庭仰拍拍祁知序的肩膀,“幸好有你,不然我睡到明天也没有问题。”
“你倒是对自己还挺有自信。”
“那是。”
祁知序带着庭仰上了城堡露台,两人也没再特意避开游人,毕竟他们要站在露台看烟花,必定会被底下的人看见。
只不过因为露台很高,底下人不一定能看清上面具体发生的事情而已。
很快就有人注意到海岛主人的出现,以及他身边还有一位年轻的男士。
看两人相牵的手,多半是爱人关系了。
来旅游的游客各国的都有,最熟悉庭仰的当然是国内的粉丝。
其中一位女孩推了推身边的闺蜜,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
“宝,我没看错吧……那是我爱豆吧?你快看你快看啊啊啊啊别玩手机了。”
“怎么可能。”女孩的闺蜜完全不相信,勉强从手机上开了免打扰的消消乐里,分出一个眼神看向露台,“我要是能在这里看到庭仰,我直接倒立……卧槽!好像啊!”
女孩兴奋地拿出手机拍了张照,发在庭仰的粉丝群里。
【@鱿鱼炒老板:姐妹们!!我遇到小宝了!!!】
能在这个群里的都是庭仰的老粉了,他们一眼就凭借照片里模糊的身形认出了庭仰。
【@西瓜乌龙茶:我靠鱿鱼你好福气啊!之前你是不是也在电影院遇到过小言?】
【@鱿鱼炒老板:嘿嘿,当时去三刷《劈昼》,遇到小言和祁编,那会他们还没公开呢。】
【@木瓜清蒸鲈鱼:说起祁编……你们看他微博没?】
女孩就是陈歆皖,她本来以为和爱豆偶遇这种事发生一次已经足够幸运了,没想到出来旅个游还能到爱豆对象的海岛上。
陈歆皖抱着闺蜜的胳膊,开心得蹦蹦跳跳。
群里的姐妹还在疯狂cue她。
【@针织花:鱿鱼你快开个直播,仅群妹可见,啊啊啊啊啊啊啊老婆之前的代言物料我都快翻烂了,好想看看新鲜的老婆!!!】
【@鱿鱼炒老板:马上!!在搞了!!!!】
陈歆皖搞好直播,刚把镜头对准庭仰,就见手机上显示的时间跳到了十一点五十九分。
天空原本是昏暗的,为了氛围感,周围也只有零星的小彩灯和路灯发出微弱的光亮。
结伴的游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同时看着时间,期待十二点整的烟火秀。
时间跳到十二点整。
随着烟花升空时发出的巨大鸣啸,不过几秒钟,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天际就被炸开的烟花火光照得亮如白昼。
此刻在场的人,都不约而同地保持着仰头的动作。他们望着天上的紫色烟花,被最原始、最单纯的视觉美震撼到失语。
烟花在升到高空时骤然炸开,发出的亮光将周围的天空都染成了紫色。
彻底绽放的烟花火星向下坠落,如同紫色的银河陡然倾斜。
这绚烂的一幕只是这场烟火秀的开端。
接下来燃放的烟花,每一响都震彻云霄,每一朵都美得摄人心魄。
纷纷灿烂如星陨,赫赫喧豗似火攻。
这场烟花持续了很久,绽放的烟火多数是颜色富有层次感的紫色,只有偶尔会出现一点相称的颜色作为点缀。
在游客猜测紫色是不是岛主的个人喜好时,只有庭仰知道,这场紫色烟火秀产生的原因不,过是他早上的一句随口之言。
等所有烟花都燃放完毕,庭仰才堪堪回过神,上扬的唇角连他自己都没发现。
“祁哥,你早上问我喜欢什么颜色,是为了这个吗?”
“是。”祁知序凝望庭仰的眼睛,只觉得刚刚在天上消散的银河落进了对方的眼中,“这次准备得匆忙,下次我再送给你更好的。”
祁知序承诺得认真,庭仰却笑着摇了摇头。
“不会有比今天更好的了。”
少年时他渴望的那场独属于他的烟花,在这一刻被实现了。
庭仰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
就在他模模糊糊要想起来时,下一刻,鼻尖突然被天上飘落的一片柔软的东西擦了一下。
这种感觉庭仰十分熟悉,在庭若玫跳楼自杀那天,他的侧脸也是被这样一片花瓣擦过。
然后他抬头,就看见一只红色的蝴蝶从高楼坠下。
筋骨破碎,血肉淋漓。
庭仰脸色霎时变得惨白,身子止不住地发抖,仓皇低头的动作因为僵硬的躯体显得极其不自然。
“别怕。”祁知序抱住了庭仰,一下一下安抚着他,“阿仰,别怕,你抬头看。”
庭仰闭上眼不停摇头,表情十分抗拒,“不……”
祁知序却轻轻将他从自己怀中拉出,双手捧着他的脸,认真道:“相信我一次,抬头看,阿仰。”
庭仰没有再说拒绝的话,尽管肢体依旧透露着抗拒,但他还是慢慢睁开眼。
睁开眼后,面前不是令他触目惊心的红色,而是满地如霜雪一般的白色。
回忆里的他见到的是血,而此刻的他见到的是雪。
庭仰抬起头,眼前一片雪白。
纷纷扬扬随风而落的白玫瑰花瓣化成了天地间的一场大雪,遮盖了他十八岁那年见过的血红。
“祁哥,我抬头看了。”庭仰喃喃道,“我看见了,这和那年不一样。”
祁知序肯定道:“对,这和那年不一样。”
在庭仰情绪逐渐平复下来以后,祁知序单膝下跪,从身后拿出一个戒指盒。
打开盒子,戒枕上安安静静放着一枚设计简约,但可以看出花了很多心思的戒指。
“虽然你早已在更加盛大的场合告诉过我,你愿意和我相伴一生,但我始终觉得,我还欠你一场更加庄重正式的求婚。”
“于是我在今天,在这座为你而建的城堡上,再次期盼得到你的应允——你愿意与我结为伴侣吗?我将用我的一生去证明,我所说的爱不只是一句空话。”
祁知序眼睛亮闪闪的,好像在期待着什么。
庭仰笑眼弯弯,一点也没犹豫,伸出手,让祁知序帮他把戒指戴上。
祁知序依然维持着单膝跪地的动作,仰头看着庭仰时充满爱意的眼神让人无法忽视。
他拿戒指的手有些抖,深呼吸一口气后才稍微平稳了一点。
戒指被戴在了庭仰的中指上。
戒环大小刚刚好,因为在正式恋爱后,祁知序曾在庭仰熟睡的某个日夜,悄悄量过他的手指。
庭仰俯身亲吻了一下祁知序的额头。
“祁哥,我愿意和你结为伴侣,这个承诺永远有效,永远不会变。”
祁知序问:“阿仰,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在十二点放这场烟花吗?”
背后的烟花还在绽放,明灭的光给庭仰的身体镀上一层柔白的轮廓。
“为什么?”
“因为在童话故事里,王子在十二点弄丢了他的公主。”祁知序语调徐缓温柔,“我想要证明,十二点的咒语对你我无效,你会永远耀眼,永远待在光里……而我会得到你的偏爱。”
庭仰弯眼笑了,拈起落在祁知序肩膀上的一片白色花瓣。
“爱情里没有偏爱的说法,你所见到的,就是我能给出的全部的爱。”
他们给彼此的都不是偏爱。
而且全部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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