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久安兜着栗子。
走啊走,终于看到熟悉的白色身影。
浑身上下都笼罩着浓浓的悲伤,孤零零的站在晃动的人影当中,茫然得不知该往哪里走。
拿起一颗栗子朝着人一丢。
云澜岄转过身来。
当看到盛久安时,沉暗的黑眸里亮起一点光。
盛久安走过去,并没有刻意去安慰什么,只见他愉悦的弯着眉眼,炫耀般的给他看衣服兜着的栗子:“你看,运气不错,一路过来捡了一兜子板栗,等回去我们就可以弄来吃。”
见云澜岄还有点愣神。
盛久安干脆把羽绒服脱下来包住栗子。
自己在挎包里翻了翻,然后往嘴里塞了一颗糖,这糖是地府出品,专门用来给鬼魂补充阴气的,有些鬼魂在阳世游荡太久,阴气稀薄,为了保证他们能成功进地府审判,必要的“急救”用品还是得准备上。
盛久安舌尖轻轻一动,含着糖思考了一会后,抬手扣住对方冰凉的后颈,往下一压。
一点点甜从交叠的双唇中传递过来,云澜岄惊讶的睁大了眼,随后抬手便将人紧紧揽入怀中。
糖在唇舌的交缠间融化。
浓浓的甜蜜流淌进心间。
明明周围寒风凉凉,将他环抱住的还是一只凉透了的老鬼。
盛久安还是觉得浑身发热,仿佛内里燃起了一把火,熨烫着他的四肢百骸。
云澜岄放开盛久安,垂眸看着怀里的人。
脸颊已经红了一片,眼里也水润润的,很想让人再多亲会儿。
盛久安有些不自在的退出云澜岄怀抱,羞得搓了搓脸:“糖我多的是,掉了也没关系,还有很多很多,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送到你面前。”
云澜岄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盛久安也不想去掀人家的旧日伤疤。
将手递过去,然后十指相扣,摇了摇交握的手,脸上挂上一点得意的笑。
“瞧你这运气。”
“谁家找男朋友能找一千年后的?”
“还是我这么好的男朋友。”
云澜岄缓缓展露笑颜:“嗯,我很幸运。”
面对这么温柔的模样,盛久安整个人都酥麻了,满心雀跃的感叹——对于他来说,也挺幸运的不是。
云澜岄从异常情绪中恢复过来。
周围浓厚的怨气也似乎得到了短暂控制。
盛久安好奇的找了找:“那邪物呢?”
云澜岄抬手,一卷画轴从袖中滑出。
盛久安接过,在手里反复翻看。
整个画轴颜色金光璀璨,表面触手光滑柔软,一点都不像一千年前的东西,双手轻轻一展,画轴舒展开来,正中间嵌着一副画,这画普普通通,不过一池颜色鲜艳的锦鲤,算是极常见的绘画题材,他虽然活得久,但在艺术方面没什么造诣,也欣赏不出这画的是好还是坏。
“哗啦——”
画中的锦鲤突然活了过来,摆动着尾巴掀起一层水花。
盛久安看着画面上泛起的涟漪,突然一伸手。
手并没有对穿过画卷,倒是没入到画中去。
冰凉刺骨的水包裹着手,有什么滑腻腻的东西从他手边擦过,那诡异的触感不禁让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盛久安收回手,将画正面朝下,开始抖:“别以为你藏在里面就没事了,给我出来!”
抖了半天,也就抖出来几滴水。
云澜岄将手放在盛久安的手背,另一只手接过,替他抖。
浓厚的怨气涌进画中,没一会儿,一个湿漉漉的黑影从里面掉了出来。
相较之前庞大的身躯,此时的黑影瘦瘦小小,盛久安盯着他看了几眼,估摸着这世上如果真有水鬼,大概就是长这模样的。浑身漆黑像是沾染了一层水底的污泥,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刺鼻的腥臭,胳膊和脸布满黑鳞,这黑鳞在光线下还泛着点光,黑色的头发凝成一股一股的披散着,它只袒露出上半身,下半身似与画相连,不论怎么拉扯都拽不出来。
随着黑影从画中出现,画面上的彩色锦鲤也仿佛被染黑了一般。
一条一条的钻了出来,游荡在邪灵身边。
盛久安:“完整的灵魂,与邪物融合了。”
云澜岄:“他便是四百年前偷走画卷的人。”
盛久安:“行啊,还挺有本事,混成邪灵了。”
听到这话,一直和一滩烂泥似得邪灵猛地支棱起来,细长的胳膊对着盛久安抓了过去。
云澜岄五指一紧,怨气缠绕在邪灵脖颈,将它给拽离盛久安。
盛久安看着挣扎的邪灵:“那么生气做什么?”
“哈——哈——吼——”
张开的嘴里满是獠牙。
盛久安盯着那黑漆漆的嗓子眼看了半天。
突然黑里亮起一点红光。
一道影子从邪灵的嘴里钻了出来。
事情发生得突然,盛久安站得挺近,眼看着那黑影就要撞在他脸上。
怨气及时掐住了黑影的脖颈子。
盛久安近距离看着,从邪灵嘴里冒出来的是一条长长的鱼。
鱼嘴里也是满口獠牙,刚刚这玩意儿就想咬他一口。
盛久安一眯眼。
抬手捏住那条黑鱼。
这鱼挣扎得更加剧烈,就像是活生生没处理就被下锅炖煮的鱼。
挣扎的力道越来越弱,那鱼表面涌动的黑也块块掉落消散,最终,这条鱼化成了渣连骨头都没有留下,邪灵瞪大一双红通通的眼,盛久安满脸嫌弃的拍了拍手:“真丑,真臭,有碍观瞻,影响嗅觉。”
当他感知到近在咫尺的危险想要往回钻时,已经来不及了。
有一股干净的水流没入到画中。
画里的水稀里哗啦的沸腾起来。
他挺直了身子发出尖声长啸。
之前云澜岄几次想把它拽出来它不乐意,这会儿自己张牙舞爪的想往外跑,可惜,他只能硬挨着,被“滚烫”的水上下冲刷给洗了个澡,大量的邪气被净化消弭,身上的黑人眼可见的退去,但这毕竟是邪物的灵魂,不论怎么净化也都已经不是个人样了。
这一块,那一块,斑驳杂乱,很是丑陋。
身上也就剩下点皮包骨,而骨头也因为常年被邪气侵蚀而变得畸形。
彻彻底底的看不出他原来长什么样。
但属于人的理智却在这一刻如回光返照般复苏了,红色的眼里多了几分光彩。
他看向盛久安,嘶哑的开口:“杀……了、我。”
盛久安抱着手臂:“杀了你?等着下地狱吧你。”
画卷被初步净化。
盛久安和云澜岄回了村里。
四周弥漫的邪气在这一刻似乎找到了去处,朝着他们快速涌来。
就在他往村外去找云澜岄后没多久,便有几辆警察来到了村中,杨湛也知道普通警察解决不了这里的问题,所以对外汇报消息都是从钟罄那走的,钟罄又转告给玄门,玄门立刻发消息让最近的玄师往这边赶。
正在和孙子孙女团聚的老人,不得不马不停蹄的往这赶。
等盛久安回到村里时,一眼就看到村口晒谷子的坝场上停靠的直升机。
村里陷入混乱的人都被成功制服,轻点的往眉心戳上一张符纸,很快就清醒过来,还记得自己干了什么,都靠坐在一边被警察守着去怀疑人生,严重些的,也灌了一碗符水下去,西里咕噜的闹了肚子一吐后,手脚虚软的被人扶着躺倒在别的地方休息。
大部分都受了伤,可都是被同类给咬出来的。
所幸没有造成任何的死亡。
盛久安找到杨湛。
人乖巧的坐在一小板凳上,看着文家姐弟两照顾文先生。
听到有人走过来的声音,他抬头一看,脸上一喜:“回来了?”
盛久安看了眼文先生,正好对上姐弟两担忧害怕的眼神:“他没事,就是虚,回家好好养着。”
杨湛挪过一个小凳子过来给他:“这到底咋回事啊?这地方还有丧尸病毒呢?”
盛久安:“少看点电影,还丧尸病毒呢。”
杨湛:“给说说呗?”
盛久安:“邪物,你总知道吧?”
杨湛想了想:“和我祖宗坟里那炉子是一样一样的?”
盛久安:“差不多,这东西就是害人的。”
杨湛:“那什么转运的假象就是靠它搞出来的啊,但不是说真有用吗?”
盛久安:“有用,但是有代价,因为我提前处理过,你们没看到,但刚刚那些人疯魔的样子你们是看到了,这邪物不是靠驱逐霉气或者添加好运的方式转运,而是靠吸取别人的气运给宿主转运。”
杨湛喃喃自语:“吸取……”
盛久安:“说吸取都是好听的,邪物将一片鳞寄生在宿主身上,宿主需要不断的吸取别人的气运来供养这片鳞,不然被吸的就是自己,但鳞片吸收力量又不断强大,依旧会反过来吞噬宿主,所以随着被寄生的时间越来越长,身上的黑鳞也就越长越多。”
“所以我妈看到的是真的?!”文意一声惊呼。
盛久安点点头。
“宿主自己有理智,为了防止自己不被彻底吞噬,所以一定时间后会回来这里,将吸取来的气运转输给邪物本体,宿主得了好处,邪物自己也得了好处,都是共犯,互相隐瞒下就形成了这么一条完整的利益链。”
“直到今天我们过来。”
“邪物受到袭击被压制住,力量失控随着那些水流溢出。”
“邪气不是邪物本身,它没有任何的智慧,当它被人吸收后,最明显的反应就是人的各种负面情绪被放大,最后让人失去理智,这时候的人嘛,哪里分得清自己要吸取的是气运还是别的东西,最后就只依靠吞噬的本能开始四处攻击啃咬,毕竟咱们要吸收点什么就是靠嘴吃。”
杨湛点头:“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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