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过年前,凌越和家里人打了几通电话,说是要留在云城陪我。
隔天下午,他一脸慌乱地打开了我的卧室门。
“子天。”
我顺着声音望过去,就见他手里握着两张红色卡片。
那一瞬间,我直觉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没片刻,我便听到了凌越宣布了件残忍的事实,“崔子千和宋今安要结婚了。”
我脑子嗡了一声,醒目的红硬生生刺穿了我的心脏。
我起身,想要拿开请帖仔细看看。凌越不让,将它藏了起来,伸手抱住了我。
良久,他才沙哑着嗓子道:“不去好不好?”
“要去。”
我说出来这段时间的第一句话。可我压根没注意到凌越的情绪,只是伸手摸索着请帖,翻开来看,就见那张我朝思暮想的脸,一脸幸福地定格在纸张上。
我颤抖着手去抚摸他的脸,纸张上的粗糙感将我再次推入了深渊。
崔子千要结婚了,结婚对象不是我。
我那十年赤诚又热烈的爱如此短暂又如此不堪。
凌越一直在劝说我放弃参加婚礼,我倔得很,又和他大吵了一顿。咒骂出来的话让我心生快意,可我怎么也没想到,一向要强的凌越在我眼前留下了眼泪。
我顿时闭上了嘴,心里更加难受了。
我知道自己这几年来做的事有多么混蛋,可好像是天性使然,越是这般我越是想要和崔子千亲自求证:他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了。
2.
凌越在徐意洲的劝说下,最终妥协和我一起去参加婚礼。
一路上,他并没有说话。虽然抿唇不言,每一个动作却都在意着我。
下车后,徐意洲喊他过去说话,我趁着他没空,大胆地走进了婚礼内场。
婚礼场上布置地尤为浪漫,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灿烂的笑,只有我,只有我被这眼前的一切刺伤得麻木了。
我环视了一圈终于在角落看到了正在和人交代事情的崔子千。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起脚,郑重地往他的方向走。
是的,我不是来参加婚礼的,我只想来见见他,问问这一切是不是他故意为之。
看着他的脸庞逐渐变得清晰,我终于喊出了许久未曾喊出过的名字,“崔子千。”
闻言,他缓缓看向我,眸底是一望无际的冰冷。
我的心脏好像再次被拿出来鞭笞。
“什么事?”他说。
“我想……”我不敢去看他的眼睛,“我想和你谈谈。”
本以为会得到拒绝,只见崔子千又回头交代了些什么,领着我走到了个偏僻的无人角落。
他再次看向我,没有当初的怪罪,轻声问道:“想说什么事?”
“你……你真的要结婚了吗?”可我想说的不是这话。我想问他到底是不是爱我的。
崔子千毫不犹豫,“是,我一直欠她一个婚礼。”
“那我呢?”我又算什么?
“子天,我知道你对我的感情,可是成家立业是每个人都必须做的,你以后也会遇到一个你爱的女孩,到那时你就明白我做这一切的含义了。”他冷静地解释着,那副模样让我很是陌生。
我的双唇止不住颤抖,和内心做了很长的搏斗,最终问道:“你……崔子千,想听一个实话,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我不明白什么是爱,但和你在一起之后,我才看清我的内心。它自始至终都为我的女孩而跳动。”
崔子千的回答很完美,如果我是宋今安,我肯定为这话心花怒放。
可此刻我只剩下了质问,“如果你不明白爱,为什么当年看到我俩的帖子的时候,你从未说过一句不满的话?”
他的脸没有因为我的任何一句话而动容,“玩笑话而已,当真了才是傻瓜。”
我只觉得呼吸格外不顺畅,“那之前我们爬山,我腿受伤你那么关照我,你怎么解释?”
“朋友之间互相帮助不是很正常的事吗,你怎么会想歪?”
“崔子千!如果是朋友,和我做的时候你为什么说了那么多句我爱你!如果是朋友,为什么会和我做,为什么和我说爱我。”我朝他吼,眼泪止不住地流着。
“对不起。”
我等待了这么久他的回应,却只等来了他的一声对不起。
他的这一声对不起,犹如手掌掐住了我的脖子,“崔子千,你是不是嫌弃我不够乖?我还记得打赌给你洗一个月的衣服,你回来好不好,我天天给你洗衣服。你别不要我啊……”
崔子千皱眉,和我拉开了距离,回道:“路子天,今天是我的婚礼,希望你不要捣乱。”
“我本身便不爱你,和你做的时候也并不觉得很爽,跟你在一起也只是为了气我的爸妈。我不是同性恋,以前不是,现在也不是,未来更不是。”他绕开了我,“如果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他背对着我,冷漠极了,惯性使然,我拉住了他的手腕,“崔子千,我和你认识了那么长时间,为什么你就不能看看我,就因为我是男孩子,所以你都不敢承认喜欢我?”
崔子千彻底怒了,他甩开了我的手,不耐烦地说道:“你想和宋今安比谁认识的时间长吗,路子天,你有什么优势?我和宋今安从一出生就有娃娃亲,两家父母也是长交情。你要比这些,你有什么资格?”
他似乎又记起了些什么,“哦对,我忘记告诉你了,宋今安的父母就是宋启和陈月白。路宁书和陈月白离婚这事我们都知道。只是我真没想到,我只是去小镇陪宋今安,会遇到这么一个难缠的你。”
我止不住颤抖,“你……什么意思?”
“……”
宋今安是陈月白和宋启的女儿,宋今安一直都爱着崔子千,被蒙在鼓里的只有我一个人而已。
当年宋今安闹脾气来了小镇,崔子千紧随其后。陈月白担心,便也搬了过来。只是当初怎么也没想到碰到了自己的亲生母亲。也就是我的外婆。
外婆和陈月白早就闹翻了,见到她第一眼,老太太便气地倒地了。也就是那天,我第一次见到了崔子千。
崔子千的母亲是大学老师,教过徐意洲和顾青,他的父亲是心理医生。得知老太太死后,又担心我的状况,于是冒充老太太写了封信顺便可怜我给了我一万元钱。
或许是陈月白实在不忍,也或许是觉得亏欠我,和路宁书商量带我回云城。只是随着彼此家里都有了各自的事业,他们除却给我钱之外,其余陪我的时间都没有。
他们将我一个人瞒得天衣无缝,甚至把我当猴耍,而我一个人,却从来没有想过这一切都是他人编织出来的。
3.
出了无人察觉的角落,我浑浑噩噩地站在了一旁。尽头的宋启牵着宋今安走出来,崔子千背手站在聚光灯之下,牵过宋今安的手,他轻轻在其手背上落了个吻。
陈月白依偎在宋启的怀中,笑得很是甜蜜。
台下的掌声经久不息,方大同的那首红豆循环不停。
“有时候有时候
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
相聚离开都有时候
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
可是我有时候
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
等到风景都看透
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
“还没为你把红豆
熬成缠绵的伤口
然后一起分享
会更明白相思的哀愁
还没好好地感受
醒著亲吻的温柔
可能在我左右
你才追求孤独的自由”
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也没有人会陪着我看细水长流。当年那句歌词他早就唱给了我听,是我执迷不悟了十年。
他没做错什么,宋今安也没做错什么,做错的人是我自己。
4.
我躲开了人群,喊了台车,浑浑噩噩回了家,颤抖地拿出藏匿了许久的安眠药。
或许该做个了解了。
我发疯般倒出了所有的药片,一个劲地往嘴里塞,就着昨夜的冷水一饮而下。
之后便感觉到自己的胃和头生疼。我听见有人撞开了门,听见凌越嘶声痛苦,听见他哽咽的说要我别怕,听见救护车的鸣笛声。
令我崩溃的不是崔子千冷言冷语,也不是他结婚,而是陈月白和路宁书。
如果当初的我不那么任性,我还能和外婆一起守着小镇过日子,如此安宁如此祥和。
她走得如此唐突,知道自己的外孙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她肯定也心急吧。
不过很快就不用心急了,我马上就能去陪她,马上就能和她过好日子,那里没有陈月白和路宁书,没有宋今安和陈月白。只有我和她。
我失去了意识。
—正文完—
【南瓜文学】NANGU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