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昇依照萧十七的吩咐,买回来了白面与白米,一小坛子善酿与小包的白切羊肉。
“粮食铺子都熟,我只买了两小袋,等快吃完时再去县里买,也能便宜几个大钱。买多了,只怕传得街头巷尾都知晓,好似我们家发了大财,惹人议论眼红。”
齐昇乐呵呵指着白切羊肉说道:“陈家的食铺刚好得了只湖羊,就在铺子前现煮,香得来,还没煮熟时,铺子前就挤得水泄不通。湖羊啊,真真是难得,哪怕勒紧裤腰带,也得拿出几个大钱去买上几片香香嘴。我瞧着张氏也在,买了好大一包。她家人多,一人就算尝一片,也得买上半钱一两银子的方够。”
齐昇看了眼立在一旁的萧十七,将想说的话咽了回去,见木盆里浸泡着鸡,笑呵呵说道:“今天中午又有口福了。”
齐映月了解齐昇,端瞧着他眼里的犹豫一闪而过,知道萧十七在,他有话不方便说出口。
估计事情与李家有关,她顿了下,最终没多问,说道:“炖鸡汤来不及了,中午的鸡就拿蕈来蒸着吃。”
齐昇眼睛一亮,连忙说道:“蕈蒸鸡好,汤鲜美得来,舌头都要吞下去。”
齐映月忍不住笑,把米面收了起来,萧十七虽然可恶,她还是忍了,多加了些米在罐子,清洗干净后用清水泡着。
剁好鸡块,拍松一块姜,两颗红枣去核,泡着的蕈连水一起倒进瓦罐中,略加了些善酿酒进去,大锅里水烧开后放蒸笼,把瓦罐放进去蒸。
大火蒸了约莫小半个时辰,蒸笼里的香气飘散,酒香蕈香加上鸡肉的香混合在一起,齐映月先前说不饿,此时闻到气味后,肚子止不住咕咕直叫唤。
她多加了层蒸笼,把装米的罐子放进去蒸,等到饭蒸好,蕈蒸鸡也熟了。
婆婆丁正鲜嫩,加几滴香油,些许的糖,盐拌了,吃起来不但爽口,还能祛火解毒。
每年春天齐家的饭桌上,几乎餐餐都吃。等婆婆丁老了之后,晒干之后收起来,平时有个疥疮发热,拿来煮汤喝最好不过。
拌好婆婆丁,锅里的蕈蒸鸡与米饭都熟了,齐映月打开蒸笼,全部端了出来。
齐昇闻着香气来到灶房,用力吞下口水,几乎没笑眯眼:“真是香啊,蒸出来的鸡肉,比炖的入味。可惜吃了这一只,家中只剩下了两只鸡,罢了,以后鸡蛋省着些吃就是,月亮你也不用那么辛苦喂鸡收拾。”
齐映月在鸡汤里放了些盐,瞄了眼灶房外,低声说了萧十七给她碎银的事情。
齐昇听得神情严肃,迟疑了片刻后说道:“他不说的话,我们问也问不出来。月亮,先前我见着张氏手腕上戴了只新银镯子,好些人在恭维她,说是李水生争气读书好,以后她有享不完的福,穿金戴银做官家老太太。张氏见我在很是慌乱,连忙把镯子拿袖子藏着了,推说是李水生考过了县试,县里有钱人家的贺礼。”
齐映月拿着勺子的手一顿,她平时不大出门,却也不是无知妇孺。
齐昇经常与她讲外面的事,不管听到什么好的坏的,都回来说给她听,也不避讳阴私腌臢,听过之后,她以后若是遇到,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对于读书考学的事情,齐映月也清楚,不过小小的县试,离秀才都还远着,考中举人后,兴许还有人投靠送礼,考过县试送礼也太早了些。
李水生当时的话听起来虽怪异,倒能理解为他读书辛苦焦虑的抱怨。张氏手上的银镯子,实在难说清楚。
齐昇叹了口气,正色说道:“我们权当不知晓这些事情,端看着李家怎么说吧。”
齐映月正想说话,看到萧十七从外面慢慢走了过来,她忙转开头,拿勺子给他盛饭,先让这只饭量大的黄鼠狼吃饱了再说。
萧十七的声音传了来:“不用分食。”
齐映月不解看过去,萧十七似笑非笑说道:“我与你们一起吃。”
真是小心眼!
齐映月暗中翻了个白眼,她也就是随口放了狠话,给他吃饭虽是浪费粮食,却也不会白白糟蹋了。
再说,她顶多在饭菜里面撒些火灰,下毒的事情万万做不出来。
齐昇忙着搬凳子,热情招呼着他:“萧公子快过来坐,这张凳子高,你坐着也舒适些。月亮勤快,灶间收拾得一尘不染,天气冷的时候我们都在这里吃饭,省得饭菜端来断去凉了。”
萧十七四下扫了一眼,灶间的碗碟坛子摆放规整,灶台也抹得发亮。不仅如此,院落屋子都洒扫得干干净净,能看出宅子主人的勤劳与能干。
他踱步到凳子边坐下,手撑在膝盖上,面对着齐昇说话,却是说给了齐映月听:“一起用饭也能少洗几只碗。”
齐映月懒得理会他,要是真不麻烦她,他就不该挑三拣四。她闷声不响摆好饭菜,坐下来等着齐昇先动筷。
齐昇却等着萧十七先动,他头也不抬说道:“就这么几个人,无需太讲究。”
萧十七舀了汤在碗里,先喝了一口,眼含笑意点头,“唔,这汤不错。”
随后,他挑了一根拌婆婆丁尝了,眉头微皱:“这是婆婆丁吧,我向来不喜欢吃,菜不是菜,药不是药。不过,这样拌了勉强算不错,吃过肉之后,倒也解腻可口。”
“咦,这是羊肉?同里镇应当没有黄羊,莫非是湖羊?”萧十七夹了一片白切羊肉,凑在鼻尖闻了闻,断定道:“是湖羊,闻起来比黄羊的膳气重些,比寻常的羊肉要香。不过湖羊拿来炖,或者红焖会更佳,这样白切着吃可惜了。”
齐映月想拿抹布堵上他的嘴。
看他出身不凡,难道家中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吗?
萧十七吃了两三块鸡肉,闷头喝了一碗汤后,再舀汤与蕈拌了两大碗满满的米饭,就着羊肉与婆婆丁吃得一粒米不剩。
齐映月看着他的饭量直发愁,齐昇买回来的米面,照着他的吃法,很快就没了,得三天两头跑县城去买。
也不能只买米面,萧十七还要吃肉吃鸡,嘴又挑剔,这尊大菩萨,真是供奉不起。
萧十七吃得心满意足,齐昇也吃得出了身细汗,笑着说道:“真是香。我记得去年的蕈晒得不多,柜子里还有剩吗?”
齐映月说道:“还有些,顶多只能吃上这么一顿了。”
齐昇遗憾不已,萧十七说道:“无妨,去铺子里买就是。也不用每天不是鸡就是肉,吃多了也腻味。同里镇依山傍水,鱼虾多,煮些鱼虾来吃,换个口味也好。”
齐映月深吸气,冷冷看了他一眼。
萧十七朝她微笑:“还有上次的咸肉,拿来煮春笋也很鲜,听说你们这里春天必吃。”
齐映月听后也笑了:“咸肉至少得十天半个月才能做好,笋也就能吃上那么几天,过了就老了。我瞧着萧公子的身体,等到做好咸肉,应早就痊愈归家了。”
萧十七面不改色说道:“痊愈不了,起码得一年半载吧。”
一年半载?
这下不仅是齐映月,连齐昇都范起了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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