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的发带,和白发还挺衬。
尘不染接过了发带。
能看出他想积极配合,但同时也能看出他动作是真不熟练。
一头乱发到最后仍旧是一头乱发,甚至比之前还更凌乱了些。
大概明白了这个人的技能水平,弟子拿回发带。刚准备伸手帮忙时,发带下滑,他弯腰去抓。
弯下腰,视线陡然凑近墙面,他这才发现底下墙角有一块突起的地方。
总觉得这东西在这里有些怪异,他捡起发带后伸手碰了下,突起的地方下陷,传来一声轻响。
这东西原来是一个按钮。轻响过后,原本是墙面的地方出现一扇门,门和墙面几乎为同一颜色,不仔细看去便会很难分辨。
——弟子大概知道这边为何无缘无故会有一扇屏风了。
看了一眼门,再看了眼屏风,他最终看向站在身边的人,最终迟疑着道:“来都来了……”
表面迟疑,但心里已经做下决定。
畏畏缩缩什么也查不到,反倒惹人怀疑。
觉着将身边人单独留在这里反而更加危险,弟子决定带着人一起进去。
门打开,和刚出现时一样无声无息。
门后是一道长长的走廊,走廊每隔几步便点得有烛火,映亮昏暗空间。
路过某个地方时,他们听得有低低的吟诵声从什么方向传来。
走廊走至一半时,尘不染略微抬眼看向通道楼顶之上,之后慢慢收回视线。
弟子找寻了半天,终于看到前边有暗色通道,悄悄摸了过去。
通道的尽头是一个类似于祠堂的地方,祠堂里只点了红烛,烛光昏暗,看不清里面具体模样,也看不清供奉的是何。
这里有人,约莫十几人,面朝红烛的方向跪坐着,嘴里念念有词,但声音低且轻,难以辨认到底在说些什么。
弟子从他们身上感觉不出任何灵力波动,只有种奇怪的感觉,猜测他们就是那些被拉入这个宗教的普通人。
没有想打草惊蛇,他只看了不多会儿,之后就带着一边的人离开了这个地方,继续慢慢往前走。
身边这个人大概是真只在意话本子和说书人口中的故事,除了这两者,对其他什么也不感兴趣。来到这种明显很诡异的地方,对方不见得多惊讶,看上去也不好奇,像是单纯的参观般,看一眼就收回视线。
有的人的情绪天生就具有感染力,第一次出任务探这种地方,弟子原本正精神紧绷着,结果走在这人身边,却莫名紧张不起来。
直到后来对方指给他说一侧的柱子雕得挺好看,他不自觉转头看去时,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似乎太过松懈,于是强打起精神。
身边的人不再跟自己一起欣赏柱子上的花纹,尘不染略微遗憾叹气,转头自己欣赏。
这个地方不大不小,除开刚才看到的祠堂外,还有几个房间。这些房间几乎长得一模一样,也没有向着通道的窗,从外表上看,很难辨认房间里有无人。
弟子没有轻举妄动贸然打开房间,而是选择先熟悉这里,直到走到道路尽头,再无路可走时,两个人转头,打算往回走。
“……今日人不多,只有几人,待到散场后,我便带他们来这里练功。”
正欲走出转角时,远处有说话声和一连串脚步声传来,弟子于是停下脚步,略微探出头。
一行走来三五个人,为首的是一个留着大胡子的男人,后面跟着两个神情麻木的小厮。
这里面唯一一个认识的便是刚才声称有事于是离开的青寻,他跟着走在人后,和其他几人一起进了个房间。
几人进房间,弟子的脸也沉了下来。
他看到大胡子腰间别着剑,剑柄上画着复杂纹路。
他不是器宗弟子,但也稍微懂得点符文,虽不懂剑柄上的纹路是何意思,但至少能看出有来头,不单单只是个装饰。
这个人是个修士,并且能力远远在他之上。
高阶的修士能察觉到低阶修士的灵力波动,但低阶修士不能察觉到对方,他察觉不出这个大胡子的任何波动。
好在为了能混进这里不被他人发现,他用了能屏蔽自身灵力波动的东西,好歹没有被人察觉。
原以为这次也与此前一样,只是邪修惑众之事,没想到查下来,居然也有这等人参与其中。
意识到不能大意,这里也不能久留,通道里边没有他人,弟子趁着这个时候带身后人快速通过这个地方。
今天运气还算不错,他们一路返回去时也没有遇上任何人,从进来时的门出去,重新看到了眼熟的屏风。
从屏风边缘往外看,可以看到原本在大堂里游走着的两个小厮不知何时已经站至门口。
看来现在是想走也走不掉了。
之前听得的乐声消失了,有人在大堂中央的台子上打扫一边穿着长衫的人端着茶水喝了两口润嗓子。
之前那个说书人走了,但又换了个新的。
重新有了故事听,尘不染上楼了。
依旧是之前的位置,还是那个酒杯,他坐下喝酒的动作无比熟练又自然,像是不曾离开过这个房间一样。
他喝下两口酒,楼下的说书人也润好嗓子,上了台。
但是很遗憾,他讲的故事尘不染此前已经听过。
他于是拿出自己的话本子。
今晚的睡前读物还未能找到,这是昨天未读完的话本子,已经没剩多少可看,但也能打发点时间。
他这边轻松,另一边的人却未曾松懈。青寻还未回来,弟子想了想,最终还是选择禀告宗门,用传音石把今晚发现的事情说了。
——他并不怕身后人是邪修一伙,若对方是,他或许连瞿州也到不了,也不会有和宗门传信的机会。
宗门那边回信也回得快,告知他已有长老的亲传大弟子赶来,让他再探探,若是不行,即刻离开。
说是即刻离开,但现在大概想走也走不了。
在房间里绕了两圈,也没有碰桌上的茶水,除了等待,他一时间竟然想不出其他什么能做的事。
整个房间除了从外面传来的说书人的声音便是笑声,剩下的就是书页翻动的声音。
——他跟着一起看起了话本子了。
从来没有接触到这类跌宕起伏十足离奇的文学,小小的心灵受到震撼,他越看眼睛越睁大。
一边已经见惯世面的人慢慢喝了口酒。
说书人的声音渐去,乐声又起,话本子翻了一页又一页。
待到青寻回来之时,房间门打开,他看到的便是凑一起看什么书的两个人。
做书生打扮的人还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般,眼睛死死盯着纸张,满脸不可思议。他看向坐一边的人,又指了指写满了字的话本子,有些艰难地道:
“这……你、我……怎么会写他们在一起?”
话本子上的主角他知道,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难以接受。
很难想象写这些话本子的人到底是处于什么情况下造出这些作品的。
震撼完,他终于注意到了已经走进房间的青寻。
“抱歉回迟了。”
青寻脸上扬起笑:“看起来你们还玩得挺开心。”
尘不染看话本子是挺高兴,就是一边的人还没从震惊中完全缓过神,算不得开心。
青寻在一边坐下,道:“刚才处理事情处理了有一会儿,久等了。”
穿着青衫的人正好坐在自己身边,尘不染看了眼,随口应了声。
青寻坐下后喝了口茶,说:“老爷他们还在另一个房间,那里宽敞些,我过会儿要弹两个曲子,到时弹完便带你们过去。”
弟子正欲点头,坐在对面的人又道:“刚才我朋友来过这里,说是未看到你们。”
空气都像是瞬间凝结。
尘不染似是毫无所觉,自顾自翻了页话本子,弟子身体缓缓坐直。
青寻换了个坐姿,继续说:“我那朋友怕你们出了意外,在店里上下找过一遍,都不见你们。”
他问:“我有点好奇,你们去哪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脸上还带着笑,一抹亮光却从他袖口滑出,直直袭向旁边还在看话本子的人。
弟子的动作比他更快,在他抬手前就已经从桌上翻过,一声清响之后,拿着锐器的手的手腕折断。
“铛——”
原本被人握在手上的锐器掉在地上,发出一声响。
这一系列动作很快,身体远比脑子快,几乎一瞬间便完成。
尘不染合上话本子,弟子把掉地上的东西踹出老远,喘了口气。
正一片安静之时,轻轻敲门声响起,外面有人道:“青寻公子,该你了。”
青寻终究只是个普通人,轻易便被制服,他忍着痛,抬头想要喊话,却被一个手刀砍上后脖颈,彻底失去了声音。
弟子接住了软软倒下的穿着青衫的人。
没有得到回答,外面人似乎习以为常,脚步声渐弱,对方离开了。
“……”
房间内,弟子看着手上呼吸已经趋于平缓的人,再看了眼空无一人的琴台,保持沉默。
刚才动作快是挺快,但留下的烂摊子也一堆。
这里人都知他们在青寻这,若是到了时间无人弹琴,定能够猜到这里发生了什么。
“要不你上。”
又悄无声息把话本子重新打开的人像是觉着事情还不够乱般,试图乱出主意,道:“你不是音宗弟子?”
“我是音宗的没错,”弟子抹了把脸,满脸痛苦,“可我学的箫。”
尘不染简短点评:“挺巧。”
是挺巧,两个乐器居然能如此搭不上边。
弟子已经完全放弃冒充的想法,把手里人放下后就走至被竹帘遮住的栏杆边往下看,试图找一条能够迅速跑出去的路,边找边随口问:“你可会?”
坐在桌边的人回他说略懂。
刚看的地方离刚才的屏风近,跑的第一时间或许就会被抓住,弟子换了个方向,正欲再找路时,忽然反应过来刚才听见了什么。
坐桌边的尘不染慢慢喝了口酒,垂眼看向话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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