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影子去侵蚀灵魂，是法术当中相当常见的一种做法。
洛基自己当然不屑于使用这种下三滥的小?伎俩，以诡计之神的对魔力，这种程度的侵蚀在成功之前就会被他察觉，并且顺着魔力的来路形成有效反击——也就是“诅咒与反诅咒”这个经典课题。
阿萨众神皆是魔力抗性很高的宇宙神族神，因此对于洛基而言，他几乎从来没有担心过自?己会被这种简易低劣的法术所命中。
这一点对于塞尔温而言也是一样。
本该如此。
可现?在站在那里的是个货真价实的人类。
和众神相比，人类的精神防线脆弱得就像是纸片一样。
他立即转身，黑泥却已经铺天盖地地覆盖了?上去，将塞尔温整个人包裹于其中。随后它变得越来越小?，看上去像是要从这里逃脱。
伊西斯女神立即反应过来，启动?了?法老宫殿当中的自?动?防御装置，塞尔温的青金石戒指也被触发，可那也只是稍稍延缓了?侵蚀的过程，黑泥像是附骨之蛆般沿着指甲缝攀援而上，不给人任何?逃跑的机会。
几秒钟之后，一个兔脚护符从黑泥当中被扔了?出来，看上去活像是将人吃进去之后吐出来的骨头?。考虑到塞尔温和康目前处在互相重叠的位置，洛基变出手中的匕首，却迟迟不敢给予对方最后一击。
“你在干什么？”
托特神忍不住看他：“现?在是最好的机会了?。”
“但他——”
洛基睁大了?眼睛，整理语言：“他不是你们刚刚才选出来的法老吗？”
“三条腿的狮鹫兽不好找，两条腿的人类到处都是，再换一个上位不就好了?。”
托特神很奇怪地说：“难道在你们北欧不这样？”
是这样。
说实话?，无论?是他还是奥丁都根本记不住那些更迭迅速的小?领主，统治这片区域的凡人再怎么更换，对他们而言也不会有太?大的区别。
但这不一样，塞尔温不一样。
开车路过农场的旅人不会在意羊圈当中每一只羊的区别，而在他的那个时代，人类早已挥别众神，拥抱了?属于自?己的世界。
*
同?一时间，一望无际的旷野当中，塞尔温和征服者康相对而立。
“这应该是我们第二?次在这里见?面。”
征服者康扯了?扯嘴角，觉得自?己也有些笑不出来：“当然了?，这对你而言应该是第一次。”
塞尔温面色警惕，没有接对方的话?。
他在作为驯龙人工作的那段时间里听说过很多与神鬼相关的故事，据说尼罗河当中的水马妖兽会哄骗岸边的人骑在自?己身上，趁着这个机会将人淹死吃掉；斯芬克斯会编纂出难以解答的谜题，目标同?样瞄准了?每一个路过的旅人。
在面对这些莫名其妙的怪物时，贸然开口绝不是一个好选择。
这种青涩稚嫩的警惕反倒逗笑了?对方。
“哈，我都忘了?，你什么都不知道。”
他用怜悯的目光注视着塞尔温：“我不知道在原本的那条时间线上你将拥有怎样的奇遇，毕竟在无数个平行宇宙当中，都不存在像你一样的个体?从古埃及时期一直留存到了?公元2000年以后。”
“……这是什么意思?？”
塞尔温握紧了?自?己手中的配剑。
法老自?然是要被全副武装的，即便?被带进了?这片莫名其妙的诡异空间里，他身上的那些繁复装饰仍旧在起着该有的效果?。
康却只是轻描淡写地看了?一眼，并没有将他的抵抗放在心里。
对付一头?人形的龙不容易，可面对一个货真价实的人类，他简直是占尽了?优势。想要获得“平行宇宙同?一性”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那位魔道元帅泽尔里奇是当今世界上完全掌握了?第二?法的唯一人类，就连据说能够沟通时间与空间的至尊法师，他们的权利管辖范围往往也只局限于自?身宇宙，无法干涉其余世界乃至量子记录带。
但，如果?他的判断没有出错，眼前这个人在未来的时代里应该已经在阴差阳错之际达成了?“平行宇宙同?一性”最底线的一条要求——在无数个平行宇宙当中，存在且仅存在唯一的一个个体?。
这很困难，毕竟平行宇宙有无限多个，越是出名的角色就越要面对自?己的无限可能。诡计之神尚有各种各样的版本，复仇者联盟当中的那几个人几乎个个都在平行宇宙当中有着各自?的境遇。
征服者康更是如此，混得最好的那一个他已经一度要掌握了?时间管理局，而其余变体?或多或少形成了?属于自?己的影响力，想要杀死他们当中的每一个都不那么容易。
他在时间旅行的过程当中，曾经抵达过某个时代的亚洲。群山当中存在着一个擅长控制毒虫的民族，他们会将许多有凶性的虫子关在一个狭窄的瓦罐里，让它们互相倾轧吞噬，直到角逐出这一方天地里最后的胜者，而那获胜者就会被赋予各种奇异的神秘学特性。
在追寻更高目标的过程当中，康虽然从来没有停下过脚步，但偶尔也会觉得自?己就像一条瓦罐当中的虫子。
他被拘束在名为世界的陶罐里，只有尽可能削减其余变体?的数量，才有可能在这场竞争游戏当中占据高位。
“那时候我从来没想过，竟然还会有这么简单的解决方法。”
他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
从法夫尼尔那里获取的力量在重新构筑和改变着他的身体?。他们在这片空间当中所经历的漫长时间也都只不过是外界的一瞬，于是征服者康难得耐下心来，愿意向面前一无所知的可怜人多讲些话?。
在魔术师的世界里，“具备相近的特性”意味着在魔术层面上可以实现?“置换”。
他曾经抵达过一个灵脉即将彻底崩溃的地球，当地的魔术师为了?让人类继续留存下去，决心将地球上全部的人类都置换成能够适应新环境的物种[1]。
康对于这种选择不置可否，一个即将死亡的星球也没什么好图谋的，于是他最终只是略略了?解过这种魔术的原理就选择离开。
据说在在各方面要素保持一致的前提条件下，甚至可以完成身份与命运的置换。
如果?那个养蛊的陶罐当中其实根本没有虫子呢？如果?装在陶罐里的其余蛊虫早就已经在千年之前死去，所留下来的唯一一条仅仅是因为命运偶然发生的奇迹一直存活下来，那条未经过争斗的虫子是否也有资格独享胜利甘美的果?实？
有意的推动?之下，他现?在已经凑齐了?置换魔术发动?的所有条件。他从北欧特一点当中夺得了?邪龙法夫尼尔的力量，又在数千年前的古埃及先后共享了?法老的身份，就连那些愚蠢的埃及神也是他图谋的一环——这些人根本不在乎法老的位置上坐着的是谁，于是一定会选择最省事的那一个。
当然，整个过程不算完美，还存在许多的“意外”和“偶发”要素。然而时间旅行者可以将一切的刻意为之都包裹成巧合，比方说在最合适的时间里，让一个牵着骆驼的普通杂工和刚刚抵达这个时代的诡计之神相遇。
“说实话?，就连我都没想到，最后竟然会变得这么顺利。”
他摊开双手，向着塞尔温笑了?一下：“我原本打算对付的是另一个你——北欧异闻带的那一个，和法夫尼尔的正?面作战会让他们两败俱伤，这本该是最好的机会。”
算了?，就算和你说这些也听不懂……康摇摇头?，决定略过这些不重要的细节。
隐约间，他还觉得存在一些不协调的地方，可眼前的塞尔温根本没给他犹豫的机会，提起手中象征着法老权柄的短剑就冲了?上来。
金属碰撞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
康招架下对方的这一击，颇觉意外：“怎么，到了?这种时候，你还妄想着能够战胜我吗？”
“多少还是要试试看吧，我听说过许多有关于你的事。”
赛尔温说：“你统治着光要走?十万年才能抵达的辽阔疆域，来自?七千个天狼星偕日?升的遥远未来。”
七千和十万对他来说听不出太?大差距，只知道那是漫长到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尺度。他迄今为止的人生和对方相比就像是转瞬即逝的流星一般短暂，即便?有逻辑的描述，他也没办法具体?想象那到底是多么了?不起的壮举。
法老就已经是自?己认知当中人类最了?不起的位置，可那个位置在众神的眼里不过是个随时可以被取代和替换的岗位。
……但很奇怪的是，他在这一刻并没有多少恐惧。
塞尔温偏过头?，避开了?对方的还击，回忆起自?己过去和一些龙与狮鹫兽相处时练就的躲避技巧。
死亡绝不是一切的终点，无论?是阿努比斯的冥府还是北欧众神所许诺的瓦尔哈拉，都只不过是灵魂旅途的下一站……他险险擦过对方有些扭曲的利爪，原地打滚卸掉冲击力，这片双方对等的旷野反而更适合两人互相肉搏。
“我只是没想到，无数光环加在头?顶上，这么不得了?的大人物，竟然还想要觊觎我这种普通人的位置。”
他笑了?一下，从袖子当中抖出另一把匕首。
他不懂得征服宇宙的含金量，也想明白时间机器和平行宇宙的概念。但在自?己这些年豢养魔兽的经验当中，有一点很容易理解——真正?危险又凶猛的生物常常是寂静无声的，而那些胆怯却又有所图谋的家伙，才会夸张地向周围的所有人展示自?己有威慑性的外表。
比方说那些脊背图案很夸张的甲虫，所拥有的只不过是为了?吓退更高等猎食者而存在的单薄伪装。
这场旷野当中的战斗漫长到几乎没有尽头?，很快，就算没有被直接命中，因为频繁的躲避攻击，塞尔温的身上也增添了?许多细碎的伤口。征服者康一开始还有些警惕，以为对方有什么没来得及使出来的杀手锏，可是等了?好一会儿，塞尔温的战斗能力都没有超出一个体?力稍好的人类的极限，他又终于放下心来。
另一边，洛基费了?很多办法，总算将那把冈格尼尔握在了?自?己的手中。
他有过几次使用永恒之枪的经验，最近一次是击溃了?袭击阿斯加德的冰霜巨人，几乎一招就能将他们彻底解离成齑粉。
可这种程度的魔力放出直接使出来会同?时命中塞尔温和征服者康，他需要的是一种更加纤细而慎重的手段，将塞尔温从这种黑泥当中剥离出来。
那几个废物埃及神在这种时候根本派不上用场，他在心里很焦虑地骂了?几声，抬起永恒之枪开始尝试编织一个复杂的卢恩符文组。康现?在的状态极其复杂，他既没有办法用纯粹的人类去定义，也无法将对方和常见?的几种生物状态相匹配。
更糟糕的是，即便?看不到黑泥的内部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也能够感受到属于“塞尔温”的那部分正?在逐渐被同?化。
就在这时，他的耳边再度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洛基？”
塞尔温说：“你那边怎么样了?？”
“我才该问你！”
看样子他应该是从昏迷当中醒过来了?，洛基先是微微松了?一口气，随后立即很恼火地质问对方：“你到底送来了?一个什么东西！你到底希望我怎么做——”
“我是猜测你说不定会有什么办法……”
通过祈祷通道传来的声音有些失真，洛基几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我的指尖正?在逐渐变得透明。”
塞尔温说：“你那个特异点里发生了?什么？”
第92章 92
听到塞尔温的描述，洛基很明显更加焦虑。
“不是你丢过来的麻烦吗？”
他在?脑子里大声怒斥对方：“你把征服者康扔到这个时代里，让他去攻击过去的你自己，既然你自己的存在?在?时间线当中受到撼动，本人被连带影响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通讯的另一端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消化这个重磅消息。
随后，塞尔温难以置信地重新确认：“你是说，过去的我？”
难道要从这里开始科普吗？等他把话讲明?白以后，塞尔温说不定早就已?经死透了。
洛基这样想着，却听见?另一边开始了密集的思?考——很不方便的一点是，神与神眷者之间的精神联系是单向且完全透明?的，不熟练的人在?献上?祈祷的时候，很容易暴露脑海当中所经历的一切。
过去的自己……也就是说，至少在?这个特异点里，也存在?另一个塞尔温停留在?数千年之前的古埃及时代。
他已?经完全不记得自己的往事了，仿佛从一开始他就是纯粹的人龙混血，身?为人类的记忆像是上?辈子一样遥远。
毕竟人类是一种很容易忘事的生物?，八十多岁的老人可能会将自己童年时候的记忆忘得一干二净，而如果一个魔术师活过几百岁，忘掉一些无关紧要的细节也实属正常——他只记得自己在?英国生活过一段时间，具体位置是时钟塔正下方，用于挖掘阿尔比昂陵墓所诞生的遗迹挖掘城市里。
那是一段四处打工的无聊日子，除此以外的更?多时间他都生活在?世界内侧的沃克麦尔，龙的寿命比人类更?加漫长又隽永，像是他这种外表看上?去根本不会衰老的人，比起在?人类社会当中东躲西藏，沃克麦尔反倒更?像是他该回去的地方。
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过去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仿佛半个野生动物?一般享受着自由而无拘无束的生活，除了将误入狭间的普通人类送走以外，只因为一个拯救世界的预言而选择了停留。
……不对。
这不对劲。
如今再回想起自己的过去，就能从中发掘出许多人工雕琢的痕迹。
由于冈格尼尔的贯穿效果，两个特异点当中的信息总算得以通过贯穿构筑的渠道流通起来?，于是塞尔温的思?考内容也悉数汇聚到了洛基的脑海当中。对方一边旁听一边大点其头?，他一开始听说了塞尔温的过往之后也觉得很离谱——除了那些将一生都奉献给更?崇高理由的苦行僧，很少会有人类愿意耐得住寂寞，一个人生活在?既不通好又缺乏同类的环境里。
如果说他的自我认知是条龙，那还可以通过同类聚居的原则来?解释，可毫无疑问，他最初所见?到的塞尔温自我认知就是清晰的人类。
米德加德人是群居生物?，他们需要社群和团体的力量来?保持自己精神上?的稳定，就连坚持数百年的至尊法师也不是孤身?的独行者，他拥有一整个卡马泰姬不断更?迭的伙伴们作为自己的战友。
因此他不应该单纯因为某些浅薄的理由就不去接触人类社会。
这其中……一定包含着某种精神诱导。
另一边，塞尔温也得出了相似却不同的答案。普通人如果没有强烈的理由，很难长久停留在?远离同类的地方——在?遥远的未来?参与拯救世界之旅或许是一个有效的理由，但这还不够，他需要更?强烈的目的。
在?许多年以前，在?他变成现在?的灵魂状态之前，一定存在?另一个理由，像是固定灵魂的锚一样深深扎在?心里。
“现在?或许就是那个关键的时刻了，洛基。”
塞尔温的声音通过通道传递过来?，“你现在?做出的决定，会从你那个时代改变我现在?的状态。”
他们本质上?是同一个人，只不过跨越了遥远的时间。
“我当然知道，但要怎么做？”
洛基几乎想要在?脑海当中发出尖叫，就算他有办法把人变成龙，也无法代替对方抵御漫长时间所带来?的精神摧折。
然而这时候对方又不说话了，世界与世界之间的联通断断续续，冈格尼尔所带来?的短暂通道正在?迅速被自然修复，只留下洛基一个人满脑袋问号，而眼下种种棘手的问题都需要他来?立即作出判断。
可他又能怎么办？洛基十分?烦躁地想，就连全知全能的那种神都没办法，凭什么这些人都认为他自己就拥有解决一切的办法。
黑泥当中摇晃着伸出一只手，又很迅速地被拉扯回去，很显然两人之间的精神对抗还没有结束。
“你还不动手吗？”
托特神在?一旁催促他，就好像他再不作出决定，对方恨不得亲自来?替换他一样：“要是让他在?这个时候得手，别?说埃及，连你们的时代也会受到影响！”
……他当然知道。
世界就像是一条不断向前延伸的路，而他现在?正站在?拥有无限多分?叉的岔路口。大部分?的道路似乎都要倒向毁灭的结局，可有个人硬是要让他在?这里走出一条坦途。
“反正再坏也不过是诸神黄昏！”
洛基心一横，将那杆永恒之枪握在?手里，开始对着枪尖许愿。作为刚刚贯穿了邪龙法夫尼尔的神造兵装，它的里面还存储着大量的龙之力，再算上?征服者康通过寄生状态掠夺过来?的那一部分?，或许足够拼凑出属于龙的那半份灵魂。
世界树构筑出来?的武器总会响应持有者的愿望，只要向永恒之枪当中投入足够多的魔力，它就足以构筑出跨越时间与世界的桥梁。
诡计之神握紧冈格尼尔，整个人化作一道绿光，也投身?于正在?激烈翻滚着的黑泥当中。
他的这个行为让周围的埃及众神都是一愣，伊西斯几乎感?觉自己的脑门?上?要冒出三个问号：“他也不想活了？”
“谁知道呢？说不定维京人就是这样，阿萨神将他们自己的奇怪习惯也带给了当地人类。”
*
塞尔温和征服者康之间的争斗还在?继续。
原本，这应当是纯粹一面倒的战斗。毕竟其中一方是统治过漫长疆域，一度将整个宇宙纳入麾下的众王之王，而另一方只拥有单薄的养龙经验，甚至都没有接受过什么像模像样的战斗训练。
但赛尔温竟然全凭个人意志坚持了下来?——瓦尔哈拉只欢迎战死的灵魂，他们相信只要在?战场上?表现得足够英勇，就会有瓦尔基里向他们兑现所许诺过的永恒。
这里是仅有灵魂存在?的斗兽场，某种意义上?反倒让双方抹平了物?质积累和魔术层面的差距。
“这种挣扎有什么意义？”
康觉得匪夷所思?，他很清楚对方并不是什么很有野心的人：“如果只是对死亡的恐惧就能让你做到这个程度，我可以为你安排另外的身?份，让你用一个普通有钱人的位置轻轻松松度过这一生。”
塞尔温浑身?上?下都有严重的受损，他的灵魂几乎因为对方的攻击而显得千疮百孔，站在?原地的身?躯都显得摇摇晃晃。
“我们可以交换双方的身?份，如果你那么想要这个法老的位置，大可以继续在?那个地方呆着——那些埃及神都没什么脑子，只要你愿意坐在?那个位置上?，在?你还活着的这段时间里，他们也乐得轻松。”
一个既没什么见?识，又没有征服欲望的普通地球人会许下怎样的愿望呢？不外乎是健康的躯体，幸福平稳的生活，再向上?追逐则是权力与财富。这样的人在?他漫长的生活当中见?得太多，虽有些特殊，但并不特别?。
然而塞尔温却始终没有同意。
说实话，他不太明?白这个名字的意义。这是洛基从遥远未来?所带过来?的名字，在?此之前，他被更?多的人以各种各样的语气词和职业相称，没有人会觉得这有什么问题，无数普通人生活在?这片充斥着魔兽的土地上?，或惊险或平稳地度过自己的一生。
“那没有意义。”
他强装振作地挑起一边眉毛：“原来?你觉得我很想当那个法老？”
血液顺着指缝流淌到武器上?，最后又沿着刀尖滴滴答答地落下来?。他知道那位神其实并没有给自己许下什么永恒的承诺，他甚至还有些自身?难保呢——在?他们所接受到的教育当中，神不应该流血，神不应该有所畏惧，更?不应该陷入迷茫，他们永远存在?在?这里，仿佛一个概念或者符号。
但他说北欧众神的漫长统治总有一天会迎来?终结，在?自己一生都无法触及的遥远土地上?，他们所有人都将会迎来?毁灭命运。
“没有办法改变吗？”
“或许。”
“那我又能为你做什么？”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他不太理解这种情绪究竟从何而来?，但一种足够强烈的想法是，他想要为了这场不可避免的死亡做些什么。
洛基的魔法口袋当中装了不少藏书，其中大部分?都是和炼金术有关的内容，也有一些在?地球借阅的诗集——上?面还打着泽维尔天才少年学院图书馆的标签。
他当时只想借两周，以为自己肯定能把这些书看完，没想到后来?情况急转直下，每件事都比阅读当地文?学作品更?加紧急，连书都没来?得及还，就这样一直躺在?了魔法口袋的最底部，被他收拾东西的时候一起抖落在?了地上?。
塞尔温将对方取出来?的每件东西都妥帖地保管好。他其实看不懂遥远未来?的通用语，所学过的卢恩符文?知识也磕磕绊绊，但洛基表示这些书他可以随便看，并且随手给书籍上?面施加了认知共通方面的法术。
于是他得以窥见?那些来?自未来?的只言片语。
“既然有了玫瑰，我反而不想要玫瑰了。”
“一朵也得不到的时候，我才想要玫瑰。[1]”
诗集的边角处绘着玫瑰花的简笔画，那是他从来?没见?过的花朵。塞尔温翻到这本书的下一页，里面是另一位诗人的内容。
“爱上?一个人，就好像创造了一种信仰，侍奉着一个随时会陨落的神。[2]”
法术效果并不能完全将诗歌的意味翻译出来?，塞尔温猜想或许是自己过于愚钝，因此才没办法完全理解文?字当中所流淌的情绪。但即便如此，他也已?经体会过信仰的诞生，并且亲眼见?证过会受伤且因为命运痛苦的神了。
他站起来?，用武器的尖端遥遥指向征服者康。神殿当中有许多像众神奉献一生的虔信徒，他觉得自己和那些人不同，却又都愿意为了自己的神做些什么。
就在?这时，因为持久作战而变得像是筛子一样的灵魂里，渗透进去了一些别?的东西。
第93章 93
某种?意义上讲，征服者康的计划粗暴且简单。
固有结界当中一对一的竞赛可以消耗对?方的灵魂，而等到灵魂消耗到一定程度，他就可以找机会?进行侵蚀，并且想办法彻底取代这个人的命运。
他就是用这样?的方法来对?待法夫尼尔的，实际上结果也确实非常成功。那头不?够聪明?的龙就被用类似的方法掠夺了大量的魔力，最终属于?龙的特性由他带走，死亡的命运自己承担。
现在也是一样?。
虽然塞尔温的抵抗强度超乎了自己的预料，但?灵魂的破损却仍旧存在，只要他能?够耗到这些裂缝足够大，就能?在这场漫长的拔河博弈当中取得最后的胜利。
他将以一个稳定的速度逐步‘替换’掉对?方，像是在一杯清水里逐渐掺入墨汁，最终让整杯水都变成黑色。
然而，因为某些不?明?理由，这个侵蚀的速率突然变得快了起来。
塞尔温的灵魂像是有某种?强烈的吸引力一样?，将它源源不?断地拉入其中，康察觉到了这种?异常，大声在旷野当中呼喊：“洛基！事到如今，你这么做还有什么意义！除了让他死得更快以外，这不?会?有任何好结果——”
听到了熟悉的名字，塞尔温突然睁开?眼睛。
这是仅有他和征服者康两人?存在的、用于?生死搏杀的空间，不?会?再有第三个人?侵入的可能?，可他却在昏暗的天空当中看到了弥散开?来的绿色雾气。
哪怕是对?神秘学再缺乏了解的人?，都能?想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洛基没有搭理征服者康的挑衅，想要侵入到这个固有结界之中就已经消耗了他大量的魔力。这种?一对?一的灵魂争斗理论上不?应该有第三个人?的介入，即便他是九界第一的法师，在有冈格尼尔的帮助之下也无法保持自己的形体?。
但?这也没有关?系。
只要将声音传递过来就足够了。
“你接下来会?度过漫长的旅程。”
雾气环绕在塞尔温的周围，让他联想起对?方口中曾经提到过的、尼尔夫海姆终年不?散的迷雾。
一枚兔脚护符跨越时间与空间，坠落进这片荒原当中，恰巧落在塞尔温的手掌心里。
将兔脚送来的塞尔温或许不?明?白，但?洛基却很清楚这东西的来历——母亲将制作?这种?护符的方法教给了她身?边的希约德，而希约德又?使用类似的方法将这种?兔脚护符接力棒一般交到了他们的手中。
爱之女神的加护在这个过程当中从未变得稀薄过。
你会?经历漫长的等待，你要度过神秘的衰退期，等到世界的规则重新确立，等到幻想生物们退居里侧的遥远未来，却不?能?让这个世界（盖亚）意识到还有神秘生物的留存。
阿卡夏的记录带每百年就一遇，在此之前，你要谨慎且狡猾地……不?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痕迹。
他能?用来叮嘱的时间实在太少，而现在，洛基十分确信，现在就是确立正确历史的那?个时刻。
“你们疯了？”
征服者康惊呼道：“他的灵魂早就已经破裂不?堪，就算和龙的力量成功融合，诞生出来的结果也是与过去不?同的‘东西’，属于?那?个人?类的部分会?变得非常稀薄——”
你们不?是一直在追求那?些愚蠢的情感吗？既然如此的话，又?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本末倒置，让这个人?类从概念层面上彻底消失？
“……我不?会?消失。”
就在这时，塞尔温回答道。
哪怕伴随着精神在这片空间当中被撕裂的风险，塞尔温仍然轻轻开?口。他的目光并没有注视着征服者康——对?方和自己一样?早就已经失去了形体?，留下来的仅剩相?互撕咬着的灵魂。
比起反驳，这更像是一种?宣告，他能?够感受到永恒之枪所渗透而来的力量，而根据传说，对?着冈格尼尔的枪尖所许下的愿望一定会?实现。
“因为还有新的故事——我在遥远未来当中的那?个故事，还尚未开?始。”
三千个天狼星伴随太阳升起的日子，九千个古埃及历法当中流转的季节。在另一个神话当中，天狼星象征着诡计之神所降下的灾祸与火焰，而在这片土地上，这颗星星意味着为土地注入新的灵魂。
丰沛的河水将魔力灌溉进土地，而由于?灵脉的滋养，土地开?始哺育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
遥远未来当中，他仍旧还坚守着人?类的内核，而这会?成就另一个“拯救世界的故事”。
“但?那?早就已经不?再是你了！”
征服者康没有放弃，仍旧试图说服他：“就像是被打?破的玻璃杯再也不?可能?恢复原状一样?，你会?碎成很多片，再被重新拼凑起来，可拼凑起来的形状不?会?再是那?个完整的杯子，掺杂在其中的材料也远超过原本的那?个你。”
这是事实，即便心中早有准备，灵魂的撕裂仍旧会?带来恐惧。塞尔温是普通人?，无论多么清楚这个过程，他都不?像是史诗当中的英雄一样?能?够完全回避恐惧。
但?，他获得了一个承诺。
神的承诺。
“神与信徒的联系会?跨越时间与空间。”
洛基的声音夹杂在雾气当中：“在新的故事开?始的时刻，我一定会?有办法见到你。”
他会?窥见掺杂在巨龙当中的那?个人?类的灵魂，即便特异点得到修复，命运的轨道缓缓向前。
他们并非是为了修正错误的过去，而是要为了创建真正的历史而来。
倏地，洛基觉得自己仿佛听到了丝线断裂的声音。
“……水！是水！”
更遥远的地方，传来了人?们惊喜的奔走呼喊声。
“水来了！今年尼罗河泛滥的季节终于?到了！”
征服者康的死去，旧法老的死去让这片土地上的灵脉再度重新流转了起来，被截断的力量重新归于?大地，又?伴随着泛滥的尼罗河水流淌进土壤。
人?们站在齐小腿深的水中又?笑又?跳，随后经验更丰富的演唱者开?始大声呵斥他们，让众人?向着高?地撤离，别被不?讲道理的河水卷进去——要知道，这条河里可还藏着不?少会?吃人?的鳄鱼。
但?即便如此，喜悦的情绪仍旧在人?群当中爆发开?来，并且不?可抑制地伴随着河水传播到四面八方。
有人?向着法老宫殿的方向祈祷，还有人?在感谢着不?知道是否会?真正降临的诸天众神，但?不?论如何，伴随着天边那?古怪的、迟迟没有坠落的天狼星，今年总算能?迎来一个丰收的年份。
*
“你正在消失！”
小洛基惊恐地看着他来自未来的朋友，试图伸手握住塞尔温的手掌，可最后却只晃过一片空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被诅咒了是吗？”
塞尔温也看了看自己的手，说实话，他不?是很清楚现在的情况——阿尼姆斯菲亚和洛基之间的交谈他只听懂了一小部分——但?仍旧给了对?方一个安抚性质的微笑。
“别太紧张。”
他说：“说不?定只是因为我们在这里的任务完成了，所以到了分别的时候？”
小洛基脸上的表情一点也不?像是被说服的样?子。
“你撒谎！”
他叫嚷道：“其实你自己都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看着塞尔温的身?上逐渐溢出星光，表情明?显慌了起来。
拯救世界的英雄传说和自己想象的根本不?一样?，没有剑与远征的故事，也没有惊心动魄的冒险，每一次都因为对?方的突然消失而在半途戛然而止，而故事与故事的断章又?间隔着数年乃至数十年。
没有哪个英雄传说会?比这更糟糕了，范达尔他们嘲笑自己的时候，他都说不?出来什么反驳的话。
“说不?定还会?再见面呢？”
塞尔温想要尽量露出轻松的表情：“说不?定到了那?个时候，我又?认不?出你了。”
“你特征这么明?显，我怎么可能?认不?出……母亲？！”
他的语气突然拐了个大弯，目光注视着塞尔温的身?后，虽然奥丁会?频繁来到地球，但?母亲其实很少离开?阿斯加德，他还是第1次见到对?方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地球上。
塞尔温也跟着对?方回头，这是他第一次不?通过别人?的描述，而是真正用自己的双眼见到这位爱神。
“您就是——”
弗丽嘉笑起来，脸上的表情和那?些宗教壁画当中的一样?从容。
她屏退了周围的声音，一片寂静当中，用温和的目光注视着眼前的人?类。
“……其实，我们从最初就知道他的命运。”
她说。
在奥丁将这孩子从约顿海姆冰冷的石台上带回来的那?一天开?始，甚至比这更早，他们就聆听过来自命运的耳语。诡计之神洛基将带来诸神的黄昏，北欧众神漫长的统治终将迎来消散的那?一天，在时间的河流当中，没有什么东西能?真正隽永，永远存在。
传说当中，奥丁在世界树下失去了一只眼睛，换来了真正的知识和卢恩的神秘——他很早就窥探过众神走向灭亡的命运。
“但?我也相?信，命运不?会?止步于?这个地方。”
这是他们夫妻之间一直以来恪守的秘密，索尔不?曾知道，无数个阿萨众神也从没有听过，看样?子他们应该还将这个秘密一直保守到了遥远的未来。
小洛基很明?显没有听清楚他们两个在说什么，因为是被母亲的魔力所屏蔽，他又?不?能?贸然闯进来，只能?很焦急地在旁边打?手势，希望自己这个“未来的朋友”能?够懂点事。
塞尔温转过头，冲着对?方的方向挥了挥手，做出口型。
“——下次见。”
他消失在一片灵子构成的微细齑粉当中。
第94章 94
埃及第一王朝在后期的历史，在考古学界当中?也是一片未能彻底探明的迷雾。
石板上记录了尼罗河水的涨落，记录了伴随着太阳一起升起的星星，却无法将所有?的信息都一起准确地带到遥远的未来。
法老们的统治时长往往在数年到几十年不等?，现代人在进行考古的时候，往往需要依靠金字塔和陵寝之类的物理?证据，以及包括但不限于木乃伊在内的实证，通过碳14测定法这类的手段来敲定具体的时间。
也就是说，至少要有尸体。
塞尔温没有?留下尸体，也没有?留下自己的名字。说到底，他甚至不能算是本地?人，只是随着龙的迁徙曾经在这片地?区生活过一段时间，或许当年租借龙的大商人知道他曾经来自什?么地?方，但随着对方的寿命走到尾声，这些细枝末节的内容最终都将淹没在命运的泥沙里。
属于人类的部分和龙的部分此?消彼长，最终达成了初步的动态平衡。
毕竟是要将异物镶嵌进原本的结构当中?，伊西斯他们原本以为这将是一个非常漫长且痛苦的过程，没想?到塞尔温的适应速度却非常快，到了连他们都感到有?些惊讶的程度。
等?到塞尔温醒来的时候，尼罗河早已恢复了平静。
人们喜悦的情绪从?遥远的河岸边一直泛滥到了宫殿内，庆祝的恭维堆砌在他的耳边，可这些人的情绪却自始至终没有?流淌进他的眼底。
他和周围的所有?人就像是隔着一层厚重的玻璃，喜悦和悲伤透过玻璃传递过来，虽然足够清晰，却无法真正?传递到心里。
一个法老应该是恩威莫测的，没有?人诧异于这种结果，除了塞尔温自己——他很清晰地?知道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被改变了，但又没有?办法准确地?将这些差异说出来。
“这是因为，你?从?灵魂层面?上发?生了变化。”
对此?，阿努比斯的解释是：“鱼会觉得陆地?上的空气难以呼吸，一部分对于人类来说含有?剧毒的食物，对另一部分生物而言却是维持生命必须的养分。”
对于世界不同的感受方式往往会带来不同的价值观，而这些或是肉|体或是灵魂层面?的变化，也会忠实地?反映在个人行为上。
比方说，温度与?气候的变化变得不再那么重要。
雨天?需要增减衣物，夏季最炎热的时候要避免出门，长时间在阳光直射的环境下工作容易晒伤皮肤，在冬天?的冷雨当中?淋湿会导致生病。塞尔温仍旧还在概念层面?上知晓这些知识，也并非彻底失去了对于温度的感知能力，但他在这一年的夏天?结束之前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已经不会再因为环境的酷热而感到难耐了。
再之后是抗疲劳程度，视野范围，听力与?嗅觉，一部分有?毒物质的分解能力。塞尔温甚至阴差阳错地?感受到了一些致命毒物的特殊口?感——他看到周围人惊恐的眼神才意识到自己刚刚饮下毒酒，用令所有?人难以理?解的方法避过一场死亡的危机。
他没有?关注这壶酒究竟是意外还是有?预谋的暗杀，就像同样没有?关注周围的这些人究竟身份如何，有?什?么目的一样。龙的灵魂让人开始变得既敏锐又迟缓，他能够看清楚在阳光当中?四下翻飞的灰尘，却又很难再因为正?常的、人与?人之间的社交而感到动容。
法老与?众人不同，拥有?无限力量，继承着土地?的神秘和众神的眷顾——大家理?所当然地?接受了这一切。
但似乎还有?些什?么东西不对劲，难以用言语描述，却切实际地?存在于他与?众人之间。
“大多数法老的任期在数年到数十年间不等?，只要我们顺利找到原本该有?的下一任，你?就能下班了。”
面?对他提出的疑惑，伊西斯随口?说道：“法老是拉神力量的延伸，某种意义上讲也算是他的孩子，但很显然，你?并不是——你?的力量来自于遥远的别?处，因此?总有?一天?，你?要回到它们所在的地?方去。”
年轻的法老停顿了一下，理?解了对方所想?要表达的意思。他摘下挂在自己额头上的青金石挂坠，放在了对方的手掌当中?：“……这些东西你?们随时都可以收走。”
他眨了眨金色的眼睛，声音平静。
“越来越像龙了。”
私下里，几个埃及神之间也会互相交换意见：“我就说这么干不行。”
“别?的神和别?的信徒之间的事，你?担心什?么？”
“找到下一任法老，然后把他送走，我们的事情就结束了。”
“……也对，未来如何都是未来的事。”
窃窃私语之后，大家得出了统一的意见——让他当两年法老工具人之后就迅速卸任，这样一来埃及这片土地?才能恢复到原本的平静状态。
塞尔温默认了这个观点，他也觉得自己不属于这里，灵脉的力量和自身的魔力存在细微的冲突，虽然不至于对身体产生什?么影响，但就像是冬天?生活在一个静电很多的环境里一样，稍有?不慎就会“噼啪”地?被电一下——这不会对身体产生什?么有?效的伤害，但长此?以往也很烦人。
老维奇尔早就已经死了，但他当初饲养过的那些龙还活着。它们说他被做成了木乃伊，以有?钱商人的身份被进了石头堆砌而成的锥塔当中?。自从?尼罗河的河水再度丰沛，原本显出颓势的贸易线路就再度恢复了生机，在他临终之前，塞尔温特意换过身份去探望过对方一次，只可惜那人浑浊的眼睛已经不再能清晰地?看清他的样子。
“嘿，竟然还真是你?。”
他张开嘴，满口?的牙齿都有?磨损，这是长期使用粗磨小麦制品的结果：“他们都说你?失踪了，我就知道你?会随着龙一起回来。”
塞尔温没有?回答，他的视线透过对方的皮肤，几乎能够注视到松弛表皮下层奔流的血液。在这个既有?斯芬克斯（狮身人面?兽）又有?狮鹫兽的土地?上，龙与?人类的混血听起来也并不那么惊世骇俗，至少还在当地?人的理?解之内——他将自己的变化告知了对方，得到了老维奇尔豁着牙的一声叹息。
“死者的终点是变成木乃伊，等?待着在阿努比斯的冥府再度重逢……你?既失去了这条路，又找不到自己的新?路，你?的灵魂以后要前往什?么地?方呢？”
“我会跟着龙一起离开。”
赛尔温回答：“现在的我不能在人类的历史上留下太多痕迹，所以之后多半会跟着龙一起躲到‘里侧’去。”
他不能出现在任何一个英雄史诗当中?，也无法做出会被这个世界所铭记的留痕，量子记录带当中?会镌刻下文明的痕迹，而它将变成一个阴影下的小偷，偷偷渡过本不属于自己的漫长时间。
人类大踏步沿着时间向前，而他乘着龙骨船漂浮在水上，距离那个属于自己的故事开始的时刻，还有?一段遥远的时间。
又过了些日子，他注视着人们拥立新?的法老登上高台。按照当地?的规则，前任的法老会被做成木乃伊，他跟随着神官的引导踏进幽邃的甬道当中?，那里是当地?灵脉的交汇点之一，从?这儿一路向下，就能开启前往星之内海的道路。
“你?替我们打过一段时间的工，所以伊西斯托我送你?走一段。”
阿努比斯早早就等?在了这里，晃动了一下自己手中?的常杖：“反正?冥府和里侧都是要向下走，其中?有?一段路是共通的。”
塞尔温点头，很顺从?地?跟在他的身后，两人走了一小段之后，阿努比斯终于忍不住回头看他，开口?问道：“从?人类变成别?的生物，你?现在是什?么感觉？”
他认真思考了一下，很疑惑对方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题：“我没有?任何感觉。”
“……”
连神都会为这种回答而沉默。
两个影子一前一后又走了一段路。
“……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Se——”
“我不是说这个名字，名字只是一种识别?码而已，唉——算了，你?们地?球人听不懂识别?码是什?么。”
阿努比斯叹了口?气，换了个问法：“你?还记得自己从?什?么地?方来，童年时候发?生过什?么有?趣的事，怎样一路辗转找到了谋生的工作，又最后变成了现在的样子吗？”
身后的人脚步一顿，摇摇头之后又流畅地?跟上了他。
就连“遗忘”这件事都已经不会再让他感到恐慌。
阿努比斯再度夸张地?叹了口?气。
“那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是要因为什?么理?由而前往世界的里侧——”
没等?对方回复，他就从?那双金色的眼睛当中?看出了答案。
“所以我早就说了这种方法不可靠，和太有?侵略性的生物进行灵魂混合就是会产生这种结果……”
他开始忍不住絮絮叨叨：“以为斯芬克斯长了张人脸就觉得这种事情很容易吗？现在只不过是创造出了一个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的奇美拉……”
连番的抱怨被打断，塞尔温思考了一下，回答他：“我还记得一些东西。”
“什?么？”
“在遥远的未来里，我会迎来属于自己的全新?故事。”
而为了赶上那场拯救世界的伟大巡礼，他要避开世界的变迁，避开人理?的选择，在时间的河底无声潜伏，等?待有?机会浮出水面?的那一天?。
“那就睡一觉吧，我记得有?些龙选择休眠之后，一觉也可以睡成百上千年。”
阿努比斯向他挥了挥手，在岔路口?站稳：“永别?了。”
就像是将牛奶长期静置以后也会出现清晰的水油分层一样，眼前明显还混沌着的灵魂在经历漫长时间的沉淀以后，说不定也会迎来人类那一面?的重新?上浮——这应该就是诡计之神提前打好的主意。
“再见。”
那张脸上总算浮现出些许笑意：“下次见。”
第 96 章
很久很久以前——
他写，很久很久以前。
似乎所有的故事都可以用这样一个标题作为开端，但写下第一句之后洛基就不得不停笔，他甚至不知道应该用怎样的角度去叙事，无论正叙还是倒叙，时间在这个故事里都形成了一个糟糕的圆环。
但他是整个阿斯加德最擅长编造戏剧的人，因此笔尖只是略微停顿了一下，就继续流畅地向前写了下去。很久很久以前，在遥远的古埃及，有一位给商人养龙为生的普通人。
……主人公又怎能是一个全然的普通人呢？当然，他比大多数人都勤劳勇敢，英勇矫健，他拥有一切在童话故事当中值得被称赞的美好品质。
就像是屠龙英雄齐格鲁德一样……这一段划线删掉。
这一年是一个久违的干旱年份，尼罗河的河水水量比往年都低，在原本应该河水泛滥的季节也没有一丁点想要涨水的迹象。主人公的同事在尼罗河的岸边里发现了一位落单的异乡神，对方隐藏了身份来向他问路，成功混进了当地人的城市当中。
实际上，神自有他的目的。
他想要潜伏进城里暗杀一位时空流窜犯。
“听说你要写剧本。”
在洛基写过几l页纸之后，他身后的门突然悄悄打开了，几l个学生好奇地探出头，想要打探他的创作进展：“能给我们看看原稿吗？”
本身就是要给大家来演的剧本，洛基将自己垫在桌子下面的草稿纸抽出几l张，分发给了眼前的学生。
漫长的寿命让他有机会见证宇宙当中许多精彩的戏剧，而洛基自己本身也有这方面的爱好，在创作质量上绝不落下乘。学生们很快沉浸在了故事当中，但就在两位主角设计打算暗杀法老的时候，手中的剧本戛然而止。
“这就没了？”
就像是一个精彩的故事看过一半，不上不下地让人焦心：“后续的故事呢？”
看来这几l个人是“不害怕被剧透”的类型。
“总之，两位主角在经历了一番冒险之后成功杀死了那个流窜犯，世界再一次得到拯救，大家也都回到了各自的时间线上，属于那种比较经典的结局。”
“我们当然不是为了问这个！”
她们一开始也不觉得对方会写出悲剧来：“我们是想知道，两个主角最后怎么样了！”
童话故事当中，往往以“王子和公主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作为故事的结局，他们相信洛基作为剧作人肯定不会写出这样落俗的结尾，因此就更加期待剧作品的结尾。
因为拯救世界的目的而相遇的两个人，以学生们的视角来看，一定会衍生出许多有趣的故事。
“……”
洛基却看上去不太愿意给他们剧透。
然而这些学生们早就已经不再会把他当做超级反派来看待——虽然“诡计之神信仰”如今已经在查尔斯的有意干预之下消散，但大家在这段时间的相处里已经接纳了他这个外来的朋友。
面对一个超级反派大家或许不敢太过坚持，但面对一个熟悉亲近的朋友却可以反复央求。
面对着好几l双期待的眼睛，洛基只能把头一偏，公布了剧本的答案：“……他忘记了。”
“什么？”
“他忘记了——人类的精神很难坚持千年以上的时间，想要以完整的灵魂跨越如此漫长的岁月，就必须要抛弃一些原有的东西。”
背着太重的行囊无法走远路，而倘若想要轻装上阵，又不得不割舍一些原本属于自己的部分。
于是他忘记自己的过去，忘记身为普通人的平稳生活，忘记曾经暗杀法老的冒险和短暂构建起来的信仰，忘记自己曾经已经有过一次拯救世界的经历。
也忘记曾经与他一路同行的神。
龙的情感结构与人类不同，洛基不太确定如今身为人龙混血的塞尔温究竟还保留下来多少当时的意志，但从他旁敲侧击的询问来看，还记得那些故事的人只剩下了自己。
如今的塞尔温仍旧会愿意为了与他同行的冒险而奋不顾身，对方向来如此——他拥有一个英雄该具备的一切美好品质，这些珍贵的部分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推移而被丝毫摧折。
可他却贪婪地想要追求更多东西，他想要对方与自己一道成为拯救世界的英雄，又想要英雄的目光只落在自己一个人的身上。
众望所归的屠龙英雄齐格鲁德受人蒙骗死在了布伦希尔德的长枪下，命运向来吝啬，眼前的结局已经算是走在钢丝上的圆满。
而且他喝过了爱之灵药以后感觉也没有太大变化（和阿莫拉成功诱惑到的那些对象相比）……如果不是龙对这种魔药有很强烈的耐药性，那就只能说明——
“这怎么行！”
学生们大声叫嚷起来：“一个圆满的好故事不应该有这种结局！”
但是世界不是由一个又一个的好故事组成的，洛基看着他们，这些学生的年龄连他的零头都没有，肯定理解不了被世界树降下厄运的预言会是怎样的体验。
“总之我会先写这个话剧的第一卷。”
洛基不再打算和他们争论，他的初衷只是想要记录这个故事，塞尔温的故事不应该只有自己一个人作为观众：“等你们排练得差不多的时候，我要回一趟阿斯加德。”
他现在也已经不再会隐藏自己的身份，毕竟泽维尔天才校园学校的教职工房间里还有更重量级的反派——虽然对方不太常来，那间房间是查尔斯特意留下来的。
但毕竟已经见识过大风大浪，学生们很平稳地接纳了他的存在。
“阿斯加德？”
“嗯，毕竟我又不是地球人，偶尔还是要回去一趟。”
*
索尔也对于回阿斯加德这个建议非常赞同——如果不是因为种种意外，他早就要回去了，这一次已经是他在地球上停留最长的一段时间。
现在世界的危机得到解决，洛基也成为了地球的拯救者之一，对他再有偏见的人也无法忽视这些切实存在的功绩，就算他并非奥丁的亲生孩子，北欧十二主神当中也一定会有他的一个席位。
一切都很完美，他拍拍自己兄弟的后背，毫不吝啬称赞：“干得漂亮！这一次全靠你阻止了整个世界的危机！
洛基应了一声，却显得情绪不是很高。
临走的时候，复仇者们都来给他们两个送行，托尼斯塔克还特意带了个造型古怪的装置，说是或许能有办法让阿斯加德也连上地球的通信信号，毕竟索尔每一次回阿斯加德都象征着彻底失联，除非他主动返回地球，否则复仇者们根本没办法掌握他的动向。
这是一次伟大的跨界合作。
斯塔克尽量让自己显得语气平稳，但涉足法术的领域仍旧让他格外兴奋：“根据目前的开发测试，只要携带着这个装置，就算是在镜像空间、圣殿内部以及黑暗象限里都能收到信号。”
这二个地方跳跃得也太远了，就连索尔都忍不住问：“黑暗象限？”
“多玛姆在杀过我几l次之后放弃了。”
斯特兰奇也面色寻常地说着些令人感到惊悚的话：“我们找了个不容易被他发现的地方，安置信号中继器来做测试。”
就在洛基潜心写剧本的这段时间里，二流法师和铁皮罐头显然已经完成了第一次跨界合作。
最近的地球难得和平，彼得·帕克也开始准备自己申请大学的资料。就算局部地区的小摩擦仍在继续，那也是复仇者们能够内部解决的麻烦，暂时不需要上升到宇宙尺度上。国王陛下在回到自己的世界以后就失去了音讯，自从宇宙立方的碎片被用掉以后，洛基自己缺乏沟通反派酒吧的渠道，也和对方断了联络。
这很好，平静的世界本该如此。
洛基盯着送行的人群，塞尔温也站在其中，他和那些英雄们站在一起果然格外相称，经历过这次冒险之后，他或许也会在复仇者当中拥有一个不值班的席位——就像是索尔那样。
视线接触之后，塞尔温走向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样东西。
“……正好斯塔克说要在你们那里装WiFi。”
他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以前有过在沃克麦尔联网的经验——我是说，这段时间里我一直在帮他们两个做测试。”
那是一部手机，神盾局特供品牌，只不过塞尔温手中的这一部没有背后的那个熟悉的logo。
他将手机放在洛基的手里。
“毕竟阿斯加德还蛮远的，而且我们也不太方便去你那里做客。”
他说：“所以就请他们帮忙定做了这个……花掉了一些之前积攒下来的薪水。”
地球的工业制品有一种和阿斯加德风格不同的特殊美感，在遥远的时代里，人类还在跌跌撞撞地追寻着众神的喜好，但他们现在已经发展出属于自己的风格了。
洛基握住手机，漆黑的屏幕当中倒映出他自己的脸。
“不过据说网速还是会受到一些影响……所以我提前帮你预装了一些app，还帮你申请了一个推特账号——”
洛基觉得自己的耳朵有些发热。
他明明什么都不记得了，古埃及的经历像是尼罗河的河水一样从他的脑子里流了出去，爱之灵药都没办法造成特别明显的影响，却总做些让人误解的事。
索尔的抱怨声从旁边传来，“怎么不给我也做一个”，但他现在顾不得听这些了。
“——并且帮你关注了我。”
塞尔温说。
“我还能活挺长时间的，虽然不知道阿斯加德人的交友风格是怎样，但我很期待下次和你见面。”
第 97 章
阿斯加德，世界树的顶端，众神聚居之所，宇宙当中的特殊维度，被奥丁所庇护的土地。
千万年来，阿萨众□□声响彻九界，众神构建起巍峨的金色宫殿，从地面一直蔓延到云端。
这样的景色洛基看过几千年，如今再次回到自己长大的地方，他难得生出些“久别故土”的惆怅——明明离开阿斯加德的时间和他的生命尺度相比只是短暂的一瞬，却又好像已经过了很久。
金宫还是那个金宫，洛基直接回了自己的住所，开始思考应该怎样和奥丁打招呼——他和母亲的关系一贯很好，而对于奥丁，则总是存着想要证明自己的心思。
思考了半天没能想出结果，没想到最后竟然是对方先坐不住，要来召他见面。
“你带回来的那是个什么东西？”
奥丁随口找了个话题。
洛基仰望着高台上的王座，恍然意识到对方的头发白了不少。他曾经远远的见过奥丁使用永恒之枪的模样，金色的枪身足够摧断山岳，分开大海，再庞大的怪物也能一击制敌。而现在，对方看上去更像是任何一个普通的老人，用仅剩的那只眼睛打量着自己的养子。
临走之前，他们曾经狠狠大吵过一架，而现在，双方都微妙地保持着默契，不肯去提那个令人争吵的话题。
“超远距离传输信号中继器，地球上的朋……那群复仇者让我们带回来的。”
洛基中规中矩地回答：“索尔说害怕把那东西弄坏，担心他身上的雷神之力会影响电流，所以就让我来负责现场组装。”
年龄稍长一点之后，他听奥丁说话就难免有种正襟危坐的紧张感，仿佛在被一个严厉的老师训话，两手都要规规矩矩地垂在腿边。
其实索尔的理由多种多样，这只是他无数借口当中的其中之一。过去的几千年里他都喜欢把这种需要费脑子的工作推给洛基去做，眼下又有了更加有力的借口——目前只有他一个人有手机，也唯独他拥有和地球进行沟通的需求，这个中继器由他来负责组装也很合理。
“而且你的住处不是有个很高的尖塔？听说高一点的地方信号就会好一些。”
索尔回忆起一些地球人的生活细节。
至于复仇者们有事要找他，索尔的逻辑也很直接：复仇者们能联系到塞尔温，塞尔温又能找到洛基，找到洛基就可以找到他，而彩虹桥能够将他们在转瞬之间就能送达地球，整个过程里几乎没什么时间损耗，他仍旧可以在有需要的第一时间就赶赴现场。
洛基站在高台之下等待自己养父的问话，而奥丁同样也在以自己的视角打量这个已经得到成长的孩子。他偶尔也会回忆起对方变成渡鸦站在自己肩膀上的那个年龄，那时候洛基刚学会改变外形的法术不久，经常会把自己变成各种东西，索尔被他变成的蛇咬过好几次，每一次都不长记性。
理由是因为蛇的花纹不一样，奥丁有时候也会很怀疑对方到底遗传了他自己的哪部分。
“做得不错。”
奥丁有些生硬地说：“像是一个神该做的事。”
洛基猛然抬头，有些惊愕地注视着对方的眼睛。阿斯加德崇尚武力与战绩，洛基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怀疑奥丁以为他单枪匹马杀死了征服者康，因此才产生了某种本不该有的误解。
“虽然……其实，真正杀死康的人并不是我。”
即便他提供了一点帮助，无论在哪个特异点里，真正和康正面抗衡的那个人都是塞尔温。无论是人类还是人龙混血，他都没怎么犹豫地站在了与对方交战的最前端，那种做法与性格应该才是阿斯加德所最为推崇的那类人。
“我知道你用了些……你自己习惯的办法。”
奥丁不太经常这样和他说话，停顿了一下才继续开口：“关键不在于具体下杀手的那个人是谁。”
“你很勇敢，比过去的每一个时刻都勇敢。”
他注视着洛基：“对于阿萨众神来说，这是最珍贵也最重要的品质。”
拥有直面危险的勇气，在有些时候比战胜对手本身还要更重要。
他的两个儿子性格迥异，大儿子更像自己，强壮且勇武，总能让奥丁回忆起自己年轻时候的样子，却时常想得太少，需要多加磨练；小儿子性格谨慎内敛，做每一件事都要提前预判筹算，很少有冒进的举动，兄弟俩并肩作战的日子里，洛基往往是背后施法的那一个。
也不知道像谁，奥丁想，劳菲也不是这个性格。
而这一次，他将“更重要的东西”置于了自己的个人安全前面。奥丁所关注的并非是由谁给了那个征服者最后一刀，而是一些更加细微的地方——神之所以是神，意味着他们要拥有一些常人所不能抵达的神性。
否则，他们就只是宇宙当中一个比较强大的普通种族而已。
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洛基都还觉得有些晕晕乎乎。他很少会被奥丁直白地称赞，印象当中几乎没有这样的经历，看来米德加德确实是个神奇的地方，既能让索尔变得沉稳，也能让他产生就连奥丁都会说两句好话的改变。
托尼·斯塔克提供的那个发信器还随意摆放在房间里，据说要在组装之后接通电源才能正常发挥作用。电源是个小型化的方舟反应炉，只有手掌那么大，提供的能量能够让这个信号冲击器持续工作五百年左右的时间。
等到五百年以后，如果斯特兰奇很不幸没有成功找到自己的后继者（也就是说他还得活着），那么就由他来负责更新设备。
斯塔克出品向来不附带使用说明书，洛基费了些功夫才将这个装置安装完毕，连上方舟反应炉之后，信号中继器就发出了代表运行畅通的蓝光。
随后他才去研究那个手机，任何一家通信公司都不可能把业务做到宇宙当中来，好在斯塔克工业同样可以提供这些便利，让他能够顺畅地接打电话和上网。手机wifi信号满格，联系人列表里提前加过的好友是塞尔温和斯特兰奇，洛基握住手机犹豫了片刻，才没将那个二流法师从里面删掉。
……现在就给他打电话，是不是显得有些太迫切了？
他还是决心先探索一下这个手机，塞尔温在注册账号方面做得很细致，几个常用的社交软件都已经帮他提前预装，洛基顺着趋势热度往下刷了刷新闻，里面没什么让他感兴趣的内容——热搜里还有一条是关于托尼·斯塔克的花边八卦。
……中庭人还真是喜欢在一些无聊的事情上投注关注。
塞尔温的头像是一簇小白花，给人一种看不出性别的、和本人画风截然不同的印象。洛基认出来那是一种沃克麦尔所特有的植物品种，他翻开对方的主页资料看了看，里面大部分都是分享的游戏记录。
互相关注的好友当中很容易就能找到那个时钟塔的君主，洛基其实没有特意去猜测塞尔温的社交圈子，实在是因为这个人很好认——他的头像就是自己捏的那个游戏角色，浑身肌肉的络腮胡壮汉，背后围着带有毛绒领的披风，同样也和本人瘦削的画风截然不同。
玩这个游戏的人是不是多多少少有些不正常……
洛基回忆了一下索尔对于那些中庭电子游戏的热衷程度，十分怀疑他有朝一日会看到自己哥哥的账号身穿粉红色蓬蓬裙或者造型热辣的比基尼。
围观了一会儿塞尔温的主页以后，他的头像突然跳动了起来。
“洛基？”
对方问：“新手机用起来怎么样？”
“还不错，奇怪的地球科技……”
他发语音回去：“你回到沃克麦尔了？”
“嗯，反正复仇者联盟那边没什么需要我做的事，而且以我现在的情况，也不太方便在查尔斯那里打工。”
“他都能接受万磁王拥有一个教工宿舍的位置，你连一个人类都没有伤害过，他们凭什么嫌弃你？”
虽然知道对方想表达的不是这个意思，但洛基还是忍不住替他抱不平：“你要是愿意在那里当校医，他们高兴还来不及。”
“哈哈，如果我接下来的状态再稳定一些，说不定会去碰碰运气。”
对方的语气很放松，还给他拍了一张自己新买的家用拼插摆件。在不工作的时候，塞尔温一贯很擅长消磨时间，玻璃摆件散发出漂亮的流动光泽，显然就连复仇者们也已经弄清楚了龙的个人喜好。
“其实我之前一直是独居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你走之后就突然觉得房间空旷起来了。”
洛基注视着手机当中一行行弹出来的文字信息：“如果你们什么时候打算再来地球玩，我有自信能够当一个不错的地陪。”
……总是说让人误解的话，洛基想。
拯救世界的故事结束之后，主人公们又该迎来怎样的结局呢？
他打算在阿斯加德继续创作这个剧本，让当地人也来帮忙出演，好故事当然值得长长久久流传下去，从此百年千年，两个人的名字能永远并列出现在戏剧列表上，变成新传说的一部分。
“对了，耶梦加德也很想你。”
塞尔温发了一张龙的照片，对方已经长得非常大，穿梭在沃克麦尔的天空当中，足够在地面上投下一大片阴影。
它的体积已经巨大到那种会让普通阿萨神都感到有生命威胁的程度，长度超过了一列火车，贸然出现在任何地方都足够引发一连串的尖叫。
……从现在的照片来看，很难想象这头龙曾经只有半条手臂那么大。
洛基：“……”
他都快要忘了自己已经拥有一个孩子的事了。
幸好奥丁当时没跟他提这个。
……但他也不能一直把这件事隐瞒下去。
龙在亚成年的时候就会选择自己即将前往的地方，他们不会永远停留在出生地沃克麦尔，而是从这里出发踏上遥远的星海。从亚成到成年所需要的时间比幼年发育期要更长，经历最后一次蜕变之后，龙就会拥有望不到尽头的漫长时间——作为一个关键的仪式，塞尔温表示，等对方临走的时候希望他也能过来一起送行。
“我会考虑的。”
洛基回复他。
“现在是纽约时间的晚上，晚安，下次见。”
对方的头像闪烁一下之后就又灰了下去。
洛基看向窗外，阳光透过隔窗在地面投下有花纹的阴影，阿斯加德天气晴朗，一切如常。
第 98 章
有些时候，人就是会因为一些不得不做却又不太想做的事情而陷入拖延症当中。
……比方说像众神坦白他已经有了个孩子。
好吧，洛基觉得自己也被带进思维误区里了——那根本不是他的孩子！他只是碰巧给龙起了名字，又短暂照顾过一段时间那颗蛋，无论从什么角度讲，这种关系都和生物学意义上的父母相去甚远。
作为阿斯加德的王储之一，他在这里可以调动的人力和资源相当丰富。除了一整座被修建成魔术攻防的尖塔以外，他还拥有一大片湖泊，以及一些种植着丰富药草的庭园，以供炼金术之需。
基于某些隐秘的想法，在耶梦加德还没有长得像是一列火车那么大的时候，他曾经动过想要将对方养在这座湖里的念头。毕竟米德加德的一部分湖泊当中也有水怪生存，他养条龙也没什么稀奇的——但就在这个计划还尚未实施的时候，对方成长的速度就已经超过了他的预估。
“我听说你在创作一些新的戏剧，亲爱的。”
就在他还在踌躇应该怎样开口的时候，弗丽嘉就已经出现在了他的工作间里：看来你这段时间在地球上的生活还不错？”
当然，他的魔术工房从来不会自己的母亲设防，但这个时候突然出现确实让人有些没反应过来。
“……嗯，比过去所有的时候都要好。”
洛基斟酌着给出了一个很高的评价：“等到话剧公演的时候，您会喜欢上它的。”
“我也收到了你们从地球带来的礼物。”
那些中庭风格的甜点心给她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需要让人给你们织几张挂毯吗？就挂在金宫的展示厅里。”
阿斯加德的挂毯由法术编织而成，是一种房间当中的装饰品，因为施加了时间的法术而永久不褪色，用处和米德加德的画像或者照片差不多。他们当年抵达北欧的时候让斯堪的纳维亚地区一度也流行起过这种时尚，但中庭人的手法很难让挂毯保持色彩，于是过了几千年以后，这种民俗就已经被自然淘汰了。
“现在早就已经不流行那个了！”
洛基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印象里那个放挂毯的大厅当中还有索尔当年的女装：“现在宇宙里都常用一些更新的手法，比如说……”
“照片？我知道那个，但因为存储设备的限制，放个几百年就有可能会坏掉。如果珍贵的回忆也因此而无法长久保存，那实在是太遗憾了，不是吗？”
弗丽嘉冲他微笑了一下，于是洛基顿时也觉得，留一两张挂毯或许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比方说他在古埃及刺杀征服者康的时候，又比方说塞尔温缀着青金石加冕时的景象。那是仅有他自己记得的场景，值得被从脑海当中抽取出来，制成千万年永久保存的艺术品。
“我抽空去制作挂毯的工坊里看看，给他们留一份记忆底片。”
洛基说：“肯定会比索尔留下的那一堆要好看。”
趁着
聊天的氛围不错，洛基打算顺口再提一些自己过去不会提起的请求：“……我能邀请我的朋友来阿斯加德做客吗？”
“你的朋友？中庭朋友？”
洛基有些犹豫地“嗯”了一声：“他不是完全的人类，所以也能适应阿斯加德的魔力环境，应该也能吃得下这里的金苹果——”
他越是补充说明就越显得可疑，面对着母亲探究的目光，洛基又很难对对方说谎。好在弗丽嘉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过多追问，而是很痛快地答应了他的请求：“当然，什么时候都可以，说实话我有些惊讶……你以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想法。”
那当然是因为他在阿斯加德没朋友，洛基想。
索尔倒是交游广泛，但更多时候他会像是来去匆匆的风或者雷电，大多数时候只会由他随着性子去拜访那些宇宙当中的友人，而少有将对方带回阿斯加德相处的经验。毕竟他和他的朋友总是在战场上相遇……而难得的一次带人回阿斯加德是他在地球的前女友，奥丁当时的反应就像是看到一个人宣称要和一头羊结婚，受到了极大的精神冲击。
幸运或不幸的是，索尔没过多久就被对方给甩了，即便他一直坚持声称他们是互相甩了对方——这段短暂的感情除了给他脸上留下了一个巴掌印（以及自己的诸多笑料）之外，并没有留下太多的东西。
人类的寿命转瞬即逝，他们就像是在花瓣上滚动的露水，随时有可能会因为日光的照射而将自己蒸发干净。……但龙不一样，洛基想，龙神法拉戈尔的寿命漫长到让人无法想象，这又让他既庆幸又惆怅。
不管怎么说，母亲欢迎他的朋友，而阿斯加德也会欢迎一位勇武的战士，这从各种意义上来讲都是一件好事。
弗丽嘉对于塞尔温的到访反倒显得很热心，问了好几个连洛基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问题。一部分很有道理，另一部分让人哭笑不得——比方说阿斯加德的大部分食物当中都蕴含着高浓度的魔力（Mana），包括黄金苹果在内的常用食材对于普通地球人而言不啻于剧毒，她想知道是否需要对招待客人的食材进行额外脱毒处理。
于是洛基不得不再度很无奈地解释，对方在本质上是条长成人样子的龙，饮食范围和习性都是——或许在口味上还保留着地球人类的习惯，但至少在接受尺度上，他已经比索尔还要超前了。
“人形的龙……嗯。”
大部分阿斯加德人对龙的认知都来自于龙皮手套和龙骨剑，再延伸一点可能还包括花园里的肥料，而这显然是种有些冒犯的联想。不过考虑到他们对于冰霜巨人的态度也同样冒犯……
最好还是让当天轮值的瓦尔基里都换一下武器和装束，弗丽嘉在心里暗自猜想。
不过她很快就又想到了一种龙很常见的习性：“我那里还有不少用来施展宝石魔术的材料——”
“那些东西我也有，装了好几个仓库，足够让他在里面打滚再好好睡一觉。”
洛基只得一再向对方保证，自己一定会招待好他的友人：“范达尔和沃斯塔格来找索尔喝过那么多次酒，也没见您这样认真地招待过他们。”
当然，弗丽嘉对于索尔的朋友态度也很热情，但或许由于他们也是阿斯加德人，在态度上要随意许多。
“那当然不一样，他——”
弗丽嘉犹豫了一下，换了个说法：“这毕竟是你第一次带朋友来。”
洛基沉默了一下，并不打算反思自己在阿斯加德的风评。诡计之神在宇宙范围内都颇具恶名，大多数人忌惮于他的法术和谎言，很少有深入的交集。
到最后，耶梦加德的事情他还是没能说出口。
反倒是索尔的那几个朋友，对于他的那个便宜儿子颇为关注。
“你们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了吗？”
洛基双手环抱在胸前，看着那四个严阵以待的熟面孔。他们显然已经吃过足够多的苦头，即便找他有事也绝不会踏进魔术工房一步，稳稳地站在探知法术的范围以外。
“那条龙……你最后打算怎么办？”
范达尔问：“就放生在地球上吗？我听说米德加德的表侧也容不下它们，最近的几百年里都没听说过有龙的新闻了。”
索尔跟着点头，被洛基剜了一眼。
“你怎么什么事情都跟他们说……”
洛基问：“所以你们来找我，是有什么高见吗？”
“瓦尔基里们表示，她们或许可以接受一条龙并肩作战。”
沃斯塔格说了自己打听来的消息：“反正女武神本身就骁勇善战，在作战编制里面再塞一条龙进去，听起来也没什么不好。”
它甚至还能起到更多作用，索尔回忆起他大侄子的外表：能够运送伤员，充当载具，如果能够喷出龙炎就更好了，而且平时养在阿斯加德，园丁们肯定也会很高兴。
那听起来好像也不错，不过还是要问问耶梦加德自己的意见。
洛基和那头龙相处的时间并不算多，而且大多数时候还要靠对方单方面的热情，说实话他其实不太了解一头龙会想要怎样选择自己的未来。
不过……
他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绿色的眼睛很疑惑地扫射向面前的五个人。
“为什么瓦尔基里会知道我有一条龙？”
他回到阿斯加德才过了不到一天时间，而这些人竟然就已经开始探讨一条龙在瓦尔基里作战编制当中的应用方法了。
霍根和沃斯塔格互相交换了一下视线，希芙则和范达尔齐齐摇头。
四位勇士口径统一地表示，是索尔告诉她们的。
“他说他有了一条龙当侄子……”
众所周知，阿斯加德有且仅有两位王储，目前都未婚。
其中一个人拥有侄子就注定意味着另一个人有孩子。
洛基几乎能够想象索尔当时眉飞色舞的蠢样，以及瓦尔基里们震惊的表情。
范达尔继续说出让人眼前一黑的话。
“他说再过段时间，你可能会请一位拥有龙血的朋友来做客，那是一位丝毫不逊色于阿萨神的勇士……”
洛基：“……”
虽然对方说的话都没什么大问题，但他还是不动声色地抽出了一把细长匕首。匕首上面泛起让人感觉十分危险的卢恩符文，他握紧这把武器，狠狠朝着索尔刺了过去。
“——你怎么又一言不合就动手！”
第 99 章
虽然诡计之神在阿斯加德一直都风评欠佳，但洛基觉得，他现在的名声一定又朝着奇怪的方向迈进了一点。
……都怪索尔。
他狠狠揍了对方一顿，但没能产生什么有效的结果。
洛基不是很敢想象这些传言到底有没有传进奥丁的耳朵里，至少最近这段时间众神之父还一直表现得威严又沉默，没有想要额外召见他的意思。
他就这样保持着惴惴不安的心情等待了几天，写剧本的进度倒是一日千里，已经写到了塞尔温登基一跃成为人类的法老，佩戴上精致又复杂的冠冕（这一章的服装设计是重点），却无心执掌刚刚到手的庞大权力。
他的视线越过一众跪拜祷告的虔诚人群，看向张开了认知干扰的自己。
他总是看向自己，目光信赖又诚挚，那是数千年前一个人类愿意交付生死的目光，他将自己的一切都化作了燃料，化作焚烧征服者康的熊熊火焰，而在故事的最后……
戏剧的尽头有什么呢？
或许会导向故事的一开始，他因为一个糟糕的预言而狼狈地抵达地球，被历经了漫长沉睡的龙所救，开启新一轮旅途的循环。
再后来，神回到自己的国度，龙留在他所诞生的星球，双方通过托尼·斯塔克制造出来的奇怪机器沟通，偶尔还能互相见面。
这听起来不像是那种经典结局，而且很容易让自己联想到一些曾经在图书馆里翻到的亚洲传说——神和人缔结了稳定的婚姻关系，甚至还生了两个孩子（此处必须要强调，是那种有血缘关系的亲生孩子），依靠一些魔术礼装（考虑到中庭人过于丰富的想象力，他猜想那是和彩虹桥类似的东西）每隔一个地球年见一面。
这不是一个好故事，当时看到这一章的洛基想，等那个人类死后，被留下的神就只能一个人品尝爱人死去的痛苦了。
另一边，地球，塞尔温开始了他的新一轮打工。
作为新上任的至尊法师，斯特兰奇忙得日常想要将自己的脑子切成八块用，塞尔温作为他少数对神秘学有了解的熟人，当仁不让地被喊过来一起加一些需要武力的班。
毕竟地球作为多重维度的交通枢纽，总会遭到一些奇怪生物的觊觎，他们齐心协力将一个拥有七八颗眼睛和十几条触手的古怪生物拧成一团麻绳，再由维山地之剑斩成好几段，最终被塞尔温的龙炎炙烤一遍，化成一堆散发着诡异焦香的碎肉。
“这下总不可能再复原了。”
斯特兰奇双手叉腰漂浮在半空，略微气喘：“根据图鉴里面的资料，这叫什么东西来着？”
“应该归于眼魔大类的某一个子分类。”
塞尔温说：“平时不和地球人生活在同一个维度，拥有很强的自我复原能力，只要还有一小节触手活着，用不了多久就能重新恢复一整个本体。”
听起来就很难杀。
斯特兰奇再度大声叹了口气。
如果找不到继任的冤
大头，普通人类到了法定退休年龄就会下班，而他的这种抽象日子还得过几百年。
“你去过别的平行宇宙对吧？”
斯特兰奇忍不住问道：“那边的至尊法师也和我现在一样……”
他本来想说“狼狈”这个词，但一个优秀神经外科医生的自尊心又不允许他这样形容自己，于是斯特兰奇画到嘴边改成了“忙碌”：“也这样全年无休吗？”
“我得强调，我们当初并不是去了别的平行宇宙，那只是世界与世界之间的间隙。”
塞尔温说：“而且那里只有反派，是反派酒吧。”
虽然其中的大部分客人他都不认识，但里面的常客就有孤身一人喝闷酒的红骷髅和会出售可疑药品的阿莫拉。
“但你说过那里面有维山帝的法师。”
斯特兰奇说：“按理来说，这不可能——使用这种力量意味着要向三位一体的维山帝立下誓约，发誓运用这份力量守护地球。”
担心对方不理解“誓约”这个词的分量，斯特兰奇还特意向赛尔温强调：基于神秘学原理构建而成的誓言是几乎无可违背的铁律，一旦背弃了这份承诺，那就意味着主动放弃了来自维山帝的力量，除此之外还有可能会遭受命运的诅——
转瞬之间，第二只横空出现的怪物被斯特兰奇条件反射般细细剁成肉馅，赛尔温很熟练地补位将它烤熟，听到对方大喘气一般补上最后一个词：“诅咒。”
和大多数时钟塔的魔术师不同，他们的魔力来源既不来自于自身的小源（Od），又不来自于奔流在星球当中的大源（Mana），反而指向更高远的维度。维山帝将自身的力量分给这些地球上的法师们，就像是大海反向将海水灌入一条条溪流，而这个过程显然不可能毫无代价。
“说不定他就是在保护地球。”
塞尔温试图挑这个誓约的毛病：“保护地球和成为反派又不冲突，毕竟是否是反派不以地球的利害为衡量标准。”
虽然从反派酒吧的人员构成来看，地球显然是一片人杰地灵的狠活之地，但“守护地球”这个目的本身在有些时候或许并非和正义正在同一个方向。
“这是什么意思？”
斯特兰奇微微皱眉。
“比方说，假设某一个宇宙的地球已经发展到了侵略全宇宙的程度。”
塞尔温向对方做了个比喻：“有一些宇宙民族终于受不了地球人的压迫开始反抗，但你们卡马泰姬的法师以保护星球为己任，从整个宇宙的尺度上来讲，你们就会成为世界的反派。”
“这不可能——”
“所以我只是打了个比方。”
短暂的沉默之后，斯特兰奇又反手一剑刺死了一个想要偷袭他的怪物。
征服者康虽然死了，但他对这个世界所造成的影响和隐患却仍旧存在。他们的时间比起原本该有的时间线有着轻微的前移，这意味着大家会过早遇到那些原本会在更后面登场的敌人——这是早就已经知道的危险，除此之外，斯特兰奇还有着别的隐忧。
作为路过此处的洛基，国王洛基提供了几种他所见证过的世界。在某一个宇宙当中，复仇者、变种人和卡玛泰姬的法师们达成了目标一致的同盟，而他们的首领组成了一个被叫做“光照会（Illuminati）”的组织。
斯特兰奇、托尼·斯塔克和查尔斯·泽维尔都是这个组织的成员，他们为了应对未来可能接踵而至的危机而在一起工作，意图将人类能够掌握的一切力量提前聚集在一起，寄希望于这种方法来规避危险。
听起来不错。
斯特兰奇说：“至少我的潜在合作伙伴都是些聪明人——这个光照会之后怎么样了？”
“我不知道。”
塞尔温耸了耸肩膀：“他们的探查法术极为强大，也对于多元宇宙有所警惕，可以很轻易地发现自己世界的入侵者——国王陛下说他进入这个世界没多久就被发现了，抵抗无效之后当场遣返，没怎么停留就被光照会的成员们丢回了他原本的宇宙。”
“更不错了。”
斯特兰奇称赞：“我真想知道从哪里才能学到这么有用的法术。”
他们对于平行宇宙的最初了解来自于打破了次元壁的老洛基，实际上，根据国王洛基的说法，伴随着时间逐渐向前推移，许多个宇宙当中都有人隐隐约约感受到了平行世界的存在。这些人包括但不限于旺达·马克西莫夫，斯特兰奇自己，许多个洛基，以及一些因缘际会接触到异世界来客的普通人。
好消息是，他们当中的大部分即便知晓平行世界的存在，也不会像是征服者康一样试图将自己统治的手向其余宇宙伸展，大家都本着顾好自己宇宙内部的心态，除了老洛基那种无路可走的绝境，就在这时，好几只怪物冲着他们一起袭来，斯特兰奇立即召唤出赛托拉克的深红布带，将他们捆绑在了同一个方向：“塞尔温，用龙炎——”
他转过头大喊，随后惊愕地发现对方正在看手机。
斯特兰奇：“……”
拥有一些神经过于大条的朋友确实会让他想要在心里尖叫。
几只怪物正在他的魔力束缚下拼命挣扎，而塞尔温点了几下屏幕，终于舍得将注意力移到战场上。
“这种时候你就不能专心一点吗？”
斯特兰奇大声抱怨：“我的手机现在都是飞行模式！”
都怪托尼·斯塔克开发出来的奇怪东西，让他的工作伙伴可以随时随地开始一局摸鱼。
“洛基说他想邀请我抽空去阿斯加德做客。”
塞尔温说：“我是不是应该带点地球特产？”
“……”
这个话题对斯特兰奇而言太超纲了：“别问我，至尊法师没有自由出境的权利。”
之后的时间里，塞尔温都一直保持着一边哼歌一边喷火的愉快心情，草草结束掉斯特兰奇的委托之后就乘着他的传送门离开，临走之前还在思考地球特产究竟有哪些——由于其特殊的地理位置，这颗星球在历史的进程当中被打上了太多神留下的痕迹，导致星球文化格外杂糅，反倒很难找出什么具有代表性的东西。
如果是去看望索尔，他会毫不犹豫地提两瓶酒，但既然对方是洛基，那就一定要更加慎重地对待——塞尔温丝毫不觉得这种双重标准有什么问题。
送走了临时来打工的兼职龙以后，斯特兰奇翻开他的维山帝之书，看着里面所记载的内容微微出神。在不知道平行宇宙存在的时候，书中的许多内容在他眼里都是完全无法理解的乱码，可一旦将视野投注在多元宇宙当中，引入了新的变量之后，许多原本无法解读的内容就有了全新的思路。
假设无数个平行宇宙是一个又一个的肥皂泡（或者随便什么球体），而世界与世界之间的间隙则会形成类似于反派酒吧或者Ahnenerbe这样的咖啡馆。在超越了时间的更高尺度向下俯瞰，无数个世界在自己的时间线上向前运行，就像是一条又一条逐渐变长的贪吃蛇，描绘出愈发复杂的轨道。
虽然已经见识过许多个不同版本的洛基，但说实话，斯特兰奇其实并不太想见到平行宇宙当中的自己，那意味着他自己当年所遭受的车祸其实也是一种既定的命运。
持续向前运营的世界就像一个不断剪除各种分支的galgame，而无数个平行宇宙类似贪吃蛇……想到这里，斯特兰奇忍不住笑了一下：自己最近一定是忙昏了头，或者是被塞尔温和教授君主感染，也开始喜欢用游戏来描述自己周围的一切了。
第 100 章
阿斯加德人前往地球自古以来都很常见，甚至还有过希约德和地球人生儿育女，布伦希尔德常年滞留的传说。
当然，希约德本人其实是巨人血统，而布伦希尔德也极少外出，大部分常年滞留地球的阿斯加德人基本上都隐瞒身份融入了本地——据可靠消息，就连神盾局的探员当中也有一位是阿斯加德出身。
奥丁更是几次三番向地球放生自己的孩子和各种神域垃圾（或者说暂时用不到的神造兵装），总体而言，即便在如今这个神与人分道扬镳的时代，米德加德也很像是众神隐匿身份偶尔来之的后花园。
但反过来的情况就很罕见。
对于大部分地球人而言，“前往神域”基本上听起来就像是死亡的另一种描述，上天堂和下地狱只不过是死后待遇的差别，唯独死亡本身这件事是板上钉钉的。这种刻板印象也很有道理——瓦尔哈拉只收容战死者的灵魂，而阿斯加德的魔力浓度极高，普通人如果想要长久生活在这里，难免会对身体产生不好的影响。
不过这种既定的约束对塞尔温无效，他的一部分是龙，而龙是宇宙当中最自由的几种生物之一。
“我觉得特产最好还是带一些沃克麦尔的药材。”
塞尔温对着一片苗圃指指点点，他打开手机的视频模式，但斯特兰奇拒绝去看：“我猜阿斯加德应该也有用得上这些东西的药剂师。”
“如果你真想注重实用价值，剪点你自己的指甲下来都比这个有用。”
斯特兰奇说：“或者切点洋葱，让你自己哭一场。”
“……我其实试过洋葱了，但没什么用。”
塞尔温抓抓头发：“眼角膜的位置会自动生成类似瞬膜的魔力屏障，待在风沙天气里或者长时间不闭眼睛也一样。”
“……”
龙可真犯规啊，斯特兰奇咬牙切齿地响。
咨询很懂法术的通行医生未果，塞尔温最终照着油管上的教程用沃克麦尔的特产花制作了一个花束。在花朵的根部灌注魔力以后，这些花可以保持很长一段时间的盛放不败，他相信以洛基的手段，一定会有更多方法让这些鲜花变成一款可以放置很久的室内摆件。
根据一些龙的描述，听说在更深处的星之内海，遥远的阿瓦隆之庭，也生长着类似的品种——即便少有人看到，但盛放在星球内部的花很难说不是一种地球特产。
到了约定的日子，他手里捧着一大束花，站在空旷的草地上，向天空喊出了海姆达尔的名字。
搭乘彩虹桥是种很奇妙的体验，据说它在全功率启动的时候甚至能够将一整个星球轰成碎片，而这样的战略武器在平时仅仅当作是一种很便利的交通工具来使用，阿萨神整体的性格特征可见一斑。
几乎是视线一晃的功夫，转瞬之间，塞尔温就抵达了众神聚居的土地。
这里是金色的国度，对人类而言近乎永恒的神域。
阿斯加德的天空和地球不同，虽
然也有层云环绕，但又能直接且清晰地看到宇宙当中的群星，整体呈现出一种颇为梦幻的美感。塞尔温猜想这应该是魔力浓度导致的大气折射率不同——他不是很愿意去揣测在这种宇宙辐射强度下，普通人类生活在这里多久就会得癌症。
这里的重力水平和地球相当，一眼望去却有着许多巨大的浮空建筑，可见反重力技术（或者依托法术构建的文明）之发达。
视野当中，最引人瞩目的建筑物毫无疑问是整个阿斯加德正中最为高耸的神殿，那里是众神议会的场所，九届的王廷，众神之父奥丁常年居住在这里。以金宫为核心向着四周环绕排开各种各样的生活区和功能区域，塞尔温注意到，一些看上去很天然的山脉内部也存在着高浓度的魔力反应，这里应该是为了抵御外敌入侵而预先设置好的防御工事。
几秒钟的时间足够他将这些信息尽收眼底，随后他收回视线，看向眼前的洛基——以及索尔，和索尔的四个小伙伴们。
他们很少招待外星而来的客人，范达尔隐约已经感觉到阿斯加德最近的留言传得有点古怪，但他不能当着塞尔温的面表现出这一点，整个人脸上的表情凸显出一派欲言又止。相比而言，索尔倒是很高兴能再见到自己的中庭朋友，他用力拍了拍塞尔温的肩膀，开口笑道：“来就来了，还带什么礼物。”
而且还是那种和阿斯加德人画风不太一致的礼物——索尔隐约觉得，反倒和他的兄弟有些相像。
洛基翻了个白眼，不动声色地绕开索尔，将塞尔温手中的花束取走，塞进了自己那个几乎能够无限延展的空间口袋里。他有些不自在地清咳了一声，难得露出羞赧的表情，侧过脸对塞尔温开口：“——欢迎来到阿斯加德。”
这里并非他所出生的地方。
但又确实已经是被他所珍视的故乡了。
和地球人大多数都在开车或者搭乘公交地铁不同，阿斯加德人的出行方式主打一个百花齐放。索尔会经常旋转着自己的锤子在天空中飞来飞去，并且致力于用这种方法带飞其他人，女武神会时常搭乘飞马（就像是公务车辆一样人人标配），除此以外还有能够搭载四至八人左右的海空两用航船。
作为外来游客游览体验的一部分，塞尔温也获得了一批用于临时通勤的马，在他好奇地去伸手触摸鼻梁时，这匹马躲开了他的手掌，原地打了个响鼻。
“是炼金生命。”
洛基说：“并不是真正活着的那种马。”
塞尔温了然，就像是斯特兰奇的那个斗篷一样。塞尔温突然福至心灵地想到了一点北欧神话当中的典故，用其他人听不到的气音小声问道：“这种马是不是还有八足的版本？”
“你现在道歉，我还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洛基同样很小声地威胁他：“不然我会精神暗示其他人龙最爱吃熔岩和生的魔兽肉块——你说得对，确实有八足版本，拥有数倍于常用型号的巡航速度，是我小时候的炼金作品。”
奥丁现在偶尔还会骑
这匹马出门，只不过后续的维护工作交给了其他人负责。
希芙看着这两个人靠在一起窃窃私语，影子并排投射在彩虹桥上，回想起最近流传在阿斯加德的传言，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考虑到诡计之神的一贯风评，她一开始对于那些议论嗤之以鼻——毕竟她亲自抵达过地球，很清楚那个便宜儿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但现在的场面竟然让他有些怀疑流言的真实性，让人觉得有点像真的……或者，至少有一部分是真的。
她摇摇头，将古怪的联想抛之脑后。
*
在不启动飞行模式的时候，飞马的两侧翅膀会被收纳在虚数空间里，看上去就和地球上那种普通的马没有什么区别。
虽然很想试试看在没有四周防护的情况下在天上飙飞马，但考虑到不能在旅游的一开始就出现严重交通事故，塞尔温还是老老实实地跟着他们向金宫的方向跑去。
这些马的行进速度和跨步距离和同外形的地球生物截然不同，而在场的阿萨神里没有哪一个会愿意佩戴摩托车头盔。
这让塞尔温十分好奇，索尔的前女友在抵达阿斯加德的时候得到了怎样的对待。
彩虹桥的正下方是一片开阔的湖面，粼粼水光在天光的照耀下显出亮晶晶的折射。现在并非仪式场合，洛基没有佩戴他的那顶鹿角盔，散着的头发被强风带动，他保持着引路的姿态，突然回头笑了一下。
“怎么样？阿斯加德。”
声音突然直接出现在脑海内部。
“什么时候建立起来的精神链接？”
塞尔温脸上不动声色，在脑子里问他：“我连一个工程的法术咏唱都没有听到。”
“你刚刚离得那么近，我在你手臂上写了卢恩。”
洛基说：“不过以龙的对魔力，只能用来说几句话。”
塞尔温抬手去看自己的手臂，上面果然有浅淡的魔力痕迹，伴随着法术通信，这些符文的光芒已经在逐渐变得黯淡又消失。
对于普通魔术师而言应该是危险又冒犯的行为，塞尔温想，甚至有可能伴随着惊悚——但其实还蛮有意思的。
他们穿越长长的回廊，走廊两侧有着巨大高耸的黄金雕像。阿萨神在外表上和米德加德人没有区别，或许是一种进化的趋同性，很多内里截然不同的宇宙种族都有着接近的相貌。在接近正殿大厅的时候，仙宫四勇士就齐齐止步，只留下了塞尔温和神兄弟二人去面见奥丁。
上次见面的时候还是几千年前，塞尔温想，他印象里的奥丁是个会给树里塞一把神剑，从中筛选勇者的古怪老人。传说中，瓦尔基里在人间收集勇者的灵魂是奥丁的授意，对方曾经试图使用这种方法来对抗诸神黄昏，塞尔温不知道这些流言的真假，但既然能够被写进神话传说里，应该还有那么一丁点根据。
如今这条时间线上的奥丁比上次见面要更加衰老一些，他的头发全白了，留有裁剪得体的白胡子，一只眼睛佩戴黄金眼罩，仍旧不失威仪。
“你就是那个地球上的——”
奥丁在脑海当中找了几个形容词，他的眼睛能够观测到北欧的那半边特异点，也知道在虚构的历史线上发生的事：“洛基的朋友。”
阿斯加德人经常将战甲当常服穿，看上去金光闪闪的一片。
他一只手扶着永恒之枪，没戴手套。
或许那种严肃的大家长确实和下一辈人没多少话好说，而且洛基自己在见到奥丁的时候也难免紧张，匆匆打了声招呼之后就决定溜走。倒是弗丽嘉很认真地打量了塞尔温几眼，建议他在阿斯加德好好逛一逛，顺便招呼索尔别光站着不动弹赶紧拿苹果来给客人吃。
突然被点名的索尔很茫然：“啊？为什么要让我去拿这个，而且地球人吃黄金苹果不是很快就会……噢他不会。”
跟复仇者们待久了以后，总会忘记他和广义上的地球人其实不完全算是一个物种。
弗丽嘉笑眯眯地：让你去你就去别问那么多为什么。
虽然小时候经常住在一起，但成年以后索尔和洛基其实各有各的住所，而且两边的距离还不算近。塞尔温也得以远远看到那座扎进云里的尖塔。
根据索尔的描述，这里是一片层层埋伏的危险禁地，其防御术式和几乎一步一个密密匝匝的陷阱足以将任何一个对这里感到好奇的陌生访客拒之门外，因此他如果有事找洛基基本上都不太走正门，而是使用妙尔尼尔原地起飞再从窗户突入。
反正他们这儿的玻璃碎了修补也只要几秒钟。
塞尔温：“……”
他手里攥着一个金色的苹果，不知道该不该啃：魔术师加固自己的魔术工房几乎是一种约定俗成的行为，如果有人像这样强行入侵埃尔梅罗二世的魔术工房……
……那他算是惹到棉花了，基本上不会有什么后果。
如此想着，他朝面前的建筑物踏出了第一步。以龙的对魔力，大部分对地球人行之有效的杀招在他这里都只能被归类于恶作剧的范畴，因此塞尔温一开始做好了迎接几个小恶咒的准备，却只像是踏进了一个包裹着整栋建筑物的肥皂泡。
魔术工房践行着魔术师本人的意志，这片空间很自然地接纳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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