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三儿呢?你们怎么都在门口守着?”叶居礼皱着眉头问道。
四喜等人哪里知道其中缘由,只知道今日自家三爷捧了一叠纸还有几本书回来以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内了,还特意跟他们说了。
不许打扰。
叶居敬向来是个和善的性子,不说四喜是跟着叶居敬一起长大的,叶居敬待他向来亲厚,就说五福和六顺,叶居敬也从未对他们冷过脸。
今儿这般一回来什么都不说就将自己关在房间里的,那绝对是第一次。
除了六顺,四喜和五福那都是从家里的长辈口中听说过,国公府这些主子们,就没有一个是读书的料子的,甚至叶居敬开始要读书,家中长辈们还特意叮嘱过,这些日子伺候三爷要更加精细着点。
所以两人自然是下意识认为三爷怕是在学里书没读懂之类的,自己生闷气呢,两人正愁着不知道该如何呢,六顺虽是不知道其中缘由,但看四喜和五福的模样,六顺自然也是噤若寒蝉。
“三爷今儿回来以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内了,”四喜连忙回道。
“三爷还特意叮嘱了我们不许打扰,说到正院摆饭了,再让我们去请他。”五福也连忙补充了一句道。
“小三儿回来以后,有说什么或是做什么吗?”叶居义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皱着眉头问道。
坏了,必然是打击大了。
叶居义想起自己年幼的时候,跟着太子他们一道读书,同样的东西,太子他们只需要夫子教一遍就会了,但是自己却是夫子翻来覆去讲许多遍都不懂,自己那个时候实在是厌烦读书。
推己及人,叶居义觉得自家小弟弟必然是因为如此,所以这才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
“三爷也没说什么,不过我们看三爷回来的时候抱了…抱了一叠的书。”四喜犹豫了一下说道。
叶居义和叶居礼对视了一眼,这不就是和他们想得一样吗?必然是遭了大打击了。
两人脑补出一个一个场面来,瘦瘦弱弱的幺弟才回家没多久,在府里连个安慰的人都没有,如今正躲在被窝里一个人偷偷哭着,越想两人越觉得这不得立马冲进去,给弟弟一个爱得抱抱么?
两人当下也不顾其余人的阻拦。
当然也没什么人阻拦,直接就踢门进去了。
之所以用踢门,那是叶居礼想着,小三儿一个人偷偷地哭,必然是在里面把门杠插上了的。
但谁知道,那门根本就只是虚掩着的,叶居礼这会儿就跟断了线的风筝似得,直直地就要往下倒。
倒之前,叶居礼看到的最后的画面就是,他弟弟,一个人坐在一个火盆跟前烧纸,隐隐约约透过火光,叶居礼仿佛看到了一张含泪的脸,透着几分苍白,又能看见一点绝望。
当下叶居礼也顾不得自己刚刚拍在地上的疼了,连忙喊道,“哥…哥…你快来看看,咱们家小三儿疯了,他打算自焚了。”
叶居义原本是抱着胳膊看着弟弟踢门的,看到叶居礼摔了也没当回大事,他们在军队里操练的时候,摔得只有更狠的,只当是叶居礼摔疼了,让自己过去扶他起来。
“娘们唧唧地,就这么一下子还疼上了?”
等到听到叶居礼说小三儿要自焚,叶居义顿时慌了,快步上前,然后就搁着火光和迷茫的叶居敬来了个对视。
叶居敬不过是想着自己的字不像是一个初学者的,怕被有心人看出来,这才带了回来准备销毁。
左右如今天气也冷了,房里原本就有火盆,这就是把纸投进火盆的事情,也不费什么事,只是不好叫其他人看见了。
所以叶居敬这才让四喜等人守在外头,不叫人打扰了。
叶居敬烧的时候,不免也再看两眼自己哪里写得还不够好的,这全付心神都投在那些字上,谁料到,自己的房门突然被踹开了。
然后自家二哥就突然扑了进来。
叶居敬两辈子的经历加起来,那都是没见过这种事情,他愣了会儿,然后突然想起来,自己手上还有几张写过的字呢,连忙一股脑地往火盆里扔进去。
然后叶居敬就听到他那二哥喊着说自己要自焚了。
不知所措,懵逼。
二哥你要不然听听你在说什么?
看到自家三弟完好无损,看起来也没有半点要自焚的样子,回过神来的叶居义这才恼怒地看向另一个躺在地上的弟弟,“你满嘴胡咧咧什么。”
叶居礼还委屈呢,他摔在地上,是以,是从下往上看的,从他这个角度看,那就是火盆的火笼罩着小三儿的整个脸,甚至都快把他整个人都给笼罩上了,这不就是要自焚吗?
说起这个来,叶居礼更加委屈了,自己这会儿还躺在地上呢,哥哥弟弟就没一个人扶他一把的,这都什么破兄弟。
叶居义倒也没有让老二一直趴在地上的打算,提着叶居礼的衣服,一把拎起了叶居礼扔在椅子上,这才又转头,又换了一个自认为是和颜悦色的表情,问叶居敬道,
“小三儿是今日读书不顺心吗?”
叶居义已经打好了腹稿,打算着叶居敬一旦说是,他就以老二小时候读书为例,好好劝慰劝慰幼弟。
“没什么不顺心的,”叶居敬故意露出一个腼腆的笑来,只说道,“不过是我嫌自己写的字太差了,见不得人。这才打算烧了。”
“读不好没事…你瞧你二哥,当初送他去颜氏族学读书的时候,他还日日逃课呢……”叶居义说完这才反应过来,小三儿说的是没有不顺心,又强行转了话题说道,“没有不顺心就好,头回写字大家都写不好,以后就好了。”
叶居义说这话的时候,想起自己那一笔如同鸡爪一般的字,下意识地有点心虚。
叶居敬却是只当叶居义如同自己前世的嫡长兄一般,高高在上的作出一副安慰自己的模样,其实跟施舍也差不多,顿时就冷了语气,只随口敷衍道,“那在习字一道上,日后还得让大哥多多指导呢。”
指导?指导什么?叶居义自己的字都跟鬼画符似得呢,谁指导谁还说不定呢,叶居义略微有些心虚,但反正小三儿又不知道自己的字到底如何。
叶居义又有些理直气壮地说道,“到时候再说,到时候再说。”
坐在旁边的叶居礼却是忍不住笑出了声来,然后喜提了兄长一个杀鸡抹脖的眼神。
虽说叶居敬一直说头回读书没什么不顺心的地方,刚刚一个人在屋内也不过就是把自己练坏的字烧掉,但叶居义和叶居礼两兄弟以己推人,总觉得弟弟怕是被读书打击到了。
两人也不怕再追问下,怕弟弟心情越发低落了,只拉着叶居敬往正院里去,“前头估计也快摆饭了,小三儿你也别在这儿看什么劳什子的书了,咱赶紧去吧。”
一到正院,肉眼可见,今日正院里伺候得人对叶居敬要热情周到上不少,叶居敬被两个兄长拉着刚刚落座,顺心就带着小丫鬟们来上茶了,“这是枸杞茶,最是清心明目,三爷快尝尝。”
正院这儿对茶水这一块向来是不怎么讲究的,都是有什么上什么的,不过能摆到国公夫人跟前的,也不可能有次品就是了。
今儿顺心特意点出是枸杞茶,这就叫叶居敬觉得略微有些怪异了。
果然,顺心的下一句话,就是“三爷今儿读书辛苦了,太太特意吩咐给您留了两斤上好的枸杞,待会儿让您带回去呢。”
若是在叶居敬刚刚回来的时候,邹氏那儿给叶居敬送什么上好的东西,叶居敬私底下都得揣度一遍,甚至还可能在心里怀疑邹氏是不是往东西上下毒了。
但是这么些日子下来,叶居敬已经对邹氏动不动就将上好的东西往青竹院送这种行为免疫了,全做邹氏打算捧杀便是。
顺心话音刚落,邹氏就已经带着小丫鬟们出来了,一见叶居敬便拉着他的手说道,“好孩子,今日累不累?学了什么?可饿了?”
邹氏这般模样仿佛是看不到叶居敬旁边站着的他的两个亲儿子一般,只拉着叶居敬嘘寒问暖,偏偏这满堂的人都觉得这是极其正常的事情。
还不等叶居敬回答,叶居义倒是连忙抢过话头道,“娘,快吃饭吧,今儿小三儿心情不好呢。”
叶居义怕邹氏再问东问西,又问到学业上来,小三儿原本就因为读书读不明白(大雾),都已经自闭地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烧书了,这再问下去,小三儿不得心情越发不好。
还是赶紧吃饭吧,没有什么是吃一顿好的解决不了的。
邹氏听了却是心里警铃大作,面上也不显,只笑着说道,“行行行,知道你们饿了,先摆饭吧。”
叶奔许是事务繁忙,向来极少回来吃饭,所以正院这儿也从不等叶奔,只他们娘几个用了饭。
只是用饭的时候,邹氏不免多关注叶居敬几分。
叶居敬向来是在嫡母手下生活惯了的,自然是早就养出了面上半点声色的能力,见嫡母若有似无地打量自己,叶居敬更是半点都不会露出来。
想来,自己如今开始读书,让嫡母也忌惮上了呢。
叶居敬只作成一副不知情的模样,与往常一样夹了几筷子菜。
邹氏哪里知道这么多,看叶居敬板着脸,只以为是确实如同大儿子和二儿子的说法,小三儿读书读得不太明白,心里不痛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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