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民国恶鬼⑦
第二日, 白昼将黑夜渐渐覆盖,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过窗帘的缝隙漫洒进来之后,谢谨歌从床上起身。
他走到洗手间准备洗漱, 却发现镜子里的自己那眉心上方的位置又出现了一个红色的花钿,而他昨夜在颈侧处贴的创口贴却不见了踪迹。
会做出这种事情的是谁, 不言而喻。
谢谨歌摸了一下额头中间的花钿,这次这个不是由血液画成的, 而是有点像是年岁较久的朱砂的材质。
这应该是那只红衣恶鬼在他陷入梦魇中所画的。谢谨歌面无表情的将脸洗干净之后, 漱完口就拿着手机出了房间。
他今日还有一场群演的戏,时间很短,一共也就只有两幕, 演完之后就暂时不会与这个剧组再有交集。
拍摄是在上午八点二十开始的, 十二点不到谢谨歌的戏份就拍完了。
严西村到最近的客运站都有大概四十多分钟的车程, 原本导演那边是想着让谢谨歌先等等,到时候再和整个剧组一起离开。但谢谨歌因为那只恶鬼的缘故, 打算尽快回一趟老家, 就拒绝了导演的好意。
谢谨歌的老家李家村是在与严西村所在的A市相邻的B市, 不过尽管两座城市是相邻的,但因为李家村的位置非常的偏僻,距离B市的市中心还有非常远的一段距离,所以从严西村到李家村,路上还是要一定到时间。
谢谨歌是先坐客车到了高铁站,然后又坐高铁到达了B市, 最后再转乘到乡村的小型客车。
这一路上他基本没有停歇, 午饭就是在高铁上随便吃了一个面包。等他转乘上乡村客车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快到下午三点。
随着客车的驶动,两旁的街景从繁华的建筑慢慢变成了大小不一的平房, 越往李家村的方向走,路上的行人也就越少,环境也越安静。
做近一个半个小时的车,谢谨歌才到了李家村。
现在正是盛夏,即便这个时间点不是一天之中最为炎热的时间段,但阳光依旧灼灼,光晕烤在地面上散发着热气,天气显得格外的闷热。
谢谨歌把头发绑在了颈后,头上戴了一顶黑色的鸭舌帽,遮住了这过于灼人的阳光。
在他从严西村离开之前,就先给李槐远打过了电话,等谢谨歌从乡村客车下来往前走到村口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村口处的李槐远。
对方端着一个小板凳坐在村口的马路边,头上是一把遮阳伞,面前摆着一个小摊位,手上还拿着一个小竖牌,小竖牌上用黑色的炭笔写了四个潦草的大字——槐远算命。
这幅模样,与其说是在接他,不如说是在摆着摊位算命的同时顺便等他来。
与一年前相比,李槐远看起来更黑了,五官也变得更加的硬朗和阳光,他的头发剪成了利落的寸头,穿着一件款式简单的T恤和短裤,这么高大的一个个子坐在没有背靠的小板凳上,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算命的。
谢谨歌走过去,走到遮阳伞之下:“你在这摆摊,人都没有给谁算命。”
“自然是给有缘人。”李槐远压低了声音,故作高深的说道。
谢谨歌笑了一下,丢给他一瓶矿泉水:“一年不见,你黑得只能看见牙齿了。”
李槐远呸了一声,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部皮肤,自我感觉非常良好的回道:“哪有你说得这么夸张,我这是标准的古天乐色。”
谢谨歌没有在这个上面多纠结,而是问了一句:“李爷爷在村子里吗?”
“肯定不在呀,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老人家爱瞎跑的习惯,他两天前就去隔壁村了,这会儿还在那边。”李槐远说完,突然想到了什么后,原本还带着笑意的脸庞很快就变得严肃起来:“你电话里说得那些都是真的?”
“嗯。”谢谨歌道:“不算梦魇,他出现了三次。”
李槐远点了点头,随即站起身开始收拾摊位:“我们先回去再详说。”
李槐远的家距离村口并不远,谢谨歌帮他拿了一些东西,两人没走多久就到了目的地。
李家村,顾名思义,这里的村民全部姓李,祖上多多少少都沾了那么点关系。谢谨歌以前也一直住在李家村,他是五岁的时候被收养的,所以名字也就没有跟着姓李。
谢谨歌离开李家村两年,两年的时间这里的一切似乎都没有任何的变化,无论是那麦秆围城的小栅栏,还是门前的那颗老槐树,都还是他记忆中的样子。
“李老的病好些了吗?”李槐远一边将门打开一边问谢谨歌。
李老就是谢谨歌的爷爷李明忠,曾经是一位教书先生,在李家村也算是有些威望。
三年前,老爷子突然得了一种极其罕见的疾病,从此就一卧不起,谢谨歌找了很多就近的医院,甚至还用上了一些江湖方法,李老的病却依旧没有任何改善。
直到两年前,谢谨歌不顾老爷子的坚持,执意将他送到A市的一家专攻疑难杂症的三甲医院之后,在专家的治疗下李老的病才慢慢有了好转,但相对的,医院的治疗费用异常的昂贵,谢谨歌每个月赚的工资几乎全都用在了这里。
“你这几年为了李老,也确实是费心了。”李槐远轻叹了一声:“只要是病情有好转就是好的。”
谢谨歌嗯了一声:“比以前好很多了,前几天他还试着下地了。”一提到李老,谢谨歌的语气不自觉的就变得柔和起来,眼眸里也浮现出了一丝暖意。
他跟着李槐远走到屋子里,看了一眼四周的装横,和他两年前走的时候没有什么两样。
符咒,铜钱,桃木剑,还有许多谢谨歌喊不出名字的东西,在房间里随处可见。
李槐远家世代都是算命的,擅长阴阳符咒这类的道术,对于八卦邪降、招魂唤鬼和风水轮回也相当有一套,他们这一家一直是一脉单传,在整个李家村都颇有名气。
李槐远的老爸死得早,他从小就跟着自己的爷爷学,一学就学了十多年,虽然现在依旧还及不上李爷爷,但也习成了一套属于自己的章法。
谢谨歌将关于那只恶鬼的事情全部告诉给了李槐远,包括在棺材里发生的事都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那只鬼穿得是新郎服,还说你是他的新娘?”李槐远有些惊讶:“你俩还在棺材里接吻了,还是你主动的?”
谢谨歌皱眉:“那个时候没有氧气,我会窒息而亡。”
“鬼的气息吸入到你体内,你除了在当时感觉到冰冷刺骨以外,那之后可曾还有其他不舒服的感觉。”
“没有。”
李槐远道:“昨日是七月十五,一年之中阴气最重的一天,按照你的描述,这只鬼并不是一般的亡灵。”说到这,他微微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你在棺材里和他初遇,是由于鬼节的缘故,但在那之后,无论是你夜晚玩招鬼游戏招到了他、还是在梦魇醒来之后发现他躺在你的是身侧,都是因为你最初在棺材里吸收了他体内的气息。”
“那个时候我别无他法。”谢谨歌想到了什么后,又说道:“那只鬼应该是被烧死的,胸口的位置有非常烙手的疤痕,他怕火,我用火烧他灵牌的时候,他立刻就消失了。”
“怕火吗”李槐远分析着:“你说你在灵牌上看到的名字是叫沐漾,沐漾三水沐、三水漾,都是水,这只鬼的身前应该是命里缺水。五行缺水的人不是大凶就是大吉,弱点也很明显,对了,你把那个红头绳给我看看。”他对着谢谨歌伸出了手。
谢谨歌闻言,立刻将放在口袋里的那个系着小铜铃的红绳拿了出来:“你看看是有什么玄机?”
李槐远接过红绳,仔细观察起来,他的手在铜铃上摩挲了片刻,又开始看上面的纹路:“这个红头绳我暂时还不能给你,因为要今晚十二点的时候我才能算出具体来源。”
“好。”谢谨歌点头道,“那我今晚就住你这里。”他原本所住的隔壁,两年前离开的时候就已经将里面的东西全部搬走了,房间里早已经是灰尘堆积,短时间是不可能清理出来。
“这是自然,”李槐远笑了一下,随即从柜子里拿出来一个缺口很多的黄皮瓷碗,一边写着符咒一边对谢谨歌说道:“帮我舀一勺水清水过来。”
谢谨歌依言去舀了一碗水,然后在李槐远的示意下将这些清水倒进了这个黄皮瓷碗里。
做完这些后,谢谨歌就安静的站在一旁,看着李槐远写符咒。
没用多久,黄色的符纸上就写满了红色的咒语,谢谨歌看不懂上面写得是什么,他也没有选择多问。
李槐远将写完的符咒用火点燃,然后将符纸燃烧之后的烟灰尽数洒到了装满清水的碗里。
“好了,现在就等今晚十二点了。”李槐远说完,拍了拍手上的灰。
谢谨歌想到那只恶鬼对他说得那些话,于是说道:“那只鬼如果再来找我,有没有可以避开的方法。”
李槐远看了一眼谢谨歌,思忖了片刻后,才说道:“五行缺水的人都忌绿植和古镜,植被会吸走水分,古镜则有反射的效果,等会儿我给你一个纯圆的古铜镜和吸水极强的泥炭藓,你回去之后在家里也记得多种点绿植。”
他说完这些后,突然笑了一下,打趣道:“你别说,听你描述的那个梦境,我还真有点好奇你穿新娘服究竟是什么样子。”
第42章 民国恶鬼⑧
谢谨歌没有理会李槐远这突然偏移话题的打趣,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对于李槐远的一些玩笑,谢谨歌已经能做到完全无视。
李槐远见谢谨歌不说话, 便把契而不舍的精神发挥了出来,他凑上前, 微微偏过头看向谢谨歌帽檐下的脸:“你说那只鬼还给你画了花钿,我想象了一下, 还挺合适的。”
谢谨歌眉毛微挑, 随即取下自己的鸭舌帽一把扣到了李槐远的板寸头上:“要不我给你也画一个,说不定你更合适?”
“别了吧,”李槐远赶紧摆手, 做出一副被恶心到的表情:“猛.男是不需要任何花里胡哨的点缀的, 而且像我这种阳刚粗犷的长相画什么花钿, 那不是不伦不类吗,想想都有点慎人。”
谢谨歌闻言, 用眼神上下扫了李槐远好几下:“黑不等于粗犷, 六块腹肌都没有的人更称不上是猛男。”
李槐远一听, 顿时不乐意了,他拔高音量反驳道:“我告诉你呀谢谨歌,你可别还拿一年前的认知来看现在的我。”说完他手掌握拳,抬起手臂朝着谢谨歌这边比了比:“看到了吗,这是肌肉,我这一年相比于去年已经是完美蜕变。”
谢谨歌笑了一下, 有些敷衍的点了点头:“嗯。”
“啧, 你还不信?”李槐远见状,更不爽了,像是急于为自己证明似的, 李槐远也没想太多,下意识就拿起谢谨歌的手,然后就放到了自己的肚子上,“你摸摸看,这上面是不是有六块腹肌?”
谢谨歌的手温度偏低,皮肤也是不太有血色的冷白,而李槐远的手是健康的小麦色,他的掌心灼热,还出了些许的汗,此刻两人的手这么贴到一起,对比非常的鲜明。
谢谨歌的手在李槐远的手掌之下隔着一层单薄的T桖布料,十分清晰的感觉到了那掌心之下那块块分明的肌肉。随着李槐远的呼吸,这些流畅的线条中的纹理也似乎在跟着微微起伏。
李槐远这动作本来也并没有什么,毕竟两人小时候还穿过同一条开裆裤,甚至还在一张床上睡过觉,穿着短裤裸着上半身去池塘里摸过鱼。
但或许是因为脱下帽子的谢谨歌在扎上头发之后,那过分明艳的五官在逆光下似乎透出了一种蛊惑人心的光影之感,又或许是因为此刻他的掌心中的汗渍浸出了比从前更为炽热的热度,所以在贴合到谢谨歌白皙光滑的手背后,便有一种莫名的战栗感蹿向了他的脊椎,腹部处也随之紧缩了一下。
谢谨歌还没有觉得有什么,反倒是李槐远,像是摸到了什么烫手的东西一样猛地放开了谢谨歌的手。他俊气的脸上闪过了一抹尴尬,耳根微红,掩饰性的咳嗽了一下,错开了谢谨歌那因他这反应而变得有些疑惑的视线。
“你今晚想吃什么?”李槐远突然问出了一句前后不搭的话。
谢谨歌也不说话,就这么直直的盯着李槐远看,视线从李槐远那左右闪躲的眼神移到他那微红的耳根,直到把李槐远看得因为心虚而有些恼羞成怒后,谢谨歌才收回了视线,淡淡的说了一句,“你竟然会害羞。”
李槐远一听,没忍住翻了一个白眼:“我皮薄不行?”他说完,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后,又说道:“对了,这才一年没见,你怎么看着越来越白了,这手背嫩得跟小姑娘的手一样。”
“用了护手霜。”谢谨歌问他:“你要吗?”
“我才不用那玩意儿。”李槐远有些感叹的说道:“可惜了,要是李老没有患那个怪病,你说不定已经成了小有名气的钢琴家,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为了高额的治疗费到处兼职赚钱。”
谢谨歌垂下眼帘,语气平静的说道:“没什么可惜的。”若是当初他没有被爷爷收养,早就饿死在湖边了,又来谈什么现在。
李槐远见状,笑了一下,是呀,谢谨歌不需要任何同情和怜惜。他抬起手臂一把搭在谢谨歌的肩膀上,十分爽朗的说道:“走吧,我们去抓鱼,今晚给你弄水煮鱼吃。”
在李槐远家的后面就有一条河,谢谨歌小时候经常去那里抓鱼。
此刻,还未到下午六点,阳光照射下来的时候,依旧有一种闷热感。谢谨歌跟着李槐远一路走到河边,整条河非常的清澈,两边的水很浅,大概只到脚踝的位置,河的两旁还有两棵可以遮阳的大树。
谢谨歌穿得是板鞋,没打算下水,他就坐在树荫下,看着李槐远拖掉凉拖,一脚踩进河水里,拿着尖鱼叉抓鱼。
阳光照到李槐远的身上,薄薄的汗水从他的额头上滑落,有一种朝气的韧劲和纯粹的乡野之美。
李槐远见谢谨歌在看着自己,冲着他扯开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然后说道:“等我给你抓一条大鱼上来。”
谢谨歌也笑了笑,比起A市的繁华与热闹,果然还是这里更让他感到放松。他收回视线,闭上眼睛背靠着树干,任由细碎的微风吹动着发丝,享受着这份难得的娴静。
但没多久,谢谨歌的脸上就被扑到了河水,他睁开眼睛,恰好就看到李槐远正准备甩他第二波。
“那别干坐着,快过来帮忙。”李槐远对谢谨歌说完之后,就开始喃喃自语道:“奇了怪了,今天这些鱼怎么突然变机灵了。”
谢谨歌站起身,将鞋子脱掉后,又把裤子往上卷到了膝盖处,做完这些,他接过了李槐远手中的另一根用竹木削成的鱼插,从河边下了水。
河水被阳光晒得有了几分温度,舒缓的水流包裹着谢谨歌的皮肤,有一种毛孔似乎都舒张开来的感觉。
然而这样的感官体验并没有持续多久,就在谢谨歌准备抓鱼的时候,他周围的温度突然变得很低,脚下的水温也变得冰冷刺骨,如同踩到了冰川里。
谢谨歌眉头一皱,他试着动脚,却发现有什么东西抓住了他的脚踝,**的包裹住了他的皮肤。
明明水是清澈的,谢谨歌甚至能看到水中倒映的自己,但是他又无比清晰的感觉到脚踝被握住了,而这握住他的东西,感觉像是一双手。
水獭?
谢谨歌第一个就想到了这个,但很快又被他否定了,水猴子不会在这么浅的区域出现,而且水猴子是有实体的,不可能会看不见。
所以是水鬼吗?
但若是水鬼,未免太过大胆,毕竟这里不只是他一个人,李槐远还在。况且李槐远经常在这条河里抓鱼,不可能会出现有水鬼的情况。
谢谨歌紧闭着唇,想要往左走上岸,结果握住他脚踝的手又加重了力道,沉得谢谨歌根本挪动不了步子。
“李槐远,”谢谨歌回头喊了李槐远一声。
结果他这一喊才发现李槐远周围的水流突然变得十分的湍急,这一瞬间仿佛这条河水里的水全部都朝着李槐远所在的位置汇集,这些水高速旋转着,一圈一圈的往李槐远身上缠然,就像是龙卷风一般,将他整个人都困在了如同牢笼一般的水圈里。
李槐远表情一凛,迅速掏出了一张黄色的符纸,紧接着咬破了自己的手指,用流出来的血液在符纸上快速写着符咒。
谢谨歌见状便也没有再继续喊李槐远,以免让对方分心,他握紧了手中的竹叉凭着感觉往水中用力一刺,然而下方仿佛有一块看不见的坚硬石板一样,挡住了谢谨歌的攻击。不仅如此,那双握住他脚踝的手开始慢慢往上移动。
冰冷湿润的感觉顺着谢谨歌的皮肤一路往上蔓延,就像蛇一般慢慢攀附上来,极致危险和阴寒的气息之下,是最轻柔的摩挲,如同情人之间的抚动。
谢谨歌的身体随着这双手的动作微微一颤,一种强烈的不适感油然而生。
就在这双手来到谢谨歌点膝盖,开始试图往更上方的裤缝中谈去的时候,李槐远那边正好摆脱了水圈,他往谢谨歌的背上贴了一张符咒,趁着那双手因为符咒而力量减弱的间隙,一把拉住谢谨歌将他拽上了岸。
上了岸后,李槐远站在树下喘着气,刚刚那道水圈并不是普通的水鬼所能做到的,甚至在他学成的这些年来,他已经很少遇到像刚刚那样让他有些措手不及的情况。
李槐远看向一言不发的谢谨歌,见谢谨歌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他的嘴唇微微翕动了一下:“你方才”他这话还没有说完,谢谨歌就又朝着河边走去。
李槐远一惊:“你别过去了!”他说着急忙跑向谢谨歌。
谢谨歌在岸边停下,没有管身旁的李槐远,他低下头看向了已经变得平静的水面。
河水依旧很清澈,甚至能清晰的看到水下的小石子,阳光照在缓缓流淌的清水里,泛出了波光粼粼的漂亮涟漪。
在水里,谢谨歌看到了自己的模样。
然而看着看着,水中的倒影就起了微妙的变化,那本该倒映着他面容的河水,竟然渐渐变成了另一个人的模样
红衣,黑发,以及那深邃的眉眼和那印着黑色纹路的脸,这水中浮现出的赫然就是那只恶鬼的面容!
他的双眼直勾勾的盯着谢谨歌,唇角微微一动,勾起了一抹极其细小的弧度。
李槐远眉头紧皱:“这个莫非就是”
谢谨歌冷笑一声,可以的,这只鬼竟然一路跟到了这里。
第43章 民国恶鬼⑨
不仅跟他到了老家, 刚刚在水里还给他来了这么一出。谢谨歌看着河水里倒映出的红衣恶鬼,拿出打火机一把扔进了水中。
“噗通”一声,水中的恶鬼被谢谨歌扔出去的打火机打散, 波澜荡开的同时溅起了一片水花。
几秒之后,泛着涟漪的河面恢复了平静, 清澈的水流下方是各种形状不一的小石子,时不时有一两条灰黑色的鲫鱼欢快的游过。
一切似乎又变成了谢谨歌刚来到这条河水时的样子, 仿佛方才的那些诡异画面和水中的暗涌都只是幻觉。
谢谨歌没有动, 他依旧沉默的站在原地看着水面,清澈见底的水中,能清楚的看到他扔下去的打火机。
任谁突然被一只鬼缠上, 都不会觉得顺心。
谢谨歌的心情很糟糕, 但不是因为他畏惧那只恶鬼, 而是因为这只鬼扰乱了他正常的生活。
“你也看到了,要怎么才能让他彻底消失。”谢谨歌的语气冷然, 漆黑的眸色深处浮现出一抹狠绝。
李槐远看了一眼神色阴郁的谢谨歌, 又看了一眼已经回归平静的河面, 浓黑英挺的眉头微微一皱,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就从方才的情况来看,这只鬼比我想象的更为棘手,不过具体的情况还要等今晚十二点才能知道。”
谢谨歌嗯了一声,抬头看了一眼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先回去。”
李槐远点了点头,心情也非常不佳。方才那堵水牢笼并不是一个普通的怨灵所能做到的。他原本是想着带谢谨歌来这个他们童年常去的地方放松一下, 结果出现那么一个小插曲, 一腔热枕也被毁得差不多了。
两人一路无言的回到了家。
进到房子里后,谢谨歌径直走到先前放红头绳的黄皮瓷碗的桌子。
经过一段时间的浸泡,碗中那原本莹润透亮的水已经变成了淡淡的红色。而那红头绳下的两个小铜铃, 颜色比起之前未放在水里时,看起来还要更加的偏金一些。
谢谨歌将这些变化看在眼里,脑中划过了一抹思量。李槐远见状,没有说什么,绕过谢谨歌走向了厨房。
虽然鱼没有抓到,但是晚饭还是要弄的。
而就在李槐远走到水缸旁准备舀水煮饭的时候,他打开木盖一看,发现本该只盛放着清水的水缸里竟然莫名其妙的多了两条体形宽胖的肥鲫鱼。
李槐远一惊,紧盯着水缸里的鱼对谢谨歌喊道:“谨歌你过来一下。”
“怎么了?”谢谨歌走进来问道。
李槐远用眼神示意了谢谨歌看水缸。
谢谨歌上前一看,瞳孔猛地瑟缩了一下:“这鱼”
李槐远沉声道:“这是那条河里的鱼。”
谢谨歌脸色也沉了下来,他很清楚的记得在李槐远让他舀清水的时候,这水缸里都没有任何不该出现的东西,然而现在,这里面竟然多了两条他们原本想去抓的鱼。
联想到不久前在河水里发生的诡异之事,将这来两条鱼放在水缸里的是谁,已经不言而喻。
谢谨歌觉得有些滑稽,那只恶鬼究竟是什么意思。是下马威?还是故意以这种方式彰显自己的存在感,提醒他彼此之间实力的悬殊?
“这鱼要怎么处理?”李槐远看向谢谨歌。
谢谨歌的目光仍放在水缸里,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又看到了那只恶鬼的倒影。
“剁了。”谢谨歌冷声道:“弄成鱼丸。”
李槐远有些诧异:“你还真打算吃?”
谢谨歌反问:“有什么问题?”
李槐远摇头,看得出来,他这竹马是真得被那只鬼给整生气了。
不过这鱼确实是没什么问题。
与谢谨歌所想得恶鬼的用意不同,李槐远觉得这鱼与其说是下马威,不如说更像是一种另类的讨好?
当然这样的猜测,李槐远是不可能在谢谨歌面前说得。
李槐远在弄鱼的时候,谢谨歌帮忙生完火之后,就坐在了厨房的门槛边缘。他看着宽敞的院子发呆,夕阳的余晖穿过树叶的缝隙照射到院子里,蝉虫和狗吠声时不时响起。
谢谨歌不禁想起了李槐远爷爷对他说得那些话,他命犯凶煞,八字与魂鬼相依,这样的命格要么大富,要么大凶。凡是与他过分亲近的人都会被他的八字相克,最终被怪病缠身。
他从前以为纹了穷奇就能有所好转,然而爷爷的怪病给了他当头一棒,但他是自私的,自私的在猜测到如果自己继续和爷爷一起生活会让那位老人的身体受损,但他却因为那份温暖而舍不得放开,下意识去忽略了这个因素。
在最近的一年里,他不止一次想过爷爷的病情之所以能在A市的那家医院好转,说不定真是因为他和爷爷分开了生活,两人不经常见面。
在被爷爷从河边捡到的时候,在那之前的所有记忆于谢谨歌来说都是空白的,他记不到六岁之前发生的事,没有任何印象,但他对此并在在意,也没有想过要去寻找丢失的记忆。
谢谨歌关心的从来都不是过去,他看重的是现在,是未来。但那只恶鬼的出现打乱了他的节奏,谢谨歌讨厌这种事情偏离控制的感觉。
一想到那只恶鬼,谢谨歌就觉得心烦,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包香烟,抽出一根准备点火的时候才想起打火机已经被他扔到了河水里。
他站起身,拿着香烟走到炉灶旁,用烟头的前端去碰那正燃烧的火焰。点好之后谢谨歌就又走回到门口,坐在门槛下开始抽起来。
“你现在的烟瘾的是不是越来越大了?”李槐远一边揉着鱼丸子一边看向门口背对着他的谢谨歌。
一年的时间,谢谨歌比以前更高了,身形却也比以前更清瘦了一些,过长的头发被随意的捆在了颈后,平直的肩膀和背脊迸出了一段流畅又刚硬的弧度。
谢谨歌回头,吐出一口烟圈后,淡淡的说道:“烦心的时候会抽上一两根。”话落之后,他又问道:“你要吗?”
李槐远摇了摇头:“我戒了。”他看着薄薄的烟雾中,谢谨歌那过分明艳凌厉的五官,心底深处渐渐融开了一份柔软,他的嘴唇微微翕动了一下:“你也少抽一点吧,对肺不好。”
谢谨歌笑了一下,没有做出回答。
晚饭李槐远一共做了三道菜,一道鱼丸,然后是鱼汤和一道家常菜。谢谨歌和李槐远都是成年人,两菜一汤吃下来最后并没有剩多少。
饭后,谢谨歌洗完碗就跟着李槐远进了一个储物间,储物间里全是一些与算卦捉鬼相关的物件。
李槐远让谢谨歌坐在一旁先等着,然后自己用小刀雕刻着一枚巴掌大的桃木剑。
李槐远的速度很快,不过才一个多小时,他就把一个缩小版的桃木剑雕刻了出来。此时,已经是晚上八点,李家村的夏日比A市黑得更早一些,街道上没有大城市的红灯绿酒,整个环境变得十分幽静。
谢谨歌看着李槐远将用红蜡写着咒文的桃木剑放进一个正在燃烧的炭灰里,几分钟之后,剑身就变成了如同鲜血一般的红色。
“这个是给我的?”谢谨歌问道。
“对,你把它戴在脖子上。”李槐远说完,直接赤手将桃木剑从滚烫的小炭炉中拿出来,然后用一根细细的红线穿过了桃木剑的剑柄上的小孔。
谢谨歌看向李槐远手中的桃木剑,明明刚被烈火灼烧过,但上面却没有飘散出任何烟雾,温度似乎也不是人类所不能承受的范围:“现在就戴?”
“现在就戴。”李槐远说完,几步走到了谢谨歌的身后:“我帮你戴上。”
谢谨歌没说什么,将捆在一起的头发全部拢在了一侧。
李槐远的身高比谢谨歌还要更高上一些,此刻他站在谢谨歌的身后,角度的缘故让他清晰的看到了谢谨歌雪白的后颈,细腻光滑的皮肤在谢谨歌略微低头的这一瞬间,扯出了一抹优美的弧线,在房间内昏黄的光线下,无端透出了一种高诱人的蛊惑力。
让人想要伸手去抚弄和触摸。
李槐远有些看愣了,思绪忽得开始胡乱飘散,直到谢谨歌喊了他两声之后,他才蓦然回神,有些心虚的将桃木剑快速系了上去。
红色的细绳衬得谢谨歌的更加的白皙,李槐远赶紧收回了视线,暗道自己是不是到了该谈恋爱的年纪。
难道是前两日天隔壁村的媒人说给他介绍对象的事情影响到了他?
李槐远正想着,房间内的灯泡突然在这时候闪了一下,紧接着下一秒,有一道黑色的身影从窗外飞逝而过。
“谁!”李槐远眼神一冽,正准备追出去一探究竟,但是他的脚步才刚刚一抬,像是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后,猛地一顿,收回脚偏头看向了身旁的谢谨歌:“算了,我还是就跟你”
李槐远这话还没有说完,院子外突然响起了一道刺耳的惨叫声。
这声音异常尖锐和难听,饱含着无尽的惊恐和悲鸣,就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
李槐远和谢谨歌对视了一眼。
“去看看。”谢谨歌说道。
李槐远点头,一个翻身,利落的跳出了窗户,迅速跑向尖叫声来源的院子。
而就在谢谨歌也准备跟着翻窗跳出去的时候,窗户却突然被悍得死死的,无论谢谨歌怎么用力都无法打开。
谢谨歌转而走门,然而与窗户一样的,不管他如何使力,紧闭的房间门就是纹丝不动。
也就在这个时候,密不透风的房间里突然吹起了一阵刺骨的寒风,谢谨歌身后的气温骤然变得很低很低。
“小谨”
他的身后,响起了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第44章 冥婚恶鬼⑩
这低沉中带着沙哑的嗓音里, 饱含着一种天然的亲昵和压抑的隐隐愤怒。
会这么喊谢谨歌为小谨的只有一个,会让窗户和房间门都纹丝不动的也只有一个。
阴魂不散,说得就是此刻站在他身后的这只红衣恶鬼。
谢谨歌握着门把的手微微一紧, 在感觉到身后那股冰凉越来越靠近他的背脊之后,他猛地回头, 一双眼眸锐利的射向这不请自来的鬼怪。
“我有没有说过,你很烦。”谢谨歌语气里充斥着浓浓的不悦。
恶鬼沐漾闻言, 却是轻轻笑了一下, 原本僵硬苍白的俊脸也顿时多了一份生动,“我只是想天天都看到你,想更亲近你一点。”
他一边说着, 一边又往前走了一步, 这下, 与谢谨歌的距离连一米都不到。
面对这只恶鬼深情款款的凝视,谢谨歌冷笑一声:“你喜欢我?”
对方纠正道:“不是喜欢, 是深爱。”
“阴阳相隔, 谈什么深爱。”谢谨歌觉得十分可笑:“你这样只会给我造成困扰, 更何况,人不可能跟鬼在一起。”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沐漾又再次往前走了一步,看着近在咫尺的谢谨歌,他的语气变得温柔起来:“你已经与我成了亲,拜了堂, 我们会生生世世都在一起。”
“荒谬, ”谢谨歌皱眉道:“我和你不在一个年代,和你成亲拜堂的自然也不是我。”
沐漾动了动唇,正欲说些什么, 谢谨歌又接着说道:“你也别给我扯什么转世投胎,即便我的前世与你真有什么瓜葛,那也仅仅只是前世,而不是现在的我,你要清楚人如果死了,再次投胎那就是一个崭新的个体。你继续在我这里纠.缠,执着于那对我来说完全不相干的关系,根本毫无意义。”
“不相干?”沐漾轻轻摇头,非常笃定的说道:“我不会认错,从始至终都是你。”
谢谨歌气笑了,跟这只偏执病态的恶鬼完全说不通。
他不着痕迹的用余光扫了一眼窗外,李槐远那边也不知道如何了。
“你在想刚刚那个人?”沐漾突然出声道,他的声音里透着一股阴狠,表情也在这一瞬间变得有些狰狞。
谢谨歌顿了一下,正准备回答,这只恶鬼下一秒却直接闪到了他的面前,冰冷的鼻尖几乎都快要贴到谢谨歌的鼻尖。
“你”
“不准你想他。”沐漾厉声打断了谢谨歌的话,他抬起手捏住谢谨歌的下巴,指尖慢慢用力收拢,强势又霸道的说道:“你是我的,不准想别人,嫉妒我会让我彻底疯狂掉的。”
他的手指越发用力,捏住谢谨歌的下巴几乎都能听到骨头咯吱的声响。巨大的痛感让谢谨歌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眼眸里也浮现出了愤怒和杀意。
他抬起手就去拿脖颈的桃木剑,然而手还没有抓住红绳,沐漾就先一步扯住了这条李槐远特质的项链。
在这只恶鬼抓住红绳链条的这一瞬间,谢谨歌清楚的看到对方的手心冒出了被烧焦的浓浊烟雾,一股难闻刺鼻的焦味也弥漫进了谢谨歌的鼻尖里。
下一秒,这只恶鬼面不改色的直接大力扯掉了这条桃木剑项链,将这能避鬼阵邪的物体丢在了地上。
谢谨歌捂住被扯疼的脖子干咳着,视线瞟到了这只恶鬼的手掌,这手掌血肉狰狞,像蜈蚣一样丑陋的灼烧疤痕里冒着黑烟和星火,并且正在往其他地方蔓延。
但这只恶鬼似乎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又或者说是即便感觉到了,也根本毫不在乎。
这只恶鬼怕火,然而此刻面对这掌中之伤的逐步恶化,却看都没有看一眼,而是紧紧的盯着谢谨歌。
“那个人,与你太过亲近了。”沐漾低声道,眼睛里冒出了一团隐约的黑气:“我不允许有别人觊觎你。”
他将谢谨歌整个人压在了门上,另一只完好的手掌隔着一层布料贴到了谢谨歌的心脏位置,
“我有时候在想,就这样直接杀了你该多好,这样我们之间就不存在阴阳相隔了。”
谢谨歌的瞳孔猛地放大,心脏处所贴到的冰冷寒意仿佛隔着那一层薄薄的阻拦蹿向了他的内心深处,冻得他全身一僵,额头处也泛出了细密的冷汗。他能感觉到这只恶鬼并没有说谎,是真正动了杀意。
实力的悬殊让谢谨歌觉得异常烦躁,他厌恶此刻自己这处于毫无还手之力的弱势局面,更对这只恶鬼强势的侵入到他的生活感到愤怒无比。
“真漂亮啊”沐漾动作轻柔的抚.摸上谢谨歌冒着火焰的眼睛,他看着这双瞳孔里倒映出的自己,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满足感,“你想灭掉我吗?”他将唇凑到谢谨歌的耳旁,在他耳畔处轻声喃呢。
谢谨歌没说话。
沐漾挑了挑眉,将双唇轻轻贴到了谢谨歌的耳垂,而后张开嘴一口咬住了这一处小巧精致的软肉。
谢谨歌的身体微微一怔,这一瞬间,仿佛一股冰冷湿润的凉意顺着他的耳垂正朝着他的全身蔓延。
谢谨歌的本能反应愉悦到了沐漾,他斜过眼睨向了紧闭着双唇似乎正在思考该如何应对他的谢谨歌,眼睛微弯,紧接着用舌尖在谢谨歌的耳垂上轻轻打转。
谢谨歌的眸色越来越冷,他忍住这种强烈的不适感,很快收敛住神色,主动抬起手抚向了将头埋在他颈侧的恶鬼。
他的五指插.入进沐漾的发丝里,一点点往下抚.摸,视线却是看向了不远处的一把桃木剑上:“你就这么喜欢我?”谢谨歌问道。
谢谨歌的动作让沐漾半眯起了眼睛,他的鼻尖在谢谨歌的皮肤上轻嗅着,喷洒出来的冰凉气息攀附在谢谨歌修长雪白的脖颈,就像是一双无骨的手,紧紧的缠.绕了上来。
“是爱。”沐漾停下了轻嗅的动作,再一次出声纠正着。
谢谨歌接着道:“那你先站好,我们好好谈谈。”
“好。”沐漾的语气柔和了下来,他站直身体,看向了谢谨歌,眼里流转出一抹温柔。
谢谨歌一边挪动着脚步、状似无意的朝着摆放着桃木剑的位置走去,一边问道:“你口中的那个我叫什么名字?”
“谢谨歌。”沐漾回道。
“你叫什么名字?”谢谨歌又问。
“那块灵牌上的字,你看到了的。”
这么说,确实是叫沐漾。
谢谨歌继续问道:“你死了多少年?”
“七十三年。”
“你生前是做什么的,你与我又是如何认识的?”谢谨歌继续转移他的注意力。
而他这句话似乎勾起了这只恶鬼的回忆,对方并没有再像上两句那样,立刻就回答谢谨歌的问题,而是垂下了漆黑的眼眸,似乎陷入进了自己的思绪中。
谢谨歌见状,将如同匕首一般大小的桃木剑放进了衣袖里,他今天穿得是宽松的长袖衣服,正好能毫无违和的藏住这把剑。
至于其他一些符纸,谢谨歌看不懂,也知道用途,现在李槐远还没有回来,如非必要,在实力不对等的情况下,他自然是不愿意与这只鬼起正面的冲突,但若是这只恶鬼太过放肆,为了自保,他也不能坐以待毙。
这么想着,谢谨歌原本还有些紧绷的情绪也很快平静下来。
“我生前是戏班的生行,我们的相识源于你来听戏。”
“生行,听戏?”谢谨歌记得生行是京剧中扮演男性角色的行当,一般都是素脸,也被称呼为“俊扮”。
那个“自己”如果是去听戏的时候与这只恶鬼认识的,那个时代能去好戏班听戏的,非富即贵,身份定然也不普通。
“我知道你不记得了,没关系,你会慢慢想起来的,”沐漾走到谢谨歌面前,“我们是天定的良缘。”
谢谨歌抿唇不语。
沐漾笑了一下,“小谨,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这一世会命犯凶煞?”
谢谨歌神色微动:“你什么意思?”
沐漾没有回答,而是继续说道:“你那位爷爷患得怪病,你知道是为什么了吗?”
谢谨歌心脏一紧:“这难道是和我的生成八字有关?”
沐漾依旧答非所问:“你如果只是像现在继续这些下去,那位老人的病永远也不会好转。”
谢谨歌怒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一次,沐漾终于正面回答了,看着谢谨歌这一提及那个李老爷子就一脸紧张的模样,他缓缓说道:“我想我有一个办法,能让你爷爷的病彻底好转。”
“什么办法?”谢谨歌抓住沐漾的双臂,急忙问道。
沐漾盯着谢谨歌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和我结阴亲。”
“不可能!”谢谨歌想也没想就直接回绝。
他怎么能确定这只恶鬼所说得话都是正确的,如果真得是因为他生成八字的原因才让爷爷患上了怪病,李槐远的爷爷那么厉害的一位道长,当初又怎么可能没有算出来。
“你不用怀疑我话中的真实性,”沐漾握住了谢谨歌的手腕,在感觉到那衣袖中的桃木剑后,他只是微微顿了一下,就继续说道:“我永远也不会骗你,相反,小谨,在你我曾经相处的日子里,你才是那个满嘴谎言的人。”
谢谨歌一把甩开沐漾的手,将桃木剑剑柄紧紧握住了手掌中,剑刃指向了这只恶鬼:“不要把那所谓的前世与现在的我混为一谈。”
“我从未说过前世。”沐漾摇头道:“一直都是你。”他垂眸眼眸,看向了指到自己锁骨处的剑刃,瞳孔中并没有任何慌张的波澜:“你现在的记忆应该是不完整的,你忘掉了属于你和我的那部分记忆。”
谢谨歌有些惊讶,他确实是忘记了六岁之前的记忆,但是在六岁之前的那些记忆,理所应该是小孩子的童年记忆,又怎么会和面前这个恶鬼有关?
谢谨歌还是不信。
看出了谢谨歌眼底的怀疑,沐漾握住了谢谨歌拿着桃木剑的手:“你若是不信,就用这把剑刺向我。”
谢谨歌看了他一眼,下一秒,没有任何犹豫的对准这只恶鬼被灼烧过的锁骨处狠狠刺入了进去。
“呲啦”桃木剑刺进这只恶鬼的血肉里,冒出了一股浑浊的黑烟。
谢谨歌抬眸看向这只扰乱他生活的恶鬼,看着对方惨白的脸色和痛苦的神情,谢谨歌感觉到了一种难得的快意,他不禁又往里刺了几公分,使得剑刃完全没进了恶鬼的身体里。
也就在这时候,有一股黑色的液体从这只恶鬼被刺中的伤口处流了出来,流向剑柄,流到了谢谨歌的手部皮肤上。
在这浓黑的液体沾染上谢谨歌皮肤的这一刹那间,一种滚烫的灼烧感烫得谢谨歌立刻收回了手。
谢谨歌下意识看向了自己的手,也就是在这一瞬间,他的脑海一闪,有什么东西被灌输到了他的脑海里。
等他再次回神的时候,发现自己在身处于一个挂满了红帐的房间里。
房间里没有灯,只有四个大红的蜡烛在慢慢燃烧着烛火,散发着暖橘色的光晕。
谢谨歌听到了一阵类似于脱.衣服才会有的摩擦窸窣声,他往四周看了看,视线最终停留在了正前方的屏风后。
他沉默了片刻,抬脚走向了屏风。
绕开了这雕刻着精美画像的屏风,谢谨歌在看到屏风后的画面后,直接愣在了原地。
在距离他三米远的正前方,一张木质雕栏的朱红色大床上,有两个人正亲密的拥抱在一起。
这时,恰好一阵微风从窗户外吹进,这细碎的晚风吹着蜡烛的火焰开始晃动,也吹得床上的遮帘被掀开了一角。
也就是在这极短暂的时间里,谢谨歌清楚的看到了床上相拥的两人,一个面容俊美,五官硬朗深邃,一个模样艳丽,眉目之间尽显风流。
这两个人的容貌对他而言都不陌生。
一个正是那红衣恶鬼的面容,而另一个,则与他长得一模一样。
这个与面容相同的男人,伸出手抚上红衣恶鬼的背脊,将下巴搭在对方的肩膀,偏过头亲昵的用双唇摩挲着对方下颚处的皮肤。
由于角度的缘故,谢谨歌看到了这个男人眼底的兴味和轻佻,他听到对方用那深情款款的语气在红衣恶鬼的耳畔处缓缓说道:“沐漾,我要你好好爱我,用尽你全部的气力。”
谢谨歌睁大了眼睛,这个人说话的声音竟也跟他的声音一模一样,只不过语气还要更加的甜腻,更加的蛊惑人心。
他压下心里的惊骇,想要转身离开这个地方,然而这一刻脚步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定住了一般,根本挪动不开。
谢谨歌翕动了一下双唇,正欲发音,下一秒,眼前却又是突然一黑,等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正抱着一具温热的身体。
他竟然进到了那个与他一模一样的男人的身体里,莫名其妙就变成了对方!
第45章 民国恶鬼①①
谢谨歌的瞳孔猛地瑟缩了一下, 他能清楚的感觉到另一个人的体温正通过此刻这亲密相拥的姿势传递到了他的皮肤里,这份温度是那么的炽热、滚烫,随着呼吸的起伏, 就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
他的下巴还搭在对方的肩膀上,对方的呼吸则在他的耳畔处缓缓萦绕, 这灼灼的热气喷洒到他的耳根,让谢谨歌觉得耳朵发痒。
他的周围是朱红色的床, 红色的帘幕轻纱在微风的吹动下飘动, 蜡烛的光晕在晃动间仿佛将他们的身影也照得晃动不稳。
但谢谨歌能感觉到这双手臂环住他身体的力道,结实有力,充满着一种温热的弹性。
然而这些暧.昧又旖旎的氛围, 并不是谢谨歌所愿意看到的, 他甚至不知道为何上一秒自己还是一个旁观者的角色, 这一秒就成了局中人。
他立刻松开手,想从这双臂膀中退出, 但他的手才刚刚收回, 与那只恶鬼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或者说就是沐漾的生前, 却没有给谢谨歌逃离的机会,对方收拢手臂,将他牢牢的禁锢在了怀抱里。
“小谨”沐漾在谢谨歌的耳旁轻声唤着,温柔的语气如同情人之间的喃呢。
“我会好好爱你,永远。”这磁性的嗓音里饱含着一种毫不掩饰的爱恋和渴.望,这是谢谨歌所熟悉的声音, 低沉, 浑厚,不过却没有后来的那种仿佛被烈火灼烧过的淡淡沙哑。
他说完这句话后,用手掌抚.摸上了谢谨歌的发丝, 然后掌心顺势往下。
比起恶鬼状态时的冰冷森寒,还是人类的沐漾掌心是无比炽热的,他的掌心所触及之处,后颈、肩窝、背脊皆让谢谨歌感觉到了一种仿佛被烫伤到的**。
谢谨歌想到了在他作为旁观者的时候所听到的那个“自己”所说的话,在联系到沐漾眼下所做出的这一列动作和那正冒着汗液的身体状态后,心下顿时一阵惊骇。
他想要开口,却发现喉咙像是被某种诡异的力量禁锢住了一样,让他根本发不出一个完整的字音,反而吐露出来的破碎音在此番状态下更像是一种沉醉似的低语和轻.呜。
谢谨歌的脸色一沉,但此刻他与沐漾正面拥抱的姿势,让他看不到对方现在究竟是何神情,相对的,沐漾也看不到谢谨歌沉下来的眼神。
于是谢谨歌那从喉咙滚动出来的发音落在沐漾的耳朵里,就成了一种最直接的鼓舞,是催化剂,更是让沐漾的情绪彻底亢奋起来的蜜酿。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完全脱离了谢谨歌的认知,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以这种类似于附身的方式在一个明显并不属于现代社会的房间里,与一个从戏班里出来的生行有了跨越性别的亲近。
说不出一段完整的话语,连所有的抵挡都尽数被对方轻易的化解。明明此刻他所附身到的这具身体,无论是长相,还是声音都与他的本体一模一样,但比起他因为去做各种兼职而自然产生出的肌肉和力量,所附身的这个“自己”却实在是娇弱了太多。
肤色还要更白皙,骨骼还要更纤细,身形还要更清瘦,皮肤更是比起女人都还要更细嫩和光滑,像是一个从未沾过阳春水的娇纵大少爷,仿佛只要稍微再用一点力道,就能在这具身体上留下一片醒目的红痕与淤青。
谢谨歌的感官从没有像现在这般复杂过,他的思维和身体仿佛被抽离成了两部分,前者是冷静、从容、和理智,然而后者却是只有一个字,那便是热,很热,灼烧人心的热。
为了不让谢谨歌感觉到疼痛和不适,沐漾是温柔的,他看向谢谨歌的眼睛里浮动着深深的爱恋,刀削般的下颔因克制而紧绷。然而匍匐下来的猛兽也终究是猛兽,在捕捉到猎物之后,在猎物放松下来之后,便开始了啃咬和掠.夺。
窗户外,栀子花的香味随着吹拂进来的微风飘散到了房间里,皎白的月光与烛光交融在一起照射在了屏风上,照出了上面两只凤凰交颈的生动画面。
房间外,更夫打更的声音富有节奏的响了起来,房间内,四个大红蜡烛随着时间的流逝也慢慢燃尽。
“小谨,我爱你”沐漾还有微喘的语气里带着慎重和真挚。他单手撑着脑袋侧躺在谢谨歌的身旁,就这么盯着眼尾微红的谢谨歌凝了几秒后,用另一只手轻轻挑起谢谨歌那因汗液而黏在脸侧的发丝。
谢谨歌没有搭理沐漾,甚至连一个眼神也没有给这个人,他的胸膛微微起伏着,还没有从方才的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中平复下来。
除了荒谬,谢谨歌实在想不出还有其他词语来形容这场光怪陆离的糟糕奇遇,不是黄柯一梦,而是实实在在的发生了,每一个感官都无比真实。
也正是因为这样,才更让谢谨歌觉得心烦。
太t.m操.蛋了。
谢谨歌第一次有了想爆粗口的冲动。
特别是在斜过眼看向侧躺在他身旁支起上半身的沐漾,顿时有一种想要直接将他剁掉的杀意。
谢谨歌冰冷如刀锋的眼神让沐漾整个人微微一顿,紧接着他的瞳孔深处倏地闪动出了一抹谢谨歌异常熟悉的红光。
谢谨歌眉头一皱,还没来得及捕捉更多他眼底的情绪,对方就用食指指尖轻轻抚上了谢谨歌的睫毛,语气里带着眷念和缠绻:“小谨,这一切皆是因你刺向了我,这其中因果,是我们之间永远也不可分割的羁绊。”
谢谨歌一下瞪大了双眼:“你是”他一个翻身狠狠掐住了沐漾的脖子,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攻击让这只装腔作势的恶鬼。
然而他这具身体实在是比不上他本体,再加上刚刚经历了一番体力的消耗,此刻这力道在沐漾看来,根本构不成任何威胁,反而更像是一只高贵的小猫在奶凶奶凶的反抗。
沐漾抬起手一把环住谢谨歌的后背,然后往下一拉,便直接将谢谨歌的拉倒在了自己身上。他的手掌捧住谢谨歌的额头,视线落下头顶上的雕栏红木,他的唇角微微勾起,左眼上方隐隐浮现出了一团黑气。
谢谨歌想要支起身体,却被沐漾牢牢束缚住,他冷笑一声,果然,他莫名其妙穿进到这具身体里全是沐漾搞鬼,不仅如此,这只恶鬼竟然也随之来到了自己生前的身体里。
对方眼底的那抹嗜血森冷的红光他绝对不可能认错。
为什么同样都是穿到另一具身体里,体力和敏锐力会有如此大的悬殊,谢谨歌甚至觉得身上一些地方都还在隐隐作疼,刚结束那会儿仿佛全身都散架了一般。
挣脱不开这只恶鬼的牵制,谢谨歌直接张嘴,一口咬住了对方的脖颈。
“嘶”沐漾不禁闷哼了一声,但这并不是因为纯粹的疼痛,反而更多的是一种勾心窝的酥.痒和刺麻。
谢谨歌也管不了这么多,只是牙齿越发的用力,很快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就传到了谢谨歌的嘴里。
而谢谨歌仍旧没有松口,带着一种狠绝和怒意,仿佛要将沐漾的这一块肉深深咬下来一般。
“小谨,真狠啊。”沐漾沙哑着低沉的嗓音,指尖在谢谨歌的颈窝处轻轻一刮。
这充满着暗示性的暧.昧动作瞬间让谢谨歌的身体一僵,口中的力道也松了不少。
谢谨歌的反应愉悦了沐漾,这只恶鬼深深嗅了一下谢谨歌的发丝,用低低的声音缓缓说道:“小谨,是你先招惹上我的。”
“戏子多无情,你却偏要来索取我的爱,既得到了我全部的爱,我又怎么可能让你逃开。”
谢谨歌听着他这语气里的喟叹和怀念,只觉得可笑至极。
如果眼神中的杀意能化成实质的攻击话,沐漾早就被谢谨歌的凌.迟了千遍万遍,但可惜的是它不能,于是谢谨歌那冒着怒火的眼眸映入沐漾的眼底,反而成了一种别样的生动。
沐漾看着看着,就直接伸出手捧住了谢谨歌的脸颊,将唇凑上去吻了起来。
谢谨歌毫不客气的咬破了沐漾的唇瓣和那不顾他意愿入.侵到他口腔里的舌,然而这一举动并没有让沐漾停下动作,反而让他的亲吻变得越发的强势和霸道。
也就在这个时候,窗户外突然刮进来一股凛冽的寒风,这风席卷着凌厉的空气浩浩荡荡的蹿向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
桌上的食物全部被狂风吹落,坚固的屏风被吹得倒在了地上,床上用来遮挡的帘幕也被吹得肆意飞起。
“谨歌!谢谨歌!”谢谨歌听到了一道无比熟悉的声音。
那是李槐远的声音!
在谢谨歌辨别出这道声音是来源于谁的同时,所有的画面在这一刹那间开始疯狂的扭曲。
谢谨歌的眼皮越来越沉,最后眼前再一次陷入了一片黑暗当中。
等他再次睁眼的时候,发现自己正站在李槐远的储物间里,他的手上还握着那把桃木剑,剑刃的尖端正刺着沐漾的锁骨,而他的手上,所沾染到的液体正在慢慢凝固。
仿佛一切都没有变化,前一秒所在那处房间里所经历的一切都只是错觉。
但沐漾的上嘴唇所流出的血液,却让谢谨歌意识到,并非是梦,也并非是镜花水月。
这个认知让谢谨歌的眉头都几乎快要拧在了一起,等他看到沐漾唇角边所勾起的抹一抹细小的弧度后,怒气更是直冲冲的上涌。
“谨歌!”李槐远一把拉住了谢谨歌的手臂,迅速将他拉到自己的身后,一脸戒备的看向了沐漾。
而沐漾,也终于将视线从谢谨歌的身上转向了这个打扰他和小谨温存的人类。
第46章 民国恶鬼①②
一个是死去了多年的恶鬼, 一个是对付鬼怪很有一套的道士。
两道凌厉的目光就这么在空气中直直的撞到了一起,这一刹那间,一种剑拔弩张的紧张氛围瞬间就蔓延了出来, 原本还有些闷热的房间也变得格外的冷凝。
真要说起来,这是李槐远和沐漾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碰面。李槐远的眼睛里是对恶鬼的戒备和警惕, 而沐漾的瞳色中更多的是对这个人类打扰到他和小谨的不悦。
这个人类,跟小谨的距离太过亲近了。
特别是在他看到对方亲自给小谨戴上桃木剑的时候、那盯着小谨的后颈皮肤看得一脸恍神的模样, 无论是那泛红的耳根, 还是心虚游移的视线,都让沐漾觉得异常的刺眼,嫉妒在他的心中不断发酵, 让他几乎快要控制不住理智。
一想到这, 沐漾危险的半眯起了眼睛, 漆黑如墨的眸色里闪动出了一抹猩红的杀意。
随着他这骤然转变的情绪,房间里的气温再一次变低, 下降到的温度几乎快要与冰窖等同。
李槐远紧闭着双唇, 锐利的目光如刀锋, 紧紧的盯着沐漾,在察觉到沐漾周身的变化后,他的身体又下意识往右挪动了一下,将谢谨歌的身体挡得更严实了一些。
李槐远的身材本就比谢谨歌还要高大,此刻这么一动,谢谨歌的身影便被李槐远完完全全的挡住了。
这种保护欲的姿态不仅仅是作为一个道士对普通人类的守护, 更是一种李槐远对谢谨歌的在意。
“谨歌, 别怕。”李槐远轻声说出了一句平日里他无论怎样都不会说出来的言语。哪怕他知道谢谨歌不会感到害怕,对方也不是轻易就被局势影响的胆小者,但此时此刻, 他却不由自主的将内心的宽慰和承诺表达了出来。
谢谨歌也没有想到李槐远会突然对他说出这样的话来,他的嘴唇微微翕动了一下,正想要开口说什么,但在看到李槐远挡在他前面的坚定背影后,沉默了片刻后,最终还是将原本要说的话吞了回去,低低的应了李槐远一声:“嗯。”
他这回应很轻,却仿佛有一种奇异的魔力,传入进李槐远耳朵里的时候,让李槐远的身体里瞬间有了更充盈的力量。
明明此刻是非常紧张的危险氛围,却让李槐远感觉到了一种隐约的喜悦。
是因为被信任,被依赖。
更因为信任他的这个人是性格执拗,从来都不示弱的谢谨歌。
而比起李槐远的隐秘窃喜,被谢谨歌和李槐远两人视作敌对者的沐漾心情却是完全沉了下来。
特别是在听到谢谨歌那一声回应的时候,他的脸上更是浮现出了一瞬间的狰狞。
“自以为是的保护者姿态?”沐漾略显沙哑的嗓音里透着一种极端的病态和毁灭欲,脸上那冒着黑气的的诡异图腾也有了蔓延的迹象。
李槐远见状,握紧了手中的利剑,很快收起了内心深处的小心思,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面前这只恶鬼身上。
他这十几年跟着爷爷一路学习那些与奇门遁甲相关的八卦抓鬼之术,见过的怨灵恶鬼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但没有哪一个有像这只鬼一样让他感觉到了一种异常棘手的压迫感。
这只恶鬼的锁骨处被谢谨歌的桃木剑刺中而受了伤,但即便是这样,李槐远也暂时估量不到对方的实力究竟如何。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最让李槐远警惕的是这只鬼的对谢谨歌的执着。
方才院外的那声惨叫明显是这只恶鬼在声东击西,故意引开他。
恶鬼的目的是谢谨歌,李槐远不希望谢谨歌出任何一点意外。正因为如此,此刻他才没有选择贸然攻击,而是等待他进来之前就在四周设下的困束咒发挥功效。
“打扰我和小谨的人,都该死。”沐漾一字一句的说道,看向李槐远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死物。
李槐远眉头紧皱,正欲说话,谢谨歌却从李槐远的身后走了出来。他站在李槐远的身旁,与沐漾对峙着:“沐漾,自以为是的是你。”
沐漾眼中的红光与阴狠在看到谢谨歌之后,瞬间就消失了,他忽略掉谢谨歌言语中的冰冷,目光直直的看着谢谨歌,视线落到了谢谨歌的双唇上。
由于他血液的缘故,那不久前发生在那芙蓉帐暖中的事情,在双方脱离之后,所有的感官和痕迹都会毫无保留的传递到本体身上。
他看着谢谨歌那被他亲吻得有些发肿的双唇,殷红的颜色像一朵诱人芳泽的玫瑰,水润,娇艳欲滴,再也不似平日里的那种苍白淡色。
所有的负面情绪在这一刻尽数从沐漾的脑海里消失,眼底的这个人就是他的抚慰剂。
沐漾的眼神让谢谨歌不悦的抿起了唇角,李槐远见这只恶鬼一直盯着谢谨歌看,心里也徒然蹿起了一种莫名的烦躁感。
沐漾敏锐的注意到李槐远的情绪变化,他漆黑的瞳孔深处划过一抹轻蔑,随即语气一转,突然说了一句:“小谨,你现在应该没有多少力气了吧,毕竟我不久前才那么用力的疼爱了你。”
他故意加重了“疼爱”这两个字,说完之后,抬起手抚上了自己的唇角,暗示性十足的说道:“你拼命压抑的低.吟让我想要将你的呼吸全部吞没。”
李槐远的眼神一沉,几乎脱口而出:“你对谨歌做了什么!”
沐漾挑了挑眉,见李槐远这副明显乱了节奏的样子,忽然觉得直接弄死这个人类远没有看到对方露出这种慌张的表情来得痛快。
“自然是做夫妻之间该做的事。”沐漾说完这句话之后,像是怕李槐远理解不了似的,他难得多了一份耐心,又继续补充了一句:“我让小谨他整个人,从里到外,都完完全全染上了我的气息。”
很快明白了沐漾话里的意思,李槐远惊讶的瞪大了双眼,有些不可置信的说道:“你们”
后面的话他还没有说完,沐漾就接了下去,“我们发生了关系。”
“不可能!”李槐远立刻否定,从他出去储物间再进来,这期间连五分钟都不到。
“有什么不可能,”沐漾唇角微勾,“不过是因为在不同的空间里,时间流逝的速度不对等而已。”
李槐远闻言,猛地侧头看向了身旁的谢谨歌:“谨歌你”他想要向当事人求证,但在他看到谢谨歌那红肿的双唇和锁骨处隐隐露出的红痕后,急于求证的话语瞬间哽在了喉咙。
然而此刻谢谨歌却顾不得去思考李槐远这突然激动的情绪、背后所蕴含的原因,事实上,他现在的心情也异常糟糕。
谢谨歌能感觉到身体的疲倦感,在沐漾未说出这些话之前,谢谨歌尚且还能告诉自己那被折腾的一身红痕淤青的身体并不是他自己的,但在沐漾说了这些话之后,所有被他刻意忽略掉的事实被无情的剥离出来,赤.裸裸的摆在了明面上,提醒着谢谨歌不久前所发生的一切。
“沐漾”谢谨歌的眼睛里再一次蹿起了怒火。
“小谨,我说过的,是你先招惹上了我,也是你种下了因。”
谢谨歌不欲与这只恶鬼多争辩,他深呼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绪,转而看向李槐远,用眼神询问李槐远。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长久以来形成的默契让李槐远瞬间明白了谢谨歌的意思,他点了点头,将剑柄上缠.绕着的纱布解开了。
沐漾见谢谨歌和李槐远的无声互动,妒意再一次涌向大脑,心底的毁灭欲几乎快要不受控制的肆意蔓延:“小谨,你要帮一个外人来灭掉我?”
谢谨歌还没有回答,李槐远就冷呵一声:“你才是那个外人,哦,不对,你只是一个魂,连人都不是。”
“你懂什么!”李槐远这话一下刺.激到了沐漾,他抬起手臂往前一挥,一股巨大的怪风瞬间从他的衣袖间飞窜而出,直冲冲的朝着李槐远这边袭去。
李槐远眼神一凛,迅速用桃木剑一挡。
“嘭”得一声,两股怪力在空气中撞击到一起,地上的符纸被卷得肆意乱飞,桌上摆放的小物件也被余波震得掉落在了地上。
“你没事吧?”李槐远有些紧张的看向谢谨歌。
谢谨歌摇头。
李槐远不敢有丝毫大意,手中的钝痛让他意识到这只恶鬼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厉害太多。
那些死去之后未选择投胎转世的亡灵,执念与仇恨越深,就越容易转化成能威胁到人类生命的怨魂。这只恶鬼在非鬼节的时间里能化成可以随意向人类进行物理攻击的实体,这种情况几乎是百年难见。
好在他知道这只恶鬼的弱点。
李槐远算了一下时间,在困束咒发挥功效的这一瞬间,直接用剑刃割破了自己的手指,将血液抹在剑刃上,厉声念道:“天地无极,乾坤借法,困束真言,火灼,起!”
在他话落的同时,上千张黄色的符纸全部应声飞起,在空气中瞬间自燃,顿时,一大片刺眼灼人的火焰照亮了整个房间。
“攻!”李槐远的剑端朝着沐漾一挥,这些燃烧的符纸就像是有了意识一般全部袭向了沐漾。
面对急速而来的大片烈火,沐漾的眸色里有一瞬间的扭曲,他五指张开,手腕一转,一股黑色的气流便从他的手掌中飞出。
这些气流在碰到燃烧的符纸后,转瞬之间就变成了一团团湿润的水雾。
而就在这个紧绷的节骨眼上,谢谨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第47章 民国恶鬼①③
单调简单的手机铃声在剑拔弩张的紧张氛围下显得突兀又刺耳。
这完全是出乎意料的插曲。
谢谨歌在大部分情况下都会把手机的模式设置为震动, 在震动模式下,几乎所有的来电都不会有铃声的响起,但唯有两个号码打来的时候是例外的, 一个是李老爷子的主治医生陆医生的电话,另一个是谢谨歌为李老爷子请的护工小潘的电话。
为了能在第一时间知道李老爷子的病情最新状况, 谢谨歌把陆医生和小潘的电话都设置成了特别关心。
此刻已经是晚上十一点,来电显示的是陆医生的电话, 这位主治医生一般不会特意给谢谨歌打电话, 除非是李老爷子出了什么必须要家属知悉的事情。
想到这,谢谨歌的脸色微变,竟也顾不上正在对打的李槐远和沐漾, 看也没看这一人一鬼, 而是迅速拿出了手机,
“你好,陆医生。”谢谨歌神色冷肃的接通了电话。
李槐远和沐漾见状, 彼此对视了一眼后, 竟然十分有默契的同时收起了攻击, 转而看向了正在与医生通话的谢谨歌。
沐漾是鬼,自然各方面都不同于常人,而李槐远从小跟着家门学习道术,各项感官自然也比普通人厉害太多。安静下来的一人一鬼把注意力全放在了谢谨歌的身上,仗着敏锐的听力,将电话那端的说话声听得清清楚楚。
电话那端的声音是一道非常温和好听的男声:“你爷爷十分钟之前因起夜而从床上摔了下来, 好在护工及时搀扶住了, 才没有造成什么影响,不过”
谢谨歌心里一咯噔。
“不过病人现在的情绪非常不稳定,躺在病床上一直念叨着你的名字, 我们对他做了检查,初步推断,可能存在散发性阿尔茨海默病的征兆。”
阿尔茨海默病
脑年痴呆的常见病因。
谢谨歌握手机的手一紧,垂在身侧的另一手也用力攥紧成了拳。
爷爷的怪病还没有找到根治的方法,若是再患上阿尔茨海默病,谢谨歌已经不敢不去想之后的事情。
“你看你是现在来医院一趟,还是明”
电话那端的声音还没有说完,谢谨歌就急忙说道:“我现在就赶过去,劳烦医生了。”
谢谨歌挂完电话后,李槐远就急忙走到他的身边,十分关切的说道:“这都多少点了,你现在赶过去最快也需要两个多小时。”
“我要去看他。”谢谨歌管不了这么多,他现在恨不得立刻就飞过去。
没有谁比李槐远更清楚李老爷子在谢谨歌心中的分量,看着谢谨歌眼中的焦急,李槐远沉默了片刻后,下定决心道:“我送你去吧。”
谢谨歌皱眉:“你不是说过自己一直到今年十二月底都不适合出李家村吗。”
“凡事总有例外嘛。”李槐远笑了笑:“这个点李家村这边没有车,我送你是最快的。”
“你把车钥匙给我,我自己可以开。”
“你开什么,驾照都没有。”李槐远道:“还是我送你。”
谢谨歌深深地凝了李槐远两秒,感激的话并没有说出口,但是在眼神对视间,已经将情绪很好的传递了出来。
完全充当了背景板的沐漾,危险的眯了眯眼睛,在谢谨歌和李槐远准备继续忽略他然后这么明晃晃的出储物间的时候,沐漾终于忍不住了,一个闪身堵住了这两人的去路。
谢谨歌现在的情绪很糟糕,迫切想要见到爷爷的心情让他根本不想浪费一丁点时间在这只恶鬼身上。
“让开。”
沐漾没说话,他看了一眼李槐远,又看了一眼低垂着眼眸神情阴郁冷沉的谢谨歌,出乎意料的说了一句:“我也要跟着一起。”
“哈?”李槐远惊讶的看向了这让人捉摸不透的恶鬼。
谢谨歌没有理会沐漾,一边绕开他一边对李槐远说道:“你快去拿车钥匙。”
“啊好。”李槐远点头。
*******
盛夏的夜晚,李家村的乡间小道上,并不算清凉的晚风吹拂着两旁的树木,月光穿过枝叶的缝隙照洒到地面上,斑驳出黑色的剪影。
蟋蟀和虫鸣的叫声有节奏的响着,与汽车快速驶动的声音交融到了一起。
黑色的轿车里,车窗被拉下了一半。
车内的灯光与照射进来的月光将车子里的情况照得有几分隐约的朦胧。
谢谨歌坐在正对着驾驶位的后座,他双手放在腿上狠狠攥紧成了拳,低垂着脸,黑色的发丝从两侧垂落,隐隐遮住了他眼中的情绪。
在距离谢谨歌不到十厘米的位置,坐着的是沐漾,至于李槐远,正握着方向盘在驾驶位开车。
由于角度的缘故,李槐远无法看到谢谨歌此番是什么状态。他有些分心,时不时通过车内的后视镜看向后座,好在现在已经很晚了,路上并没有其他车辆。
从后视镜中,李槐远看着后座沐漾与谢谨歌那仅仅只有十厘米左右的距离,心里莫名就蹿起了一股火气。
李槐远学了十多年的道术,也跟不少怨灵恶鬼打过交道,但这还是他第一次与一只恶鬼同处于一个空间还两两互不干涉,或者更准确来说是互相厌恶。
一个身体早就被烧毁的恶鬼竟然要跟着他们坐车,实在是滑稽又可笑,但更可气的是现在这种情况下,他又没办法将这只恶鬼弄下车去。
李槐远带着怒意的眼神通过后视镜射向了后座的沐漾,如果可以,他甚至想仍一个枕头放到这只恶鬼和谢谨歌之间。
沐漾似有所感般抬起眼眸看向了后视镜,在看到李槐远眼中的不悦后,他冷硬平直的唇角微微一勾,上扬出了一抹浅浅的弧度,身体也往谢谨歌这边靠了几分。
李槐远:!
这恶鬼绝对是故意的!
李槐远越想越气,有些没明白事情怎么就发展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他怎么就莫名其妙有了一种自己就是工具人司机的感觉?
事实上,原本谢谨歌是准备做副驾驶的,结果沐漾在谢谨歌打开车门后就先一步坐了上去。谢谨歌的心思全部在A市的李老爷子身上,对于沐漾的这些行为也懒得去在意,见沐漾进到了副驾驶位,他就直接转去了后座,但是在车子发动之后,已经坐在驾驶位的沐漾又利用自己这灵体状态瞬间转到了后排,于是就有了现在这一局面。
“谨歌,你不要太担心了。”李槐远试图找着话题,语气里尽是关切之意。
然而他这话语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谢谨歌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对于周遭的一切恍然未觉。
李槐远心知谢谨歌的情绪,明白此刻他说什么或许谢谨歌都听不进心里去之后,轻轻叹了一口气。
沐漾看了一眼李槐远,嗤笑一声。
李槐远气得一哽,所以为什么这只恶鬼还要坐他的车跟过来?
沐漾没再理会李槐远,而是偏过头看向了身旁的谢谨歌,他的眼神漆黑而深邃,像是这仲夏夜的苍穹,瞳孔深处除了爱恋之外,还蕴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
“小谨,”沐漾低低的喊了一声,为了让谢谨歌能从思绪中彻底回神,他将冰冷的身体贴向了谢谨歌的身体,双唇也凑到谢谨歌的耳旁,用低沉沙哑的嗓音缓缓说道:“还记得我之前对你说过的那些话吗?”
突然降下来的温度和耳畔处萦绕的阴冷气息让谢谨歌蓦然回神,他下意识转头看向了身侧这带给他这种感官的来源,双唇便不可避免的擦到了沐漾那没有任何温度的脸颊。
这一瞬间,谢谨歌和沐漾同时一怔。谢谨歌是因为惊讶于自己与沐漾这过近的距离,而沐漾则是欣喜于这蜻蜓点水般的柔软触碰。
下一秒,谢谨歌的身体往后倾了几分,什么话也没说的,闭上眼睛背靠着座椅上,不再看沐漾。
这显而易见的无视状态让沐漾不悦的抿了抿唇,但在他看到谢谨歌眉宇之间的倦意后,瞳孔深处那刚刚泛出的红光又尽数散去,阴寒慎人的眸色也变得柔和起来。
“小谨,我说过我可以让你爷爷的病彻底好起来。”沐漾轻轻撩起谢谨歌脸侧的一缕发丝,用苍白的指尖缠.绕把玩着。
谢谨歌一听,睁开眼看向唇角含笑的沐漾,语气里带着讽刺:“和你结阴亲?”
沐漾点了点头:“对。”
谢谨歌冷笑一声,还未说话,反倒是李槐远忍不住了:“开什么玩笑!谨歌怎么可能真得和你这只恶鬼结阴亲!”
沐漾看也没看李槐远,只是十分不屑的说道:“你急什么?”
李槐远一顿:“我”突然就没了下文。
但他从小长大的小兄弟要和一只鬼冥婚,重点是这只鬼还是男鬼,他能不急吗?
不过真的仅仅只是因为这一点吗
李槐远说不出来,只觉得有一种莫名的情绪正堵在他的胸口,不上不下的,让他感到有些发闷和难受。
“小谨,我不会骗你,”沐漾摩挲着谢谨歌的发丝,不疾不徐的说道:“你明犯凶煞,命格十分奇特,唯有我的八字才能与你在相互制约间慢慢融合。”
“谨歌,你别听这只恶鬼胡说!”李槐远插嘴道,脸色也浮现出了一抹紧张。
谢谨歌挥开沐漾的手,“我为什么要信你?”
“因为我不会骗你。”沐漾紧盯着谢谨歌的眼睛,再一次重复了一遍。
谢谨歌气笑了:“人与人之间尚且不存在百分之百的信任,更何况是人与鬼,我和你从始至终都是敌对的。”
“不一样,”沐漾道:“我们之间是不一样的。”
“谨歌,你别他胡说!若是你与这只恶鬼结为了阴亲,他身上的鬼气只会侵蚀你,你的阳.气会慢慢流失,最终枯老而亡!”李槐远越说越激动,恨不得立刻停下车将这只恶鬼从谢谨歌身边赶走。
“太吵了。”沐漾微微皱眉,甩出一道红光。
“唔唔唔”李槐远还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样,根本发出不完整的字句,吐出来的音全是不成调的。
艹!
李槐远赶紧收敛住心神,在心里默念起解咒真言。
“小谨,我不会害你,你若与我结为阴亲,我自不会让那种情况出现。”沐漾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引诱,在略显朦胧的光晕下,他眸色深处流转着某种暗光,像危险的漩涡,在掠.夺和占.有欲之下,似乎还酝酿着风暴和暗涌。
谢谨歌没有说话,他沉默的抿着唇角,思考着沐漾的话语。
驾驶位的李槐远看得心里一紧,原本再简单不过的解咒真言竟然被他的分神弄得断断续续的,以至于到现在都还没有解开。
“小谨,信我,只要你答应做我的新娘。”沐漾的声音越来越低,特别是在说到最后这两个字的时候,他的语气更是变得十分轻缓,亲昵中带着一种缱绻和深情。
新娘
谢谨歌想到了在严西村的那天晚上、这只恶鬼在落地镜前用手梳他头发时的情景,对方那低垂着冰冷的眉眼,一字一句的轻轻念着那一段一段民间喜词的时候,那让他头皮发麻的偏执和病态,至今还清晰的印刻在他的脑海里。
他六岁之前的记忆是空白,或许在那之前,发生的事情并不仅仅只是失忆那般简单。一个六岁的孩童,能有多少记忆,而在这失去的记忆里,又有多少是与沐漾相关的,或者说是究竟是什么样的原因才会使得那份记忆竟然会与沐漾这一只死去了七十多年的恶鬼扯上关系。
谢谨歌原以为自己不会在意那些回忆,但在沐漾这只恶鬼拖着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之后,谢谨歌发现自己竟然没办法再像之前那样做到心无旁骛。
到底还是受了一些影响。
看着若有所思的谢谨歌,沐漾唇角边的弧度扩大了几分,他不禁又将脸凑向了谢谨歌,低沉的嗓音里带着一丝隐约的蛊惑:“小谨,只要你答应与我为妻,眼下所有的一切都能得到完美的解决,无论是你爷爷的病,还是你丢失的那段记”
沐漾最后这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原本还算安静的车子里突然就响起了一阵清脆的歌声————
“怎么也飞不出,花花的世界,原来我是一只,酒醉的蝴蝶”
沐漾:
富有节奏的动感歌曲瞬间打破了沐漾特意营造出的氛围,也让谢谨歌的思绪被彻底打断。
沐漾的脸有一瞬间的扭曲,他斜过眼阴冷地射向了突然放出音乐的始作俑者,整个车内的温度冷得像冰窖一般。
李槐远毫无畏惧的迎上沐漾的视线,他挑了挑眉,在解咒真言成功的同时,立刻就对谢谨歌说道:“谨歌,你千万不要相信一只怨灵的话,人若是跟鬼待久了,必定会阴气缠身!”话落之后,他还不忘关掉音乐。
沐漾没说话,只是脸上的黑气开始弥漫。
李槐远眉心紧皱,一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也慢慢移向了装着符咒的口袋。
一人一鬼的目光通过车内后视镜撞到一起,皆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杀意。
气氛再一次变得紧绷起来。
而就在一人一鬼准备出手的前一秒,谢谨歌揉了揉太阳穴,说了一句:“安静点。”
这句安静显然不是指声音,而是指这一人一鬼的行为。
说完这句之后,谢谨歌也不再理会,他再一次闭上了眼睛,背靠着座椅偏头休息,身体的疲倦和心里的紧绷让他脑袋隐隐发胀。
沐漾见状,瞬间就收起了那股阴冷刺骨的压迫感,老实的坐在了原位。
李槐远啧了一声,也将伸进口袋里的手抽了出来。
A市与B市相邻,李槐远开着车上了高速后,速度就更快了起来,因为是晚上,所有高速路上也没有多少车。
等两人一鬼将车开到医院后,所花费的时间比预计的时间还要更短一些。车子一停下,谢谨歌就立刻下了车,直奔住院部。
现在已经是半夜一点多,谢谨歌在车上的时候就打电话问了小潘关于爷爷的情况,考虑到李爷爷的病情,医院那边并没有开安眠的药,老人家一直没有入睡,就在念叨着他的名字。
在电话那端听到爷爷喊他名字的时候,谢谨歌的眼睛一酸,连忙说了一些安抚的话,让爷爷放宽心。
他心中还有很多的话想对爷爷说,但当谢谨歌走到病房外听到老人的咳嗽声后,脚步却一下停了下来。
到了这个时候,谢谨歌竟然有了一丝胆怯。或许越是在意越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谨歌”李槐远轻轻拍了拍谢谨歌的肩膀:“进去吧。”
沐漾站在谢谨歌的另一侧,变回灵魂状态的他除了谢谨歌和李槐远之外,其他人并不能看到。
他盯着李槐远那只刚拍过谢谨歌肩膀的手,想到在那储物间的时候,这个人类那脸红害羞的表模样,顿时负面的情绪再一次上涌。
谢谨歌没有注意到沐漾异常,李槐远注意到了,他斜过眼看向另一边的沐漾,一人一鬼的视线在空气中又交锋到一起。
“我想一个人进去。”谢谨歌说道。
“好。”李槐远收回视线,体贴的应了一声。
沐漾原本是想跟着进去的,但在他看到谢谨歌此时的状态后,最终还是识趣的待在了门外。
既然这个烦人的人类都乖乖的没有跟进去,那他也不能让小谨有了对比。更重要的一点是,在他和小谨结为阴亲之前,有些阻碍必须要清除。
这么想着,沐漾把目光移向了李槐远。
第48章 民国恶鬼①④
深夜一点过, 住院部六楼的过道上,除了李槐远之外,并没有其他人。他看了一眼目光冷冽又阴翳的沐漾, 径直走到距离病房门一米远的长板凳上坐下。
正好现在谨歌去了病房,他也能跟这只恶鬼好好谈谈。
而谢谨歌, 此刻根本无暇顾及互相敌对的李槐远和沐漾,他看着病床上头发发白的老人, 心底的那股酸涩之意更重。
“爷爷。”谢谨歌轻轻喊了一声, 这些年的经历让他的心肠已经变得冷硬,也唯有这位老人是他内心深处最想要守护的柔软。
“是小谨来了吗”苍老沙哑的嗓音里带着明显的喜悦,病床上的李明忠听到谢谨歌声音, 撑着身子想要从床上起身。
谢谨歌见状, 连忙跑过去扶住了想要坐起身的老人。
李明忠双手握住谢谨歌的手, 轻轻拍着他的手背:“你这孩子,这么晚了, 怎么还过来这边, 也不知道好好休息。”他的话虽然是这么说着, 语气里却没有丝毫的责备之意,眼底的喜悦也几乎要满溢出来。
谢谨歌看着眼睛又有些发酸,从半年前他在各个剧组跑龙套当群演开始,为了能赚更多的钱,时间大部分都放在了工作上,来看爷爷的次数也相较以往少了太多。
陪伴才是他最应该做的。
谢谨歌深呼了一口, 紧紧握住李老爷子的手, 半似聊天的哄着他睡觉。
差不多快四十分钟,李老爷子才终于安稳的睡了过去,谢谨歌给他整理好了床被, 确认无误后才轻手轻脚的走了病房。
谢谨歌将房门轻轻关上后,沐漾和李槐远齐刷刷的从长板凳上站了起来。
不知道在他在房间里的时候,这一人一鬼协商好了什么,此刻的状态看起来竟然没有最开始的争锋相对,尽管眼神中仍旧有着对彼此的厌恶,但到底再没有起什么冲突。
谢谨歌的目光在这两人身上来回打量了一遍,并没有问什么,只是有些倦意的说道:“我要去值班室,你们不要跟过来。”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就没有再搭理这一人一鬼,而是直接去往了主治医生陆医生的办公室。
陆医生刚好是排得今日值班,关于爷爷的病情,谢谨歌想更详细的了解。
至于留在原地的李槐远和沐漾,在注视着谢谨歌的背影消失后,又开始干瞪眼起来。
过道镜头的窗户并没有完全关闭,凉风从窗户外吹拂进来,让整个过道多了一丝清爽。
在过道上的电子时钟显示到02:20的时候,谢谨歌从陆医生的办公室走了出来,他一路走到李老爷子的病房门口,也没有再进去,就这么站在原地,低垂着眼眸,沉默了许久。
灯光照在他的身上,光晕弥漫到他浓长的睫毛上,似乎有无数思绪从这睫毛的缝隙中倾泻而下,在眼帘下方透出了一片狭长的黑色阴影。
李槐远看着这样的谢谨歌,心里微微一抽疼。
他不知道谢谨歌从那位医生那里知道了什么,但能看得出来李老爷子的病情并不乐观。
这几年谢谨歌变了太多,以前他的性格还是开朗阳光的,现在却变得越来越沉默和阴郁,李老爷子的这一场病仿佛将谢谨歌内心的情绪全部封闭了,他固执的竖起了一道墙,不让他人靠近。
“谨歌你”李槐远想说些什么,但当他开口之后,才发现那些在心里酝酿了很久的话,在面对谢谨歌后,竟然一个也说不出来。谢谨歌这么骄傲的一个人,不会想要那些毫无意义的同情和怜悯。
“没事。”谢谨歌回了李槐远一句,转而看向了一言未发的沐漾:“你之前说得那些话可是真的?”
即便沐漾不止一次强调过他不会对自己撒谎,但谢谨歌还是想要再确认一次。
“没有半句谎言。”沐漾看向谢谨歌的眼神变得异常柔和,他苍白的脸上并没有流露出一点惊讶和意外,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会是这样的发展。
一旁的李槐远闻言,却猛地睁大了眼睛,显然是明白了谢谨歌问出这句话的意思,有些不可置信的说道:“谢谨歌你难道真得要和他结为阴亲?”他太震惊了,连带着直接叫了谢谨歌的全名。
“嗯。”谢谨歌应了一声,并不打算再多说。
李槐远试图再说些什么:“你就这么信一只恶鬼的话?谁能保证你跟他结为阴亲之后你爷爷的病就会好转?”他越说越激动,声音也越来越高。
谢谨歌皱了皱眉:“我有自己的考量。”说到这,他微微停顿了一下后,又说道:“槐远,我记得你爷爷以前提到过一个束灵咒,你回去之后帮我问问他。”
“束灵咒?”李槐远听到这三个字后,也慢慢冷静下来。束灵咒是李家祖传的生死咒,类似于人与鬼签订的主仆契约,是道士专门用来束缚那种无法投胎转世的怨灵。
这个束灵咒生效之后,被契约束缚住的怨灵不能对主人怀有一点二心,一旦存在欺骗,就会灵魂大损,最终魂飞魄散。
虽然这个咒术是李家代代相传的,但实际李槐远对这个霸道的生死咒了解的并不多,这个契约咒也是他爷爷唯一还未传给的一门咒术。
眼下谢谨歌突然问他这个,李槐远也明白了谢谨歌的意思,他的心情有些复杂,看来要阻止谨歌和这只恶鬼结为阴亲,是不可能了。
“我明日一早就帮你问。”
“好。”谢谨歌点了点头,并不避讳沐漾听到这些,或者更准确来说,他就是要让沐漾了解清楚,“我和你冥婚,前提是你要与我签下束灵咒。”
“可以。”沐漾回答的十分爽快,他并没有多问这束灵咒,或许是因为对这咒术早有了解,又或许是因为其他别的原因。
********
阴历七月二十八日,天气阴。
距离沐漾答应与他订下束灵咒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星期,谢谨歌这边,也并没有断了与蝴蝶旧梦剧组的联系。
在这部电影的导演和制作人王皓的牵线下,谢谨歌在电影城有了试镜一些配角的机会。
此刻他刚刚试镜完一个戏份不多的男配小角色,这部戏叫“侠情”,男主是正当红的双料新生影帝刘祁,主要讲的江湖侠义,属于ip大制作。
谢谨歌试镜的这个角色,虽然在全剧只出场十分钟不到,但是对于剧情的发展起到了关键性作用,是类似于男主回忆里白月光的角色。
姜宇是这部剧里的男二,谢谨歌出了试镜间的时候还正好碰上了他。
拒绝了对方想要送他的好意,谢谨歌准备坐地铁回家。
下午六点虽然正是下班的高峰期,但谢谨歌是从总站上的地铁,所有排队进去之后还有座位,他找了一个最角落坐下。
地铁平稳的行驶着,想到两日前的事情,谢谨歌垂下眼帘看向了自己的左手。
在他的左手腕中间,一朵精致的彼岸花静静的绽放着,猩红的颜色,艳丽的花瓣,深得就像是从他的骨髓里开出来一般。
这是束灵咒结缔成功的标记,刻在灵魂深处。
两日前,在李槐远爷爷的帮助下,谢谨歌与沐漾签下这生死咒,而冥婚的日子,订在了阴历七月二十八,也就是今日。
从李槐远爷爷口中,谢谨歌了解了束灵咒对于恶鬼魂体的压制,这个咒术对谢谨歌没有害处,对沐漾却是十分有力的束缚。
谢谨歌对沐漾的感官十分复杂,最开始是想要灭掉,至于现在的话,对沐漾与其说是讨厌,不如说是利用。
谢谨歌正想着,手机的震动突然打断了他的思绪,他划开屏幕一看,是姜宇发来的信息。
【你上地铁了吗,让我送你回去,难道不比挤地铁轻松吗,时间还不用这么赶(へ)!】
姜宇的字里行间都透着一股熟络的撒娇。
谢谨歌看了一眼,并没有回复,而是直接关上了屏幕。
对于姜宇的热情,谢谨歌大部分时候都采取无视的态度,因为王皓的原因,谢谨歌对于姜宇的靠近并没有太排斥。
他感觉得出来,王皓会给他牵线向侠情的制作人推荐他,或许是有姜宇的原因在里面。这些日子谢谨歌也多少看出来姜宇对他有些意思,但对方没有明说,他也不好拒绝。
谢谨歌住的公寓离市中心有些远,但好在地铁要经过那里,所以在路程上并没有花费太多。
谢谨歌回到家的时候,刚刚六点四十整。
他打开公寓门,并不意外的看到沐漾正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
是的,看电视。
自从两日前他们签下了契约,沐漾就完完全全的在他家“住”了下来,俨然把自己当成了这里的另一个主人。
谢谨歌虽然有些不悦,但到底没有说什么。
“小谨,你回来了。”
沐漾见到谢谨歌,苍白的俊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浅浅的笑意,他放下遥控器,来到谢谨歌面前。
谢谨歌看着眼含笑意的沐漾,恍然之间竟然觉得这样的场景有些像是一对相处了许多年的恩爱夫妻,妻子在迎接下班回来的丈夫。
谢谨歌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确实今日是他们结为阴亲的日子,一会儿仪式开始后,他们就算是结成了姻缘,只不过他扮演的并不是丈夫的角色。
倒并没有觉得屈辱,毕竟一切都是他自己的意愿。
谢谨歌收敛住神色,看了一眼沐漾,随后关上门将口袋里提着的东西放到了厨房里。
按照李槐远爷爷的嘱咐,谢谨歌买了鸡血,冥纸,香,蜡烛,香炉,火盆以及一些死人才能穿的纸衣服。
结为阴亲的时间订在了晚上八点整,现在距离八点还有一个多小时。
客厅里的电视机里播放着今日的实时新闻,女主持清亮悦耳的声音从屏幕中传出来,谢谨歌在厨房里切着菜,并没有理会沐漾。
在感觉到身边靠近的冷意后,他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依旧面无表情的切着。
“小谨,我太开心了,你很快就会成为我的新娘。”沐漾在谢谨歌的耳畔低声说着。
谢谨歌闻言,动作微微一顿,又接着切菜。
对于谢谨歌的无视,沐漾并不恼怒,他就在一旁看着谢谨歌,漆黑的瞳孔里流转着缱绻的爱意,直到谢谨歌准备开天然气的时候,他才离开了厨房。
在谢谨歌的手指的扭动下,炉灶上燃起了炽热的火焰,看着这火焰,谢谨歌的眼神里闪过了一抹隐约的暗光。
随便炒了两个菜后,谢谨歌拿了一副空碗筷放在桌子的另一侧。
看着坐下的沐漾,谢谨歌什么也没说的拿起自己的碗筷吃了起来。
八点整的时候,谢谨歌在收拾好的厨房台上点上了准备好的红香和蜡烛,然后将公寓里的灯和窗户全部都关上了,顺带还关上了安装在天花板上的烟火警报器。
四周变得静悄悄的,密闭的窗户里没有风,谢谨歌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呼吸声。
砰砰砰
心跳平稳的跳动着,但谢谨歌知道自己此刻其实并不平静。他打开抽油烟机,然后看了一眼准备好的火盆和冥纸,深吸了一口气后按照李槐远爷爷的吩咐将冥纸放在冒着星火的红香上点燃。
圆形的火盆里,冥纸和衣服被谢谨歌放进去燃烧,烟雾从灼人的火焰里飘散出来,让整个厨房的温度都变得有些高热。
谢谨歌抬起眼眸,看向了距离他一米远的沐漾,有些不明白为何这只鬼明明怕火却依旧固执的待在这里。在星火中,对方眼中的神色谢谨歌看得并不是很真切,但却能从那紧紧锁定着他的目光中感觉到一种滚烫的爱意。
“收到了吗?”在火焰燃尽之后,谢谨歌说了今晚的第一句话。
“嗯。”沐漾点了点头,比起谢谨歌的冷淡,他的喜悦几乎要溢于言表。
谢谨歌站起身将鸡血倒进了碗里,然后将写着沐漾名字的灵牌竖放在了碗的后面。
现在就只剩下最后一步了
谢谨歌拿起小刀在食指上割出了一个小口,将血液滴在了灵牌上。
也就是在这瞬间,灵牌里迸发出一阵刺眼的红光,谢谨歌闭上眼下意识抬手遮住这光。
“小谨。”
下一秒,他听到了沐漾的声音,就在他的耳旁,亲昵无比。
谢谨歌睁开眼,惊讶的发现自己身上穿得衣服竟然变成了一件如血一般猩红的喜服,他还没有来得及思考更多,双手就被一双冰凉的手给牢牢握住了。
“小谨,我们已经结为了阴亲,该是洞.房花烛了。”
第49章 民国恶鬼①⑤
“小谨, 我们已经结为了阴亲,该是洞.房花烛了。”
沐漾的声音里透着一股炽热的情意和焦灼的渴望,说这话间, 从唇齿间流转出来的气息喷洒到谢谨歌小巧的耳垂,冰凉的、湿润的, 勾得谢谨歌的耳朵微微发痒。
谢谨歌下意识偏头想要避开这份亲昵,然而沐漾却不给他丝毫的机会, 他站在谢谨歌的背后, 双手握住谢谨歌的手,将他整个人圈在了自己的怀抱里。
他冰凉的胸膛贴着谢谨歌温热的后背,隔着衣服布料, 这一高一低的温度仿佛在慢慢融合。
“小谨”沐漾略微低头, 用双唇轻轻磨蹭着谢谨歌柔顺的发丝, 然后柔软的唇瓣顺着这乌黑的秀发一路往下,最终停在了谢谨歌的后颈。
红色的喜服领口遮住了谢谨歌一半的脖子, 露出来的皮肤白皙细腻, 在光晕的照射下透出了一点点粉嫩的红。
这纤细脆弱的脖颈, 像无垢的白天鹅,仿佛只要稍一用力,就能折断。
沐漾的目光落在这雪白的后颈上,看着看着,漆黑的眼眸里就浮动出一抹猩红的暗光。他忍不住伸出舌尖舔了一下自己的唇角,随后像是受到了某种蛊惑般, 在谢谨歌的后颈处暧.昧的滑过。
“唔”沐漾的舌是冰冷的, 这似有若无的挑逗让谢谨歌的全身不禁颤栗了一下,嘴里也不可抑制的发出了一声低呜。
这种亲昵的触碰对于谢谨歌来说熟悉又陌生。
熟悉是因为就不久前的那个晚上,在李槐远的那间储物间里, 空间扭转的他被沐漾拖进了某种回忆里,以另一个身体感受到了极致的纠.缠。
陌生是因为那具体会到情爱的身体终究不是他的,那个时候他是附身,所以对于现在自己这个本体而言,才会那么怪异又生涩。
谢谨歌不喜欢这种被动的感觉。
他曲起手肘抵住沐漾的腹部,然后一个扭身趁机退出了沐漾的怀抱。
他抬起眼眸盯着沐漾的眼睛,宛若黑曜石的瞳孔里全是抗拒。
沐漾缓缓说道:“小谨,你已经是我的新娘了,不该再抗拒我的亲密。”
谢谨歌没说话,眼帘却垂了下来,淡色的双唇紧闭成一条冷硬的直线,连脖颈线条都紧绷成凌厉的弧度。
虽然一切都是他自愿的,谢谨歌也设想过与这只恶鬼结为阴亲之后,自己会面临什么样的结果,然而当真正与对方有亲昵的举动的时,心底的那种抗拒和不适却也不可避免的显露了出来。
谢谨歌垂在身侧的手攥紧成了拳,又松开。
沐漾将谢谨歌的挣扎和纠结看在眼里,眼神变得柔和下来,他握住谢谨歌的手将他拉到房间里,捧住谢谨歌的脸让他看着自己:“别逃避,小谨你知道的,如果只是单纯的结阴亲,问题是解决不了的。”
谢谨歌甩开沐漾的手,冷笑一声:“你说得容易,要不,你让我上?”
沐漾顿了一下,没有想到谢谨歌会突然这么说,不过很快他就笑了笑,说道:“好,我让你在上。”
谢谨歌眉头一拧,一把揪住沐漾的衣领,带着几分戾气的说道:“你知道我说得不是这个意思!”
沐漾眼眸里划过一抹宠溺,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语:“只要你有那个本事。”话落的同时,他一手揽过谢谨歌的后腰,将他往自己这边用力一扯。
谢谨歌没有想到沐漾会这么做,一时不备的他因为这股力道顺着惯性往前一倒,最后压着沐漾倒在了柔软的床上。
谢谨歌撑起手臂,居高临下的看着沐漾,神色微异。
沐漾唇角微微上扬,抬起手温柔的抚上了谢谨歌的脸颊,他的指腹来到谢谨歌的唇瓣上,轻轻按压了一下,然后别有深意的说道:“差了一点红。”
听出了沐漾话里的弦外之音,谢谨歌正欲说话,下一秒沐漾的手就来到了谢谨歌的后劲,接着将他往下一压的同时,一个利落的翻身,不过眨眼间就将谢谨歌禁锢在了身下。
姿势的突然反转让谢谨歌愣了半秒,他自认为自己不是手无寸铁之力的柔软之人,却也没想到面对沐漾的攻势,竟然会毫无还手之力。
似乎是看出了谢谨歌内心的想法,沐漾压下身体,在谢谨歌的耳边低声说道:“小谨,你是人,我是鬼,你足够优秀,无需与我相比。”
谢谨歌冷声讽刺道:“你也知道自己是仗着有几分鬼怪之力。”
谢谨歌说完这句话之后,空气突然沉寂了几秒,在谢谨歌以为沐漾不回回应时,对方突然轻轻叹了一口气,似感叹,又似回忆,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道:“如果可以我宁愿和你一样。”
一样做一个活生生的人类,而不是游荡了几十年的孤魂烟鬼。
谢谨歌抿着唇,不说话了。
虽然他记不得“自己”与沐漾曾经发生了什么,但他有一种隐约直觉,那就是似乎沐漾的死与他有着最直接的关系。
“在想什么?”沐漾问他,声音已不似方才。
“没什么。”谢谨歌也收敛住神色。
沐漾并没有再多问,只是用手指卷着谢谨歌的发丝,意味深长的说道:“小谨,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沐漾的话让谢谨歌一下想到了在那个漆黑的密闭棺材里时,自己为了能缓解窒息,而拼命掠夺着着那份不属于自己的气息。
“小谨,你那个时候可真主动,”沐漾暧.昧的说着,挑起谢谨歌的发丝落下一吻:“今天也像那个时候一样,好吗?”
明明是用着询问讨好的语气,他却并没有给谢谨歌回答的机会,因为下一秒,他就用双唇堵住了谢谨歌的双唇,开始感受这让他肖想已久的柔软和馨香。
谢谨歌没有再选择躲避,这一切都是他自己选择的,到了这个地步,再去逃避只会显得矫情。
没有了阻碍,沐漾顺利的探进了谢谨歌的口腔里,他的舌是冰冷的,和谢谨歌的温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像是冰与火的交融。
沐漾霸道肆意的逡巡着谢谨歌唇齿里每一个隐秘的角落,掠.夺着这份让他发狂的甜美,而谢谨歌也不甘示弱的攫取着。
亲吻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开来,流转出了一片旖.旎的氛围。
落地窗被牢牢的关上了,没有一丝晚风从外面吹拂进来,但皎白的月光还是透过了薄薄的浅色窗帘,将银色的光辉漫洒进了房间里。
明明今日的天气预告的是阴,此时窗外却不见一丝乌云,明月悬挂,月光姣姣。
在美好的夜色里,房间内。
一个冰凉,一个温热。
这是两种截然相反的温度。
一个鬼怪,一个人类。
这是两个阴阳相隔的灵魂。
但此时此刻,这些阻碍通通都不重要了。
所有的情与爱仿佛都汇聚到了那方柔软的床垫上,深陷下去的布料之上承载了两个锋利的灵魂。
在衣服的摩擦之间,谢谨歌看向了沐漾的眼睛,黑白分明的瞳孔,中间的那一方漆黑很深,深得像是看不见低的寒潭,但却又很浅,浅得将谢谨歌的面容清晰的浮现。
他的眼睛里如同藏匿了一头野兽,此刻这头野兽仿佛马上就要冲破牢笼,扑向谢谨歌,将他一点点蚕食。
光晕下,谢谨歌那极富冲击力的面容变得柔和和旖旎,黑色的半长发散开在被褥之间,猩红的嫁衣,白得通透的皮肤,成为了沐漾眼中最美丽的风景。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胸腔中的炽热情意几乎要满溢出来。
砰砰砰
明明已经没有了心脏,沐漾却仿佛听到了自己心跳剧烈跳动的声音。
炽热,躁动,情意
沐漾的体温是冷的,但谢谨歌却感觉到了另一种硬和热,这份感官蹿向他的背脊,一路往上涌向他的喉咙,让谢谨歌发渴的感觉也越来越强烈。
在沐漾那冰凉的气息覆盖上来的时候,谢谨歌忍住了皮肤接触到的奇异感觉。
沐漾像冰,不断感染着谢谨歌。
从额头,鼻梁,嘴唇,再到脖颈,锁骨每一寸移动都惹得谢谨歌微微颤栗。
恍然之间,谢谨歌有一种像是被一条毒蛇紧紧缠.绕住的感觉,冰冷,湿润,滑腻。毒蛇吐着信子移动到哪里,哪里就不受控制的泛起了一片细小的疙瘩。
谢谨歌的个子并不矮,身形虽然清瘦,却并不羸弱,他的腰腹虽没有如沐漾那般块块分明的结实肌肉,却劲瘦柔韧,此刻由于沐漾的动作而微微弯曲起来的时候迸出了一段硬朗又刚毅的流畅弧度,更是别有一番诱人的风情。
沐漾的下巴搭在谢谨歌的耳畔,浓稠的呼吸萦绕在两人之间这狭窄的空气里,变得又热又躁。
恍然之间,在冰与火深深地碰撞到一起的这一刹那,谢谨歌似乎又听到了那一阵诡异的旋律与歌声
“高粱抬,红装衣选那正月十八祭祀日 双喜叹,黄泉离,阴阳两隔结连理”
这歌声轻缓又尖细,音调时而高时而低。
但那个时候传入到谢谨歌耳朵里的时候,更多的是让他头皮发凉的阴森。
然而现在,这咏叹般的曲调里仿佛蕴含了另一层隐秘的含义,在沐漾遒劲的腰力之下,褪去了高粱和黄泉,更褪去了双喜悲色的阴阳两隔,所余下的红装衣,结连理,就似乎有了更炽热和滚烫的节奏。
第50章 民国恶鬼①⑥
七月的夜晚, 在热烘烘的闷燥温度下,晚风并不微凉。
李家村的天空上方,灰蒙的乌云褪去之后, 漆黑的天幕上月亮从云层里慢慢浮现出来,璀璨的繁星围绕在明月的周围, 释放着微弱的光辉。
李槐远仰躺在竹条编制的长椅上,拿着一把扇子一边扇着风一边看着天空中闪烁的繁星。以往这个时间点的时候, 他早就倒在床上呼呼大睡了, 但是今日,已经临近十一点了,他却没有丝毫的困意。
隔壁那家不听话的小狗还在时不时的嚎叫, 这在往日里被他忽略的声音, 在此刻却显得格外的刺耳。
谢谨歌和那只鬼结为了阴亲, 就在今日。
现在他们两个应该是在一起的吧。
一想到这,李槐远就觉得自己的胸口有些发堵, 一种闷闷的烦躁萦绕在他的心头, 他的性格一向大大咧咧, 没心没肺,鲜少会产生这种另自己不愉快的情绪,就算有让他觉得难受的事也很快就能自我调节。
但是此刻这莫名怅然感却无论怎样都消除不了,李槐远也说不清道不明这其中到底是何原因。
或许是因为谢谨歌吧。
对于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李槐远的心里一直有一种极其微妙的羡慕之情。谢谨歌虽然和他一起长大,他们一起抓鱼一起上学, 是最亲密无间的发小, 但他知道谢谨歌和他终究是不一样的,谢谨歌仿佛不属于这里,他的身上总是有一种隐约的距离感。
总感觉, 今日之后,他与谢谨歌的距离会越来越远
李槐远颇为惆怅的感叹着,就在这个时候李爷爷那中气十足的声音突然就从屋子里穿透出来,打破了他的思绪:“李槐远你这小子还不进来睡觉,搁那里在悲秋伤怀的思考人生呢?”
“来了来了。”李槐远应了一声,抛开那些让他心神不宁的事情,一个起身站起来走回了屋内。
与此同时,另一边。
A市谢谨歌的公寓里,人与鬼的姻缘结合,才刚刚进入到热烈的正轨。
沐漾的身体是没有一点温度的冰凉,作为孤魂怨灵的沐漾早就没有了属于人类的体温,但是此时此刻,谢谨歌却在沐漾的动作下感觉到了一种让他心尖发烫的热意。
冰与火本该是两个截然相反的极端,沐漾却强势的闯进了他的生活,介入到了他的生命中。
在月色的微弱光晕下,借着皎白的光晕,谢谨歌似乎看到了沐漾那苍白的面容上浮现出了一抹淡淡的薄.红,这仿佛是一种情感翻涌的表达。
谢谨歌就这么深深的凝了两秒,然后下意识抬起手抚上了沐漾那英俊的脸颊,他带着薄茧的指腹微微动着,想要去更仔细的接触这份一个鬼怪不该有的人类情态。
而就在谢谨歌的手触碰到这份薄红的时候,某个开关仿佛在刹那间被打开,沐漾的冰凉的手掌一把盖住了谢谨歌的手背,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眼神深邃而幽暗,像一头进攻的猎豹一般,紧锁着眼前的猎物。
谢谨歌的双唇紧闭着,薄薄的汗水从他的额前泛出,让他白皙的皮肤更显如玉般的诱人光泽。哪怕在这样的攻势下,谢谨歌也克制住了不断上涌的奇异感官,尽量不让自己发出那一点也不像他会发出的低呜。
但谢谨歌越是这样,沐漾就越是不罢休。
沐漾紧紧握住了谢谨歌的手,然后放在自己的双唇边,就这么一口咬住了谢谨歌的指尖,冰冷坚硬的牙齿在谢谨歌的食指上留下了一排浅浅的齿痕。
这突然的动作让谢谨歌的身体本能的颤栗了一下,恰好这时一阵风从窗户的缝隙中吹拂进来,谢谨歌收缩了一下,这下意识的反应让沐漾差一点就投降。
“小谨”沐漾松开谢谨歌的手,下巴搭在谢谨歌的肩膀,双唇在他的耳畔唤着他的名字,发出的声音低沉磁性,带着陷入情念中的沙哑和焦灼。
怨灵鬼混本没有呼吸,然而这一刻谢谨歌却感受到了沐漾气息中那浓浓的掠.夺和占.有欲。他没有谈过恋爱,二十多年来也没有遇到过让自己心动的对象,在此之前,若是有人说他以后会与一只恶鬼结为阴亲,谢谨歌定然会笑着说这荒谬至极,但是现在的一切却无不在告诉他,他成了婚,所羁绊的姻缘却是和他阴阳分离的恶鬼。
更重要的是,这只恶鬼还是一个和他一个性别的男性,谢谨歌一直不认为男人与男人之间能有什么刻骨铭心的爱情,但是此刻却不得不承认,沐漾的爱很浓烈,深刻又炽热。
半个多月前的那一次怪异的附身,由于并不是他自己身体的缘故,这种感官还没有这么强烈,然而现在他确确实实的体会到了一种很微妙的感觉,有那么一瞬间谢谨歌差点就忍不住溢出了声。
而将谢谨歌看在眼里的沐漾,自然也没有错过这刹那间谢谨歌所表现出来的变化,他的唇角微微勾了一下,与谢谨歌更亲密的贴近。
等待了近七十年的爱意有多浓厚,这是跨越了无数个日夜的追寻。
从人类变成亡灵,从黎明到白昼,再从清晨到傍晚,周而复始。时间的洪流永不停歇,时间里的人或惦念,或遗忘。
沐漾的执念是谢谨歌,深入到了骨髓,哪怕他的身体被大火燃烧成了灰烬,这份执念也依旧没有泯灭半分。
这是来源于灵魂的渴念,永不会老去,永不会枯竭和衰亡。
明明沐漾的身体是那么的冷,谢谨歌却感觉到了那么浓烈炽热的情意,烫得他心惊,烫得他全身颤栗,烫得他脚趾都蜷缩到了一起。
耳畔是沐漾那又浓又湿润的气息,谢谨歌望着头顶上方的天花板,看着那投影上去的黑色影子。
这一刻,他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也没想。
“谨歌小谨”沐漾低声念着他的名字,下一秒,捏住了他的下巴,强势的让谢谨歌的目光注视到自己的脸上。
他紧紧锁定着谢谨歌的眼睛,抚.摸了一下谢谨歌微红的眼尾,微微张开唇,用近乎轻不可闻的声音缓缓说出了五个字:“我爱你,很爱。”
话落的同时,那堆积在沐漾心里长达几十年的爱意终于在这刹那间彻底的爆发了出来,他满腔的情意在冰与火的贴近里尽数传递给了谢谨歌。
鲜明的、浓烈的、炽热的情意,全部。
我爱你,很爱。
简单的五个字,没有多余的修饰,也没有华丽的词藻,就是这么直白的爱语,却无法让人忽视。
恍然之间,谢谨歌的脑海里涌出了一段破碎的记忆,他想要去捕捉去拼凑那些突然闪动出来的画面,却在停歇的几秒之后,又被快速复苏的沐漾拖入进了深渊里。
这只恶鬼,就像蜘蛛一样,牢牢网住了他。
谢谨歌知道,他现在,已经和沐漾绑在了一起,和这个恶鬼,有了不可分割的联系。
时间不只过了多久,谢谨歌的卧室内没有挂钟表,他的手机被遗留在了客厅,一分一秒的流逝间,月色越来越深,明月照射进来的光晕也越来越淡。
城市夜晚的喧嚣再慢慢变得宁和。
盛夏的气候变换的十分莫测,上一秒还是澄澈幽寂,下一秒就乌云密布。
当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后,斜飞的雨水拍打到窗户,发出了滴滴的声响,卧室内的风暴也归于了平静。
谢谨歌躺在床上,他抬起手用手背遮住了自己的双眼,平复着凌乱的呼吸。
沐漾侧躺在他的身侧,一双眼眸是从未有过的柔和,他盯着谢谨歌看了几秒,忍不住俯身在他的下巴处轻轻吻了一下。
谢谨歌一把推开了凑上来的沐漾,明明用了十足的力气,然而落向沐漾肩膀的力道却并没有剩下几分。
沐漾轻轻笑了笑,他的脸上带着餍足,像一头慵懒的猎豹,怜爱的看着谢谨歌这个让他内心变得无比柔软的人类。
他握住了谢谨歌的手,目光从谢谨歌黏着汗液的额头移向了谢谨歌的眼睛。
谢谨歌的眼睛是桃花眼,非常勾人的形状,平日里他的眉宇之间都是冷而阴郁的,但是此刻,这双眼睛的尾端却犯着淡而散的红晕。
沐漾越看越是喜欢,他没有在意谢谨歌瞳孔深处的冷淡,起身抱住谢谨歌,将他带离了床。
谢谨歌一直都有锻炼,但是与沐漾相比,体力上仍旧有着非常大的差距。他想要自己站起身,然而浑身却无力,像是快要散架了一般,只能被动的被沐漾带到了浴室。
在浴室的镜子里,谢谨歌看到了站在他身后紧紧拥抱着他的沐漾,并不是他的错觉,这只恶鬼脸上的黑色图腾少了很多,冗杂又怪异的纹路上也没有了黑气。
谢谨歌想到了方才沐漾的锁骨处那狰狞的疤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这转变应该是与有关。
“是你想的那样。”沐漾的声音在谢谨歌的背后响起,“小谨,只有你能治愈我,相对的,我也会让你八字里的极凶转变。”
“我们是天生一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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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谢谨歌从床上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临近十点,身体的乏力感还未完全褪去,他坐起身,被单从肩膀上顺势滑落,露出了脖颈处深浅不一的红痕。
谢谨歌随意的扫了一眼四周,并没有看到沐漾的身影。他换好衣服,走出了房间,并不意外的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沐漾。
昨日谢谨歌给沐漾烧了很多套衣服,各种款式的都有,今日沐漾的身上穿着的正是昨日他所烧的众多衣服中的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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