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旧世界的温情绝望


    柳峻的话让物资官冷汗直流, 他现在就像是烤盘上的肥肉,滋滋滋往外冒着肥油。


    确实没有医生向物资官说过你快死了这话,他们大多一副恭顺的模样, 不恭顺的大多被送到了前线, 死在了战场。


    但恭顺有什么用, 只剩下一群庸医, 开个咳嗽药也得问半天,生怕看错被问了责赶出要塞。


    物资官挤在□□里的眼睛抖动,看柳峻的眼神恭敬中藏着质疑:“医生可以展开细说说吗?”


    柳峻已经结痂的唇角微动,语气平平淡淡:“我是为了你夫人而来, 不是你。”


    物资官眼皮一抖,又听柳峻说道。


    “但,我能告诉你,你还有一个月的活头, 你的病无药可医。”


    “医…医生…”物资官肥厚的嘴唇张合了半天,他看柳峻的模样不像是假话,连忙站起身,他起得太猛眼前一黑,只觉得血液倒流, 呼吸急促,眼看着就要栽到那一大盘子甜点上,变成裹了糖霜的烤肥肉。


    柳峻已经拉着谢渝北后移了几寸, 只见一旁平平无奇的女秘书一把揪住物资官后颈, 硬生生把物资官又按进了沙发里。


    她气息不变, 很平常地说了句:“石先生小心, 您摔倒了石夫人会心疼的。”


    听到石夫人后, 物资官的病情才平复下来, 闭着眼喃喃说道:“我…我得歇会,你带着他们去看看夫人吧。”


    “是,石先生。”女秘书推推下滑在鼻梁处的黑框眼镜,笑得浅浅的,她说:“石先生别忘了吃甜甜圈啊。”


    石先生皱眉喘气,一副不耐烦的模样:“别烦我了,许秘书。”


    *


    许秘书带着柳峻他们出了会客室,走进了官员们的专用电梯,许秘书站在电梯最前面,圆润的指尖按下没有标识的电梯按钮。


    她颇为好奇又似极为关心地问道:“这位医生怎么称呼?”


    柳峻面不改色地回答:“游顿。”


    许秘书又推推眼镜:“游医生怎么诊断出石先生只有一个月可活了。”


    “而且,游医生不是要塞的人吧?”


    电梯里的气氛陡然一变,柳峻反手捏住谢渝北的手,阻止他说话,自己应道:“我一直在贫民区生活,确实是近期来的要塞。”


    许秘书站得直直的,只听她身后的柳峻接着说道:“你的物资官他的肥胖不过是浮于表面的病症,他的内脏肌肉已经不堪重负,没有了生存空间。”


    “但,他中毒了。”


    柳峻回想起那个胖物资官的气味,他身上有股十分难闻的味道,像是巢里不喜欢洗澡的丧尸十天不洗澡积累起的恶臭味道。


    许秘书后背微乎其微的抖了抖,叹口气:“怎么…怎么会,高塔甚至要塞的食物都是安全的,又怎么会有人想毒害石先生呢,他那么和善…”


    她越说头低得越狠,眼角也挤出点点泪水。


    顾颖默看了一眼身侧一个比一个冷漠的男人,默默上前,拍了拍许秘书的背,这女人估计是在高塔待久了,觉得高塔很安全,忘了潜在人性的恶。


    “别哭了,许秘书。”


    在许秘书断断续续的抽泣声里,走了许久的电梯终于稳稳地停了下来。


    一条长长的甬道暴露在柳峻一行人面前,入眼是白色的墙皮,甬道两侧没有门没有窗户,只有墙壁。


    而这条宛若游蛇的甬道太长,设计的也太不合理。


    在许秘书带着柳峻他们快到走到甬道尽头的门口时,他们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细微的响动,像是石头磕动墙壁的声音,柳峻转身去看,目光锁在墙壁的某一处。


    许秘书将手指放在门上,智能锁由红变绿,她招呼柳峻:“实在不好意思,可能是有老鼠在打洞,没想到在末世活得最久会是老鼠。”


    这个冷笑话一点也不好笑,柳峻挪移走视线,看向一旁同样拧眉的谢渝北。


    那根本不是老鼠啃咬的声音,而是一条求救信息,一条末世前人类常用的求救信息三短三长三短。


    谢渝北摇摇头,示意柳峻不要多管闲事,他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柳峻挑挑眉头难得听了谢渝北的话,现在确实没有比找到柳澜更重要的事情了。


    相比于方才长长的甬道,门口的视野开阔了许多,一眼看过去,像个小型的医院。


    有人见许秘书又拎着人过来主动上前搭话:“许秘书,这是来给石夫人看病的医生?”


    许秘书看了眼男人的胸牌,笑着说道:“是的,朱医生。”


    被叫做朱医生的男人比许秘书要高两个头,他眯眼扫了扫徐秘书的身材,又贴近徐秘书几分,手搭上徐秘书的胳膊,轻轻滑动:“一起去吃个午饭?我刚好要换班了…”


    徐秘书从善如流,没有回避朱医生粘稠的目光和动作:“朱医生,我在忙,或许晚上可以。”


    “好啊,那我在五楼订餐厅了啊?”朱医生心想终于说动这女人了,他都邀请这女人不下十次了,得寸进尺地将手挪移到徐秘书的手臂内侧,继续说:“许秘书可别忘了啊。”


    “不会忘的。”徐秘书身子一僵,笑得很和善,黑框眼镜后的眼神也弯弯,把朱医生看的心痒痒。


    “有完没完?”柳峻不耐烦地打断这两个人的调情,“你们俩爱吃不吃,我很忙,先让我解决我的事可以吗?”


    在柳峻的催促下,朱医生吹着口哨不舍离去,脚步轻快,他从白大褂里拿出一个小本本,翻了十几页,找到了徐秘书的名字,用蓝色圆珠笔在后面打了个勾。


    看,女人们真是好骗。


    *


    最终,徐秘书将柳峻带到了一间病房前,透过玻璃柳峻看到了今天的正主——石夫人。


    石夫人干瘦的如同纸片人躺在床上,身边是一大堆各式各样闪着灯光的仪器,柳峻看向徐秘书,这女人变脸的速度好快,前一秒还在为石老板掉眼泪,下一秒就可以带着笑意对付狗男人。


    “许秘书,开门。”


    许秘书挑眉,有点犹豫:“这不太好办…石夫人她…精神有点不稳定,可能会伤到游医生你。”


    “你只管开门,别的事不用你担心。”


    许秘书见柳峻态度强硬,不得以打开了病房的门,对柳峻笑笑:“游医生你们小心,我在外面等你们。”


    柳峻和谢渝北没有答话率先进入了病房,倒是顾颖默十分热心肠地拍拍许秘书的肩膀,看许秘书的目光带着同情:“如果朱医生再骚扰你,可以告诉我,我替你崩了他。”


    许秘书闻言显然一怔,嘴角自然地勾起,轻笑出声:“顾小姐不必担心我,我能处理。”


    “你认识我?”顾颖默面露惊讶,她自认为在高塔里不算出名,比起她的真实姓名,按理说她的编号更为响亮。


    再加上许秘书是个和她这种“武官”八竿子打不上的“文官”职业,竟然能知道自己的姓名,属实有点怪。


    “我有幸整理过探险队的档案。”


    顾颖默:“哦。”


    外面顾颖默和许秘书聊得越来越合拍,而病房内的柳峻已经观察了石夫人许久,柳峻啧了一声,就连一旁的谢渝北也抱起手臂,眉头皱起。


    石夫人的四肢被紧紧捆在病床上,皮质的束缚带已经勒进了肉里,她整个人泛着紫色。看起来像是炸过的紫皮茄子,肉皮松松垮垮挂在身上。


    是过度消瘦后遗留下的后遗症,看来石夫人和物资官一样体重也远超健康标准。


    不仅如此,一股浓厚的香味在病房里飘散,而源头正是在床上昏睡的石夫人。


    “有毛巾或者手帕什么的吗?捂住你的鼻子。”柳峻对空气中的味道很熟悉,这是他第三次闻到刺鼻香甜的味道了,似花粉塞满鼻腔,呼吸间就能进入肺腑。


    谢渝北怎么会带那些东西,但他还是很听柳峻的建议,伸出手捂住了口鼻。


    柳峻这才满意地走近病床,伸手去诊石夫人的脉,只碰了不到三秒,病床上的石夫人突然睁开了眼。


    双眼下陷,红丝满布,黏腻的口水顺着牙缝在她的尖叫声里疯狂涌出,被焊在地上的铁窗吭哧吭哧像是马上要崩裂开。


    柳峻眼疾手快地拎起被子,隔着被子按住了石夫人的头,另一只手隐在暗处,掏出一件小东西。


    突然的疼痛让石夫人安静了片刻,清明回到她的眼里,她看着眼前的陌生人,不是之前那群只会用药剂麻醉她的白大褂门,她没有恐惧,颤抖着嘴唇说道:“杀了我,求你。”


    然而,不等柳峻回答,一群白大褂一窝蜂地冲了进来,不管不顾地推开柳峻和谢渝北,把石夫人按在床上,一个护士直接将针管扎进了石夫人的胳膊处。


    被谢渝北护住的柳峻没有被人群波及到,但他看到了石夫人的眼神从清明转到痛苦又变成绝望疯狂。


    歇斯底里的疯狂和绝望。


    柳峻将一件小东西塞进了衣兜里,从谢渝北的怀抱里出来,说道:“我们该离开了。”


    “怎么样?”许秘书和顾颖默两个人差点贴在了一起,她们两个已经从抱怨朱医生谈到了高塔难吃的饭菜。


    柳峻隔着玻璃窗看了眼再次昏睡过去的石夫人轻轻皱起眉头:“不好,很不好。”


    虽然柳峻只把了三秒的脉,但石夫人的脉搏很奇怪,时而平稳时而像过山车,还是一秒坐了五六轮过山车的那种,把石夫人往死里折腾。


    “给我一份石夫人的日程表和饮食表。”


    许秘书多问了句:“各种检查单呢?需不需要我给游医生你准备一份?”


    柳峻:“?”


    谢渝北接过话茬:“准备一份吧,我们回家后再研究。”


    “好,请稍等。”许秘书踩着高跟鞋去了报告室。


    谢渝北呼出鼻腔里的香气,他偏头问柳峻:“能判断出石夫人是什么病吗?”


    闻言柳峻瞪了谢渝北一眼:“想什么,我又不是神医,这种事还需要科学来验证。”


    “但,石夫人得的或许不是病,而是瘾。”


    作者有话要说:


    hhhh,写到20万字啦!


    =3=


    第62章 旧世界的温情绝望


    “瘾?”顾颖默突然出声, 又突然沉寂。


    谢渝北瞥了一眼顾颖默:“你知道点什么?”


    顾颖默摇摇头又缓慢点点:“前一阵子探险队里有个队员发了狂,开枪打死了六个人。”


    “听他的队友说,在出事之前, 他经常在屋子里点香, 时不时嘀嘀咕咕, 跪在地上向东边磕头, 磕得头破血流被送到了医疗室。”


    “甚至…当了逃兵…”


    “我见过他的尸体,青青紫紫…”


    柳峻问道:“是不是还带着香气?”


    顾颖默略显讶异:“对,很香的香气。探险队很看重这事,把香交上去检验科, 结果说是普通的香,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如果不是方才见了石夫人的症状,顾颖默也不会想起这件事。


    “看来,事情比我们想象的复杂多了。”


    不大会, 许秘书拿了一沓子报告单出来交到了柳峻手里,她问:“石夫人的病…能治好吗?”


    柳峻:“看情况。”


    得到模棱两可的答案后,许秘书笑笑没有再追问:“我送三位离开。”


    出了高塔后,顾颖默和谢渝北顺:“出了结果通知我一声,如果你们需要帮忙也可以来找我。”


    她原本不相信谢渝北是带着柳峻来给人看病的, 这下子她相信了。


    谢渝北点点头,和顾颖默告别。


    一旁的柳峻看着检查单上的数据和专业用语云里雾里,他看过的书本知识只是死知识, 到底是跟不上人类科技的发展, 这些报告单他有一大半他看不懂。


    “回家再看?”


    一片阴影打在报告单上, 柳峻抬头对上谢渝北询问的眼神, 他不情不愿地收了报告单说道:“好。”


    但谢渝北并没有带着柳峻回铁皮仓库, 而是去了商业街, 给柳峻买草莓味冰激凌吃。


    柳峻吃完一个他买一个,每个冰激淋上还都是两个草莓球球。


    第四个冰激凌吃到一半,他有点不想吃,很熟练地递给谢渝北:“你吃?”


    谢渝北接过冰激淋,上面还能看到柳峻的牙印,他边吃边问柳峻:“你怎么知道那是瘾的?”


    “很简单,香味里有致幻成分。”柳峻想起在穹顶时,那个拍卖会主持人身上的味道,那时他已经知道要塞里不仅有人口生意还有其他见不得光的东西。


    再加上在为周清河诊断病患的过程中,柳峻曾经接治过一个病人,比石夫人的症状还轻一些。


    他甚至还被周小天提醒不能接受这种病人,柳峻本来没当回事,但在看到石夫人的症状后,事情突然变得不简单了。


    “你在要塞这么多年,没听说这种事吗?”


    谢渝北已经吃完了冰激淋的草莓球球,他咬了口脆皮,慢慢开口:“听说过。”


    岂止是听说过,进入探险队初期,谢渝北的任务不是和丧尸打交道,而是和人类打交道。


    末世刚开始时,人们以为只要过一两年丧尸就可以被毁灭,一切都可回归正轨,大家都很和善,互相鼓励着活下去。


    但,希望迟迟没有到来,他们像是被关进了地狱里,看不到一丝黎明的曙光。


    他们开始抱怨、咒骂、疑神疑鬼一步步堕落失去了人性,只剩下贪恋欢愉的壳子。


    谢渝北参加过的行动里,大多是剿灭各种涉及犯罪的窝、点,他见过太多“怪物”,也见过太多各种各样的“瘾”。


    末世将这种“瘾”无限放大,拉着一批又一批的人坠入深渊。


    他甚至开枪打死过一个毒、贩,死去的毒、贩利用毒品来控制女人孩子为他挣钱,亲手打造了一个所谓的“醉生梦死温柔乡”,不过是一个人间炼狱罢了。


    也是这件事后,谢渝北转去了探险队,他宁愿天天面对丧尸,也不愿再面对人类的绝望。


    谢渝北把手里的冰激淋脆皮吃完,他看向还在翻报告单的柳峻说道:“不管是什么瘾,一定有售卖者和生产地。”


    “嗯。”柳峻翻完石夫人的日程表和饮食表,抬头看到谢渝北眼底一扫而过的情绪,他眯眯眼,问谢渝北:“你刚才在想什么?”


    那抹情绪出现在谢渝北身上太违和,包含着痛意和绝望,两种感情交缠在一起,让谢渝北平日的冷漠出现了一丝裂痕。


    “以前的破事。”谢渝北不想多谈以前的事情,他转移话题:“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你还吃吗?”


    柳峻见谢渝北恢复了常态,也不愿多揭谢渝北的伤疤,他摆摆手:“不吃…”


    “大哥哥,大哥哥,给你可爱的女朋友买朵玫瑰花吧?”


    柳峻身后突然传来孩子俏皮的声音,一只小白手出现在柳峻后方。


    柳峻转身过去,看到一个提着篮子的小男孩,篮子里乍一看是朵朵艳丽的玫瑰,再细瞧明明是红纸折的玫瑰。


    “我没有女朋友。”柳峻捏捏耳垂,不自在地回避了小男孩的目光。


    那小男孩显然是这条商业街的老油条了,他将篮子举到柳峻面前:“可是你对面的大哥哥看起来很想要啊,他有女朋友吗?”


    柳峻低头看着眼睛亮亮的小男孩,语气有点凶:“给我,我都买了。”


    又扭头对谢渝北说:“别笑了,付钱。”


    谢渝北看着抱着满篮子纸玫瑰的柳峻,笑意顺着嘴角荡开:“好。”


    “等等!”小男孩倏地抢过篮子,对角落里的小巷喊道:“出来!都出来!这里有大哥哥要买花!”


    只见四五个小男孩小女孩一窝蜂从小巷子里出来,个个手里拎着两篮子玫瑰花。


    他们围住谢渝北和柳峻,可怜巴巴地瞪大眼睛,拉拉嘴角,甜滋滋地说:“花!”像一群小奶猫瞪着滴溜溜圆的眼睛在撒娇卖萌。


    柳峻一时僵在原地,难得看向一旁淡定的谢渝北,那眼神分明是在说:快想办法。


    “放地上,我都买了。”谢渝北掏出五张蓝色卡片问道:“够了吗?”


    “够了够了!大哥哥你人真好,祝你和这位墨镜大哥哥百年好合白头偕老…”领头的男孩很擅长说吉利话,这也让他在这条街混得很开。


    等孩子们一溜烟跑得远了,放玫瑰花的篮子也白送给了谢渝北和柳峻。


    “那小子心眼真多。”柳峻提起一篮子纸玫瑰,伸出手摆弄,谢渝北不置可否。


    小男孩估计早就看出柳峻和谢渝北的关系,甚至看出柳峻是两个人中更容易购买的人,还懂得欲擒故纵,小家伙,还挺厉害。


    谢渝北拎起剩下的几篮子纸玫瑰,跟在柳峻身后,他说:“要怎么处理了这些?”


    “买都买了,又不能扔了,带回去再说。”


    谢渝北眼睛的神情暗了暗,他悄悄抽出篮子里的一朵纸玫瑰藏了起来。


    纵使浪漫在末世一文不值,但浪漫不死。


    *


    “周医生,研究一下这瓶血。”柳峻将一小管血丢给周清河,这是他在石夫人身上抽的,又扔了一沓子检查报告单,“也看看这些。”


    周清河推推眼镜,这叫柳峻的高阶丧尸使唤起他来可真随意。


    “这是你的报酬。”


    一篮子玫瑰花被丢到了自己面前,周清河脸色青红交加,一时嘴唇抖着说不出话来。


    “给…给我这东西干嘛?能当饭吃?”周清河本想再呛柳峻几句,有钱买什么不好,光买中看不中用的东西。


    然而,当周清河看到谢渝北手里的四篮子纸玫瑰时,一瞬间哑了火,恶狠狠地瞪了谢渝北一眼,心里嘀咕你就惯着他吧你。


    周清河气归气,但还是有点欣慰,谢渝北从来都不是买纸玫瑰的人,柳峻的存在软化了谢渝北对外界筑起的堡垒,这也算是一件好事。


    “十四呢?还好吗?”柳峻比较担心十四惹出点麻烦。


    说起十四,周清河的怒气才消下去几分。


    他在一堆报告单里翻找:“你们走了以后,它一直在睡,还没醒。”


    “不过…十四的血液样本出来了。”周清河偷瞄柳峻,“结果有点奇怪,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奇怪的血液样本。”


    周清河靠着椅子慢腾腾给柳峻和谢渝北解释。


    “它的血液里有很多非人的成分,我从来没见过那种成分,而且…”周清河视线落在柳峻身上。


    “他血液里有部分基因序列和你的一样…”


    柳峻挑眉:“这话什么意思?它是我儿子不成?”


    周清河挥挥手:“我可没这么说。”


    就连一旁的谢渝北也走了过来,目光灼灼看着周清河。


    “所以说很奇怪啊,我也没见过这种情况啊,确实是属于非人的范畴了。”周清河重新变得愁眉苦脸,真是可惜了一个乖巧的孩子。


    有未知成分,有丧尸基因,有人类基因那确实是非人类了。


    “你们打算怎么处理那…孩子?”周清河取下眼镜,缓缓擦拭眼镜。


    柳峻看了眼谢渝北,问他:“先养着?”


    周清河的目光一下子转到谢渝北身上,像个空巢老人,眼里写满:留下它吧,留下它吧。


    被甩了难题的谢渝北看着周清河的眼神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好,先留着吧。”


    “好!”周清河突然欺身,原本他已经不抱希望了,没想到竟然这么顺利的把十四留了下来,“今晚还吃米饭加罐头!”


    *


    当晚,一直到柳峻和谢渝北准备睡觉,十四也没有醒过来,整得周清河决定把床挪移到十四旁边,生怕它有个什么闪失。


    春寒初上,夜色正浓。


    柳峻估摸着谢渝北已经睡熟了,悄悄下了床,走进了夜色里。


    在铁皮仓库门响起的那刻,谢渝北睁开了眼,是时候见见柳峻口中那个“不重要的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hhhh,啵唧=3=


    第63章 旧世界的温情绝望


    柳峻行走在夜色中, 一眼就看到了在海边的简黎,他一手拎着融化了些许的草莓冰激凌,一手拎着一鱼筐新钓的草鱼。


    “是碰上什么事了吗?今天出来的有点晚。”简黎不明白为什么大晚上柳峻还要带着墨镜, 但见久了也习惯了。


    柳峻没有接简黎递过来的冰激凌:“我男朋友回来了。”


    男朋友?简黎一怔, 田薇薇拜托他调查柳峻时, 他可没查出来柳峻有什么男朋友。


    “冰激凌以后你也不用带了。”柳峻看着融化在简黎手上的粉色液体, 他想在谢渝北察觉之前,把这事挑在明面上。


    仅仅是一个十四已经让谢渝北那么不安,就简黎这么一个活生生的正常人,柳峻难以想象谢渝北的醋意会多大。


    “还有, 也别送鱼了,我讨厌鱼。”


    简黎无所谓笑笑,吹来的海风柔和了他嘴角的疤痕:“鱼类是目前最容易获取蛋白质的来源,比鸡蛋还便宜, 你确定不来一条吗?”


    “我拒绝。”柳峻挥挥手,催促简黎,“快吃掉。”


    冰凉在嘴里扩散开,简黎边吃边说:“你让我查的事情,我查出来了, 那块炸、弹碎片是从黑市流出去的,近一个月卖出了二百多个。”


    也就是说有二百多个杀害陆九衡的嫌疑人?


    见柳峻眉头一拧,简黎接着说道:“但流到贫民区的只有一个。”


    “听卖炸、弹的老板说, 定货人是个女人, 具体叫什么名字我没打听出来, 他要价太高。”简黎吃完最后一口冰激凌, 笑得温润:“那个女人叫方敏。”


    简黎虽然没钱, 但是他有十多种方法可以得到想要的东西, 他选择一种最简单的获取方式:趁夜潜入。


    柳峻:“…”


    是陆九衡情有独钟小猫咪的名字…


    竟然会是一个人类把陆九衡给收拾了,不得不佩服那个叫方敏的女人,胆子确实够大。


    在柳峻还没回过味时,简黎又扔下一个重磅消息:“我最近恰好认识一个叫方敏的女人。”


    柳峻看简黎的眼神变了味,多了几丝戒备。


    “放轻松,我对你没有敌意。”简黎拎起鱼筐,里面的草鱼还在挣扎着要回到水里。


    “当然保险起见,我也调查过你,我总不能不清楚每晚听我唠叨吃我冰激凌的人是什么底细吧?”


    “我也没查出你什么信息,你就像凭空出现在要塞里,所以你是从外面偷渡过来的?”


    柳峻瞪了简黎一眼:“我想进来就能进来。我要见方敏一面,你帮我安排一下。”


    简黎打开鱼筐的动作一顿:“你用起我来可真不客气啊。”


    柳峻对简黎的话并不感冒,他继续说:“作为回报,我告诉你个消息,关于你口中的。''瘾。''。”


    简黎看柳峻的眼神彻底变了,他之前和柳峻聊天时提了一嘴自己最近正在调查关于香料的事,也就是所谓的瘾。


    关于香料简黎已经调查了一个月之久,但始终拼凑不出完整的线索,他对柳峻的话半信半疑。


    “全身青紫、散发类似花香的味道、致幻,发作症状像吸食了毒、品。”柳峻继续说:“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


    简黎并不清楚柳峻从哪里得到了这些情报,但句句和他搜集的情报吻合,他试探柳峻:“你知道幕后主使是谁吗?”


    “我怎么会知道?”柳峻耸耸肩,他只是误打误撞地接触了这个东西,他恨不得自己不知道,既然简黎追踪这事这么久了,柳峻继续问道:“有没有什么解除这种瘾的办法?”


    简黎摇头,垂在一侧的拳头倏地攥紧:“据我所知没有,但开发出这个东西的人或许有解决办法。”


    从他开始调查这件事开始,见证了太多的悲剧,包括他自身,也成为了悲剧的参演者。


    “你如果要像我一样调查这件事的话,千万要小心。”简黎的笑容中混着一丝酸涩,他指指自己脸侧的疤痕,它们似乎还在隐隐作痛:“这是警告。”


    柳峻眯眼看着简黎脸上的疤痕,敲击栏杆:“没有人敢割我的脸。”


    要是对方敢,他就敢先割了对方的头。


    “这事也我会查,如果你有什么新的消息,记得告诉我。”柳峻最后舒口气,看着翻腾着月光的海面,他将自己的情报说出来:“高塔里有个高层管理者的夫人也染上了这种瘾,而且是后期,我需要治好她。”


    柳峻顿了顿:“或者给她报仇,端了香料的窝。”


    如果真如简黎所言,石夫人的病治不好,那他只能换一种方式让胖物资官引荐自己。


    简黎的笑意彻底消失,鱼筐里的鱼已经被他扔至水里。


    鱼儿在水里翻腾着,把月光搅得一团糟。


    没想到“瘾”竟然传播到了高塔,简黎确信高塔的高层肯定知道香料的存在,但却没有采取任何阻止香料扩散的行动。


    一个可怕的猜想在简黎脑海里形成,他的思绪如同被鱼搅乱的湖面,久久不能平静。


    在柳峻离开后不久,另一个身影出现在简黎身边,简黎侧目看过去,目露异色:“谢渝北?你怎么在这里?”


    谢渝北瞥了眼简黎,简黎和柳峻的互动和对话他全听到了,他没想到柳峻口中那个不重要的人是简黎。


    “田薇薇让你来的?”谢渝北冷着脸,比洒着月光的海面还要凉。


    简黎:“不是,我来这里有事要办。倒是你,你平时不是很忙吗,要么在外探险,要么在家睡觉,怎么有心思来海边?”


    “柳峻,我的。”


    简黎噗嗤笑出声,笑声逐渐放肆,眼角也笑出眼泪,他拍拍栏杆,把栏杆上的铁锈拍下去一层:“原来他说的男朋友是你啊?”


    谢渝北这个人很奇怪,出于记者的习惯,他觉得谢渝北身上有东西可以挖,所以曾经专门研究过一阵子谢渝北。


    这男人的生活简直就是苦行僧,什么都能吃,什么都能干,不近女色不近男色,又强悍又令人着迷。


    简黎跟了谢渝北一周,半点有用的东西也没有挖到,甚至不知道谢渝北喜欢什么东西。


    后来他和田薇薇谈起谢渝北时,简黎吐槽了句,谢渝北最喜欢估计就是他那一身黑衣服了,冲这句话,田薇薇免费给了他杯酒喝。


    但目前看来,这句话成了废话。


    简黎的笑声让谢渝北皱起眉头,他不明白哪里好笑,他只是想让简黎离柳峻远点:“闭嘴。”


    笑声戛然而止,简黎摸摸鼻头还是忍不住调侃谢渝北:“看来你很宝贝柳峻啊,是你把他带进来要塞的?”


    谢渝北没有回简黎的话,而是直接表达自己的想法:“下次你和柳峻见面我也会来,你最好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还有,给你。”


    简黎看着谢渝北递过来的卡片,问道:“什么意思?”


    “冰激淋的钱,我和柳峻都不喜欢欠别人东西。”


    简黎又笑出声:“我看你和柳峻是绝配。”


    这事柳峻也做过,不过被他回绝了,请朋友吃个冰激淋的钱他还是有的。


    “我还有事要做,先告辞了。”简黎拎着空空如也的鱼筐,向谢渝北辞别,又想起什么好玩的事,他拍拍谢渝北的肩膀,再次笑出声:“你该庆幸我现在不是娱乐记者,否则明天见报的就是你和柳峻了,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末世大佬和他的小情人。”


    谢渝北:“柳峻会捏碎你的头,我也会。”


    简黎的笑容一僵,谢渝北的神情可不像是在说笑,柳峻有那么暴力的吗?


    *


    谢渝北回来时,柳峻站在铁皮仓库门口等着他,见到谢渝北的第一句话就是:“聊得开心吗?”


    谢渝北斟酌了会用词,他说:“还好。”


    这话倒是让柳峻没闻到半点醋味,柳峻颇为好奇地直接问谢渝北:“你怎么不吃醋?”


    谢渝北走到柳峻身边,眉眼弯弯:“我认识简黎,他不是那种被恋爱绊住脚步的人。”


    “那你是?”柳峻啧了一声。


    “对,我很乐意是你绊住了我的脚步。”谢渝北牵起柳峻的手,在凸起的关节处落下一吻,幸好有柳峻,谢渝北知道他的前方是万丈深渊,而柳峻是唯一能阻止他坠落的存在。


    手上的温热软化了柳峻的心,他忍住内心的痒意,和谢渝北商量:“和顾颖默说声,让她想办法把那个发狂军人的信息和报告弄出来。”


    谢渝北向来不会拒绝柳峻的要求,他牵着柳峻走进了铁皮仓库里,是时候去睡觉了。


    虽然说已经出了冬天,但初春的季节也还是带着冷意。


    没了小太阳的加持,柳峻和谢渝北一起睡觉时,会死死地抱住谢渝北,谢渝北动一下,柳峻会掐一下谢渝北后腰,把谢渝北掐得发痒发笑。


    *


    第二天,天才蒙蒙亮,谢渝北从床上醒来,柳峻已经被病人团团围住问东问西了。


    他整理好床铺,将每一条褶皱都铺得平平整整才满意地点点头。


    隔着乌泱泱的病人人群,谢渝北看了会柳峻,被柳峻狠狠瞪了一眼,仿佛在说:还不快去?


    谢渝北的心情莫名喜悦,他喜欢看柳峻,他能看上一天,只是,现在琐碎的事情太多,早晚能和柳峻厮混一天。


    但,相比于铁皮仓库的安稳,高塔内部却出了大问题。


    谢渝北刚进入探险队,就被喊去了长官办公室,来传话的人平时很崇拜谢渝北,他避人眼目悄悄和谢渝北说:“谢队长你小心一点,今天李长官火气大得离谱。”


    正如那人所言,谢渝北开门的瞬间,迎接他的是飞驰而来的水杯和震耳欲聋的怒吼。


    作者有话要说:


    =3=


    第64章 旧世界的温情绝望


    木制地板上已经堆积了许多碎瓷片, 谢渝北侧过身子,很轻松地闪过迎面而来的杯子。


    谢渝北看着李长官气呼呼的背影,像一只胖河豚要把棕色西装撑破, 尖锐的刺要暴露出来。


    站在窗边的李长白没有听到水杯砸到人的声音, 十分恼火地扭过身子, 是哪个没眼色的东西敢躲了他的杯子?


    看清来人后, 李长白脸色一僵,又呼出口气,领带随着肚皮一鼓一鼓,脸色逐渐变得难堪, 他开始责备自己这位得力的下属,“你最近跑哪去了?要塞正是缺人的时候?你还乱跑?”


    根据探险队在外面收集来的情报,外面的丧尸多到密密麻麻像爬上枝干的蚂蚁,怎么杀也不见少, 甚至变得比以往更加难对付。


    爬行者也多到离谱,甚至还产生了新的物种:撕咬者。


    而末世近十年,诞生的新物种不过才八种,几乎是一年出一个新物种的频率,而这些新物种已经被捕猎到灭绝。


    但距离上次灭绝新物种才过了不到半年, 已经冒出了两个全新的物种。


    他现在愁得一个头两个大,谢渝北竟然还四处溜达,像个没事人似的。


    谢渝北眼神不悲不喜, 任由李长白抖着身子说, 直到李长白说得喉咙冒烟, 他拎起桌上的瓷杯, 灌了口水:“这几天没事没乱跑了, 我看这样子, 说不定贫民区那边又得求救,你去组个二百人…不…四百人的小队,准备随时支援贫民区。”


    “我要休年假。”


    “咳咳咳…”李长白一口水喷在瓷杯里,咳得上气不接下气,“不许休!你休年假也得看看时机,现在是请假的时候吗?说不定第三次尸潮要来了!”


    谢渝北眼神一暗,正如李长白所言,这些丧尸的集结或许就是第三次尸潮爆发的征兆。


    李长白瞥了一眼谢渝北,掐掐自己手指。


    在谢渝北进入探险队这几年,一次假也没请过,他缓了缓神情,对谢渝北说:“年假是不可能批给你的,最多给你休息三天的时间。”


    “别反驳我,我这是看你这几年兢兢业业为要塞做了不少事才批给你的,歇够了就赶紧回来。”


    谢渝北:“是,长官。”


    等谢渝北离开后,李长白隔着透明玻璃再次望着高塔下方的景色,这种表面的繁荣与和平还能持续多久呢。


    办公室的门又被人轻轻推开,李长白将瓷杯里的最后一口水饮尽,又一抡胳膊将瓷杯投了出去,继续发泄怒火。


    *


    谢渝北在档案室安排四百人小队时,身后传来顾颖默的声音。


    “谢队长,听说你找我?”顾颖默也是小队队长,按理说和谢渝北是平级,只不过谢渝北更具有神秘色彩。


    顾颖默目光落在谢渝北手里的一沓子档案上,眼睛微微睁大:“谢队长翻档案是准备做什么?”


    她也听说了最近要塞外不太平静,但也没到了让谢渝北指挥组队的地步吧。


    “李长白这次让你带队?”顾颖默一向不喜欢李长白,一向直呼他的大名。


    谢渝北抽出几份档案,否决了顾颖默的话:“没有,我只是组个队,并不是我带队。”


    顾颖默心里悄悄呼口气,不是谢渝北带队还好,说明情况还没有严重到威胁要塞生存的境地。


    在探险队有句名言:只要谢队长活着,一切都有存活的可能。


    当然这句话谢渝北并不知道,却被一众探险队队员奉为信条。


    “说正事,你找我有什么事?”顾颖默最近也忙得焦头烂额,关于柳峻说的“瘾”她查了许久,只得到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信息。


    “你之前说的,那个死去的队员,我需要他的信息。”谢渝北望着档案上一张张年轻朝气的脸,亳不留情地继续一张张挑选。


    顾颖默靠着墙,嘟囔了句:“是…你那丧尸要你问的吧?”


    在顾颖默印象里,谢渝北可不是管这种闲事的人。


    谢渝北点点头:“是他。”


    “给你,我早准备好了,不过信息不多,都是一些比较日常的信息。”顾颖默这话可不假。


    她搜集来的信息大多是那个士兵吃了什么去了哪里和谁见了面等比较琐碎的东西,但往往琐碎的事能更直观地反映出一个人最多的信息。


    “这就够了。”谢渝北也挑好了组队的人,他将手里的档案扔进一旁的箱子里,这些年轻人在接下来的战争里要么活着要么死去,别无他选。


    “我能再多问一句,这个小队归哪个队长管?”


    谢渝北多看了一眼这个叫顾颖默的女人:“你想去?”


    顾颖默不假思索地点点头:“嗯,我想去,你直接连我的名号一起报上去。”


    谢渝北说了句好,又扭过头说了句:“希望你能活着回来。”


    “借你吉言,谢队长。”顾颖默笑笑,她这次不会犯上别的错误,一定会守住贫民区。


    *


    谢渝北拿着信息回到铁皮仓库时,柳峻正站在周清河身后,眉头皱得死紧,铁皮仓库里更是罕见地没有一个病人。


    “出事了?”谢渝北将信息递给柳峻,语气自然而然地放轻。


    柳峻快速浏览着上面的信息,一页又一页地翻着,他眼神锁在某一处说道:“事情比想象的要麻烦许多。”


    周清河更是一会愁眉苦脸一会怒气冲天,嘴里念叨着:“没救了没救了,这破地方。”


    “什么没救了?”谢渝北他才离开了几小时,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柳峻和周清河都陷入这种悲观情绪中。


    柳峻在脑子整理合并信息,对谢渝北说:“你对毒、品了解多少?”


    谢渝北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闭了闭眼,艰难地说了句:“我了解的很深。”


    性情大变、家破人亡甚至变得不像人类。


    “我们遇到的东西不能称之为’瘾’或者’香料’,它们更像是新型的毒、品。”柳峻淡淡地叙述他和周清河的发现,余光多看一眼情绪波动很大的谢渝北。


    “人类会在短时间内肾上腺激素飙升,大脑分泌一种刺激激素,初步推测是通过香味致幻。”


    柳峻对毒品的认知只停留在书本,从来没有见过吸、毒的人,他将手指落在纸上某处,他眼眸沉沉:“是时候一探究竟了。”


    *


    “愿要塞之主保佑我们。”


    “赐予我们食物。”


    “保护我们远离疾病。”


    偌大的高顶建筑里,入眼处处是白色和金色,乌泱泱的人群把这群建筑挤得满满当当,一股淡淡的甜香气息在空气中扩散。


    柳峻和谢渝北站在人群最尾端,继续听那人说:“愿主…”


    唯一不同的是这个神神叨叨的人,脖子上还挂着一个金色小箱子,小箱子大小似红砖,那人走起来箱子里面也跟着噼里啪啦作响。


    柳峻挪开目光,继续巡视人群时,意外瞥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简黎。


    这家伙在这里做什么?他可没告诉简黎线索汇集在这里。


    简黎侧脸对柳峻笑笑,又察觉到谢渝北更加刺眼的目光,笑容收收,对谢渝北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


    “他怎么在这?你和他说了?”柳峻压低声音,视野继续扫视。


    不管是军队发狂的士兵还是已经无药可救的石夫人,他们共同点只有一个:都曾来过这个地方,要塞东南角的救济所。


    长长似教堂的救济所里,四个角落各有一个白色石坛,上面堆积了一层又一层红色的蜡烛,红色蜡油像奶油从白石坛上滑下,新旧交叠,把白石坛的体积扩大了整整一倍,像一条红色的公主裙。


    四五十根蜡烛烛火随着人群的移动和交谈晃晃悠悠。


    “简黎的嗅觉很敏锐,我猜他也将线索定在了这个地方。”谢渝北和柳峻肩膀贴在一起,他的呼吸很轻,但仍旧像羽毛拂过柳峻耳边,又红又痒。


    柳峻微微撇开头,眯眼看着跳动的烛火:“你和简黎很熟?”


    这问题让谢渝北一怔,他没多想实话实说:“不熟,见过几面的交情。”


    不等柳峻和谢渝北再交谈,人群突然骚动起来,只见脖子上挂着金箱子的男人将金箱子高高举起,声音陡然提高。


    “要塞之主啊,请您降临选取属于您的幸运儿吧。”


    金箱子男人在人群中穿梭,像一条逆行的鱼,停在了简黎面前。


    他将箱子放在简黎面前,眼神里满是狂热和激动,整个人像是要燃烧起来:“这位先生,恭喜你,你将是今天只属于要塞之主的幸运儿。”


    简黎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这是被盯上了,继而摇摇头:“我今天不方便,你还是…”


    金箱子男人的声音又陡然升了一个度,打断了简黎的话,不知何时围过来的人群像是捕猎的鲨鱼将简黎围在墙边,个个目露艳羡。


    “接下来,让我们一起为他祈求,愿要塞之主垂怜于他。”


    金箱子男人开始来回摇晃箱子,直到箱子上方出现一个金色的圆球,他捡起圆球,目光灼灼看着简黎,“请吃下,这是要塞之主的恩赐。”


    已经被逼到墙边的简黎笑容微微颤抖:“不…不必了吧…”


    回答简黎的是突然变得疯狂的人群,他们按住简黎的四肢,掰开简黎的嘴巴,金色圆球顺着喉咙滚进胃里。


    简黎的直觉告诉他,这不是什么好东西,然而他跪在地上,拼命扣着喉咙干呕了几下直接昏了过去。


    柳峻和谢渝北察觉到简黎那边的形势逐渐变得不妙,打算前往支援,等他们拨开人群时,墙边的简黎已经消失不见,地上只残留了一小摊混着鱼肉糜的胃液。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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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5章 旧世界的温情绝望


    救济所的后巷里, 一个男人龟缩在角落,裹着破旧大蓝袄,手上动作不停, 低着头咒骂着:“艹, 一群狗眼看人低的家伙, 要不是老子和你们说, 这辈子你们也逮不到那老家伙…”


    那男人面对着角落,不断地数着今天得到的白卡,说好给一百张,那群不要脸的孙子只给了他三十张, 越想越气,他往地上啐了一口,又骂了声:“艹!”


    在他数到一半时,手突然一抖, 后背一凉,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两个高大的男人站在他身后,看起来很不好惹的样子,好在其中一个男人他认识。


    “医生,你怎么来这里了…”男人说这话有点心虚和后怕, 始终不敢抬头看柳峻,“你不该待在铁皮仓库那边吗?”


    柳峻居高临下地看着那男人,似乎对他没什么印象。


    男人见柳峻不答话, 伸出自己的手, 在柳峻眼皮底下晃晃:“我的手还是你给缝得呢。”


    哦, 柳峻想起来了, 那个骂了周小天的男人, 并且是个重度的“瘾”患者。


    刚好, 能解决自己的问题,柳峻也不客气,他问:“那东西去哪里买?”柳峻下意识屏住呼吸,地上的男人腐臭中散发着香味,像是根部腐烂的植物,只有头顶的花开得正艳。


    那男人心领神会,这才敢偷偷看眼柳峻:“医生说的是。''金粉。''吧。”又目露艳羡,慌忙扯开目光,“今天那小子直接吞了个。''金球。'',羡慕死我了。”


    “医生如果想买金料,最好去救济所后花园找白讲师,就是脖子上挂着金箱子的人。”男人咂咂嘴,又补充道:“不过是金料还是金球,价格都不便宜,医生最好多备点钱。”


    柳峻看了眼男人身下的白卡片们,这男人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当初他连诊费也没有付。


    那男人看到柳峻的目光,立马双手在地上合拢,把白卡藏在身子底下,目光躲闪:“最近做了点小生意,赚了点钱,下次去看病,我一定付钱。”


    柳峻和谢渝北得到想要的信息后没有再和男人交流,转身离开。


    那男人望着柳峻的背影,眼神一瞬间变得恶毒,天真,不可能有下次了。


    他又往地上啐了一口,啐出的唾液里掺杂着血丝,他忽略不看,将白卡片收拢好,嘴里念叨着:“钱钱钱,我的钱。”


    *


    根据那男人的描述,柳峻和谢渝北很轻松地在救济所的后花园找到了白讲师。


    后花园里有许多长形的花坛,里面的花只有很少一部分长了新芽,零星开了几朵花。


    而在后花园的凉亭里,一个男人坐在台阶高处,地下密密麻麻坐着一群人,听他胡扯乱扯。


    袅袅白烟从他身后飘起,那些在地上衣衫褴褛的人们个个目露平静,痴迷地看着白讲师。


    “大师,有人找你,说是大生意。”白讲师眉头一挑,对坐在下方如同丧家之犬的人们扯出一个慈悲的微笑,“今天的祈福就到这里了,希望明天要塞之主会垂青于你。”


    “要谈生意的人呢?”白讲师面露喜意,听跟班说这次的客人是个拿金卡的,这不得大赚他一笔?


    白讲师一眼就看到了远处坐在石凳上的谢渝北,他瞥了一眼桌上的东西,是卡嗓子的巧克力饼干,转头轻声对跟班:“把这些破饼干撤了,去让后厨做点奶油蛋糕,再端一壶新榨的果汁,也不看看今天接待的什么客人。”


    “敢问先生怎么称呼啊?”白讲师坐在谢渝北对面,在打量谢渝北的同时,努力和他套近乎。


    “谢。”


    “谢先生,是从哪里听说我这点小生意的啊?”白讲师不是无脑的人,他需要了解点情况才会透露自己的底牌。


    谢渝北掏出一张金卡,平静地放在了石桌上:“高塔的石夫人。”


    白讲师眼睛一亮,立马笑出声:“石夫人可是我们的忠实顾客,既然是石夫人介绍谢先生来的,那我得给谢先生打个折,九折你看怎么样?”他的目光始终在金卡和谢渝北身上徘徊。


    “不是我和你做生意。”谢渝北眼神突然一变,像是阳光照在他眼底,融化了冰层,语气也柔了几分,“是他。”


    谢渝北的变化让白讲师一痴,他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说道:“谢先生在说笑吧,这不就你一个人吗?”


    一截冰凉的东西抵住他的后颈,白讲师身子一下子僵在座位上,方才对谢渝北升腾起的痴意也消失干净,他眯眯眼,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临危不乱:“你们不是来做生意的,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他对面的谢先生没有说话,身后似幽灵的家伙缓缓开口:“简黎呢?”


    “什么简,什么黎,我不认识。”


    柳峻扳动扳机,他不喜欢重复自己说的话:“说。”


    白讲师后颈的汗毛一瞬间全立起来,他开始结巴:“在…在那边墓穴的地下室,他知道的太多了,我不得不除掉他。”


    那个记者像只苍蝇一样围着他嗡嗡叫,四处乱打探,今天更是直接出现在了自己面前,不把他放在眼里,他觉得是时候处理掉这只苍蝇了。


    柳峻丢给谢渝北一个眼神,谢渝北起身走到白讲师面前,握住柳峻手里的枪,对柳峻说:“注意安全,有事喊我。”


    “放心,这地方还难不住我。”柳峻看了眼被铁栅栏围住的地下墓穴,不过是一堆死人住的地方,他并不觉得可怕,又嘱咐了谢渝北一句:“看好他。”


    这男人可是柳峻获取物资官信任,接近林雅音的筹码。


    “嗯。”


    *


    不愧是地下墓穴,一股陈旧腐败的味道,屏住呼吸还能听到蜘蛛慢慢织网的声音。


    柳峻已经顺着台阶下到了墓穴最底层,一具具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尸体被安置在凿除的洞穴里,仿佛上下铺两个兄弟。


    他不明白为什么人类不土葬或者火葬,而是选择这种费力又费时的古老埋葬方式。


    更奇怪的是,柳峻走了会,竟然在某个拐角处看到了一排酒架和供人休息的桌椅床铺。


    柳峻:“…”


    怎么有活人敢在这地方休息啊?


    在凹凸不平的石桌上,一本日记似的东西摊得开开的。


    柳峻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笔,借着烛火,一页又一页的翻开。


    【今天死掉的人也太多了,做假人做得我腰疼,今晚我要猛喝一瓶酒犒劳自己。】


    【一群蠢货,自己的亲人都被拿去喂了丧尸,还每天像模像样的来这祭奠亲人,真的蠢。】


    【白国成不愧是讲师,只要不烧尸体,就会有源源不断地人上钩,尸体的供应也不会断,老狐狸就是老狐狸。】


    本子最后几页,是密密麻麻的人名和埋葬日期。


    柳峻的面色在火光下显得十分阴沉,他明白了这个墓地的违和感,没有尸臭味。


    他将日记用旁边的纱布裹起来,塞进了怀里,又走到一面墙壁上,拽出一具被包裹得如同木乃伊的尸体,用笔慢慢地挑开纱布。


    “啧。”柳峻的声音在墓穴里回荡,他颇为嫌弃地掩盖上纱布。


    正如日记里所说,里面根本不是什么尸体,完全是一个浇了水泥的木头人,顶着死人的身份接受未亡人的哭泣和祭拜。


    这个地方不仅仅是罪恶是发源地,也是人类痛苦的安放地,但总归脱不了恶心这两个字。


    柳峻继续往深处走,空气中的味道渐渐变了,不再是腐朽陈旧的味道,而是活人生活的味道。


    隔着石牢,甚至有一瞬间,柳峻恍然回到了那个十四待过的货仓,只是眼下这个要比货仓更脏更乱更差。


    十几个老老少少挤在一起,把石牢塞得满满当当,每个人皮肤溃烂,牙齿稀疏,看柳峻的目光带着天然的恶意。


    没救了。


    柳峻莫名地想起周清河的话,这个地方如果再这样下去,确实没救了。


    一直路过了七八个类似的石牢,简黎的气息逐渐变得浓厚起来。


    简黎身上的气息和大海的颇为相似,在一众甜腻气味里格外醒目。


    不过,现在这股气息越来越微弱,柳峻站在一扇铁门前,他确信简黎在这扇密不透风的铁门后面。


    一把拳头大的铁锁落在门上,似乎里面关的不是人而是吃人的怪物。


    柳峻刚握住铁锁,他身后传来急躁的奔跑声和呼哧呼哧的喘息:“别动!你是谁!转过来!”


    “我再说一遍,转过来!”看墓人他不过去解了小解,回来发现有具尸体动了位置,自己的日记本也没了。


    就连关在深处的垃圾们也一个比一个吵,气得他拎起枪就冲进了深处,果然,偷溜进来的家伙在这里。


    柳峻手上微微用力,铁锁在他手里变了形。


    他身后的男人脚步悬浮,酒气很重,柳峻转转手里的笔,感受着男人剧烈的呼吸,这么大的呼吸声,相当于一个定位器的存在。


    “喂…”


    啪嗒一声,看墓人手里的枪掉落在地,他的手背被圆珠笔削下一道皮肉,甚至能看到白骨,疼得他眼泪鼻涕横流,在地上打着滚。


    看墓人只看到一双很干净的运动鞋停在自己眼前,后颈一疼,失去了意识。


    柳峻将长、枪扔在一侧,枪托是个砸人的好东西。


    他再次回到那扇铁门前,里面大海的气息已经完全消失,取而代之是浓烈到让男可风人作呕的甜腻香气。


    而简黎一向清明的眼睛混沌不堪,他像个稚气未脱的孩子,坐在草垛里,笑得像个傻子,对柳峻说:“你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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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6章 旧世界的温情绝望


    “快来快来, 随便坐随便坐。”简黎拍拍身侧的草垛,招呼柳峻,“我家的沙发很软, 快来坐。”


    柳峻看着呆呼呼, 笑得一脸幸福的简黎没有说话。


    “爸, 妈, 你俩别吵架了,有客人来了。”简黎笑得更灿烂,对着虚空比划,“别让客人看笑话。”


    柳峻半蹲下身子仔细观察简黎, 他瞳孔放得很大,像一颗黑色玻璃珠,里面活跃着兴奋。


    简黎抓起一撮草,递给柳峻:“快尝尝, 我妈的拿手菜,爆炒小龙虾。”说完像模像样地抽出几根草,仿佛在剥掉龙虾壳,一股脑将剩下的草塞进嘴里,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今天是我拿到记者证的日子, 以后我要当破除黑暗的利剑!黎明前的号角!绝对不当什么娱乐记者。”


    “妈说得对,要当一个正直的君子,别当背后捅人刀子的小人。”


    “爸, 你也少喝点酒, 回头得了肝硬化还得住院检查。”


    简黎絮絮叨叨地说了好久, 柳峻在一旁听着, 很多话是简黎曾在海边他向柳峻说过的话。


    谈他的理想, 他的未来, 只不过这次多了他早已死去的父母。


    柳峻深吸口气,伸出手拍拍简黎的脸,轻声说道:“醒醒。”


    “你干嘛打我?爸妈你管不管啊?有人打我。”


    柳峻摇摇头,干净利索地拍晕了简黎,这家伙比喝醉了的酒鬼还能唠叨,又强忍着不适取出简黎嘴里的稻草。


    稻草终究是稻草,怎么也变不成龙虾,幻觉也永远变不成现实。


    等柳峻把简黎从地下墓穴拖出来后,谢渝北已经把白讲师绑得严严实实,和地下的“木乃伊”差不多,只露出一双惊恐的眼睛。


    谢渝北接过柳峻手里的简黎,简黎在柳峻手下就像一只大玩具熊,轻飘飘的对柳峻来说没什么压力。


    “这地方怎么办?”柳峻瞥了一眼还在远处凉亭等待的民众们,他们是末世的一份子,也是这场荒唐骗局的受害者。


    “我和高塔反映一下情况,会有人来处理这里的事情。”


    “行,给你,这是证据。”柳峻将怀里的日记本递给谢渝北,“只要找上面死者的家属一一对质,再做几个药物试验,很轻松就能解决。”


    谢渝北目光微暗,没有反驳柳峻的话:“好,我会上交的。”


    如果一切都像柳峻说的那么简单就好了。


    柳峻将简黎交给周清河看管,把简黎绑在床上,又紧紧简黎身上的绳子,对周清河说道:“周医生,如果简黎醒来有攻击倾向或者拿什么吃什么,直接给他打镇静剂。”


    周清河看看昏迷的简黎和一旁同样没醒过来的十四,叹口气,现在的年轻人怎么回事,动不动就着了坏人的道。


    “知道了,你和渝北去忙,放心交给我吧。”好在今天的客人不多,周清河一个人倒也忙得过来。


    *


    柳峻将白讲师装在一个箱子,和谢渝北再度拜访了物资官。


    只是来的时机不太对,物资官恰好在开会,许秘书先接待了他们。


    “游医生找到解决夫人疾病的办法了?”许秘书多看了一眼柳峻身后的箱子,将桌上的糕点往两人面前推推。


    柳峻:“没有。”


    许秘书一怔:“那游医生来是?”


    “有事。”


    许秘书:“…”


    见柳峻不愿多说,许秘书又多问了句:“上次和您二位一起来的顾小姐呢?她有事没来吗?”


    柳峻推了推谢渝北,让他回答。


    谢渝北很受用柳峻的小动作,他接过许秘书的问题说道:“她最近很忙,没时间。”


    许秘书笑笑:“有点遗憾,我还没来的及请顾小姐吃饭。”


    柳峻和谢渝北都没有搭话,许秘书也不觉得尴尬,她把耳边碎发撩到耳后,又问了句:“石夫人现在情况不太好,游医生要不要去瞧瞧?”


    *


    岂止是不太好,石夫人的情况变得更加糟糕了。


    石夫人整个人木木地躺在床上,一副皮包骨头的样子,身上的束缚带已经去掉,胸膛有一下没下地起伏着。


    许秘书推推眼镜:“石夫人现在已经没了折腾的力气,医生说这是将死的征兆。”


    柳峻不置可否,看石夫人的模样,确实活不了多久了:“石夫人的主治医师呢?我要和他谈谈。”


    这话让许秘书一笑,她说:“您说朱医生啊,听说他被仇家杀死在宿舍了,石夫人的主治医师现在还没敲定。”


    许秘书的笑容毫无破绽,柳峻却突然觉得这女人很可怕,她身上有朱医生的血腥味,就像割断了朱医生的动脉,用他的鲜血洗了个澡。


    “游医生游医生您来了。”咚咚咚的脚步声砸在地板上,物资官喘着气擦着虚汗跑到柳峻身边,张口就问:“是有什么办法能救我夫人了吗?”


    柳峻面不改色:“没有。”


    物资官的冷汗突然多了起来,像是瀑布直流哗啦啦不断。


    他倏地哭出声,带着哭腔:“陈花玲,没了你我怎么活啊…”


    柳峻看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物资官又开口说道:“她会比你先死,最多还能活一周的时间。”


    物资官抽泣一声,满目悲伤地隔着透明玻璃摩挲,仿佛这样可以摸到他心爱的花玲。


    这位游医生和高塔里的医生诊断结果一样,物资官突然丧失了骂人的欲、望。


    只听柳峻宛若死神冰冷的声音再度响起:“我有办法让她活得久一点,活到和你一起死。”


    “你是o型血吗?”柳峻对上物资官迸发出希望的目光,继续说道。


    物资官被柳峻的话又戳得泄了气:“不是。”


    一旁的许秘书搭腔:“石先生,我们这里有血库,或许…”


    物资官立马接过许秘书的话茬:“对对对,我们这里有血库,想用多少有多少。”


    柳峻走到护士台,拿起笔在纸上写了会,将纸递给物资官:“随便找个医生,按上面的方法给石夫人输血,不出意外她可以再多活三周,一两周后,神志也会清醒。”


    “谢谢,谢谢你游医生。”物资官想去握柳峻的手,被柳峻很轻易地躲开。


    柳峻:“我也不是别无所求,我有事需要你做。”


    “您说您说。”物资官早就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他只是不想死在自家夫人后面,太痛苦了,末世已经足够让人痛苦,如果再失去了花玲,他会生不如死,能和夫人一起去死也是好的。


    “我想见林雅音。”


    最后三个字让物资官咽了咽口水,他眼里划过纠结:“您是从哪里听到这名字的?”


    “她丈夫不是病了吗?”柳峻忽视许秘书微微颤抖的眼神继续说:“我一向喜欢乐于助人,我想帮她。”


    跟在柳峻身后的谢渝北轻轻挑眉,他还是第一次见柳峻撒谎,果不其然,下一秒柳峻的耳垂悄悄变红,手指开始轻摸耳垂。


    柳峻面上倒是不显,他轻而易举地拎出身后的箱子,推到物资官面前:“这是见面礼。”


    许秘书费力地把箱子打开,和一双满是惊恐的眼睛对上,她眯眯眼,又合上箱子说道:“林夫人会喜欢这个的。”


    物资官听到许秘书这话把心放到了肚子里,许秘书说话准没错:“那游医生和这位先生在会客厅等等,我去想办法联系下林夫人。”


    “不会,我们在这里等着,你去联系。”柳峻的视线盯在许秘书身上,他又对物资官说了句:“少吃点甜食,你能活得更久一点。”


    闻言,物资官先是一愣,他活得久一点又怎样,就这样吧,面上也没拂了柳峻的好意,没有搭话离开了医院。


    等物资官走远,许秘书找人挪走箱子,她对柳峻说:“我替要塞谢谢你。”


    柳峻不接受这份感谢,他质问许秘书:“你知道这男人是干嘛的?”


    许秘书点头:“在会议上曾经讨论过他做的事,我有幸旁听。”


    “但你们什么也没有做,任由他坑蒙拐骗,为所欲为。”


    任由那种肮脏的东西把底层百姓到军队再到高塔的人祸害了遍,就这样袖手旁观?


    许秘书还是再笑,只是笑容多了薄凉:“是,这是要塞的缓兵之计,情况比游医生想象的更为复杂。”


    “复不复杂我不清楚,但我知道你们什么也没有做是事实。”


    柳峻也不知道他在气愤什么,他今天话格外地多。


    或许是简黎的“美梦”,或许是物资官的深情,又或许是那些源源不断来铁皮仓库看病的人,他们更加鲜活更加能让柳峻看到希望。


    来要塞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这里触及了柳峻内心的柔软。


    许秘书笑笑,似乎没有把柳峻的话放在心上:“嗯,我们会整改的,不劳游医生费心了。”


    这让柳峻的话像锤在棉花上,毫无意义。


    反倒是一旁的谢渝北没料到柳峻会说出这话,这让柳峻看起来更加贴合现在的生活,也让谢渝北产生柳峻或许能适应人类生活的错觉。


    谢渝北走到柳峻前面,挡住许秘书看似无害的笑容说道:“承认错误很简单,难的是后面的处理,你觉得这个地方还能容忍多少错误。”


    正如谢渝北所言,这个地方已经没有多少周旋迂回的余地,有时候错误也是致命的。


    物资官拖着肥胖的身躯呼哧呼哧赶来,看到眼前的情景十分讶异,这剑拔弩张的气氛能杀死一大片丧尸了。


    “好消息,林夫人同意见游医生了。”物资官的话果然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但,林夫人只想见游医生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3=


    第67章 旧世界的温情绝望


    “不行。”不等柳峻回答, 谢渝北先替柳峻做了决定,“他不可以一个人去,他是我带进来的, 我需要保证他的安全。”


    物资官看着谢渝北的冷脸犯了难, 他挠挠头:“林夫人一向喜欢清静, 我觉得只想见游医生一个人。”


    总不能这么僵持住, 柳峻反手勾住谢渝北指尖,慢慢安抚他。


    “让他在外面等我总可以吧?”


    物资官:“这…行吧…”


    “请游先生和这位先生随我来。”


    等柳峻和谢渝北离开后,许秘书摘下眼睛,揉揉眉心, 真是有趣的两个人啊。


    *


    高塔第三十层,这是要塞目前在用的建筑物中最高的楼层,能把要塞的情况看个七七八八。


    一个身穿黑裙子的女人坐在黑皮沙发里,姣好的脖颈上挂着一串珍珠项链, 耳间也坠着两颗珍珠,白如蚌肉的手翻看着桌上的资料。


    “林夫人,游医生到了。”黑裙女人摆摆手,站在她身侧一身西装的年轻男人会意快步上前开了门。


    柳峻多看了一眼这位年轻的保镖,比他略高半头, 脸部线条有棱有角,眼睛深邃,嘴唇微红, 留着清爽的刺头, 气息更是稳到柳峻察觉不到的程度。


    “游医生你好。”坐在黑皮沙发上的林夫人抬头看着游医生, 仪态和言辞都挑不出毛病, 尽显优雅。


    “谢谢你和谢渝北为要塞作的贡献。”林夫人手指扣扣桌面, “如果可以我想请游医生现在去看看我的丈夫。”


    柳峻站在林夫人对面, 已经把这女人打量了遍。


    这个就是把柳澜带走的女人,他十分迫切地想问这个女人关于柳澜的下落。


    但身后的保镖实力不弱,或许能伤了柳峻,而且这女人知道谢渝北,桌上有一沓子谢渝北的信息,事情已经不是柳峻能轻易解决的了。


    见柳峻点点头,林夫人从沙发上起来,从抽屉里抽出一副黑丝手套优雅的戴上,耳间珍珠耳坠一动不动,她问道:“谢队长呢,不和游医生一起吗?”


    柳峻眼皮一跳,脸色有点难看。


    “别介意,游医生。”林夫人将手套戴好,安抚柳峻:“谢队长我很了解,倒是游医生你像是凭空出现在要塞,我一向不喜欢秘密,游医生有什么想坦白的吗?”


    柳峻:“没有。”


    林夫人挑挑细眉:“那就好。”


    “程秘书,领路吧。”


    *


    柳峻从门内出来,谢渝北第一时间迎了上去,他一直在外面听着里面的动静,可惜这门太严实,他什么也没听到。


    他担心柳峻忍不住会采取极端的措施来获取关于柳澜的信息,也想好了几种事情发生后如果让柳峻脱身的方式。


    看到柳峻完好无损从里面出来后,谢渝北悬着的心放下。


    紧随柳峻其后的是一个黑裙子女人和一个谢渝北很熟悉的男人。


    谢渝北立马拉住柳峻的手,在柳峻还未反应过来时,将柳峻扯到了身后。


    相比于谢渝北的防备,那男人淡淡的瞥了一眼谢渝北,视线继续落在地上,仿佛眼里别无他物。


    柳峻挑眉,谢渝北认识这位程秘书?


    一行人坐着电梯来到要塞底层,就连一旁在要塞待了六年之久的谢渝北也不知道要塞在地下建设了如此庞大的设施。


    越往里深入谢渝北的心跳跳得越厉害。


    “你还好吗?”柳峻拉住谢渝北的胳膊,压低声音问谢渝北。


    谢渝北点点头,没有说话,耳边机械的轰鸣声像是要把谢渝北耳朵震聋,一个难以置信的想法在他脑海里形成。


    他们行走在一座电梯上,下方两侧是源源不断加工罐头的传送带,穿着白色防护服的工人们一刻不停地为罐头装箱。


    林夫人手指动动,放缓脚步,即使在剧烈的轰鸣声中,她的声音也依旧清晰具有穿透力:“谢队长,应该是第一次来这里吧。”


    她仿佛是这里的主人,俯瞰着电梯下方,前进的脚步也不停:“这是鹿城人类最后的活路。”


    “早在末世爆发第一年,这项计划就已经启动,不过那时候这个计划掌握在我丈夫手里。”


    “他的愿望很美好,为人类建造一所地下避难所,让所有人类得以繁衍,活得更久。”


    “他把这个计划称为救世计划。”


    “在他生病后,这项计划落在了我手里。”


    在林夫人断断续续地叙述中,不难看出林先生的野心和雄心,竟然妄想建造一个地下世界。


    “我们到了。”


    林夫人停在原地,程秘书走上前,拧开了门。


    *


    门后的景色让柳峻眯眯眼,一个中年男人被放置在透明舱里,七八个管子连接着透明舱,唯一能证明那男人还活着的是他起伏的胸膛。


    嵌在白色墙壁里的是绿色的液体,它们浓稠似流动的果冻,时不时冒出一两个小气泡。


    柳峻走到透明舱前,仔细观察着里面的林先生,谢渝北紧跟在柳峻身后,目光锁在程秘书身上。


    林夫人目光垂在透明舱里,她的优雅一下子被抽尽,不抱任何希望地问柳峻:“我先生还有救吗?”


    柳峻只看了一眼就知道了这位林先生的病症所在,他从林先生身上移开目光,神色不变问林夫人:“你确信他得的是病?”


    林夫人眼睛眯眯反问柳峻:“不然呢。”


    “他被丧尸咬过?难道你不知道?”


    这话让谢渝北微微皱眉,要塞的领导人怎么会被丧尸咬到?他也从未听说过这件事,这个地方到底还有多少秘密。


    没想到林夫人突然摇头笑笑:“看来游医生的医术确实很高,一眼看出了问题所在。”


    对于这种夸奖柳峻并不受用,他只想知道这位林先生怎么会被丧尸咬,还是被高阶丧尸咬的。


    要知道现在鹿城的高阶丧尸只有他、孔桉鸢和已经死掉的陆九衡,而林先生的症状已经有段时间了,难道还有一只不曾被发现的高阶丧尸?


    柳峻的脸色阴晴不定:“到底是怎么被咬到的?”


    而且这男人竟然维持在了微微丧尸化的状态,变成丧尸是迟早的事。


    “前两周,先生他出去了一趟,回来后突然开始发狂,不得以,我命人将他囚禁了起来,直到研究部的人说先生他有变成丧尸的危险…”林夫人话一顿,叹口气接着说道:“好在研究部研发出的这种液体可以减缓丧尸化的速度。”


    柳峻说话带刺:“你觉得我能救他?”


    “当然不是。”林夫人摇头,“我知道现在无法阻止被咬的人类变成丧尸,但游医生你的知识高塔很需要。”


    她没有看柳峻皱得越来越紧的眉头,继续说:“高塔研究部刚好缺少像游医生这样的精英,希望游医生可以留下来。”


    “希望游医生三天内可以给我答复,我很期待游医生的加入。”


    林夫人好像累极了,她挥挥戴着黑丝手套的手,说道:“程秘书,送客吧,我再和先生说说话。”


    在离开避难所的路上,谢渝北和柳峻的脸色都不好看,反倒是一旁的程秘书尽职尽责地为两人带路。


    要分开是,谢渝北冷冰冰地对程秘书说道:“程睦,你变了。”


    谢渝北和程睦是同一批入探险队的人,相比于谢渝北的无情无欲,程睦像是被怨恨和杀戮饲养长大的人类,无论是对丧尸和人类,永远会采取最暴力最血腥的手段来结束他们的生命。


    而现在的他穿着西装,做起了拿笔整理档案的工作,谢渝北不相信一个与鲜血为伍的男人能彻底放下过去。


    程秘书对谢渝北冰冷的语气并不在意,他望了眼谢渝北身侧的柳峻,他说:“你也是。”


    *


    离开高塔后,柳峻向谢渝北提议:“现在已经知道林雅音在哪了,直接抓了她…”


    谢渝北:“这个办法行不通,有程睦保护林雅音还是很难被接近,何况林雅音这次是主动出现在我们面前,她平日在哪里我们还是不知道。”


    “那个叫程秘书的家伙很强。”柳峻给程睦盖上了强者的戳子,而在柳峻这里能称上强者的只有寥寥几个生物。


    “是的,他是个疯子。”谢渝北不置可否,他牵住柳峻的手,“你是不是在考虑林雅音的提议。”


    “嗯,我决定去。”柳峻觉得自己的手被突然攥紧,他皱起眉头,偏头向谢渝北抱怨:“你捏疼我了。”


    谢渝北深吸口气,慢慢摩挲柳峻的手指,他问柳峻:“非去不可吗?”


    “没别的办法了不是吗,而且我有别的事要查。”柳峻将自己关于另一只未知高阶丧尸的猜想告诉了谢渝北。


    “太危险了,柳峻。”


    一旦柳峻的身份在高塔里暴露,招呼柳峻的将是铺天盖地的枪林弹雨。


    柳峻反手握住谢渝北的手,十分认真地和他说:“我不还有你吗,有事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不会有事,我不会有事的。”


    柳峻的话确实安抚了谢渝北焦躁的情绪,但谢渝北显然还是不愿柳峻彻底暴露在高塔里,他看着柳峻的墨镜说道:“我们需要想个办法,把你的墨镜摘下来。”


    换言之,柳峻的伪装太过于简陋,一旦有人故意找茬柳峻会有直接暴露的可能。


    “嗯,看来必须要和周医生商量改良一下药剂了。”


    然而,等柳峻和谢渝北还没走到铁皮仓库时,一股烧焦的味道扑面而来,他俩对视了一眼,立马跑向了铁皮仓库。


    带着蓝焰的火光把仓库烧的只剩下残缺黑乎乎的躯壳,无数弹孔穿透了铁皮仓库,像被刨心挖肺的人类。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么=3=


    第68章 旧世界的温情绝望


    初春温暖的阳光照在海边, 灰黑色烟尘在金色光芒里跳跃,烧焦味夹杂海风一阵阵在鼻翼下涌动。


    面对这副光景,柳峻有种被冒犯的感觉, 他如坠冰窖, 看着眼前黑漆漆马上要散架的铁皮巨人。


    一旁的谢渝北脸色也黑得彻底, 能做出这事的只有高塔里的守卫队, 有人把铁皮仓库的位置暴露了。


    柳峻和谢渝北没有说话,一丧尸一人沉默着踏进废墟里,灰尘落在他们头发、睫毛和身上。


    十几具尸体躺在废墟里,密密麻麻的弹孔布满焦黑的尸体。


    柳峻心里默默数着:一具、两具…十六具…


    他停下脚步, 目光低垂,一时挪不开脚步。


    窝在角落紧紧抱在一起的四具尸体柳峻再熟悉不过。


    是那个把饼干掰成三块告诉孩子们食物是多么珍贵的蓝头巾母亲,也是柳峻第一次对人类产生了微弱的同理心。


    她最小的孩子得了常见的流行感冒,按日子算, 今天是最后一次来拿药巩固病情。


    柳峻脱掉自lijia己的外衣,掩盖住了四具焦黑的尸体,他的眼眸前所未有的冰冷。


    这场大火烧掉的不仅仅是冰冷的建筑物,还有人类求生的本能和欲望以及柳峻为数不多的心软。


    “我同意了。”


    谢渝北站在柳峻身后,捏捏他僵硬的肩膀, 只听柳峻继续说道:“周医生说的没错,这地方没救了。”


    即使有再多像简黎像这位母亲像周小天那样的人又能怎样,这个地方已经从根部腐烂了。


    谢渝北深吸一口气, 他迫切地想说出点什么来安慰柳峻, 但他只是把手搭在了柳峻肩膀上, 默默和柳峻承担同样的悲伤。


    “医生!医生!这里!”一声急促的呼喊打断了缠绕着柳峻的悲伤, 周小天拄着拐杖, 半走半跑地接近柳峻, 头上的绷带也带上了灰尘。


    “周小天?”柳峻眉头一挑,今天好像也是他复诊的日子。


    周小天忍着腿间的疼意,泛红的眼睛眨眨:“是我是我,医生别太伤心,周医生没有死。”


    今天因为腿太疼,他来看诊时比以往晚了半个小时,等他赶到铁皮仓库时,就看到一群穿着黑袍子的人拿着枪扫射仓库,然后把脏兮兮的空汽油桶扔在了一侧,大火一瞬间吞噬了整个铁皮仓库。


    柳峻知道周清河没有死,这些尸体里没有周清河简黎和十四。


    “我看到周医生被一个没穿鞋子的小孩…不…少年夹在胳膊下带走了。”周小天也觉得自己的话说出来没什么可信度,他再三强调:“他真没穿鞋子,而且另一个胳膊下也夹着一个人…”


    周小天越说越急,拄着拐杖的手抬起,模仿那少年的动作,害怕柳峻不相信他:“他们往那个方向跑了。”


    “嗯,我知道了。”柳峻的情绪平复下来,顺着周小天指的方向,柳峻看了那方向又说道:“你去找别的诊所继续看你的头伤吧,周医生这里不看诊了。”


    周小天也理解,他对柳峻说:“医生你也注意安全,现在像你和周医生这样的人不多了。”


    “等下。”谢渝北拦下想要离去的周小天,问他:“或许你见到是谁通风报信了吗?”


    周小天垂头丧气地四处看:“没有没有,我来的时候只看到了黑袍子们。”


    等周小天拄着拐杖慢慢走远,谢渝北出声:“他看到了,告密者。”


    “嗯。”然而,柳峻似乎并不关心是谁告了秘,他现在只想快点找到周清河。


    *


    得益于周小天提供的信息,柳峻和谢渝北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找了两个小时,终于在一间临海的小木屋里找到了他们。


    木屋的门破破烂烂,隐约可见里面的光景。


    柳峻推开门的一瞬间正对上十四凶狠的模样,它张开双臂,呲牙咧嘴,眼角也气得上挑,把身后发抖的周清河和还在呕吐的简黎护的紧紧的。


    柳峻:“…”


    在看清楚柳峻的模样后,十四一下子软了下来,从一只炸毛的小奶猫秃噜变成了小奶团子,可怜巴巴地耷拉下肩膀,眼泪汪汪看着柳峻,作势要到柳峻怀里。


    被谢渝北毫不留情地捏住后脖颈,按在了原地。


    “渝北,你手轻点。”周清河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子,“多亏了这孩子,我和简黎才能从那些混蛋手里逃出来。”


    对于私下开诊所的医生要塞的惩罚措施一向很残忍,而周清河又属于重点“逃犯”,他料到自己不可能善终,但那些来看病的病人都是无辜的。


    在第一声枪响后,大火也顺势蔓延开来,在周清河还在想办法疏散病人时,不知何时苏醒过来的十四夹起他就跑,还是在他剧烈的反抗下,十四才不情不愿地把简黎也带了出来。


    他看着身后火光冲天的仓库,终于还是屈服了,他不会再救人,也不会再开诊所,没有必要了。


    他救了一个又一个,而这些暴徒一瞬间就可以夺走十几条人命,他累了。


    “好了,松开他吧。”柳峻眼神示意谢渝北松开十四。


    谢渝北没有废话,松开了十四。


    十四像只翅膀沾染尘土的天使,一把抱住柳峻,使劲蹭柳峻。


    呜呜呜呜,过去了多少个日日夜夜,它终于来到了主人身边,呜呜呜呜,它再也不离开了主人了。


    柳峻挺着脖子接受这份亲昵,眼神落在小木屋上方,生无可恋的伸手拍拍十四的后背:“做得好,很棒。”


    这五个字是柳峻第一次夸奖别人,他现在内心翻腾着如同滚烫的岩浆,强忍着不耐又拍了拍十四。


    最后还是柳峻将粘在自己身上的十四扒了下来,在眼神威胁下让十四止住了再次接近他的脚步,乖巧地坐在一把小木椅上。


    “不高兴?”柳峻拍拍身上的烟尘,用胳膊撞了撞谢渝北。


    “嗯,很不高兴。”


    柳峻:“…”


    谢渝北还真是每次实话实说,倒让柳峻捉摸不透。


    一旁吐得昏天黑地的简黎终于恢复了神志,他现在看东西都是上下左右扭曲似进入了异空间。


    他抬眸看着站着的四个人,扶住自己的头虚弱开口:“趁我…现在没有犯瘾…干脆和你们坦白了…”


    按简黎的话来说,要塞里的罪恶不只人口生意、香料生意,很多潜伏在要塞的罪恶都是有迹可循的,它们像附在要塞的寄生虫,已经要把要塞里的人们吸食榨干。


    简黎一边说,柳峻一边看贴满照片的木墙,相关联的照片都有红线连在了一起。


    里面确实有人口贩卖的情报和照片,最上头是陈老板,也有苏叶晚和其他人,在上次穹顶拍卖会发生火灾的照片旁边,简黎写了几个字:变故?收尾?


    柳峻挑挑眉,这里面的变故应该说的是他,至于这收尾的工作,柳峻扯过谢渝北,向谢渝北指指。


    谢渝北也跟着挑挑眉,继而摇摇头。


    像人口生意容易引起恐慌的事情,高塔是不屑于插手的,最多封闭信息传播。


    “掀开那块海浪地毯,下方有个地下室,里面还有需要揭露的事情,如果我没有成功戒掉瘾,将这些罪恶公之于众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


    说完简黎开始挠自己的脖子,一道道血痕出现在他脖子上,他保持着最后一丝清明,断断续续对柳峻说道:“方敏…方敏在高塔的研究部…你很难接近她…”


    谢渝北的脚尖一动,什么方敏?怎么又和研究部扯上了关系?又关柳峻什么事呢?


    简黎的手已经抓到脸上了,柳峻挑着眉快步走过去,又把简黎劈晕了过去。


    “别这么看我,除非你有更好的办法。”


    周清河瞥了眼昏过去的简黎叹了口气,嘴里来回念叨:“这都是什么事,什么事啊。”


    “这里不能待了。”谢渝北是在场唯一一个情绪波动较小的人,他环顾了圈小木屋。


    这里的东西对简黎乃至整个要塞都很重要,再加上简黎算他半个朋友,和田薇薇交情也很深,在简黎没有戒掉瘾之前,他和这些信息需要一个藏身之所。


    他走到柳峻身边,柳峻还在观察墙壁上的东西,问道:“我想把他们带到别墅区,可以吗?”


    柳峻这段时间太忙,都忘了别墅区还有金块需要照顾:“当然可以,我没意见。”


    敲定了主意,谢渝北一行人将小木屋有用的东西搬空,谢渝北开着车将一行人带到了别墅区。


    别墅区虽然只有谢渝北一户人家住,但里面不少花坛里的绿植都抽了新芽,肆无忌惮地疯狂生长。


    谢渝北刚开了门,就看到一只白色萨摩耶从后花园跑了出来,吐着的粉舌头立马收了回去,对着谢渝北狂吠。


    在谢渝北还没弄清楚状况时,接二连三的狗叫从后花园传来,一大群五颜六色的狗狗凶神恶煞流着口水地向谢渝北跑过来。


    “汪汪汪!”


    什么时候他和柳峻的家变成了狗狗乐园?


    搬着箱子的柳峻站到谢渝北旁边,目露讶异,对着五颜六色的狗狗群喊了句:“金块。”


    狗狗群里突然传出与众不同的狗叫,似狼般嗷呜嗷呜,金黄色尾巴摇得飞起。


    狗狗群立马让开一条路,也跟着金块号叫:“嗷呜嗷呜!”像是在列队欢迎柳峻和谢渝北回家。


    金色如同闪电的迅猛身影啪嗒扑在柳峻身上,把柳峻扑得踉跄后退。


    柳峻看着地上几十条狗,淡淡说了句:“看来你交了不少朋友啊。”


    金块边呜咽边围着柳峻跳,既委屈又兴奋。


    “好了,去玩,一会给你开罐头。”


    听到罐头二字,金块的耳朵一抖,又飞进了狗狗群,昂首挺胸一副狗老大的派头。


    忙活了半个多小时,安排好其他人的房间。


    周清河在后花园被狗狗包围着,十四和简黎,一个又不知为何又昏了过去,另一个被打了镇静剂。


    柳峻终于得了闲空,在没有人的角落,他后背抵着墙壁,动作僵硬地拥抱住谢渝北,他眼睛里多了丝难以言说的窘迫:“给你,我的拥抱,这下高兴了吧?”


    一瞬间谢渝北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他发现了自己为数不多的一个爱好:和柳峻接触。


    换句话说,他也有了瘾,一种叫做柳峻的瘾。


    作者有话要说:


    =3=


    第69章 旧世界的温情绝望


    谢渝北反手抱住柳峻, 抱得很紧很紧,他嘴角荡开笑意,柳峻竟然会特意来哄他, 真是, 让他喜欢极了。


    啪嗒!


    一个圆形的狗罐头滑溜溜滚在谢渝北脚边, 金块看到它的两个主人抱在一起, 立马也想扑上来,加入了这个抱抱大联盟。


    “好了。”柳峻任由自己在谢渝北怀里歇了会,轻轻挣脱出来,蹲下身子摸金块的头顶。


    路上他和周清河讨论了关于改良药剂的问题, 周清河说他其实一直在研究,算是有了重大突破,只不过现在铁皮仓库被毁了,研究仪器什么的也没了。


    这事挺好办的, 柳峻那里有许多乱七八糟的仪器,给丧尸整容也用不着那些,让周清河说了些仪器的名字,柳峻想着是时候回巢一趟了,顺便取点其他的东西。


    但谢渝北否定了他的计划, 因为最近外面丧尸时不时袭击贫民区,贫民区的人类想尽办法要进入要塞,所以要塞进出口的排查比以往严上了许多。


    “巢里的丧尸都认识你, 你可以让它们帮你搬东西, 别忘了拿我需要的东西。”


    “栀子花味沐浴露、罐头、白大褂和一箱子中药材…”


    谢渝北又念了几种东西, 柳峻满意地拍拍金块的狗:“嗯, 就这些。”


    “半天, 最多半天我就可以回来。”谢渝北也跟着蹲下, 摸了摸金块的耳朵,继续说:“等我回来,你再做打算。”


    柳峻不敢太敷衍谢渝北,向他承诺着:“好,我待在这里就是了。”


    “啊,等等。”柳峻走到卧室里,从柜子里取出注射器,掀开衣袖,露出过分白皙的手臂,皱着眉将针头扎进自己血管里。


    谢渝北挑眉:“?”


    “最近变异的丧尸太多,把这些喷你衣服上,它们会躲开你。”


    柳峻作为高阶丧尸,他的血液相当于信息素,宣告这个叫做谢渝北的生物是属于他的,但凡不想死的丧尸都会绕着谢渝北走。


    谢渝北没有接住:“我不需要。”


    柳峻:“你要不要?不要我亲自撒你衣服上。”


    不得以,谢渝北接过他手里的注射器很认真地和柳峻说:“下次不需要了。”


    柳峻捂着胳膊不在意地点点头,下次再说,反正谢渝北很听他的话就是了。


    *


    谢渝北开车离开后,柳峻收拾许久没有人住的屋子,谢渝北之前给金块倒了几袋子狗粮在盆里,现在盆里还剩一个底。


    看来金块的狗老大做的很成功,没有狗敢动它的饭盆。


    周清河沾了一身狗毛,他好像特别招狗喜欢,方才他见谢渝北手里拿着柳峻的血出了门,磨磨蹭蹭来问柳峻:“能再抽你点血吗?”


    “我没别的意思,方便我研发新的药剂,而且…”周清河目光躲闪,他不好意思当着谢渝北的面问,眼下是个好时机:“或许能研究出解毒剂…”


    在火灾之后,周清河冷静了下来,他还是选择继续治病救人,既然这个地方不适合再被拯救,那他换个地方,在这个世界上总有值得拯救的人和地方。


    “可以。”在相处过程中柳峻发现周清河就是一个爱下象棋懂医术的老大爷,没什么威胁。


    至于能不能利用自己的血研究出解毒剂或者说疫苗,柳峻并不关心这个。


    “好好好啊。”周清河兴奋地拍拍自己大腿,没想到柳峻这么好说话。


    但一瞬间他的老脸又拉下来,愁眉苦脸地对正在擦桌子的柳峻说:“有件事我觉得还是告诉你比较好。”


    “火灾发生的时候,我看到十四的头顶开满了白花,那花长得很怪,我从来没见过。”


    十四头顶的白花在火海里蜷缩着花瓣,像一只头戴花环的大力天使,只是似乎很害怕火焰的接近。


    柳峻擦桌子的动作一顿,用抹布擦拭最后一块桌角冷冰冰地说道:“它为什么会昏睡?这是第二次了吧?”


    “嗯,以我的经验来看,应该是营养不足,你看它吃饭跟受罪一样。”周清河推推眼镜,在末世能吃上饭是一天中最快乐的事,而十四吃饭更多是为了讨柳峻欢心。


    十四又不会说话,问也问不出什么东西,但应该能听懂。


    虽然柳峻知道这个身体里装的已经不是那个掰成自己馒头的小白兔,目前看来现在的十四对他和其他人并没有威胁,甚至救了周清河和简黎的命,他没有道理再驱逐十四了。


    “想办法把它弄醒。”柳峻擦拭完桌子,将抹布整理好,“不是怕火吗?把它搬到外面架个火…”


    周清河连连咳嗽,打断了柳峻话:“我看那孩子听你的话,不如你去和它谈谈?先温柔地喊醒它试试?”


    柳峻:“…”


    躺在床上的十四如同沉睡的天使,睫毛长长微微翘起,脸色白皙如冷月。


    柳峻站在床边在周清河期盼的目光下开了口:“十四。”


    十四眼皮动动,眉头轻皱,挣扎着醒过来,对柳峻扯出一个微笑。


    周清河喜上眉梢,立马赶到十四跟前,开心地握住十四瘦小的手:“你看你看,我就说这孩子只听你的话。”


    逆着光的柳峻眉眼也柔和了几分,他语气放轻问十四:“我要问你几个问题,是就点头,不是就摇头,懂了吗?”


    十四乖巧地点点头。


    “很好。”柳峻继续说道:“你是人吗?”


    周清河:“…”


    即使和柳峻相处有段日子了,他还是没有适应柳峻的直白。


    十四自打醒了视线就没从柳峻身上移开,它摇摇头,悄悄观察柳峻的反应。


    对十四的答案柳峻并不意外,他继续问道:“你是丧尸?”


    十四摇头。


    想起周清河说的白花,柳峻改了口:“是朵花?”


    十四猛然睁大眼睛,伸出自己如竹竿般瘦削的手,冲柳峻摊开掌心。


    一朵小红花颤颤巍巍地从手心破壳而出,丝丝缕缕的红丝花瓣低垂得厉害,似是羞于见柳峻。


    柳峻眼底红潮暗涌,这花勾起了他不美好的回忆:被融景割手腕的痛楚。


    而那唯一一颗被塞进自己手腕的种子如果能开出花也一定会是这个模样,柳峻对此深信不疑。


    一旁的周清河也惊呆了,他抖着嘴唇,看看十四又看看脸色难看的柳峻说道:“这…这到底是个什么生物…”


    这下子他明白为什么十四的血液里有植物的成分了,而且十四是个全新的物种,不是人类也不是丧尸。


    柳峻呼出口气,他说:“我知道。”


    他也明白了为什么十四只对自己亲近,十四是吸着他的血长大的,本能地想去和他亲近,想跟随他。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柳峻割破了自己的指尖,将滴着血珠的手指递到十四面前,一言不发。


    只见十四手心的红花抖得更厉害了,小红花颤颤巍巍地伸长枝干,先是轻柔地碰碰柳峻的指甲,细丝花瓣一圈圈缠绕住柳峻的手指,小心翼翼地贴上柳峻的血液,小口小口地吞食着。


    肉眼可见地十四的脸颊变得红润,眼睛里也泛着光,清清亮亮。


    柳峻只觉得指尖痒痒的,他冷冰冰地对十四说:“松口。”


    果然如此,那只叫做十四的小白兔果然已经死掉了,现在是一株不知名的花占据了十四的身体。


    红花的花瓣不舍得从柳峻指尖溜走,它在十四的掌心轻轻摇摆身躯,讨柳峻欢心。


    原本因为十四救周清河和简黎积累的好感散尽,这下子柳峻对十四的感觉变成了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厌恶。


    十四对柳峻的情绪变化很敏感,它不清楚自己哪里惹到了柳峻,刚变得红润的脸色又刷地白下去。


    “你看你把这孩子吓得。”周清河也被吓得不轻,但他私心还是向着十四,“这孩子又乖又可爱,多好。”


    十四任由周清河拉着自己的手,它很庆幸自己没有吃掉这个老人,他的手好温暖就像主人的血液一样。


    柳峻:“你养着吧,周医生你照顾它好了。”


    说完直接离开了房间。


    *


    然而,十四比柳峻想象的还要乖。


    许是因为吸了柳峻血的缘故,十四竟然没有昏过去,而是像只胆怯的小熊猫扒着墙壁偷偷看着柳峻,始终离柳峻有五米远的距离,时不时对趴在柳峻脚边的金块露出羡慕的表情。


    柳峻一向对乖巧的事物没有抵抗力,在被盯了半天之后,柳峻心软了,允许十四出现在自己两米近的范围。


    等到了晚上,柳峻去取了上次带来的速食食品,饼干和罐头,周清河看柳峻的眼神仿佛移动的冰箱问道:“你从香哪里弄来的?”


    柳峻想着如果说是给丧尸做手术换来的他怕周清河食不下咽,只说了句:“之前给人看病换的。”


    周清河见识过柳峻的医术,边吃边夸奖柳峻:“真好啊真好啊。”


    而坐在另一侧的十四对桌上的美味不为所动,它直勾勾地看着柳峻,仿佛柳峻才是今天的美味佳肴。


    柳峻不为所动,他捏着手里的饼干一小块一小块掰着吃,对十四渴求的眼神忽视不见。


    一旁的周清河可挡不住十四的攻势,他纠结地看了眼自己因为年老而松松垮垮的肉皮问十四:“要不折个中,喝我的?”


    柳峻:“…”


    十四:“…”


    十四垂下头,轻轻摇摇,别人的血只能暂时性让它填饱肚子,而主人的血就不一样了,一点点它就能吃饱好久好久。


    门外突然传来犬吠和汽车的轰鸣声,金块一溜烟跑到了门口欢欣雀跃地跳来跳去,它的另一个主人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3=


    周末愉快~


    第70章 旧世界的温情绝望


    “或者喝他的?”周清河咽下嘴里的压缩饼干, 又挖了口罐头汤,饼干屑正在扑簌簌地从指着谢渝北的手指往下掉,把柳峻擦好的桌子重新弄得一团糟。


    看得柳峻额头的青筋一跳。


    谢渝北对周清河突如其来的动作不解, 像个局外人一样问道:“博士你有事吗?”


    周清河眼神落在别处, 语气不足:“没啥事, 没啥事, 这饼干真好吃。”


    “先吃点东西吧。”柳峻将一旁的椅子踢开,示意谢渝北坐他身边。


    谢渝北积攒的疲劳一下子被治愈了,他坐下来,加入到这场宛若“家庭聚会”的饭局中。


    在周清河和十四都回了房间后, 谢渝北和柳峻在隔壁别墅区收拾从巢搬过来的东西。


    柳峻简单的和谢渝北说了一下十四的事情,谢渝北眉头一皱。


    他知道自己为什么看十四那么不顺眼了,想起那些曾经缠绕在巢附近的白花,宛若回到了那个柳峻被伤害的晚上。


    这小东西还真是一步又一步想尽办法追寻着柳峻的下落, 但凡它有一点恶意,谢渝北绝不会让它留在柳峻身边。


    “想什么呢,你那眼神都想杀人了。”


    谢渝北笑笑:“没想什么。”


    柳峻才不信谢渝北的话,上次见谢渝北如此饱含杀意的眼神还是那个融景被花淹没的晚上。


    也是柳峻第一次觉得谢渝北能成为和他在末世中并肩同行的人类,他强大自信又长得好看。


    柳峻又清点了一遍仪器, 确定无误后,他扯过谢渝北的衣角,问道:“外面的丧尸什么情况?”


    上次谢渝北回来说要塞外爬行者和撕咬者数量众多, 这次情况又能严重到什么地步呢?


    谢渝北拧眉, 想起外面的场景, 若不是柳峻给他的血液, 他这次不一定能安全地回来。


    外面铺天盖地密密麻麻全部都是丧尸, 比柳峻离开时多了整整数倍, 更可怕的是它们在不停地聚集,像聚团的蚂蚁一样横卧在任何肉眼可及的地方。


    听着谢渝北的描述,柳峻也跟着皱眉:“这么多?怎么可能?”


    这段时间也没有发生丧尸大幅度侵入人类居住地的事情,按理说上次尸潮转换的丧尸也占了很小一部分。


    不管是爬行者还是撕咬者,没有人知道它们是怎么诞生的。


    在第一只爬行者诞生之初,丧尸王特意让柳峻逮了一只回来供它研究,也没研究个所以然来。


    而且丧尸王并不打算将人类灭绝掉,它需要新鲜的人类作为实验样本,这次来势汹汹的尸潮可不像王以往的作风。


    而且按谢渝北的说法,这些丧尸整整翻了几番,它们都是从哪里来的?


    柳峻看了眼天上弯弯的月亮,他需要快点找到柳澜,他的直觉告诉他,要塞马上要陷落了。


    当然,还要带上谢渝北…或许也能把周清河带上,让他帮忙给丧尸整容…再或许…


    *


    接下来两天,柳峻和周清河一直待在隔壁别墅,里面时不时传来争论声,都是一些谢渝北听不懂的词语。


    而十四又进入了休眠状态,维持这具身体所需要的能量远比它当花多得多。


    谢渝北守着一扇木门,木门前面还挡着一个小柜,仿佛里面关着什么怪物。


    木门后不断传来刺啦刺啦指甲划门划墙壁的声音,这让谢渝北想起幼时老师正在写字的粉笔,突然崩断在黑板划出刺耳的白色痕迹。


    在恼人的声音里还夹杂着简黎的痛哭和断断续续吓人的笑声,再时不时喊上几声爸爸妈妈。


    谢渝北始终冷着脸,像是在琢磨着什么事情。


    门里突然安静了下来,不久传来简黎哑着嗓子的声音:“有人吗…我想喝水…”


    谢渝北没有搭理他,这是简黎第二十六次试图用谎言逃离小黑屋。


    果然,难听的咒骂声在门后响起,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根据简黎收集来的情报,那种他吞下去的金球是金粉的集合体,刺激性要比金粉厉害上百倍,要想戒掉也是难上加难,怕是人出来得脱一层皮。


    “解决了?”看清出现在楼梯拐角的柳峻和周清河,谢渝北的眉头舒展,问柳峻药剂的研究进程。


    柳峻应道:“解决了。”


    但一旁的周清河愁眉苦脸,他对谢渝北摆摆手,示意事情没柳峻说的那么简单。


    在柳峻去收拾东西时,周清河对谢渝北说到:“问题确实解决了,但又没完全解决。”


    “这次我和柳峻研究出的药剂,药效长副作用小…”


    “但是,需要每晚打药,而且需要往后后颈静脉里打。”


    周清河听柳峻说了要去研究部的事,整个人忧心忡忡,研究部里的人都是疯子,谁知道柳峻身份暴露后会发生什么事。


    听起来就很痛,谢渝北瞥了一眼神色未变的柳峻,问道:“研究出了多少?”


    “挺多的,够一个月了。”周清河有点遗憾,这次研究出的药剂柳峻帮了很大的忙,但这种药剂只对柳峻有用。


    “你们到了研究部小心,里面的人不是啥好人。”周清河也不愿意细说里面怎么不好,只是千叮咛万嘱咐离里面的人远点。


    柳峻和谢渝北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准备离开别墅,这下子成柳峻和谢渝北叮嘱周清河了。


    柳峻:“金块一天最多吃一个罐头。”


    谢渝北:“如果没有任务,我每天会抽时间来看博士你。”


    柳峻:“食物你随便吃,别一直吃面包。”


    谢渝北:“简黎关屋里,只送饭,千万别开门,我会让田薇薇照看你们。”


    柳峻:“给你,我的血,如果遇到危险喂给十四,另一管你可以做研究。”


    谢渝北:“博士…”


    “好了好了,我的岁数比你俩加起来都大,可放过我吧。”周清河挥手打断了柳峻和谢渝北的你一句我一句,“快走吧,一会天黑了。”


    这俩人念叨得周清河一个头两个大,好好的两个年轻人比他这个老头子还能唠叨。


    不就一个屁大点的小孩和一个成年人,他处理起来毫无压力。


    最终,柳峻和谢渝北坐上了车,在谢渝北拒绝了三次后,柳峻才不甘心地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


    他好久没开过车了,想过过车瘾,竟然被谢渝北拒绝了。


    “别气了。”谢渝北憋着一丁点笑意哄柳峻,开车的路上时不时会遇到一些人,柳峻的开车技术一定会引来不必要的视线。


    柳峻不搭腔。


    “高塔里有淋浴器和浴室,可以洗澡。”


    柳峻眼神瞥过来:“别骗我。”


    谢渝北:“不骗。”


    *


    当晚,高塔的酒吧内,一个中年男人对着吧台后的老板娘喊道:“来杯啤酒。”


    “呀,你今天捡到钱了还是泡到美女了,笑得脸上的褶子都堆一起了。”那人坐在中年男人身旁,胳膊肘戳戳他。


    中年男人满脸兴奋,一口气喝了大半杯啤酒,嗓门奇大:“可比那有意思多了!”


    一嗓子吸引了不少目光,那人对他们歉意笑笑,搂住中年男人的脖子,哥俩好地低声问道:“啥事啊,和小老弟我说说呗。”


    中年男人笑得更兴奋了:“你知道谢渝北吗?”


    那人听到谢渝北眼睛发光,立马追问:“是谢队长又逮了什么丧尸回来了?还是谢队长又救了啥重要人物。”语气和神态里都流露出对谢渝北的崇拜,甚至正了正腰板。


    “啧啧啧,你猜的全错了。”中年男人连连摇头,“谢渝北那家伙他今天带了个人进来。”


    那人:“这有什么奇怪的?”


    上头的人有时候会让谢渝北保护或者护送什么重要的人,谢渝北身边有个人又不稀奇。


    “哼,这你就不懂了吧。”中年男人激动地捶捶桌子,其他酒客的酒在酒杯里荡起圈圈涟漪。


    “谢渝北和他身边的人靠得很近,几乎是肩膀贴着肩膀一起走了,而且…”


    那人见中年男人卖关子,十分着急挤眉弄眼地催促道:“快说快说!”


    中年男人摇头晃脑,将手里的空酒杯倒过来,对那人笑笑:“酒一滴也没有了。”


    “老板娘,再来一杯酒。”那人鼻子孔里急得快喷火了,把啤酒塞进男人手里。


    “嘿嘿嘿,而且他俩进了一间房…”


    那人一脸惊愕:“你怎么知道的?你见了?”


    中年男人又饮了一大口酒,啧啧两声:“我和谢渝北可是好兄弟,我俩住一个楼层,我亲眼见一个男人和谢渝北进了屋。”


    虽然是单方面的好兄弟。


    那人突然也跟着兴奋起来:“男人?长什么样啊?好看吗?”


    中年男人不解:“你这么激动干嘛?我没看清,那男人戴着墨镜,看身材是个弱鸡。”


    “你不懂,谢队长他太孤独了,有个人陪着也挺好,谢队长实力那么强,那男人再弱谢队长也能保护好他。”


    中年男人又啧啧嘴:“最好是。”


    而被两人称为弱鸡的柳峻正在浴室里泡澡,谢渝北果然没有骗他,他得有段日子没好好洗澡了,任由自己被热水和栀子花味包围,十分享受现在的处境。


    谢渝北的屋子和他人一样简单,只有一张双人床,沙发和没有放任何东西的桌子。


    此刻,谢渝北站在床边,拧着眉头,他看着白色床单上摆放的一小盒子药剂和针管,里面血红色的药剂在灯光下闪着诡异的光。


    这东西要扎进柳峻的身体,想想都会疼。


    身后突然传来淡淡的栀子花味,柳峻擦着头发很爽快地趴在双人床上,招呼谢渝北:“来,做正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么=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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