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与秦瑞说过话后, 秦瑶便去祥宁宫看望自己的母后。
她到那里时,北秦太后林昭韵正和自己的小曾孙玩得开心。那是大皇子秦陵和镇国公府大小姐宋芸儿所生之子,秦祯, 今年三岁,长得俏皮可爱,很讨林昭韵喜欢。
宋芸儿便时常带秦祯来看望林昭韵。
见秦瑶来, 宋芸儿往后退下一步,福身见礼:“见过姑母。”
秦瑶点了下头示意:“嗯。”
秦祯笑着小跑过来,一把抱住秦瑶的腿,仰头软糯糯的喊了声:“姑奶奶,您回来了。”
秦瑶眼神柔和下来,伸手在他头上摸了摸:“是啊,回来了。祯儿最近乖不乖?”
秦祯很肯定的点着头:“祯儿最近特别乖, 功课也做得很好呢。”
秦瑶笑着:“祯儿真听话。”
“嘿嘿。”秦祯抱着秦瑶,脸颊在她身上蹭了蹭。
宋芸儿站在一旁,望着此番模样,脸上带着笑容, 眼神温柔着。
林昭韵见着秦瑶回来,脸上笑容中多出一丝惊喜, 连忙起身。秦瑶大步往前去,在她走过来之前先去到她身前扶住她。
秦瑶道:“母后,您坐着便好。”
林昭韵抓起秦瑶的手,紧张而又担心的打量着她,将她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 确认她没有受伤后, 才松了口气。
秦瑶笑着,扶着她的手让她坐回到原来的位置, 又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母后,您不必担忧,我好着呢。”
林昭韵笑着:“那就好。”
她道:“这次去东楚,路途遥远,真是辛苦了。听瑞儿说,你去东楚是有事要办,你的事可办好了?”
秦瑶笑道:“都办好了。”
林昭韵点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秦瑶在一旁坐下,将桌上的茶端起后递给林昭韵,又转而问道:“母后,您身体最近如何?可还舒坦?”
林昭韵接过茶,轻叹了口气:“是瑞儿告诉你的吧。其实只不过是个风寒而已,小病,喝了几副药就好了,不是什么要紧的病。”
说着,她将茶杯递到唇边,慢慢喝下一口。
秦瑶却道:“母后,您身体的底子本就不算好,再加上快六十了,这时候生病,不论大小都需要特别关注,可不能不在意。”
林昭韵笑:“真的无碍,太医都瞧过了,好着呢。你和瑞儿这些年为我找来的药,已经让我身体好了不少了,虽说因为年纪的缘故不能完全恢复,但还是足以保证我安然的再活上几年的。”
“几年可不够。”秦瑶眼神认真:“起码得再活十年。”
“不!是二十年!长命百岁最好!”
她费尽心力、费尽千辛万苦才让他们当初的处境脱离,让他们有了今日这样安稳富贵的日子。母后当年吃了那么多苦,秦瑶可不希望这样舒坦惬意的日子才过没几年她就不在了。
秦瑶可是希望自己的母后能够长命百岁。
看着秦瑶坚定的眼神,林昭韵不由笑出声来。她牵起秦瑶的手,握在自己手中拍了拍:“瑶瑶,我知道你孝顺,不过长命百岁还是有些难度的,但那十年,我会努力好好活着的。”
她笑着:“活到七十,应该还是可以的。”
秦瑶点了下头:“嗯,那就一步一步来。”
秦瑶在林昭韵这儿陪她聊了好久才离开。
走出祥宁宫时,秦瑶心下暗暗缓了口气。她眨了下眼,眼中浮现出些许疲倦之意,这几天连夜赶路,还没来得及休息就来了宫里,事情解决了,母后看过了,这会儿心神松懈,突然觉得好累。
她肩膀下沉了些,抬手按了按略有些酸涩的脖子,然后长舒出一口气,半眯着眼往前走。
累死了,回府里睡觉去。
刚到皇宫前,就有人走上前来,恭恭敬敬在她身前行礼:“见过长公主殿下,首辅大人在前面的马车等您,请您过去一叙。”
秦瑶眉头轻挑了下,往前面看去一眼:“嗯,知道了。”
她往前走过去,直接上了马车。
掀开马车车帘进去时,里面坐着的面容威严冷峻的男子抬头看向她。男子目光深邃,五官端正却带着严肃之感,却不难看出他年轻时何等丰神俊朗。
他是傅兴澜,北秦首辅,当今朝堂众臣之首。
秦瑶朝他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然后身体往旁边一靠,脑袋靠在他肩上。
她眼皮耷拉着,满是疲倦意的打了个哈欠,声音懒懒的开口:“找本宫干嘛?”
马车往前行驶,朝长公主府方向去。
傅兴澜瞥了她一眼:“你之前非要去东楚,说有必须要去的理由。你现在回来了,来问问你,你说的那个非去不可的理由如何了。”
“就因为这个啊。”秦瑶脑袋微微抬,望向他时,他面色依旧冷冷的,和平时没什么区别。
秦瑶眯了下眼,抬手捏住他下巴,用力按了按:“这么久没见本宫,就没有别的要说的?”
傅兴澜低眸看向她,却没将她的手按下。他只道:“我在认真的问你问题。”
秦瑶挑眉:“我也是在认真的问你问题。”
傅兴澜抿了下唇,抬手抓住秦瑶的手腕,将她捏着自己下巴的手拿下来。
秦瑶望着他,眼中含笑,显然带着些调侃之意。
傅兴澜眨了下眼,将她脸上的笑意略过,然后道:“之前你说的那些人,已经处理好了。以后朝堂之上,不会再有人随便质疑你的决定。”
“啧。”秦瑶歪了歪头:“你就和我说这个?许久不见,说的话怎如此严肃?没别的要说了?”
傅兴澜道:“没有。”
秦瑶:“……”
她皱了下眉,闷哼一声,将自己的手从傅兴澜手中抽离出,然后挪到旁边的位置。
想着,还有些生气。于是抬脚往他腿上踢了下,带着点发泄之意。
傅兴澜抿唇,眼神略有点无奈,伸手抓住秦瑶往自己身上乱踢的脚,用力按下。
他道:“这是在马车上,安分一些。”
“不安分又怎样?”秦瑶环抱着双臂,眉头还蹙着,仍有些生闷气的样子:“你还能把本宫丢下马车?”
她挣扎着自己的腿,试图从傅兴澜手中挣脱开被他压制的腿,然后要再踹他。
傅兴澜猜得到她的用意,手上加大了些力气用力按着,没给她挣脱的机会。
他看着秦瑶生闷气的模样,眼神松缓了些,轻轻叹了口气。
他出声道:“殿下。”
秦瑶闭上眼,闷闷说了句:“不想理你。”
傅兴澜抓着她的腿,往她上身那边挪动挪,另只手绕过她身下,扶住她腰身将她带了起来。下一瞬,将她整个人捞起些,让她坐在了自己腿上。
秦瑶睁眼,眼神微嗔的看着他。
傅兴澜注视着她的眼睛,深邃眼眸中显映着此刻闹着小别扭的秦瑶的面容。而后他道:“殿下,臣很想你。”
秦瑶轻哼一声:“现在才说,晚了。”
傅兴澜道:“给你准备了礼物。”
“……”秦瑶抿了下唇,眉角微扬了些,还是好奇询问:“什么礼物?”
傅兴澜道:“你不是喜欢杜鹃花吗?我种了些云锦杜鹃,已然绽放,让人送到你的长公主府去了。”
“云锦杜鹃?”秦瑶眼神亮起,浮现出些许笑意:“你亲手种的?”
“嗯。”傅兴澜点头:“那些云锦杜鹃还挺难养。”
然后他又补充了句:“和殿下你一样。”
秦瑶笑着抬手捏住他的脸,又用了些力扯了扯:“打趣本宫?”
傅兴澜挑眉:“实话实说。”
秦瑶松开捏住傅兴澜的脸,转而环住他脖子。她笑着:“看在你送我云锦杜鹃的份上,就不罚你了。”
“不过,我确实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和你说。之前瞒着你,现在是时候告诉你了。”
傅兴澜问:“和你去东楚的事有关?”
秦瑶点头:“嗯。”
她笑吟吟看着他:“我在东楚,有个女儿。我把她找回来了。”
傅兴澜眨了下眼,神色未改,话语依旧平静:“是吗?她和你长得像吗?”
秦瑶眯了下眼,笑意稍稍减退了些,有些意外:“你对这件事居然丝毫不感到吃惊?”
傅兴澜看着她:“你觉得我这个首辅的位置是随便就能坐上的?没点脑子,怎么能行?”
他解释:“这几年,平定朝政、扶持陛下登基后,你也不怎么开心,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结合你之前非要去东楚,再想起你曾经在东楚待了两年多的事,我猜可能是和你那时候在东楚的事有关。”
“以你的性子,别的事你不可能会在意,也没有别的什么东楚人值得你关心,除非……那人是与你自身密切相关。”
“再者,你我在一起十多年,你从未主动提起过想要个孩子的事,所以我猜想,你可能在东楚已经生了个孩子,但因为那时候你回北秦要做的事太过危险,再加上当时两国之间处境艰难,所以选择把孩子暂时留在那里了。”
秦瑶愣了下,有短暂恍神后,笑出声来。
她看着傅兴澜,眼中满是笑意:“真不愧是本宫看中的人,真是聪明。确实如此。”
“不过你既然早就猜到了,为何不和本宫说这事?”
傅兴澜道:“那是你要做的事,也是你的孩子,自然该由你去解决。这件事,我不好插手。”
秦瑶笑:“也是。你要是真在那时候干涉本宫的事,本宫可能会生气。”
傅兴澜眉头微微挑了下:“还好我没说。你要是生气了,可是很难哄的。”
秦瑶笑出声来,笑声清脆又带着些开心之意。
笑过之后,她搂着他脖子靠在他怀中,声音自然放轻了些:“兴澜,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你就没有想过要和我有个孩子吗?”
傅兴澜稳稳抱着她,声音仍然平和:“你不想,那就不要。”
秦瑶扬眉,嗓音满是笑意:“这么体贴?”
傅兴澜坦然:“一向如此。”
秦瑶勾了勾唇,周身姿态放松,窝在他怀中:“她来的时候,你也见见她吧。她长得和我可像了,一眼就能认出是我的女儿。”
“好。”傅兴澜点了下头,听出了她声音中的倦意。他垂眼看着靠在自己怀中的秦瑶,嗓音放柔和了些:“困了?”
秦瑶轻轻“嗯”了一声,又说:“有点。”
傅兴澜道:“那就睡会儿吧,等到了长公主府,我会抱你进去。”
秦瑶点了点头,将傅兴澜抱紧了些,依偎在他怀中闭上双眼,安然睡过去。
傅兴澜静静注视着她,眼神逐渐柔和,而后轻轻低下头,在她发上轻蹭了两下。
另一边。
在雲州玩过一阵的时锦心和徐玄玉,决定往北去了。只不过临行前,时锦心去见了婉娘,而徐玄玉则去向方知维辞行。
徐若影和赵子修两个人则负责买上些东西。越往北走,天气越冷,再加上本就已入秋,天气日益变冷,该准备的保暖物件都得备好。
这边的事处理好后,他们就准备离开雲州了。
根据徐玄玉规划的路线,他们从雲州码头坐船往北去,有一趟商船可以抵达北秦皇城的一处大型港口。
这趟商船分来回两艘,原本是连接东楚最大的港口丰祥港和北秦皇城码头,经商运货往来,中间会在两个地方停靠休息,搬运货物,顺带补充船上的物资。
雲州码头就是这趟商船中间停靠的地方之一。
上次秦瑶离开的时候时间不凑巧,还没到商船抵达的时间。现在徐玄玉算好了商船抵达雲州码头的时间,跟着商船出行,很快就能抵达北秦皇城。
和之前一样,坐船比坐马车要稍微自由些,活动的地方更大,而且,没那么累。时间也不需要那么久。
算上商船停靠休息的时间,他们大概十日后能够抵达北秦皇城。
徐玄玉带着时锦心他们登船,在这艘船负责人的安排下住在了船舱内比较好的房间。
这是商船,主要是运货,只不过有的时候也会有人出钱坐船想要快些抵达另一个地方,所以特意收拾出了一些房间准备给愿意出高价坐船的人休息。
徐玄玉和时锦心回房间休息的时候,徐若影牵着赵子修的手在甲板上四处逛着。
房内,徐玄玉和时锦心将带上船的棋盘摆好,然后分坐在两边,各执棋子,开始下棋。
时锦心拿着白子,落在最中心的位置,同时出声询问:“我们真的要这么早就去北秦吗?”
徐玄玉从棋盒中拿起一颗黑色棋子,放在时锦心方才落下的白子旁边。他说:“早晚都是要去的。何况,你这也是第一次去北秦,早些过去,也可以多看看那边的风光。”
他抬头看了时锦心,又道:“若是时间允许的话,还能去周边的地方看看。既然去了,自然是多去几个地方看看比较好,才不枉走这一遭。”
时锦心想了想,觉得他说的有点道理。
没记错的话,秦瑶说过,外祖母的生辰在十一月底,按他们目前的速度,抵达北秦皇城后,还能去别的地方转转,正好看看北秦是个怎么样的地方。
于是时锦心点了下头,将手里的白子落下:“行吧,我也挺好奇北秦是怎样的。”
有关于北秦的事,她只在书里见到过。很快就要亲眼见见了,她心里竟然还有些激动和期待。
徐玄玉将黑子落在白子右边的位置,又问她:“这次去北秦,你心情如何?”
时锦心认真想了想,回答道:“有些紧张,也有点期待。”
但她很快又补充:“不过对于一个陌生的地方,该有的警惕还是得有,毕竟那是一个此前从没去过的地方。”
她看着徐玄玉:“你应该也是第一次去北秦吧?”
徐玄玉点头:“嗯。我也是第一次去。”
他去过不少地方,但大部分的时候都是在为陛下办事,范围自然也只在东楚境内。东楚之外的地方,他所有了解,却从未真正踏足过。
这次托了时锦心的福,他也能去北秦看看,心情还是很不错的。他很想去看看那个与东楚交战多年的国家是怎样的。
时锦心落下手里的白色棋子,然后端起手边的茶杯,慢慢饮下一口。她问徐玄玉:“我们要去北秦皇城,你就没有一点点担心吗?”
“担心嘛,多少是有一点点的,”徐玄玉很快确定落子的位置将其放下,接着道:“只不过我转念一想,又觉得应该没有什么担心才是。你娘可是北秦长公主,她会护着我们的。”
时锦心愣了下,眼神诧异时又不由露出笑来:“你对她倒是挺有信心的。”
徐玄玉纠正:“我是对她对你的爱,有信心。”
时锦心眨了眨眼。
徐玄玉看着她,眼神温和,话语却坚定着:“我相信,因为你在,所以不论发生什么,她都会选择站在我们这边。我们在北秦境内,她会护着我们的。”
时锦心有些意外,眼里浮现出一丝惊讶后,很快露出笑容。她轻轻点了下头,又说:“不过,还是希望一切平安顺利。”
她说:“我不怎么喜欢意料之外的事。”
徐玄玉笑着:“一样。”
甲板上。
赵子修举伞撑在徐若影头顶,和她一起站在围栏处,远望着江面。
徐若影双手手肘搭在围栏上,感受着迎面而来的风,感慨道:“感觉这次和上次坐船的时候不太一样。”
赵子修稳住手里的伞,接话道:“可能是上次坐的是游船,这次坐的是商船吧。不过我倒是觉得都差不多。”
“是吗?”徐若影笑着耸了耸,又道:“你说,大哥和嫂嫂怎么那么坐得住?这大好的风景不出来看,居然在房间里下棋。好无聊啊~”
“他们两个性格沉稳,坐得住也挺正常的。”赵子修抬起另只手搭在她肩上:“所以他们两个才是夫妻嘛。”
“像我们两个,都是坐不住的,合得来,所以也是夫妻。”说着,赵子修笑了下,往徐若影那边凑近了些。
徐若影却在江面上看见了个什么东西,突然间惊喜起来,抓着身边赵子修的衣服:“子修快看,那边好大一条鱼!快看快看!”
赵子修:“……”
他抿了下唇,有点无奈。鱼有什么好看的?再大那也是一条鱼啊。
他问:“我在你身边站着,你不看我,你看鱼?”
徐若影依旧看着江面,视线一点儿没挪回来,却仍给他解释道:“子修,我每天都能看见你,但那样大的一条鱼,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看见的。”
赵子修顿时语塞。
话虽如此吧……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不对,他为何要跟一条鱼比?他是个人啊!
赵子修闷哼一声,将伞挪动位置到自己头上:“我不高兴了,不给你撑伞了。”
徐若影愣了下,笑着转头看过来:“别那么小气嘛,我只是看看鱼而已。”
赵子修眯了下眼。
徐若影立刻改口:“好了好了,我不看鱼了,我看你。”
她笑着牵着赵子修的手,撒娇似得晃了晃:“我每天都看你!”
赵子修忍不住上扬的嘴角,又将伞挪回到徐若影头上,眼里满是笑意:“这还差不多。”
徐若影轻轻笑出声来,然后伸手环住他腰身将他紧紧抱住。
船行七日后,在北秦边境处的码头停靠休息,将此处有人购买的货物卸下来,继而装上另外一些人的货物,顺带补充些许船上的物资。
徐玄玉和时锦心他们下船,在码头附近的茶摊前坐着休息会儿,顺便看了看周边的情况。
赵子修和徐若影去附近溜达了一圈,回来的时候怀里抱着一堆吃的。他们把附近卖吃食的摊贩都逛了一遍,尝了觉得好吃就都买了。
重新上船后,徐若影将那些吃的放了一大半在徐玄玉和时锦心房间里。
徐玄玉无奈:“你们要是吃不了那么多,就不要买这么多。”
徐若影小心翼翼的笑了笑:“我买的时候我觉得我是可以吃完的,但是吧,等我买完之后回来,我就发现没有那么想吃了。”
她眨巴眨巴眼睛:”反正大哥你和嫂嫂也是要吃东西的,就顺带着吃一点嘛。”
徐玄玉看着那堆积如小山的食物,伸手指过去,神情无奈:“这是一点?”
徐若影笑着:“那就多一点嘛,反正……差不多。”
徐玄玉:“……”
她自己说这话不心虚吗?这叫差不多?!难怪这丫头总是存不住钱,每次给她的零花钱都能很快用完,买东西真是一点儿节制也没有,不管是不是真的需要,一旦情绪上来了,就都会买下来。
徐玄玉说:“以后你的零花钱减半。”
“……”徐若影眨了下眼,瞬间震惊:“什么?不行!”
她一把抓住徐玄玉的手,眼泪说掉就掉,一下子嚎啕大哭起来:“不行啊……大哥,我不能没有零花钱!不能减半!零花钱减半了,我会死掉的!”
“连渣渣都不剩的那种!”
徐玄玉:“……”
真是头疼。
这不靠谱的家伙知道她自己都在说些什么话吗?
时锦心推开门从外进来,原本要说的话才到嘴边,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看见了徐若影抓着徐玄玉的手臂大哭的模样。
她眨了下眼,忽有疑惑。这是……怎么回事?
徐玄玉也看见了时锦心,正准备解释的时候,徐若影甩开他的手,将他往旁边推了下,然后哭着跑到时锦心面前,一把抱住了她。
“嫂嫂……”徐若影抽泣着:“大哥欺负我,你骂他!”
徐玄玉一脸无语:“??”
时锦心看向徐玄玉,轻挑了下眉,像是在询问这是什么情况。徐玄玉摊手,肩膀微耸了下,表示自己很无辜。
时锦心摇了下头,然后抬手拍了拍徐若影后背,柔声安抚道:“若影,不哭了啊。”
徐若影吸了吸鼻子,紧紧抱着时锦心,靠在她怀里不愿意松手,声音闷闷的:“你骂他。”
时锦心笑:“怎么骂?”
徐若影想了想:“狠狠地骂他。”
徐玄玉:“……”
他往前走过去,伸手揪住徐若影的后衣领,将她往后扯了扯:“我还在这儿呢,你当我聋了,还让她骂我?”
徐若影撇了撇嘴:“我当你聋了……反正我要这样说……”
徐玄玉挑眉:“你皮痒欠揍了是不是?”
徐若影闷闷哼了一声,正欲开口的时候,徐玄玉抬起手。
她一惊,立刻一个滑下,坐在了地上。她双手抱着徐玄玉的腿,用力的摇晃着:“大哥,我错了,不要扣我的零花钱……零花钱就是我的命啊!”
徐玄玉:“……”
时锦心看着她,眼中笑意更明显了些。
赵子修来找徐若影,看见她坐在地上抱着徐玄玉的腿哭闹的模样,眼睛睁大了些,似是诧异,然后又有些不解。
他走进房间,眼神疑惑:“你们这是……干嘛呢?”
徐玄玉扶额,满面的无奈。他道:“快把若影带走,我怕我忍不住要把她踹出房间。”
徐若影大惊失色:“什么?把我踹出房间,这么狠心的吗?大哥,我还是不是你可爱的亲妹妹了!”
徐玄玉觉得自己的头更疼了。
他弯腰伸手将徐若影从地上拽起来,然后将她推给赵子修,接着把他们两个人一起往房间外推出去。
“你们自己玩儿吧,我和锦心要休息了。”说完,也不给他们再说别的什么话的机会,毫不犹豫的就将房门关上。
然后又从里面反拴住,不给他们再冲进来的可能。
被关在门口的徐若影一脸懵,赵子修挑了下眉,有点意外,但也没有很意外。
徐若影抿了下唇,双手握拳,抬起腿就要踹门的时候,赵子修及时反应,一把抱住她,将她往后带了带,让她远离房门。
“使不得使不得,”赵子修劝着:“你这把门踹坏了,等会儿可能真要挨揍。”
“乖,别闹,我从船上的厨房给你拿了些好吃的,带你去吃,别生气别生气。”
徐若影张牙舞爪着,赵子修一边哄着她,一边把她往旁边她自己的房间带回去。
房内。
徐玄玉转身,深吸口气后,缓缓呼出,将气息稳下来。
时锦心看着他,笑意盈盈着。他们兄妹感情可真好,他们两个之间的相处方式,每天都像看戏一样。
徐玄玉走回到时锦心身边,眼神有些无奈。
时锦心笑着,从桌上端起茶杯递给他,然后说:“我方才问过船上的人了,他们说,再有两日就能到北秦皇城码头了。”
徐玄玉接过茶杯,将杯中茶一饮而尽,而后再次舒缓出一口气来。他点了下头:“嗯。”
“等下了船,若影和赵子修就能去城里到处溜达溜达,不用在我面前吵我了。”
时锦心笑:“很吵吗?”
徐玄玉非常肯定的点头:“很吵。”
还好临淳不在这儿,不然他和若影、赵子修三个凑在一起,那简直会是前所未有的吵。估计他的耳朵会真的要不太好使了。
两日后,北秦皇城。
长公主府。清晨,天色稍稍明亮时分,芍药着急忙慌的从外院跑进内院,直奔秦瑶的房间过去。
她站在门口,敲门几次后没有听见里面的动静,着急之下,想起之前长公主交代的,有关时姑娘的事,得立刻禀告,于是便推门进了房间。
房内地上是凌乱的衣物,床上是相拥而眠的秦瑶和傅兴澜。
芍药回避了下目光,抬手挡在眼前,然后出声呼唤:“殿下?殿下!”
秦瑶这才听见有人喊她,懒洋洋睁开惺忪的睡眼,迷糊着转了个身看向声音传来处:“何事?”
芍药眼角余光看见她醒了,于是又道:“殿下,时姑娘到了。”
秦瑶一愣,瞌睡顿时清醒过来。她坐起身,神情诧异:“她到了?那么快?!”
“是的。”芍药回答:“他们是坐商船从雲州码头过来的,抵达在皇城码头,这会儿应该正往城里来。”
秦瑶惊奇,一时间又有些慌张:“快!快让人去接他们!”
“是。”
芍药立即出去准备。
秦瑶慌忙起床,捡起地上的衣裳。
傅兴澜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淡淡出声:“他们?来的不只你女儿一个啊?”
秦瑶整理着头发:“还有她男人,以及她男人的妹妹和妹夫。”
傅兴澜不由挑了下眉:“拖家带口来的啊。”
秦瑶转身,将躺着没动的傅兴澜拽起来,又伸手在他脸上拍了拍:“你怎么还躺着?之前不是说了让你一起去见她的吗?快起来穿衣服!”
傅兴澜被拽着坐起来,刚准备打个哈欠,就被秦瑶捡起地上的衣裳丢过来,直接盖在了他头上。
傅兴澜:“……”
他将衣裳从头上拿下来的时候,秦瑶已经风风火火的跑了出去,连个背影都瞧不见了。
他淡淡眨了下眼,又有点无奈的摇了下头,怎么这么着急?他们不是刚从码头那边出来吗?离他们到这儿还有一段时间才是。
秦瑶在外朝里大喊了一声:“傅、兴、澜!!”
傅兴澜慢慢穿着衣服,应声:“来了。”
第五十二章
时锦心一行人从北秦皇城码头下船后, 饶有兴趣的看着周遭环境,带着些好奇与新奇。
徐若影牵着赵子修的手走在前面,不同的脸上有着相同的激动, 欢欢喜喜的蹦跶着,这里看看、那里瞧瞧。
时锦心和徐玄玉走在后边,和前面两个人激动的神情相比, 他们看起来倒是淡然些。表面上气定神闲,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激动。
毕竟,这也是他们第一次来北秦皇城。
一行人才走出码头不远,准备在附近买两辆马车,然后找一家大一点客栈入住休息时,前方有一队侍卫小跑而来。
目标显然就是他们。
徐若影走在赵子修身后,抬手抓着他身后的衣裳。赵子修表情略微严肃了些, 将徐若影护在身后,往徐玄玉那边挪动了几步。
徐玄玉眯了下眼,神色依旧淡然。
时锦心站在他身边,脸上是一如既往温和的表情。
左寒沙立即走上前, 不动声色的握住了自己腰间的佩剑。思思大步行至时锦心身侧,眉心蹙起些, 眼中带着警惕之意。
芍药着急忙慌走来,在时锦心身前站定后恭敬行礼:“见过姑娘。”
时锦心记得她:“芍药姑娘。”
看见是之前认识的人,身边其余几人的警惕戒备暂时放松了些。
芍药道:“殿下为您和几位准备了别苑,请您过去稍作歇息,她在那边等您。”
时锦心看向身边的徐玄玉。徐玄玉轻点了下头表示同意。
于是时锦心说:“那就有劳芍药姑娘带我们前去了。”
“姑娘言重, ”芍药做出“请”的手势, 指向侍卫后的马车,然后道:“姑娘请。”
几个人上了马车, 被芍药带领的这队侍卫前去秦瑶准备的别苑。
左寒沙和思思坐在马车外驾驶马车的位置,左寒沙负责驾车,另外四个人坐在马车内。
马车开始按照芍药指示的方向往前去时,坐在马车内的四个人莫名有些沉默。
徐若影看了看没出声的时锦心和徐玄玉,又轻轻扯了扯身边赵子修的衣袖,往他那边稍稍凑近了点,压低声音开口:“这是什么情况?”
赵子修道:“你忘了吗?之前的秦夫人是北秦长公主啊,那位芍药姑娘是她身边的侍女,应该是她的意思。”
徐若影这才想起来。之前一直叫秦夫人秦夫人的,都忘了秦夫人只是在东楚游玩时对外的称呼,其实她是北秦长公主秦瑶。
徐若影点了下头:“对哦。”
“而且……”赵子修看着她,却又往时锦心那边眼神示意了一下,又看回她,眨巴了两下眼睛。
他的话没直接说完,但徐若影却从他的眼神中明白了他的意思。
之前看见秦瑶和时锦心长得很相似的时候,他们就有些怀疑了。北秦长公主居然和他们家嫂嫂长得那么像……而且北秦长公主对嫂嫂的态度与对他们很是不同,结合所想,她们两个之间肯定有些什么。
比如说,关系定然不简单。
虽然并未从时锦心和徐玄玉那边得到确切的回答,可从他们的反应来看,不太正常。
在雲州时,徐若影曾和赵子修猜测过,那个秦瑶也许是时锦心的亲生母亲。否则解释不了秦瑶和时锦心之间的事。
再者,时锦心的亲生母亲在大理寺卿府几乎是不存在的,甚至没几个人知道那是谁。即使他人所言时锦心的亲生母亲当初因为难产而离世,她是自幼在老太太身边长大,可这也并不代表她的亲生母亲真的不在人世。
更何况,徐若影和赵子修都不是普通人家长大的,有些事,即使不在明面上开口,他们多少也能猜到其中藏着的东西。
假死这种事……对他们而言也不算什么特别令人值得惊讶的。
只不过秦瑶这北秦长公主的身份,他们还是讶异了下。大概这也是时锦心没有和他们直接坦白与秦瑶关系的缘由。
徐若影和赵子修眼神交流着,安静的那一会儿时间里,仿佛已经将他们要说的话都说完了。
徐玄玉听到他们两个最开始的话语,也注意到他们脸上的表情,这两个看似不靠谱的家伙,其实脑子好使得很。
只是他们在正儿八经的事面前,不怎么说话而已。
徐玄玉看向身边的时锦心,时锦心察觉到他的目光后抬头迎上他的视线,然后朝他笑了下。
徐玄玉往徐若影和赵子修那边示意了下,而后向她挑了挑眉。
时锦心眨眼,瞥过去一眼后明白了徐玄玉的意思。她笑了下:“这件事早晚是瞒不住的。何况已经到了这儿。”
听见时锦心的话,旁边的徐若影和赵子修立刻转头看向她,眼里带着好奇,神色显然八卦,竖着耳朵仿佛要继续听她往下说。
徐玄玉看着他们,轻摇了下头。
时锦心也看向他们,笑道:“在这里发生的事,你们就当什么都不清楚,你们就是来玩儿的,别的你们不知道。记住了吗?”
徐若影毫不犹豫乖乖点着头:“记住了!”
赵子修连连点头:“没问题。”
然后依旧同时注视着她,等着她接着往下说。
时锦心道:“这次来北秦皇城,不仅只是因为趁着玄玉有假来游玩。我……其实是来探亲的。”
她又说:“这件事,我家里人也不知道,因为我并不知道将这件事闹开,让两边的人因此事而有争执与矛盾。我这次来,也是想要给这边的人心安,然后,继续回归至先前那样平静的生活。”
“至于我探的亲,就是北秦长公主秦瑶,她——是我的亲生母亲。”
虽然之前是有些怀疑,可听时锦心所说,他们还是难掩震惊和讶异。
徐若影的表情比较明显,眼睛睁大的同时,不由自主抬起手捂住因惊讶而张大的嘴。
赵子修神色诧异,但还算冷静。
毕竟是见过各种事的人,这点事……还是能接受的。
时锦心看着他们,又道:“事情就是这样。不过这并不会影响我们在北秦皇城游玩的事,就像之前在雲州那样,该如何就如何。”
徐玄玉补充:“你们不要一惊一乍的,就像寻常那样随意玩耍就好。”
徐若影和赵子修对视一眼,然后朝向时锦心与徐玄玉那边,重重的点了下头,异口同声道:“记住了。”
马车在别苑前停下。
四人陆续下马车,站至别苑门前。门前牌匾上赫然写着“念心轩”三个大字。
时锦心望过去时,眼底闪过一抹诧异,又在眨眼后快速抹平那缕情绪。
徐玄玉牵起她的手,轻按了按,以示安抚。她微愣了下,转头看向他时自然露出笑容。
赵子修看了眼牌匾,又扭头看了下时锦心,最后慢悠悠收回目光,若无其事的打了个哈欠。
芍药道:“几位,此处就是殿下为你们安排的住处,别苑内所有东西都已准备好,每个小院都有伺候照顾的下人,若是你们有别的什么需要的,尽管与他们说,他们会尽量为你们做到。”
他们走进念心轩,很快就有下人过来,恭恭敬敬在他们身前行礼后,要带他们去不同的小院入住。
徐玄玉自然是要和时锦心住一起,也就跟着她一起走去。
在为时锦心安排的那个小院里,有着五颗柿子树,正值秋日,结着些许黄色果实,但尚未到熟透可采摘的程度。大约还需个半月左右,就能熟透。
时锦心自树下走过,不由抬头看向那些即将成熟的柿子。她轻眨眼,不由得想,这些柿子应该是可以吃的吧?到时候可以摘下来吃吗?
徐玄玉侧眸望着她,猜到她此刻看着柿子树在想些什么,笑着抬手在她头上轻拍了拍:“想吃柿子了?”
时锦心扭头看向他,笑了笑:“本来不想,看见了,就想了。”
徐玄玉道:“现在市面上应该有成熟的柿子了,等会儿出去看看?”
时锦心点头:“好。”
秦瑶听见院中有脚步声响起,连忙起身从里面走出,看见时锦心的刹那,面上笑容自然浮现出,惊喜而又愉悦。
她一路跑到时锦心面前,伸手一把推开时锦心身边的徐玄玉,然后将时锦心紧紧的抱在自己怀里。
“……”被推开的徐玄玉一脸无奈,眼神中亦夹着无可奈何的意味看向时锦心。
时锦心朝他笑了下,然后抬手拍了拍秦瑶的肩膀。
秦瑶心情激动着,话语里都是显然的激动之意:“锦心,没想到你真的来看我了!而且还来的那么快!”
时锦心道:“之前说过会来,自然是要来。”
“而且,我们都没来过北秦,想着早些过来,在这边逛逛。”
秦瑶松开她一些,点了点头:“没问题,你们想去哪里逛都是可以的,我给你们安排,保证你们在这里玩得开心!”
时锦心笑,眼神温和:“有劳,那就先谢谢你了。”
“这个有什么好谢的,”秦瑶牵起她的手,郑重的握在自己双手中,眼神认真而坚定道:“我可是你娘,为你做这些事都是应该的。而且,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嘛。”
时锦心说:“话虽如此,却不能枉顾你的心意。该谢的,自是要谢的。”
秦瑶眼神闪烁着,看向时锦心的眼里除却笑意,便是满满当当的欣慰和欢喜。
她将时锦心的手再握紧了些,心中竟有几分感动之意。
屋内又走出一人,步子慢悠悠,行至秦瑶身后站定。他视线淡淡从徐玄玉和时锦心脸上掠过,而后停留在时锦心脸上。
她和秦瑶确实长得很像,将秦瑶的优点几乎完美的继承了。
时锦心和徐玄玉注意到他的存在,不由看过去,眼神略有些疑惑。
秦瑶顺着时锦心的视线看过去,然后暂时松开了她的手,转而往他身边走过去,为他们介绍道:“锦心,这位是傅兴澜,是我们北秦的首辅。”
徐玄玉眼底一闪而过讶异,北秦首辅?他怎么会在这儿?难道……
徐玄玉不由看向秦瑶,然后轻眯了下眼。他们两个……
而后秦瑶又给傅兴澜介绍:“兴澜,这个是我女儿,时锦心。这边这位,是她夫君,徐玄玉。”
时锦心和徐玄玉同时见礼:“傅大人。”
傅兴澜点头回以见礼:“别站在外面了,去里面坐着说话吧。”
秦瑶笑道:“对对对,我们别在院子里站着,去里面吧。”
屋内厅中已备好了热茶。他们清晨下船,北秦天气本就比东楚要冷一些,身上多少都带了些寒意。
喝杯热茶,去去寒。
时锦心端起茶杯,杯壁的暖意将她手上些许凉意驱散掉。她将热茶慢慢饮下,热茶自喉而下,瞬时舒坦。
秦瑶问:“锦心,你身体如何?最近可有什么不适之处?”
时锦心摇头:“没有,一切都好。”
秦瑶笑了笑:“看来你身体是真的好啊,这一路上竟然都没觉得哪里不舒服,将来孩子出生,定然也很强壮与健康。”
时锦心笑眼柔和:“希望如此。”
秦瑶强调:“是一定会如此。”
她们母女两人说着话,旁边的徐玄玉和傅兴澜倒是不约而同的保持安静,听着她们的话语,心中有着自己的思索。
傅兴澜悠悠喝着茶,视线淡淡从徐玄玉身上扫过。徐玄玉……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徐玄玉……徐玄玉……记起来了。
傅兴澜眼神微动,瞬时恍然。长安王府的世子,东楚巽阳长公主赵青霜的嫡孙,就叫徐玄玉来着。
原来是东楚皇室的人。
而徐玄玉抬眼,一边喝茶,一边视线若似不经意的从傅兴澜身上瞥过去。傅兴澜,北秦首辅,朝堂之中,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没想到他竟然与秦瑶关系密切。
不过转念一想也很正常,秦瑶要扶持她弟弟登基称帝,自然少不了朝臣的支持。这个傅兴澜,便是其中最强的助力。
北秦这边的关系还挺复杂的。比自己想的要复杂些。
芍药从外走来,向他们行礼后开口:“殿下,早膳已经备好。”
秦瑶牵着时锦心的手,笑道:“你们才下船没一会儿,应该还没吃东西,我让人准备了些北秦这边的早点,一起去吃吧。”
时锦心点头:“好。”
用早膳的地方在另一处,时锦心他们到的时候,徐若影和赵子修已经在那儿等着了。看见他们走来,笑着挥了挥手打招呼。
秦瑶没有戴面纱,满心欢喜的牵着时锦心的手过去。
赵子修看着秦瑶的脸,不自觉眯起些眼,似是在回想自己在哪儿见过她。总觉得,除却她和时锦心长得很像之外,好像还在别的什么地方见过她……
秦瑶带着时锦心一起入座的时候,赵子修脑海中猛地想起什么,愣住一瞬后,忽轻声倒吸一口凉气,不自觉诧异。
记起来了!
在爹书房的密室里!那幅画像!!秦瑶好像是那幅画像上的女子!!
自从认识时锦心后,赵子修就没有太想起爹密室里的那幅画像,再加上和徐若影定亲了,他光顾着欢喜,压根没心思去想别的。
但现在……
赵子修默默转过头,在心里默念着:不会的,怎么可能呢?爹要是知道那幅画像上的人是北秦长公主,怎么可能会在之前北秦使团在东楚国都的时候无动于衷呢?他那时候也是接待他国使团的负责人之一啊!
他对北秦长公主没有任何反应,他应该不认识北秦长公主才是……而且……他记得那幅画像上的人,叫什么娆什么……
不叫秦瑶啊!
徐若影注意到赵子修有些奇怪的反应,凑过去在他面前看了看,眨了眨水灵灵的大眼睛注视着他。
赵子修一愣,然后笑了笑。
徐若影问:“子修,你怎么了?表情有点怪怪的?”
“没什么。”赵子修嘿嘿笑了两声:“我在想,等会儿咱们去哪里玩比较好。”
关于爹书房密室里那幅画像的事,还是不在这会儿说比较好。他也不能确定那画像里的人到底是谁,这边的人又是北秦长公主,是时锦心的亲生母亲,还是不随便说话更为妥当。
就像之前在来这儿的马车里徐玄玉说的,就像平常一样玩耍就好,别一惊一乍的。
再像时锦心说过的,他们来这儿就是玩儿的,别的事就当什么都不清楚。
嗯!还是装傻比较适合他。
想清楚后,赵子修伸手搭在徐若影肩上,笑道:“若影,吃过早饭后,我们出去溜达溜达吧。”
徐若影眼睛亮起,很赞同的点点头:“正有此意!”
既然来到北秦皇城了,那自然是要去外面到处逛逛的。不能白来这一遭啊。
徐若影又压低些声音说:“不过我们对这里不太熟悉,怎么溜达啊?”
赵子修道:“我们等会儿去找那个芍药姑娘,让她给我们弄一张北秦皇城的地图,然后问问哪里比较好玩儿,我们再按着地图找过去玩儿。”
徐若影笑了声:“好主意!”
两个人击掌,意见达成一致。
徐玄玉看他们两个背对着他们这边,好似在商量着什么的样子,不由挑了下眉,出声提醒道:“你们两个在说什么呢?还不坐下吃饭?”
徐若影立刻拉着赵子修的手臂入座,然后向徐玄玉露出个乖巧的笑容:“没事,我们吃饭。”
徐玄玉轻摇了下头。这两个家伙肯定是在商量着等会儿要去哪儿玩,这种事还需要背着说?他们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好吗!
早饭后。
徐若影找徐玄玉要了些银子,又真的去跟芍药要了地图,问了问这边有什么好玩儿的地方,然后就真出门玩耍去了。
徐玄玉也想和时锦心出去走一走,可转头一看,秦瑶牵着时锦心的手,满心欢喜的和她说着什么,似乎没有要在短时间内结束话题的意思。
他不由挑了下眉,眼底浮现出些许无奈。按这个情况,秦瑶得什么时候才能把时锦心还给他?
傅兴澜走到徐玄玉身边,问道:“徐公子会下棋吗?”
徐玄玉转头看向傅兴澜,答:“略懂。”
“看殿下的样子,她应该短时间内不会将时姑娘还给你,”傅兴澜看着他:“不知徐公子是否有空与我下一盘棋?”
徐玄玉看了眼时锦心那边,然后又看回傅兴澜。他道:“傅大人所邀,岂能推辞?请。”
傅兴澜点头:“徐公子请。”
两人真就下棋去了,茶点准备齐全,看来是准备好好下一盘棋。
秦瑶和时锦心聊了好些事情后,将她的手握在自己手中,看看着她的眼神喜悦而又夹带着些感慨之意。
时锦心也看着秦瑶的眼睛,只是她自己的眼神很平静,反而将秦瑶的反应清楚的看在眼中。
秦瑶笑着说:“锦心,你和我去见两个人吧。”
时锦心眨了下眼:“是你的母亲和弟弟吗?”
也就是北秦太后与北秦皇帝陛下。
秦瑶笑容温柔的点了下头:“是的。”
她又说:“你的事,我只和陛下说过,之前还不确定你何时能抵达此处,所以尚未和母后提起你。再加上她之前病了,需要好好静养,不适宜心绪有太大波动。”
“但现在,你已经到这儿了,母后的病也好了,是时候该去见见他们了。毕竟,他们也是和你血脉相连的亲人。”
时锦心想了想,自己来这儿就是为了让秦瑶安心,既然已经到这里了,那么,和她血脉相连的亲人也应该去见见。
也许初次见面会和自己想象中的画面不太一样,但该见还是要见。来都来了。
于是时锦心点了下头:“好。”
秦瑶笑着,立刻牵起她的手:“那我们现在就去!”
时锦心轻笑了一下:“这么着急?”
“这可不是着急,我盼望了那么久才等到你回到这里,这叫终于得偿所愿。”秦瑶牵着时锦心的往外走:“我想,他们见到你,也会很高兴的。”
时锦心笑了笑。希望能够如此吧。
让人去与正下棋的徐玄玉和傅兴澜说过后,秦瑶便带着时锦心离开了念心轩。
去往皇宫的马车上,秦瑶看起来反倒是比时锦心要紧张些,她紧握着时锦心的手,低头想着什么,有时表情有些凝重,没一会儿又露出笑容,似是在脑海中设想着她将时锦心带去陛下和母后面前时会是怎么样的画面。
时锦心看着她的表情变化,不由摇了摇头。
和她相比,时锦心觉得自己此时的平静有些不太正常。因为她既不觉得紧张,也没有害怕的感觉。就是一种……
很平淡的感觉。
就像只是出门买个东西。
想到这儿,马车外突然传来一个耳熟的声音,打断了时锦心的思绪。她眨了下眼,微怔了下,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下一刻又听见了那个声音。
她将自己的手从秦瑶手中抽离出来,然后掀开马车的窗帘往外看去。
秦瑶一愣,从自己有些乱的思绪中回过神,抬头看向时锦心。
视线所及处,看见了个熟悉的身影,耳熟的嗓音再次传来。时锦心诧异,不由睁大了些眼,继而嘴角上扬起,露出笑来。
她朝那边喊了声:“云漓!”
马车外,正和人说着什么的时云漓听见自家姐姐的声音,不自觉顿了下,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转身后去确认,又惊奇的发现那不是自己出现的幻听,喊她的人确确实实就是自家姐姐!
时云漓瞬时惊喜,将手里的东西放下后,大步走向时锦心所在的马车。
马车内的时锦心和秦瑶说了声:“是我二妹妹,我下去一下,稍等。”
秦瑶点了下头:“好。”
然后时锦心下了马车,在马车旁和时云漓相见。
两个人在这儿见到对方,都觉得非常意外,很是惊讶。她们都没想到对方会出现在这里,一时间激动而又欢喜,有点说不出话来的感觉,只想借着自然牵起的手表达自己此时的激动和开心。
时云漓忍不住蹦了蹦,眼里都是高兴的笑容,然后出声问道:“姐姐,你怎么会在这里啊?你不是应该在东楚国都的吗?怎么会出现在北秦皇城啊?”
时锦心笑着解释:“玄玉跟陛下请了半年假,这段时间,我们一直都在外面游玩。东楚和北秦和谈了,想着趁此机会来北秦转转。”
“原来是世子带你来的呀,”时云漓笑着:“真好啊,他都能把你从东楚带到北秦来玩儿。”
时锦心笑着:“不说我了,你怎么在这儿?我记得,你之前说要和你师傅和师兄去济城来着,怎么会跑来这么远的北秦了?”
“这个嘛,说来就话长了,”时云漓不由叹了口气:“我们本来是已经到了济城的,但是才到那边没多久,就听说了东楚和北秦和谈的事,师傅说他年轻的时候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来北秦看看,所以临时改变了路线,先来了北秦皇城,之后再折返回东楚境内继续没走完的路线。”
“姐姐,你也知道的,咱们东楚和北秦之间打了好多年的仗,不怎么接纳对方的人进入彼此的地界,现在好不容易安稳下来了,各种事情都进行了商定,两国和平相处,两边的人自然会有想要去他国瞧瞧。”
时锦心点点头:“我能理解的,只不过是看见你在这儿,我觉得很意外。”
时云漓牵着时锦心的手,笑着晃了晃:“我也没想到姐姐你会来这儿啊。”
说着,她抱起时锦心的手臂,亲昵而带着想念的蹭了蹭,而后视线往她身后看过去,瞧见那辆豪华马车时,眨了眨眼,略有些意外。
时云漓很快看回时锦心,又笑道:“姐姐,你这是准备去哪里?马车上的人是世子吗?他怎么不下来?”
时锦心一愣:“马车上的人不是世子。”
时云漓惊讶:“姐姐,你在北秦还有别的朋友啊?”
时锦心想,既然在这里遇见了云漓,那么自己的事告诉她也无妨,瞒着她,自己心里也有点过意不去。
于是时锦心决定还是和时云漓坦白的时候,时云漓身后突然走来一个男子,手里拎着两个食盒:“你怎么在这儿?不是说要买簪子吗?”
时锦心原本要说的话停住,不由抬头望后看去。
那是个面容清秀的少年,看起来,很是眼熟,似乎在哪里见到过。
时锦心眯了下眼,试图回想起自己在何处见过这个少年。
时云漓回头,笑看过去:“我这不是碰见我姐姐了嘛,当然是要先见我姐姐,簪子什么的,放在那里又不会跑掉。”
少年走到她身边,向时锦心示意了下后,又将自己手里拎着的食盒抬了抬,跟时云漓说:“你想要的糕点和蜜饯都买好了。”
时云漓笑着:“辛苦你了,慕羽。”
“……”慕羽?
时锦心想起来他是谁了。是之前在云江时,陪云漓去妙音阁进行医治的那个少年!
他怎么会在这儿?不对,他怎么会跟在云漓身边!
注意到时锦心眼里的诧异和不解,时云漓转过头来,笑了笑,又说:“这件事,也说起来话长……”
时锦心:“?”
时云漓抱着时锦心手臂,笑着晃悠了几下:“反正现在慕羽是跟在我身边的。”
时锦心看着慕羽,慕羽也看着时锦心,然后点了下头,表示时云漓说的都是真的。
时锦心感慨了声:“真是令人意外。”
时云漓笑着:“世事无常嘛,我当初给他治伤的时候我也没想到他会跟着我啊。”
她看向慕羽,眼中笑意盈盈。
慕羽注视着她,眼神柔和下来,嘴角带起些只属于时云漓的笑意。
时云漓看回时锦心,又说:“姐姐,说实在的,我这边的事情还挺出人意料的。出来这一趟吧,好像没有什么事是在我意料中的,但……感觉还挺好玩儿的。”
时锦心笑着,眼神温柔:“那就好。当然,你能够平安是最好的。”
“对了。”说到有趣的事情,慕羽倒是突然想到什么。
他说:“云漓,刚刚我给你买糕点的时候,那边有个人盯着我看了好久,闲聊之中听说我会弹琴,说可以把我送到长公主府去当宠奴,还说每个月能有好多银子花,问我愿不愿意过去。他还说,长公主最喜欢我这种长得嫩的人。”
“真是好笑,他居然盘算着要把我这个初次见面的人给卖了。”
时云漓不由挑了下眉:“真的假的?看来你这张脸,不管是在东楚还是北秦,都挺吃香的嘛。”
“不过他要是真敢对你动手,你就揍他!用我教你的那些招式,狠狠的揍他!”
慕羽认真点头:“嗯!”
时锦心:“……”
马车内显然听见了他们对话的秦瑶:“…………”
第五十三章
长公主府的宠奴……
这都是些什么。时锦心抿了下唇, 眼珠微动,不自觉往身后的马车上瞥去一眼,她之前不是说只是为了好玩儿吗?怎么还有宠奴这个说法?
这北秦皇城的百姓是怎么看待她的呀。
马车内的秦瑶抬手扶额, 一脸沉思。虽说之前是有这么个说法,但是被人说到自己女儿面前,好尴尬……
非常的尴尬。
还有些紧张, 怕她误会。
时云漓见时锦心突然不说话了,似乎有点走神的样子,有些不解,于是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出声提醒:“姐姐?”
时锦心稍愣了下,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习惯性露出笑容。
时云漓笑问:“姐姐, 你方才在想什么呢?都走神了。”
时锦心摇了摇头:“没什么。”
她又道:“对了,云漓,我现在有件事要去做,所以先不能陪你太久, 等我回来的时候再去找你。或者,你要是有事, 就去念心轩,世子在那里,找他就行。”
“好。姐姐你有事就先去忙吧,我会自己看着办的。”时云漓乖乖的点头:“姐姐你要是想找我的话,我就住在这条街上的迎春客栈, 我师傅和师兄都在那里的。”
“嗯, 好。”时锦心笑着:“那你在这儿玩儿,也要注意安全。”
时云漓笑着摆了下手:“大白天的, 安全着呢,姐姐放心吧。”
时锦心与时云漓道别后,又跟她身边的慕羽示意了下,而后转身走向马车。
时云漓站在原地,望着她走上马车,然后马车往前行驶,渐行渐远去。
慕羽出声提醒:“马车已经走远了,还看呢?”
时云漓眨了眨眼,抬手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着。方才姐姐好像没有告诉自己马车里坐着的人是谁。若不是徐玄玉,那会是谁呢?那显然是北秦贵族的马车,她那么快就在北秦认识新朋友了?
见时云漓没出声,慕羽伸手在她眼前来回摆了摆。
时云漓又眨眨眼,转头时回神。
慕羽看着她,眉头轻挑了下:“想什么呢?”
“没什么。”时云漓露出笑容,然后又道:“簪子还没买呢,我们去买簪子吧。”
慕羽点点头:“好。”
另一边,马车上。
秦瑶的表情显得小心翼翼的,不自觉转头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时锦心。时锦心倒是表现的淡淡,神色淡然自若。
时锦心注意到秦瑶多次看向自己的目光,便转头看向她:“怎么了?”
秦瑶笑了笑:“刚刚你妹妹和她朋友说的那些话……”
时锦心眼底悠悠浮现出些许笑意:“你指的是慕羽公子说的长公主宠奴的事?”
“……”秦瑶又笑了两声,笑容中多少带着点不好意思。
时锦心道:“虽然听到‘宠奴’两个字的时候,我是有点意外的。不过我记得你之前跟我说过,你喜欢养那些漂亮的人在你的长公主府,所以,也没有特别的惊讶。”
秦瑶愣了下,眼神微诧:“真的?”
时锦心点头:“真的。”
她看着秦瑶的眼睛,认真又道:“再说了,你是北秦长公主,也并未真正成婚,即使有些特别的爱好也没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做的事,这是很正常的。”
“你这话说的,我很高兴你能理解我,但是……”秦瑶牵起时锦心的手,坚定道:“千万不要在兴澜面前说这些,他会不高兴的。”
时锦心眨了眨眼:“傅大人?”
她有点不解:“从你和傅大人的关系来看,傅大人应该知道你的爱好才是,是有别的顾虑吗?”
秦瑶想了想,思索时拍了拍她的手背,又道:“也不是顾虑吧,就是……正常情况下,他可以当做什么都没看见,随着我高兴,但他要是吃醋的话,他可能会把那些人宰了。”
“你知道找到那些长得漂亮又听话,还擅长琴棋书画这种事情的人多不容易吗?要是他一个不高兴把那些人都给我宰了,那我……”
秦瑶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了时锦心定定注视着自己的眼神。
她稍顿了下,嘴唇抿了抿,将原来的话收回,转而道:“我的意思是,杀人不太好。”
其实这话她自己说着也有点心虚。只不过要是从别的方面来解释,可能会越解释越复杂,越解释就越是解释不清楚。
还是算了,不扯到那么远去。
时锦心安静的看着她,眼神平和的注视着她的面容。
看见时锦心看着自己的眼神,秦瑶眨了眨眼,然后朝她笑了笑。
一会儿后,时锦心将头稍低了低,继而轻轻笑出声来。
秦瑶一愣,随即诧异,眨眼后又有点不解。
笑过后,时锦心反握住秦瑶的手,安抚道:“娘,其实我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那些能够让你觉得高兴的事,你也确实心里舒服,那就是值得去做的,你不需要特意解释些什么。”
秦瑶愣住,眼中浮现出诧异之色。
时锦心又道:“我不太清楚这些年你在北秦是怎样的,但看起来,你这几年过得应该还不错,身边也有值得全心信任的人,那很好。”
“也许我不太完全理解你的行为和习惯,但你是我娘,你做的事,值得尊重。”
何况,时锦心也并没有觉得秦瑶做的有哪里不合适的。
秦瑶注视着时锦心,眼神闪烁着,心底有情绪渐渐翻涌,似有些感动,也觉得讶异。
“你……真的这样认为?”秦瑶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时锦心。
时锦心点了点头:“嗯,我就是这样认为的。”
秦瑶笑了下:“锦心,你说话……真的很直接。一点儿都不拐弯抹角的啊。”
时锦心道:“这种事,也不需要拐弯抹角吧。而且,我觉得大部分的事情,直接说实话,可以省去很多麻烦,节省时间与精力。”
说完前面这句,她很快又补充:“不过这仅限于我的经历,也只在我自己身上好用。至于他人是如何,应是有他们自己的方法。”
秦瑶笑着,将时锦心的手握紧了些。她说:“你这样也挺好的。”
时锦心笑:“我也觉得好。”
秦瑶笑出声来,看向她的眼神里已没了刚才的紧张,此刻完全就是高兴。
以时锦心的性子,她在东楚长大的这些年,应该过得很好。因为,她好像什么事都能想得开,能把看似复杂的问题捋顺,变得简单,然后再想明白。
她是个活的很通透、也很简单的人,这很好。
秦瑶看着时锦心,心里感慨着。如若是她养大时锦心,时锦心未必会是现在这样的性格。
从某种程度而言,也算是机缘巧合。在时锦心的成长过程中,若是缺了其中的任何一环,都无法造就如今的时锦心。
这么讨喜、让人忍不住喜欢的时锦心。
秦瑶笑着,不由舒缓出一口气,然后凑近些靠在时锦心肩上,另只手从她身后绕过,抱住她的腰。
秦瑶声音放柔了些:“锦心,在这边多待一段时间吧,不要那么快就回去,多陪陪我,好不好?”
时锦心说:“之前答应过,会等过完北秦太后的生辰后再回去,那应该是十一月底,或者十二月初的事了。”
“可现在都已经九月底了,距离十二月那也才只有两个多月而已……”秦瑶紧抱着时锦心:“要不,你们在这儿过完年再回去吧?”
时锦心一愣,继而诧异。她眨了下眼,道:“我想,玄玉他们应该不会同意的。毕竟,他们也是要回家过年的。”
秦瑶看着时锦心:“那你留下,他们回去。”
时锦心:“……”
时锦心抿着唇,一时无言。
她觉得,徐玄玉他们肯定不会答应的。可是秦瑶看向自己的眼里又满是期待和请求,她一下子没能立刻说出拒绝的话。
见她面色有几分松动,秦瑶立马抱着她的腰身晃了晃,又补充言道:“锦心,不要那么着急回答,也不要现在就说拒绝的话,你先考虑考虑。好吗?”
秦瑶抬头看着时锦心的眼睛,眨了眨,满是期待。
“……”时锦心于心不忍,笑了笑,说:“那好吧。”
秦瑶笑着,在她肩上蹭了蹭,心情愉悦。
时锦心在心中发出一声很轻又带着无奈的叹息来,对秦瑶所说之言有那么些为难和无可奈何的意味。
马车一路行驶去,然后进了皇宫。
秦瑶最先带时锦心去见的,是在御书房的秦瑞。
时锦心是第一次进皇宫,不管是东楚还是北秦,这都是第一次。跟随秦瑶从马车下来后,她视线不由在四周环顾着,似是打量着周围的情况,想瞧瞧皇宫是个怎么样的地方。
一路的宫人见着秦瑶,纷纷行礼,姿态恭敬而又小心翼翼,低着头全然不敢直视过来,足以见得秦瑶在这儿的威严。
偶尔有人看见秦瑶身边的时锦心,又瞧见她们两个相似的面容时,震惊而错愕,有点不敢置信的低下头,依旧不敢直视多看,只立刻噤声,怕自己的动静太大惊扰到长公主,惹她不高兴。
时锦心将那些人的反应看在眼里,转头看向秦瑶时,对上秦瑶看着她时温柔又带着笑意的双眼。
时锦心眨了下眼,也慢慢露出笑容。
秦瑶凑近她一些,压低声音提醒:“不要紧张,陛下性子温润,平易近人,很好相处的。”
时锦心点了点头:“嗯。”
到御书房院子时,时锦心心中升起一丝紧张,又在立即的深呼吸下将那突然升腾而出的情绪给压制回去。
她在心里提醒自己,只是见一见秦瑶的家人而已,不要太紧张,不可失礼或者失态,淡定些。
秦瑶来这儿,无需通报,没有任何人敢阻拦。见着她的人,都在行礼,没有一丝多余的动静。
时锦心的视线悄悄瞥过去,又若无其事的收了回来。
随秦瑶的步子踏进御书房大门时,时锦心紧抿着的唇微微松了些,然后悄悄呼出一口气,再次压制住心里翻腾的情绪。
“陛下。”秦瑶笑着往前唤了一声。
正在书桌前批阅奏折的秦瑞听见秦瑶的声音,立即抬头。看见秦瑶带了个人来,眼中一闪而过诧异,而后站起身,从书桌内侧绕出,从里走出来。
“皇姐。”秦瑞走到秦瑶身前,笑容温和:“您来了。”
随后他目光落在秦瑶身边的时锦心身上,上下静静的移动,将其打量了一番。
时锦心恭敬着向他行礼问候:“见过皇帝陛下。”
秦瑞点了点头。
秦瑶立即介绍道:“陛下,这位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起过的,我的女儿——时锦心。”
秦瑞盯着时锦心看,仔细的看了好一会儿,温润眼神中浮动起些许笑意。他看着她,又瞥了眼旁边的秦瑶,继而开口:“不愧是皇姐的女儿,与她长的真是相似。”
时锦心低眉顺眼,没有直视秦瑞的眼睛。
他是北秦皇帝,在他面前,是不可以随意懈怠的。
秦瑞笑了声:“既然是皇姐的女儿,那便是我北秦皇室的血脉,我们是一家人。我想,你应该知道,我是你舅舅,对吧?”
时锦心愣了下,心中微顿了顿,然后点了下头:“是。”
秦瑞又道:“既如此,那就不要叫陛下了,直接叫舅舅吧。”
时锦心诧异:“这……似有不妥。”
秦瑞反问:“哪里不妥?”
他眯了下眼:“你是觉得北秦皇室的身份不适合你,还是觉得不好意思就这样认亲?”
时锦心:“……”
秦瑶见状,连忙伸手拍了下秦瑞的手臂,轻声提醒道:“锦心刚来这儿,不要说这些严肃的话题。”
秦瑞转头看向秦瑶。
秦瑶皱了下眉,眼神示意着。
秦瑞会意,转移了话题:“好吧,你刚回到这儿,这些事就先不说了,那就聊聊你的事。你会留在北秦吗?”
秦瑶:“……”
她在秦瑞手臂上揪了一把。
秦瑞抿了下唇,轻叹了口气:“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坐吧。”
“……”时锦心缓了缓神:“是。”
秦瑶拽着秦瑞去了另一边,离时锦心所在的地方有点距离。
秦瑶看了看那边时锦心的脸色,然后在秦瑞手上用力拧了一把,秦瑞吃痛,眉头皱起好些:“皇姐,轻点,疼啊。”
“你还知道疼?”秦瑶压低声音说着话,又揪着他手臂上的肉:“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让你不要在她面前说些奇怪的话吗?怎么还是说些奇怪的?吓到她了怎么办?”
秦瑞将秦瑶的手扯下来,不解道:“皇姐,朕说的哪里是奇怪的话?不就是很正常的问了几句话吗?”
“她要不要留在北秦?准备什么时候认亲?什么时候改改对我们的称呼?这几个问题难道不正常?”
秦瑶:“……”
这……说的倒是也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就是对于时锦心现在的处境来说,不太合适。
秦瑶很清楚,时锦心不会留在这里,正儿八经的认祖归宗……估计是不可能的。让她同意来这儿见见自己的亲人已经是很不错的进展了,要是再有别的要求,她可能会觉得为难。
好不容易和她变好的关系与感情可不能因为这种事情而被破坏!
秦瑶不由皱起眉,表情凝重了好些。
她看着秦瑞,强调道:“不要说些奇怪的话,让她觉得不自在。”
秦瑞却问:“皇姐你那么辛苦从东楚把她带回来,难道就不想让她认祖归宗,名正言顺的回来北秦,留在你的身边?”
秦瑶抿了下唇。若按她最初的心思,她是有那样的想法,不过她现在觉得,时锦心自己的想法也很重要,她是否开心也重要。
再者,时锦心还有身孕,总不能让她的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父亲。那是绝对不行的事!
秦瑞看着她的眼睛:“皇姐,你会让她留在北秦吗?”
秦瑶眨了下眼,稍稍敛了敛情绪,然后开口:“她开心最重要。”
秦瑞诧异而震惊,又很是不解:“皇姐的意思是,她不会留下来?那您之前费那么多心思,只是为了见见她?”
秦瑶道:“当初的想法和现在的想法自然不同。那时候没见到她,只想着要让她回到我身边,可见到她之后,知道她的一切都很好,我岂能忍心破坏她现在所拥有的美好生活?”
“我是她娘,不是一个破坏者。”
秦瑞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秦瑶,这和自己所认识的那个杀伐果断、杀人不眨眼的皇姐可不太一样。果然,当娘的,可当长公主,还是很不同的。
秦瑞不由笑了下:“好吧。既然皇姐都这样想了,朕自然不能拒绝,一切以皇姐的意思为准。”
秦瑶纠正:“是以锦心的意思为准。”
秦瑞愣了下,又笑着:“行吧,那就以锦心的意思为准。”
秦瑶笑了笑,神色舒缓,露出满意之色。她抬手拍了拍秦瑞肩膀,又压低些声音说:“别的可能不太行,但是让她改改称呼还是可以的。你可以适当的忽悠忽悠她,她很好说话的。”
秦瑞挑了下眉,眼里浮现出笑意:“仔细说说。”
秦瑶凑在他耳边,压低声音说着话。
时锦心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秦瑶和秦瑞凑在一起低声商量着什么的模样,不由疑惑。他们两个这是在说些什么呢?
感觉……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片刻后,秦瑶和秦瑞说完了话,面带微笑的转过身来,同时笑看向时锦心。
时锦心看着他们两个脸上几乎相同的笑容,更加坚定的相信自己方才感觉到的不太好的预感是真的。
她不由轻抿了下唇,心中生出些许警惕戒备之意来。感觉他们好像要做些什么……虽然还不知道是什么,还是提前做下心理准备比较好。
秦瑞走到时锦心身前,时锦心随即站起身来。
秦瑞道:“锦心,朕这样叫你,可以吧?”
时锦心一愣,点头:“自然。”
秦瑞道:“坐吧。咱们坐着说话。”
时锦心颔首:“多谢陛下。”
秦瑞和秦瑶对视一眼,而后分别入座。见他们坐下了,时锦心才坐回到刚才的位置。
时锦心莫名有点紧张。她双手交握在身前,尽量维持着面上平和的表情,心下却在深呼吸着,将自己紧张的情绪尽可能稳定,保持淡定的表情。
秦瑞看了眼时锦心,又再开口:“锦心,你是皇姐的女儿,虽是在东楚出生的,但从血脉而言,也是我们北秦皇室的一员。不过你在东楚了生活了十八年,在那里有你自己的亲人和朋友,而且,现在也嫁人了,想要你以皇姐女儿的身份回到北秦,朕想,应该是不太可能的。”
时锦心一怔,有点意外秦瑞所说的话,但还是点头接话道:“的确如此,多谢陛下能够理解。”
“理解是能理解,只不过,你毕竟是我们的家人,一直这样生疏总归不是好事。”秦瑞看着时锦心:“朕的母后,很快就要过六十生辰了,她若是知晓自己还有个外孙女,定然会非常开心。”
“朕希望,你能自在些,不用那么紧张。我们是家人,就用家人之间的称呼唤我们就好。如何?”
时锦心看着秦瑞的眼睛,脑中思绪快速运转着,让自己尽快理解他所说的那些话。
少许后,她开口:“陛下的意思是,不能强留我在北秦认字归宗,只要我以家人的称呼唤你们就可以?”
秦瑞点头:“正是。”
时锦心想了想,又说:“可是,这样不会对你们造成影响吗?”
她叫秦瑶“娘”,都是在只有信任的人在时才这般称呼,有很多别的人在时,她是会尽量避免这个称呼的。
毕竟这里是北秦,到处都是北秦人,她一个东楚来的以亲人的身份那样喊他们,她担心会被人背地里议论,对他们造成不好的影响。
可秦瑞却说:“不用担心。”
他笑的自信:“有些事,就算有人知道是怎么回事,也没有胆子敢开那个口。毕竟,朕是皇帝,皇姐是长公主,只有蠢货才会妄议皇室的事。何况这件事的真相,别人并不知道啊。”
“……”
时锦心抿了下唇,手指不自觉捏住衣袖袖口,然后转头看向秦瑶,像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秦瑶毫不犹豫的点着头,没有半分疑虑。
时锦心眨了眨眼,他们是一伙儿的,想法自然相同。她心下叹了口气,然后开口:“既如此,那就听陛下的。”
他们都不怎么在意,她自然也无需太过认真。
时锦心看着秦瑞,很快又补充道:“只不过希望陛下记住您所说的话,他日我要与我的家人离去时,不可阻拦。”
秦瑞很肯定的点头:“当然。朕是皇帝,一诺千金,不会毁诺。”
时锦心笑了下,低头稍弯腰:“那就先谢过陛下了。”
秦瑞看着她:“叫舅舅。”
“……”时锦心暗暗深吸口气,继而轻轻呼出,似是鼓足了勇气,面带微笑的抬起头,看向他,道:“舅舅。”
秦瑞点头笑着,应声:“欸。”
秦瑶想要忍住笑意,可心里的欢喜和脸上的笑容却是藏不住的,最后很明显的展露在她面上。
时锦心一眼就看见了。然后她想起刚才秦瑶和秦瑞商量着什么的画面,大概,这是他们方才商量好的。
算了,是商量好的就商量好的吧。总体来说这发展还是可以的,没有矛盾,没有不悦,只是换了换称呼而已。
秦瑞看向秦瑶,想起什么,开口道:“对了,皇姐,你们来过朕这儿了,接下来准备去母后那儿了吧?”
秦瑶整理了下情绪,稳了稳心情后点头:“嗯,是的。”
秦瑞道:“那正好。朕看奏折也看的有些累了,和你们一起过去吧。走一走,也能舒缓舒缓身体,调整一下心情。”
秦瑶挑眉:“你就是想偷懒。”
秦瑞笑出声:“没错。”
他舒展双臂,慢悠悠伸了个懒腰:“朕从早膳后就一直在御书房批奏折,眼睛都看花了,难道不该出去走走吗?”
秦瑶笑了下:“随你吧。”
她先起身,然后走到时锦心身边,伸手牵起已经站起来的时锦心的手:“锦心,我们去祥宁宫见你外祖母。”
时锦心点头:“好。”
秦瑶牵着时锦心往外走,秦瑞走在秦瑶身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她闲聊着。时锦心安静听着,步子悠悠,眼角余光静静打量着周围,看起来像是在记这里的路线,做好了要是发生什么要逃跑的准备。
注意到时锦心一直没开口,秦瑶转头往她那边看了看:“怎么了?是不是紧张?”
时锦心回过神,然后笑了下:“是有一点。”
她今日见的可是北秦皇帝和北秦太后,她要是一点儿也不紧张,那才奇怪。
秦瑶笑:“不用太紧张,就像你在家里见你祖母一样。”
时锦心眼神微微亮起一点。见祖母啊……
在祖母面前,她可是挺随意的,因为她就是祖母养大的,感情深厚。但在今日这个初次见面的外祖母面前,她其实不太敢太随意,也不能那样。
祥宁宫前。
进去之前,时锦心不由抬头看了眼那块写有“祥宁宫”烫金字纹的牌匾,收回视线后跟随秦瑶和秦瑞的步子后踏进宫门。
祥宁宫中的人纷纷向秦瑞和秦瑶行礼。
林昭韵听见外面的行礼声音,知道自己的女儿和女儿来了,连忙放下手里的书,起身往外走了几步。
看见林昭韵出来相迎,秦瑞立即大步走上前,扶住她的手:“母后,您怎么每次听见我们来都起身出来?我们是会进来的。”
林昭韵笑着:“我本来也没有什么事,出来走几步而已,小事情。”
秦瑶走上前,行礼后道:“母后。”
时锦心跟在秦瑶身后,恭恭敬敬福身行礼。
林昭韵笑眼温柔的看着秦瑶,正将她的手牵起时,注意到秦瑶身后的时锦心。
她愣了下,不由探头往那边看过去,眯了眯有些浑浊的眼眸仔细瞧着,看清楚时锦心的面容时,一刹那讶异,有些疑惑,又转头看回秦瑶,似是在想自己是不是眼花看错了。
秦瑶和秦瑞对视一眼,眼中都带着笑意。
林昭韵松开秦瑶的手,往时锦心走过去,凑近些仔细看着:“你……”
她微微皱着眉,疑惑着:“你怎么长得跟我的瑶瑶这么像?孩子,你是谁啊?是哪家府邸的姑娘?”
看着眼前年轻的时锦心,林昭韵仿佛一瞬间见到了曾经那个被派去东楚之前的乖乖女儿。
那时候的秦瑶,长得漂亮,面容乖巧,正值青春年少,嘴甜可爱,很是讨喜。也是林昭韵很喜欢的女儿。
可没想到,那时候年轻单纯的秦瑶会被老皇帝派去东楚潜伏,收集那里的情报。那是九死一生的事,可老皇帝就是忍心让她前去,甚至当时传回她死在东楚的消息时,也无动于衷。
而被困在深宫中的自己和秦瑞,连为她祭灵都做不到。
即使后来秦瑶恢复身份回到他们身边,可当初那个秦瑶,却是再也见不到了。
林昭韵眼神闪烁着,眼中氤氲起些许泪光。她不由自主抓起时锦心的手,像是要哭了。
时锦心一下有些慌,连忙看向秦瑶,眼神求助着。
秦瑶稍稍耸了耸肩,没开口,眼神示意着让她自己开口解释。时锦心眼神瞬时无奈。
林昭韵紧紧握着时锦心的手,话语关切的问着:“孩子,你是谁?”
时锦心抿了下唇,然后朝林昭韵露出个小心翼翼的笑容:“我是时锦心。是……您的外孙女。”
“什么?”林昭韵错愕出声,泪光闪烁的眼睛里很快又满是难以置信:“外、外孙女?”
时锦心点头:“嗯。我是秦瑶的女儿,时锦心。”
“所以,我也是您的外孙女。”
林昭韵更为震惊,一时间恍惚,不可置信的神情十分明显。
她一边紧抓着时锦心的手,一面回头看向秦瑶,似是在求证着此番言论的真实性。
秦瑶笑着走来几步,在林昭韵身边站定,然后道:“母后,她说的是真的,她是我的女儿,是当初在东楚生下的女儿。”
“真的?”林昭韵不由笑了一声:“真的是你的女儿?”
她转回头再看向时锦心,脸上满是笑容:“难怪与你长得如此相似,原来是你的孩子。”
“好……好!外孙女好啊……好啊!”
林昭韵牵着时锦心的手,带着她去旁边桌前坐下。林昭韵直直注视着时锦心,虽然今日这是初次见面,可眼前这个外孙女,她是越看越觉得喜欢。
时锦心笑容温柔,也看着她。
林昭韵出声:“孩子,你刚刚说……你叫什么来着?我的记性不太好,方才没记住。”
而且因为得知眼前的小姑娘是自己外孙女的事,震惊之下,之前他们都说了些什么,她是一点儿也没记住。光顾着惊讶外孙女的身份了,名字给忘了。
时锦心愣了下,笑道:“我叫时锦心。时间的时,锦绣的锦,心脏的心。”
“时锦心……”林昭韵轻声喃喃着,然后笑着:“好名字,好名字。”
她拍了拍时锦心的手,又道:“难怪之前瑶瑶非要去东楚,原来是去找你的。你回来了,她就安心了。”
她又问:“锦心,你今年多大了呀?成亲了吗?”
时锦心答:“我今年已经过了十八岁的生辰,也已经成亲了。”
林昭韵惊喜,笑着:“成亲了啊,对方如何?对你好吗?家世如何?”
时锦心道:“外祖母放心,他很好,对我也好。”
林昭韵笑着点了点头,很是欢喜,又接连问了时锦心好多关于她的事。时锦心也一一回答。
秦瑶和秦瑞坐在一旁,慢条斯理的喝着茶,时不时压低声音说上几句话。
看起来,事情顺利。母后的接受能力比他们想象中要快一些,大抵是因为时锦心确实长得很像秦瑶,光是那张脸就有着很强的说服力。
又或者是因为现在的时锦心看起来很像当初的秦瑶,林昭韵看见她,就像是重新见到了曾经天真烂漫的秦瑶。
故而,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外孙女,林昭韵很是喜欢,拉着她说了好多话,留她在祥宁宫用了午膳。
午膳后,还牵着她的手去了御花园,一路走着,一路聊着,把时锦心的事都给问了个遍。
林昭韵像是有说不完的话,时锦心耐心又温柔的陪在她身边,将她的问题一一解答。
林昭韵拉着时锦心说这北秦皇宫里的事情,说着秦瑶小时候的事,时锦心安安静静的聆听着,需要应答时给予回应,全程和谐。
眼看时辰越来越晚,已快要到黄昏暮色时分,秦瑶才出声提醒林昭韵:“母后,时辰不早了,我该带锦心回去了。”
林昭韵愣了下,忽然有些紧张:“那她明天还会再来看我吗?”
她着急的看向时锦心,紧紧握着她的手:“锦心,你明日还会再来宫里看我吗?”
时锦心笑着:“您愿意的话,自然是会来看您的。”
林昭韵瞬间露出笑容,又道:“你不是说,你夫君也来了嘛。明日将他一起带来给我看看,好吗?”
时锦心眨了眨眼,道:“他同意的话,会带他一起来的。”
“好。”林昭韵笑着,欣慰的拍了拍她的手:“那就这样说定了,可不许不来。”
时锦心点头:“好。”
跟林昭韵辞别后,时锦心跟着秦瑶出宫。
回去念心轩的马车上,时锦心安静坐着,脑子里在回想着今日在北秦皇宫中发生的事,慢慢消化着这些关系与情感。
秦瑶看着面色有些许倦意的时锦心,不由伸出手,将她耳边垂落的碎发往耳后别过去。
时锦心愣了下,微微侧头看向她:“谢谢。”
秦瑶笑着,眼神温柔:“今日你辛苦了。陪母后聊了那么久,还走了那么多路,肯定有些累了吧。”
时锦心道:“还好。”
秦瑶说:“看得出来,虽是初次见面,但她很喜欢你。”
时锦心笑了下:“因为我和你长得很像。”
秦瑶笑着:“是有这一方面的原因。也是因为,你确实让人值得喜欢。”
时锦心笑容浅浅,温和的挂在脸上。
马车在念心轩前停下,秦瑶和时锦心一同走下马车,而后往里去。
秦瑶将时锦心送回到她休息的房间,徐玄玉坐在桌前,一手拿着书,一手握着茶杯,慢悠悠的饮着茶。
看见她们回来,连忙放下手中的书与茶杯,然后起身。他看着时锦心,眼神随即柔和:“你回来了。”
时锦心笑着点了点头:“嗯,我回来了。”
两人不过是几个时辰没见,可从他们表现出来的神情却好像格外想念。有种好久没见的感觉。
秦瑶看他们两个相视一笑的眷恋模样,眉头轻挑了下,显然明白自己在这儿有些多余。
于是她说:“好了,既然我已经将锦心送回到这儿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你们好好休息。”
临走前,秦瑶又和时锦心说:“锦心,别忘了你答应你外祖母的事。你要是不去,她可是会从宫里出来找你的。”
时锦心笑道:“我记着呢,不会忘记的。”
“嗯。”秦瑶点了下头,又看了时锦心一眼后,笑着转身离开。
时锦心和徐玄玉一同往外走去几步,站在房门前目送秦瑶离去的身影,直至确定她真的已经离开,才折返回房中。
时锦心肩膀下沉些,长长的舒缓出一口气来。
她走到徐玄玉身边,伸出双手环抱住他腰身,靠在他怀中蹭了蹭,带着眷恋和寻求些安抚舒心的意味。
徐玄玉笑着,一手搂住她肩膀,另只手抬起在她头上轻轻的摸了摸:“累了?”
时锦心点头:“有点。”
徐玄玉带着她去一旁坐下,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时锦心侧坐在他腿上,脑袋靠在他胸口,双手依旧环抱着他腰身。
她闭着眼,听着从徐玄玉胸口传来的心跳声,她觉得格外安心。身边环绕着属于他的气息,她感觉放松。
在北秦皇宫中紧绷着了许久的思绪终于得到松懈,她呼吸渐渐平稳,心情也舒畅了些。
徐玄玉低头望着她,轻声询问:“今日去见你舅舅和你外祖母,很紧张吗?”
时锦心如实告知:“是有些紧张。毕竟对我来说,他们是跟我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不过,他们比想象中好相处,对我也挺好的。”
她又说:“外祖母说,想要我明日带你进宫去看望她,我没拒绝。所以,你会和我一起去吗?”
徐玄玉道:“好啊。”
他笑着:“你愿意带我去见你的家人,是我的荣幸。”
时锦心悠悠睁开眼,带着些笑意仰头看向他。
徐玄玉顺势垂眸,眼中浮动着温柔的笑容。
“对了。”时锦心突然想起什么,又说:“今日去皇宫之前,在街上碰见云漓了。”
徐玄玉眨了下眼,有点意外:“你二妹妹?她怎么会在北秦?”
“跟着她师傅来的。”时锦心说:“我跟她说我们在这里,只不过我的事,还没来得及告诉她。”
徐玄玉看着她:“你决定告诉她?”
时锦心说:“在街上的时候,我是想告诉她的。可是转念一想,告诉她,就等于告诉了我的家人,但我又不太确定家里人是不是能接受这件事。”
她将声音放低了些:“尤其是父亲和祖母,他们对于当初我娘丢下我不管的事很是生气,所以这些年从不在我面前提起她。”
徐玄玉想了想:“你是担心他们会因为你擅自认回自己远在北秦的亲生母亲这件是而生气?”
时锦心点了点头:“是有些顾虑。”
她不由轻叹了一声:“但我又觉得,这件是瞒着他们不好。有些纠结,不知道该怎么和他们说。”
徐玄玉抬手摸了摸她的脸:“既然现在还不知道怎么和他们说,那就先不想了。反正离我们回去还有好几个月时间,你有足够的时间仔细去考虑。”
时锦心抬头看着他。
他也认真的注视着她的眼睛。
时锦心点头:“有些道理。”
徐玄玉笑了下:“我们现在在北秦,就先把北秦这边的事处理好,该玩的时候玩,该见的人就去见,需要解决的事就去解决。而东楚那边的,回去的路上再想,时间很充足的。”
时锦心很赞同的点了点头:“没错。”
她担忧的神色完全褪去,放心下来。
徐玄玉笑着,然后问她:“去吃饭了?”
时锦心笑着点头:“好,去吃饭。”
第五十四章
翌日, 早饭时。
徐玄玉和时锦心从房中离开,去往早饭所在的小厅中。徐若影和赵子修已经在那儿,两个人嘻嘻哈哈的说着什么, 很是开心的样子。
看见他们两个来,连忙收住话题,笑着转向他们。
徐若影蹦跶了两步到时锦心身边, 笑着挽起她的手,然后看了眼徐玄玉,道:“大哥,嫂嫂,早呀。”
赵子修随后开口:“大舅哥,嫂子,早上好啊。”
徐若影笑吟吟看着他们:“第一次在北秦皇城过夜, 感觉如何?你们睡得好吗?”
时锦心笑着点头:“睡得还不错。”
徐玄玉看着他们两个脸上欢喜的表情,不由挑了下眉,问:“你们两个昨天一天都不见人影,晚上吃饭的时候也没见着人, 跑到哪里去了?”
赵子修笑着耸了耸肩:“那自然是在这皇城四处逛了逛。这里好玩儿的还不少呢,逛了一天都没逛完。”
徐若影接着补充:“所以我们准备今天接着去逛, 尽可能在这段时间把这里好玩儿的地方都去溜达一遍。”
徐玄玉道:“你们两个玩的挺开心的。”
徐若影毫不犹豫点头:“那是自然。我们大老远跑来北秦皇城,这来都来了,不玩个尽兴,怎么说得过去?”
赵子修非常赞同的点头。
徐玄玉笑了下:“行吧。注意安全就好,别在这里惹麻烦。”
赵子修和徐若影异口同声、肯定回答道:“放心吧, 我们心里有数。”
徐玄玉看着他们脸上几乎相同的笑容, 轻摇了下头。希望他们心里真的有数吧。
时锦心稍稍低头,轻轻笑了一声。
四个人入座。
徐玄玉给时锦心舀了一碗鸡汤递过去, 时锦心笑着接过,轻道了声“谢谢”,然后用勺子微微搅拌了几圈后开始喝。
一碗汤,她很快喝完。
徐玄玉又给她添了一碗,时锦心没有拒绝,接过去后再次喝完。
第三碗鸡汤,时锦心依旧淡定的喝完,而后长舒了口气,有种浑身舒畅的感觉。
徐玄玉略感意外。和时锦心平时的饭量相比,今天她吃的倒是比较多。
旁边的徐若影和赵子修也有些惊讶。这段时间他们天天一起吃饭,之前时锦心的饭量还是比较小的,甚至昨天早饭的时候她也没吃多少,这才过去一夜,她的饭量怎么感觉增加了一倍好多。
他们是中间漏掉了什么吗?
不应该啊!
徐玄玉看着时锦心,问:“吃饱了吗?”
时锦心看向徐玄玉,眨了眨眼后认真感受了下自己想吃东西的念头,然后露出笑容:“我还能再吃点。”
她问:“我是不是吃的太多了?”
徐玄玉摇头:“不会。”
他往她碗中放了些早点:“鸡汤已经喝了三碗,先不喝了,吃点别的东西吧。”
时锦心笑着点了点头:“好。”
时锦心的食量和胃口明显大涨。
坐在旁边的徐玄玉、徐若影和赵子修诧异的看着她一口接着一口,非常明显的超过了她平时饭量的多倍。
时锦心放下筷子时,发现他们三个都在看着自己,她眨了眨眼,视线从自己面前的空碟子上扫过,然后笑了下:“我吃的太多了吧?”
对面的徐若影和赵子修一惊,反应过来后毫不犹豫摇头,同时开口:“不!不多!”
徐若影笑道:“嫂嫂胃口好,那是正常的,毕竟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肚子里还有个宝宝呢。”
赵子修很认同的点头:“没错没错。你现在是两个人,得多补补,多吃点,很正常。咱又不缺那个钱,吃!放开了吃!”
时锦心不由笑出声来。
徐玄玉也笑着。而后他跟徐若影说:“你们不是要去玩儿吗?去吧,记得天黑前回来。”
徐若影乖乖点头:“记住了。”
然后徐玄玉又和赵子修道:“照顾好若影。”
赵子修笑着:“放心,包在我身上了。”
照顾徐若影这种事,不需要徐玄玉开口,他也会好好做的。
他们离开后,徐玄玉转头看向身边的时锦心。
她定定的坐着,眨了眨眼,像是在感受着自己此刻已经吃饱的感觉。
徐玄玉问:“是不舒服吗?”
时锦心回过神,笑着摇头:“没有。就是,吃饱了的感觉。”
她站起身,稍稍走动了下,不过也因为确实是吃的有点多,步子有点沉,绕着桌子转了圈又坐了回去。
她看向徐玄玉,笑道:“我需要坐着休息会儿。”
徐玄玉笑着:“好。那就坐着休息会儿。”
反正,他们也不赶时间,在这里有的是时间休息。
约莫两盏茶的功夫后,时锦心缓和的差不多,起身走动也舒坦了些。她走出小厅,徐玄玉跟在她身后出去,大步迈出两下,而后与她并行着。
两人在小花园散了会儿步,然后回房间收拾整理了下,便准备去皇宫了。
昨日时锦心答应了会带徐玄玉去见林昭韵,不可食言。否则怕是会如秦瑶所言,他们不进宫,林昭韵就要出来见他们了。
她年纪大了,还是不劳烦她走这一趟比较好。
进宫的马车,秦瑶已经准备好,并且她人也已经在马车上坐着。
时锦心和徐玄玉一上马车就看见了面带微笑坐在里面望着他们的秦瑶。两人皆是一愣,显然没想到她会在马车内。
秦瑶笑看着他们:“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时锦心轻轻挑了下眉,过去坐下:“你要和我们一起去?”
徐玄玉在时锦心身边坐着,视线看向秦瑶那边。
秦瑶道:“是啊,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嘛,最近也没有别的事要做。多去陪陪母后,我也很乐意的。”
时锦心笑了下:“好吧。”
马车往皇宫的方向过去。
时锦心觉得马车内有点点闷,于是将马车车帘掀开些,面朝那一侧,稍稍透透气。
她往外看去,前方不远处的医馆前,看见了时云漓。她长发简单的绑着,正和身边的师兄齐嘉思一起给门口排队的百姓看病。
看来,这就是时云漓和她的师傅、师兄在北秦皇城的行医之处。
以时云漓的师傅姜晏东楚名医的名头,在这里借用医馆应该不是问题。这番模样,看起来倒是有些像之前在云江看见时云漓他们时差不多。
就是换了个地方继续做他们云游行医的事而已。
时锦心嘴角不由上扬些,眼里有些许欣慰与高兴。
徐玄玉顺着她目光看过去,看见时云漓在那儿的时候,他轻声询问:“不过去打个招呼吗?”
时锦心道:“他们医馆前那么多人,估计这会儿正忙呢,就先不打扰了。等我们从皇宫回来的时候,再去见她吧。”
徐玄玉点点头:“也好。”
秦瑶坐在一旁,将方才时锦心往外去看时云漓时的神情看了个清楚,更加深刻的感觉到,时锦心真的很喜欢她在东楚的家人。她在大理寺卿府的父母,从小养育她的祖母,还有她那两个长得漂亮可爱的妹妹,都是她的挂念。
如今,还有长安王府的那些人。
秦瑶越来越觉得,时锦心是绝不会留在北秦的,即使这里的人也和她血脉相连。
她的答案,一开始就是很肯定、十分清楚的给了秦瑶的。
其实,能够重新见到时锦心,而她也能平静的接受自己是她亲生母亲、甚至愿意从千里之外的东楚来到北秦看望他们,这已经很好了。
时锦心平安健康,有着平和温暖的生活,再有几个月,她和徐玄玉的第一个孩子也将出生,他们已经是美满的一家人。秦瑶心里清楚,不应该有什么破坏的行为。
只是……想到这些,秦瑶心中难免还是会有些许感伤,可脸上却又不由自主浮现出些笑意,看向时锦心的眼神愈加温柔。
时锦心回头时看见了秦瑶看向她时温柔的笑容,不由有点意外,也有点不解:“怎么了?”
秦瑶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
时锦心眨了眨眼,然后朝她笑了下。
秦瑶也笑着,不由自主伸出手将时锦心的手握在自己手心。她突然问道:“锦心,你很喜欢你家里的妹妹,对吗?”
时锦心点头,没有任何犹豫:“是的。”
秦瑶几乎脱口而出一句:“那我也给你生个妹妹吧。”
时锦心一愣,有点懵的眨了下眼:“啊?”
秦瑶笑出声:“开个玩笑。”
她看着时锦心:“我随便说说的,别当真。我这个年纪了,想生也不容易了。”
时锦心看着秦瑶脸上的笑容,像是感受到什么,她说:“云漓的师傅是在东楚很有名望的名医,要不,等会儿从皇宫出来的时候,你和我们一起去见他们,顺便,请他为你看看?”
秦瑶笑容顿了顿:“看什么?”
“诊脉,瞧瞧你身体的情况如何。”时锦心看着她,眼神认真:“如若你真的想再要个孩子的话,调理好身体就是第一步。”
秦瑶重新笑出声:“我方才就是随口一说的,你不必太当真。”
时锦心却道:“不过我的话是认真的,你要是真有那个想法的话,可以去看看。反正,确保身体健康也不是坏事,不是吗?”
秦瑶:“……”
她看着时锦心认真的眼神,一时无言。
少许后,她抿了下唇,然后笑了一下。她道:“好吧。就当是去看看身体是否健康了。”
时锦心点头:“嗯。”
徐玄玉安静的坐在她们身边,认真的听着她们的对话,却没有插嘴。她们的事,她们可以自己商量决定好的。
马车进入皇宫,去往林昭韵的祥宁宫所在。
秦瑶提前跟身边的人交代过,只要时锦心和徐玄玉上马车,就立刻去宫里通报。林昭韵早些时候就得到消息,早早地、又带着些期待与激动的等着他们的到来。
林昭韵身边的嬷嬷笑道:“太后,您不用如此紧张,他们到了,就会来见您的。”
林昭韵也笑着,时不时往门口探看两眼,又道:“哀家这不是想早些见到他们嘛,听说锦心的夫君与她十分登对,是个面容俊俏的郎君,不知长什么模样。”
话音才落下,门外传来一声:“长公主到——”
林昭韵立即起身,顾不上方才嬷嬷说的话,激动带笑的往寝殿外大步走去。
秦瑶像是料到林昭韵会出来,大步往前跑了几步,在她要踏出宫门之前先扶住她的手,将她给带了回去。
秦瑶有些无奈道:“母后,都跟您说过多少次了,不用出来,您就在里面坐着等就好啦。”
林昭韵笑着:“走几步而已,不碍事的。”
时锦心和徐玄玉随后走来,于林昭韵身前恭敬着行礼。
林昭韵惊喜着走上前,牵起时锦心的手,眼神慈祥而温柔:“锦心,你来啦。”
时锦心笑着:“外祖母,我来看您了。”
而后她为林昭韵介绍道:“外祖母,这位就是我的夫君,徐玄玉。天地玄黄的玄,玉石的玉。”
林昭韵转头看向徐玄玉,徐玄玉再次向她见礼:“见过太后娘娘。”
她眨了下眼,仔细打量着徐玄玉,眼里逐渐浮现出笑意。和昨日见到时锦心的时候一样,是越看越觉得喜欢。
林昭韵笑着点了点头:“好好好。都是一家人,无需多礼。”
秦瑶扶着林昭韵去坐下,时锦心和徐玄玉跟过去,随着一起入座。
林昭韵看了看时锦心,视线又移动,落在徐玄玉身上。她看着他们,满心都是欢喜,脸上的笑容怎么也藏不住,清晰又明显的展露着。
显而易见,她很高兴,欢喜之意似乎都从周身散发出,传递到周边人的身上。
林昭韵越看时锦心和徐玄玉,是越觉得喜欢和满意。
昨日之前,她还只觉得自己的瑶瑶是个不准备成亲、不准备成家生子的威严长公主,可骤然间见着了时锦心,知道自己的瑶瑶早就生下了孩子,虽是早些年在东楚所生的孩子,可毕竟是她的血脉,是她唯一的孩子。
林昭韵很是开心,又得知时锦心已经嫁人,过得幸福美满,更是高兴。
心里激动万分,满腔喜悦。
林昭韵看着她们,笑容满面,然后感慨了声:“好啊……好。”
秦瑶看着林昭韵,又看了眼时锦心那边,继而又道:“母后,你想不想知道一件更能令你高兴的事?”
林昭韵微诧,好奇道:“还能有更令我觉得欢喜的事?”
“当然。”秦瑶挑眉,笑容盈盈:“锦心有孕在身,好像有两个多月了,快三个月了吧。”
林昭韵一愣,随即惊喜,连忙转头看向时锦心,惊讶之后,视线下移至她的小腹,眼神更是诧异:“真的?”
时锦心点头:“真的。”
不过,秦瑶之前没和林昭韵说过自己怀孕的事,时锦心倒是有点意外。她还以为秦瑶一早就告诉林昭韵了呢。
原来没有啊。
时锦心以为秦瑶和他们说过,所以自己昨日与林昭韵聊天时不曾提起过自己怀有身孕的事。
林昭韵激动的牵起时锦心的手:“锦心啊,你昨日怎么没和我说这个呢?”
时锦心有点不好意思:“外祖母,我以为娘和您说过这事,就没在您面前提起。”
“哎呀,她没告诉我呀。”林昭韵回头看了秦瑶一眼:“这种要紧事,竟然没有第一时间与我说,你也真是的。”
秦瑶笑着耸了耸肩:“要是之前就说了,如何给您惊喜呢?”
林昭韵笑着:“这几日惊喜已足够多,我啊,心情好着很。感觉午膳时都能多吃两碗饭。”
秦瑶笑:“那正好,您啊,就需要多吃点。前段时间病了,都没怎么吃饭。”
林昭韵紧握着时锦心的手,又看了眼徐玄玉,笑道:“锦心和玄玉会在这里陪我一起用午膳的,对吗?”
时锦心和徐玄玉对视一眼,而后同时点头:“当然。”
“好。”林昭韵满眼都是笑意:“很好很好。”
她也确实很久没有这样开心了。一下子,活着的盼头就多了好些呢。
林昭韵想,她努力活到七八十岁还是没问题的。只要想着这世上还有想见的人,心中有挂念的人,日子就会过得很快的。
午膳时,林昭韵特意吩咐御膳房那边准备了好些滋养身体的食物,还有一大碗补汤,都是些时锦心准备的。
林昭韵握着时锦心的手,叮嘱提醒着:“锦心,你这怀孕没多久,正是需要滋补身体的时候,想吃什么就直接吃,别亏待了自己。就算自己不想吃,肚子里的孩子也是要吃的。”
“你要是想吃些别的什么,告诉外祖母,外祖母这就让人去给你准备。”
时锦心笑着:“外祖母,这里的食物已经很多了,够吃,暂时不需要别的了。”
林昭韵拍了拍她手背,又道:“要是有什么想要的,也跟外祖母说,不用跟外祖母客气,知道吗?”
时锦心笑容温柔,模样乖巧着点了点头:“知道了。要是我有什么想要的,一定会告诉外祖母的,不会扭捏。”
“那就好。”林昭韵笑着,这才放心。
自己唯一的外孙女,既然寻回了,那就得好好养着。不怕她要的多,就怕她客气着什么都不说。
林昭韵让人盛了补汤放在时锦心面前:“来,锦心,喝汤,这个对身体很好的,你多喝一点。”
时锦心点头:“好。”
然后林昭韵又看向徐玄玉,提醒着:“玄玉,你也吃,多吃点,长长身体。”
徐玄玉不由挑了下眉,自己都二十五了,应该长不了身体了吧?
不过他还是客客气气的点头,笑着应下来。也将林昭韵夹过来的菜接住,一一吃下。
时锦心也许真的很饿,又或者是因为怀孕的缘故,吃的不少。
尤其是补汤,喝的很多,喝完后还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对此,林昭韵满是欢喜,很是满意。
徐玄玉倒是有点意外。离她吃早饭好像没多久来着。
旁边的秦瑶也挺诧异的,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时锦心居然能吃这么多。犹记得,之前和时锦心坐在一起吃饭时,她的饭量就是寻常的姑娘那样,一丁点儿。
不过也好,她怀着孩子呢,正是需要大补的时候,多吃点好。
午膳后,林昭韵有些犯困。
原本她是想像昨日那样支撑着与时锦心和徐玄玉聊天的,可困意有些重,有点熬不住。
时锦心扶着她去了寝殿,哄着劝她睡下了。
转身欲出去时,看见秦瑶安静的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看着她。那样的眼神,和在来皇宫的马车上见到的有些相似。
时锦心轻着脚步走过去,秦瑶顺势转身,和她一同走出寝殿。
到外面了,时锦心才开口询问:“你方才为何看着我?”
秦瑶笑着:“我看看我的女儿还不行?”
时锦心一愣,有点诧异。
秦瑶伸出手在时锦心头上轻摸了摸,又笑道:“什么都没有,就只是想多看看你而已。”
时锦心看着她:“我还会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会有很多机会见到的。”
“我知道。”秦瑶笑意柔和着:“但我就是想看。看看,又不会怎么样的,是吧?”
时锦心眨了眨眼,看见她脸上的笑容,也跟着笑了下:“好吧,那就随你了。”
秦瑶挑眉:“不随我,我也是要看的。”
时锦心轻轻笑出声来。那也确实,不让秦瑶看,她照样还是会看的。
林昭韵睡下了,时锦心也准备和徐玄玉出宫了。
时锦心问秦瑶:“娘,你和我们一起出宫吗?我们要去云漓那儿。”
秦瑶笑着摇了摇头:“这次就不了。我方才突然想起来有件事,所以要去陛下那边一趟,等有空的时候,我会去见你妹妹的师傅的。”
时锦心点头:“好。”
既然秦瑶有事,自然不可勉强她这时候与他们一起去。
时锦心和徐玄玉出宫后,直接去了时云漓所在的那家医馆。
马车在医馆前停下时,周边的人瞧见,纷纷避让开。那是长公主府的马车,他们是认得的。
但走下来的人却并不是长公主秦瑶,而是一个与秦瑶长得很相似的年轻女子,以及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男子。
这边的人正疑惑那两个人是谁,为何会从长公主府的马车上下来时,时云漓注意到这边,看见时锦心,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小跑着过来:“姐姐~”
她一把抱起时锦心的手,往她肩上靠了靠:“姐姐,你来看我啦。”
时锦心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嗯,我来看你了。现在忙吗?”
时云漓摇头:“午膳之前有点忙,现在好些了,正得空下来收拾里面的东西呢。”
然后她又看向时锦心身边的徐玄玉,笑着:“世子,你今天也来了。”
徐玄玉颔首示意:“打扰了。”
时云漓摇了摇头:“不打扰不打扰,里面坐吧。”
徐玄玉点头。
时锦心笑道:“好。”
时云漓带着时锦心和徐玄玉进去,姜晏去休息了,这会儿医馆内是时云漓和齐嘉思在,还有两个原本就是这家医馆的学徒在这儿给他们帮忙。
时云漓告诉他们,姜晏和这家医馆的主人一见如故,两个人相聊甚欢,再加上姜晏东楚名医的名号,且在这儿是进行义诊,医馆主人便将医馆借给姜晏用一段时间。
只不过义诊的时间只有五天,其它时候就是像往常那般是需要支付诊费的。
医馆主人承诺,姜晏和他的两个徒弟可以住在这里,吃喝用度都可以提供。毕竟,姜晏在这里看病,打出来的名号可是属于这家医馆的,对他们医馆可是有很大的好处。
所以,这段时间时云漓他们会住在这里,稍晚些时候会将在客栈的行李搬到这里来。
时锦心问:“那你们这次准备在北秦皇城待多长时间?”
时云漓给她和徐玄玉各自倒了茶,分别递到他们面前,而后回答道:“我猜,应该会待上两三个月左右吧,过年之前会赶回东楚。”
“师傅的孙媳妇生了大胖小子,他儿子和孙子都写信来说,希望他在过年前回到东楚国都,和他们一起过年。师傅很高兴,答应了此事,所以,过年前我们会赶回去。”
时云漓又给自己倒了杯茶,端起来喝了口,反问:“姐姐,那你们呢?你们会在这里待多久?”
时锦心道:“我们也差不多,应该是在十二月初离开这里。”
徐玄玉接话道:“要是时间合适的话,你们与我们一道回去吧。算着时间坐商船的话,路上可以节约不少时间。”
时锦心点头赞同:“是啊,我们一起回去,也安全些。坐船可比坐马车要快。”
时云漓想了想,说:“我会和我师傅说一下的,要是他觉得可以的话,我再和你们说吧。毕竟,这趟出行是他的意思,如何回去,自然也得看他。”
时锦心笑了下:“好。”
时锦心在时云漓这儿待了好一会儿,帮她整理了下这里的东西,医馆内有人来看病时,觉得不便打扰,就先与时云漓道别了。
她们都知道对方住在哪里,得空时再去看望就是。
从医馆离开后,徐玄玉和时锦心并未立刻回念心轩,而是去街上走了走。
之前时锦心说有些想吃柿子,徐玄玉正好看见有人挑着担子在叫卖,便过去瞧了瞧。
小贩笑道:“公子,这是我家里自己种的柿子,个大肉甜,您可以尝尝。这边还有家里做的柿饼,比蜜饯还甜,要是喜欢的话,也买一些吧。”
徐玄玉往时锦心看了眼。
时锦心看着满框红彤彤的柿子,眼睛亮起来好些。她弯腰去挑选柿子。
徐玄玉意识到他们没有可以用来装柿子的篮筐时,瞥见旁边有卖那种编织篮筐的,过去和对方说了声,从那儿买了个大号的竹篮回来。
正好时锦心挑好了柿子,又尝了尝柿饼,觉得味道不错,也要了一些。小贩分别称斤后说了价钱,徐玄玉取出钱袋,将钱付给了小贩。
小贩双手接住,笑容满面:“谢谢公子,谢谢夫人。两位走好。”
徐玄玉将柿子和柿饼装入竹篮中,时锦心一手拿着一个柿饼,一边走一边吃。
看着时锦心吃柿饼的模样,徐玄玉不由回想起在皇宫时,她吃下的那好几碗补汤。
是因为怀孕的缘故吗?她的胃口突然间变大了好多。
一下子胃口变大,这正常吗?方才在时云漓那边的时候,应该先请时云漓的师傅给她诊诊脉,瞧瞧情况的。
不记得了。
察觉到徐玄玉看向自己的目光,时锦心转回来,眨了眨眼,然后笑着将自己右手中的柿饼递到他嘴边:“你也想吃?”
徐玄玉回过神,顺势咬下一口。
很甜的味道,但柿子肉软弱,并不会觉得腻。比普通的蜜饯要好吃不少。
时锦心笑问:“好吃吗?”
徐玄玉点头:“还不错。”
时锦心又将柿饼往他嘴边伸了伸,徐玄玉再咬下一口。
时锦心说:“玄玉,我们再去买点别的吧,我想尝尝别的食物。”
徐玄玉点头:“好啊。多买些水果吧,吃了对身体好。”
正好他买了个大号的竹篮,可以装满后再回去。
时锦心笑着点头:“好。”
两个人沿街逛着,瞧见感兴趣的东西就过去看看,确定想要就买下来。包括食物和一些小玩意儿。
徐玄玉手里拎着的竹篮,没多久就装满了。
还好,马车跟在他们身后,徐玄玉将竹篮放上去后,又重新在路边买了个食盒,没一会儿里面就装满了时锦心买的糕点和蜜饯。
约莫一个时辰后,时锦心逛累了,不想走了,才回到马车上。
那时候马车上已经有两竹篮的水果,两个食盒的糕点和蜜饯,以及一些大大小小的新奇小玩意儿。原本宽敞的马车在那些东西的堆积下,他们进去后坐着竟显得有些拥挤。
时锦心看着那些东西,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买的时候失了节制,一下子买了太多的东西。
她有点不好意思的看向徐玄玉,又笑了笑:“我买的东西是不是有点多了?”
徐玄玉道:“还行。”
和徐若影以往买东西的手笔相比,时锦心这个还算是比较少的。
而且,他辛辛苦苦给陛下办差赏赐的钱,不就应该给时锦心花吗?不然那些钱留着的用处在哪里?
之前时锦心不怎么买东西,他还觉得她太过节省,现在这样,挺好的。该买的时候买,想要什么就买些什么,反正,他也不缺钱。
长安王府也不缺钱。
时锦心说:“可是这些东西不太能留很久,要是没吃完的话,会有些浪费。”
徐玄玉道:“无妨,回去后可以给若影和赵子修、还有寒沙和思思一些。要是都吃完了,之后你还想要,我们再买。”
时锦心眨了眨眼:“也行。”
然后她拿起一个柿饼,递到嘴边慢慢咬了一口,略带着点感慨开口:“有钱真好。”
徐玄玉不由笑了一声:“我也是这样认为的。”
他伸手在时锦心头上拍了拍,动作轻柔,嗓音也柔和着:“锦心,你不需要给我省钱,想要什么,直接和我说就是。”
时锦心愣了下,慢慢咀嚼着嘴里的柿饼,而后咽下。她转头看向徐玄玉:“我平时没有和你说我想要什么吗?”
徐玄玉摇头:“几乎可以算是没有提过。”
他笑看着她,带着点调侃之意道:“你之前是在给我省钱吗?”
“也没有刻意省钱不花吧……”时锦心认真回想了下:“就是在王府的时候,我什么都不缺,所以,也就不需要跟你提起我想要的是什么之类的。”
她仔细回想着,然后肯定的点了下头。
嗯,没错,在长安王府的时候,她什么都不缺。而且,隔三差五的,婆婆还会往她那儿送好些东西,她都用不完,而且,她也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也就根本没有给徐玄玉开口提出自己想要什么东西的机会。
时锦心朝徐玄玉笑了笑,说:“不过现在我有想要的。”
徐玄玉有点意外,扬眉询问:“你想要什么?”
“吃的。”时锦心很肯定的开口:“我感觉我总是很饿,不知道怎么回事。”
徐玄玉愣了下,然后笑出声来:“行,你想吃什么,都给你买。”
时锦心笑了两声,往徐玄玉肩上靠了靠,然后继续吃着手里的柿饼。
徐玄玉笑看着她,情不自禁伸出手去捏了捏她的脸。一如之前那般柔软的手感,很好捏。
时锦心腮帮子微微鼓起一点,问他:“我脸上长肉了吗?”
徐玄玉摇头:“这才一天,怎么可能长肉。我就是想捏一捏。”
时锦心笑:“那手感如何?”
徐玄玉挑眉:“还不错。”
时锦心笑着,徐玄玉亦笑着。
回到念心轩,时锦心忽然犯困,回到房间躺下,没一会儿就睡着。
徐玄玉走过去喊了她两声,她都只是象征性的应了应声,没有醒,看起来是睡得很沉,不想被喊醒。
徐玄玉也没有继续吵她,让她好好睡。
而这一觉,就睡到了天黑。
时锦心醒来时,还有些迷迷糊糊的,脑袋有点沉,坐起身的时候有点恍惚,有那么一会儿没分清楚自己已经醒来,还是自己仍在睡梦中。
直到徐玄玉走过来,出声道:“醒了。”
时锦心愣了愣,抬头去看他。
徐玄玉在床边坐下,将手里的一杯温水递给她。时锦心还没完全醒来,懵懵的接过去喝下,然后将被子递还给徐玄玉。
徐玄玉问:“你睡了很久,饿了吗?”
时锦心摇头:“现在不是很饿,但是,好像有点没睡醒。”
她抬手揉了揉惺忪的双眼,又慢慢打了个哈欠,才睁开没多久的眼睛再次合上,仿佛她坐着都能睡过去。
徐玄玉微诧,连忙将水杯放回到床边的柜子上,然后扶着时锦心躺下,有点不解:“你不是刚醒吗?”
时锦心闭着眼睛,声音轻轻的:“不知道……反正就是……很困……”
话说完,她就没了声音。
徐玄玉坐在床边,眼神诧异而疑惑。这是……又睡过去了?
“锦心?”他轻轻摇了摇时锦心肩膀。
时锦心没醒,但气息平稳。又重新睡了过去。
徐玄玉低头注视着再次睡着的时锦心,有点不可思议的感觉。她这是,睡觉睡到一半中途醒来休息一下、喝杯水再接着睡?
徐玄玉安静思考了好一会儿,还是觉得今日时锦心的反应有点奇怪,于是让人去将时云漓和姜晏请来了念心轩。
时云漓看见这院子时,有点惊讶,不由四处看了看,有些新奇。这院子还挺漂亮的,居然有柿子树!
看这柿子的个头和颜色,应该很快就能采摘了。
在去房间的路上,徐玄玉将时锦心今日的反应悉数告知了姜晏,然后带着他去见这会儿还睡着的时锦心。
时云漓听完徐玄玉说的,也觉得有点奇怪。
姜晏在床边的椅子上坐着,一边给时锦心诊脉,一边抬手摸了摸自己有些花白的胡子。
时云漓坐在床边,看着熟睡未醒的时锦心,不由仔细注意着,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些什么奇怪之症。可看来看去,她都是很正常的,就和寻常时候睡觉的模样相同。
徐玄玉眉心微蹙,神色略有担忧。
姜晏将手收回时,徐玄玉立即询问:“姜大夫,锦心她的情况如何?”
姜晏笑着:“世子不必担忧,世子妃的身体并无大碍。”
徐玄玉有些疑惑:“那她今天的反应是……”
姜晏解释道:“应是和她之前刚怀孕,以及你们一路游玩的缘故,她自己没有意识到,一直认为自己身体和寻常时相同。但时间过去了,怀孕的月份也增长,腹中胎儿所需要的养分也更多,她不可能再完全忽视,自然而然就会显露出来。”
“大概也是因什么事而紧张了一阵,那股紧张感松懈后,她身心没有负担,然后那些反应就在同一天表现了出来。”
“胃口变大,和嗜睡,都是怀孕的女子会有的正常反应,世子不用太过担心。”
听姜晏所言,徐玄玉松了口气,稍稍放心了些:“原来如此。”
旁边的时云漓也松了口气。姐姐没事就好。
姜晏看向徐玄玉,又道:“若是这些例如嗜睡、增食常见的反应,多些或少些都属于正常的,要是她有腹痛,或者身体哪里很不舒服的情况,就需要立刻找大夫来看。”
“不过,孕期女子,定期诊脉更适宜,若有问题,也可及时发觉。”
徐玄玉点点头:“多谢姜大夫,我记住了。”
时辰渐晚。
喝过茶后,徐玄玉将姜晏和时云漓送出念心轩,让左寒沙护送他们回去医馆。
他折返回房间时,时锦心却醒了。她正从卧房里面出来,左右环顾着,像是在找人。
徐玄玉一惊,连忙过去:“锦心。”
看见他来,时锦心露出笑容:“玄玉。”
徐玄玉看着眼前的时锦心,他眼神将她仔细打量了番,然后小心着开口询问:“你这是……睡醒了?”
“嗯。”时锦心点点头:“我睡醒了。”
徐玄玉仔细看了看她,似乎是想确定她这回是不是真的醒了过来。
见徐玄玉看着自己,时锦心有点不解:“玄玉,你在看什么?”
徐玄玉回过神,笑了笑:“没什么。对了,你睡了挺久的,这才醒来,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没有啊。”时锦心很肯定的摇头。
而后她又说:“可是我饿了,我想吃东西。”
徐玄玉一愣。
时锦心伸手抓住徐玄玉的衣袖,笑着轻晃了晃:“玄玉,我想吃面。”
她抬起另只手比了个“二”,笑吟吟的又补充了句:“要加两个煎蛋。”
徐玄玉眨了下眼,继而失笑出声。
他点头:“好。这就去给你做。”
第五十五章
翌日, 医馆。
时云漓帮师傅和师兄处理完药材后,一个人在院子里的煎药罐前坐着。她一手托腮,另只手拿着扇火用的蒲扇, 呆楞楞的看着药罐底下窜动的火舌,似在想着什么。
慕羽端来新的药材,放在院中晒晒。
转身时看见时云漓坐在那儿发呆的模样, 有点意外。他走到她身边,在她身边坐下后她都没有反应。
慕羽伸手在她眼前来回晃动了好几下,才让时云漓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她转头看向不知何时坐在自己身边的慕羽,眨了眨眼后,露出笑容:“慕羽。”
慕羽问:“云漓,你在想什么呢?都走神了。”
时云漓笑了笑:“我在想我姐姐的事。”
慕羽不解:“昨晚你和姜大夫去看她,是她身体不舒服吗?”
“不是。”时云漓摇头:“是别的事。”
其实是关于, 时锦心来北秦的原因。
原本在街上见到时锦心的时候,时云漓是单纯的以为是徐玄玉带她来这儿玩耍的,可昨日看见她和徐玄玉坐着长公主府的马车,听见周边人议论她和长公主长得有些相似的话语, 时云漓难免会多想一些。
尤其是在昨晚去过念心轩后,那里显然是长公主的别苑, 周围的人都知道那是长公主的地方。而且,时锦心在那里是贵客,外围还有长公主府的侍卫在巡逻,保护住在里面的人的安全。
回来的路上,时云漓就在想这件事了, 只不过那时候没有想通, 而现在也还是有些没有想清楚,有一点思绪卡住了, 顺不过去。
时云漓在想,姐姐来北秦皇城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她和那位北秦长公主又是什么关系,为何有如此尊贵的待遇?
想着,时云漓忍不住发出一声长长的、又有些无奈的叹息来。
慕羽看着她愁眉苦脸思索不顺的模样,虽然不知道她想的到底是怎么样的事,但他觉得,以时云漓和她姐姐的关系,想知道什么,直接去询问是最简单直接的方式。
于是慕羽也真将自己所想说出口告诉时云漓:“你要是想知道你姐姐的事,你直接去问她不就好了吗?我想,她不会不告诉你的。”
时云漓叹了口气:“我知道,但是……”
她有些纠结。
那天在街上遇见姐姐时,她似乎是想要和自己说什么的,只不过当时慕羽突然出现,她的话被收了回去,之后不知道她是忘记了,还是觉得不太合适继续说,也就没再提起。
时云漓想,很可能那时候姐姐身后马车上坐着的就是长公主,要和她说的就是和长公主有关的事。
这里是北秦,事关北秦长公主,要是一个不小心……会不会给姐姐带来麻烦啊?
时云漓又忍不住叹了口气,用手里拿着的蒲扇拍了拍脑袋。她想知道事情是怎样的,可又不想给姐姐添麻烦。
啊啊啊……纠结死了!
看时云漓纠结郁闷的模样,慕羽轻挑了下眉,伸手将她拍打自己脑袋的蒲扇给拿了过去。
时云漓撇了撇嘴,又发出一声叹息。
慕羽道:“别总是唉声叹气的,好运会被叹走的。”
时云漓转头看向慕羽:“我忍不住嘛,想不通,就像叹气。”
慕羽问她:“你想的是什么事?也许我可以帮你一起想。”
时云漓想了想,又回头看了两眼,确定身后无人时,她才压低些声音跟慕羽说:“我在想,我姐姐和北秦长公主是什么关系。我心里有个大胆的想法,但是又觉得让人很难以置信。”
慕羽坦然:“你觉得她们是母女?”
时云漓一惊,连忙伸手捂住他的嘴,紧张提醒:“你别说出来啊,这事可不小呢!别乱说!”
慕羽眨了下眼,将她捂着自己嘴的手扯下来,又道:“你这不是已经想通了吗,还有什么好纠结的?你是不愿意相信,还是觉得这件事太不可思议了?”
“……”时云漓抿着唇。
其实,两者皆有吧。
毕竟自己从未见过姐姐的亲生母亲,大理寺卿府中也没有她的画像,府里的人更是没有谁提起那个人的事情。
虽然大家都说姐姐的亲生母亲当初因为难产离世,可那毕竟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谁能知道那时候的真相到底如何呢?
见时云漓又开始走神了,慕羽抬起手捏住她的脸,稍稍用力扯动几下,让她从郁闷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时云漓努了下嘴,连忙将他的手按下来:“别别别……我现在清醒着呢。”
“是吗?”慕羽笑着:“我看你还是不太清醒。我来帮你。”
说着,他再次将手抬起要去捏时云漓的脸。
时云漓连忙抬手去拍他的手,顺势上身往后靠了靠,避开凑近来的慕羽。
慕羽笑着往前,时云漓忍不住笑出声来,一边笑一边躲避他要捏自己脸的手。
方才的郁闷纠结情绪,此刻荡然无存。
齐嘉思过来取药,一眼就看见了在院中打闹的时云漓和慕羽。他扬了扬眉,带着点无奈笑意的摇了下头。
他走过去提醒道:“玩的时候小心些,前边可是药罐。”
时云漓立刻站起来告状,顺势躲去了他身后:“师兄,他欺负我!总是捏我的脸,都要把我的脸捏大了!”
慕羽一听,随即走上前去:“我哪儿有?”
说着,他伸手去抓时云漓。时云漓借着齐嘉思的身体躲避慕羽的手。
慕羽也不甘示弱,一边抓着齐嘉思的手臂让他往旁边去,一边继续向时云漓伸出手去。
齐嘉思被他们两个拽来拽去一阵后,无奈了,抬起握成拳的双手,往他们脑袋上各自捶上一拳。
两人吃痛,瞬间停住。
时云漓抱着脑袋:“好疼!师兄,你下手太重了!”
慕羽抬手摸了摸被捶的地方:“比上次用力。”
齐嘉思道:“你们两个要玩闹去外面玩,可别弄坏了这里的药。”
说着,他毫不犹豫将时云漓和慕羽往外用力推出去一把:“赶紧走。”
被推出去的时云漓和慕羽对视一眼,只在眨眼刹那,又开始追逐打闹起来。
齐嘉思看着他们两个跑远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两个小屁孩儿。
时云漓和慕羽两人一路玩闹着跑去了前面,笑声还没来得及完全收住,就先看见了在医馆前停下的马车。
时云漓停住脚步,顺带拽住要往旁边跑的慕羽,立即压低声音提醒道:“慕羽快看,是北秦长公主的马车。”
慕羽顺着她示意的方向看过去:“你认识北秦长公主的马车?”
“上次看见过。”时云漓轻声解释:“我留意过,长公主府的马车都一个样式的,估计是长公主自己的喜好。”
慕羽眨了下眼,然后点了点头。
秦瑶从马车走下来,与身边的侍女说了几句话后,走进医馆。她看见了时云漓,径直向她那边走过去。
时云漓忽有些紧张,不自觉抱紧了些慕羽的手臂,眼底浮现出些许慌张。
秦瑶行至她身前站定,目光直直看着她:“你是,锦心的妹妹,对吧?”
时云漓一愣,立即点头:“是。”
秦瑶道:“锦心说,你师傅是东楚名医,所以,本宫是来找你师傅诊脉的,他现在在吗?”
时云漓惊了下,很快回答:“他在。我这就去请他过来。”
时云漓转身小跑着离去,连步子都难掩些许紧张。
慕羽眼神略有一丝无奈,而后向秦瑶拱手行礼后,道:“长公主,这边请坐,您先喝杯茶。“
秦瑶坐过去,慕羽将倒好的茶放在她手边。
秦瑶端起茶杯时,不由看着慕羽。她轻抿了口茶,然后问:“你和锦心的妹妹是什么关系?”
慕羽道:“朋友。”
“只是朋友?”秦瑶笑了下:“不见得只是如此吧。”
慕羽:“……”
这个问题,慕羽尚未回答,时云漓便扶着姜晏从里面的屋子出来。
姜晏走到秦瑶面前,行礼后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下。时云漓动作麻利的将诊脉的物件备好,整齐放在旁边。
秦瑶将手放在脉枕上,时云漓为其手腕盖上一块薄薄的手帕,然后姜晏才伸出来手,轻搭在秦瑶的手腕上,为她诊脉。
少许后,姜晏松开手:“长公主,您的脉象平和,身体并无大碍。”
秦瑶道:“本宫来这儿,是想知道,以本宫如今的身体,怀孕的可能性有多大?怀上后是否能顺利生产。”
她看着姜晏,眨眼后再开口:“姜大夫能给本宫准确的回答吗?”
听见秦瑶说的话,旁边站着的时云漓心下一惊,不由自主看向秦瑶,眼中有些许讶异。
姜晏摸了摸胡子:“不知长公主今年贵庚?”
秦瑶答:“三十七。”
姜晏说:“这个年岁生孩子,风险比较大。但若是仔细调理、之后再悉心照顾,长公主想要的,也不是不能实现。”
他又说:“从您的脉象来看,您并没有异样,若是有心,便可开始准备。”
秦瑶问:“如何准备?”
姜晏道:“您与您心上人,不良嗜好都得戒掉,而且自即日起得好好锻炼身体。毕竟,您的年岁不可忽视,不能像年轻时那般随意。”
秦瑶想了想,然后说:“那么,劳烦大夫给本宫写个清单,条条陈列清楚,之后本宫会看着办的。”
姜晏点头:“是。”
时云漓立即去准备笔墨,将其摆在姜晏面前。姜晏摸了下胡子,提笔开始写字。
秦瑶安静的坐着,觉得无聊时,抬头看向姜晏旁边的时云漓,眼神中带着点打量之意。
她的视线很直接,时云漓自然注意到了她的目光。
时云漓有些紧张,不自觉挪动脚步到姜晏身后,然后默默的伸手将旁边的慕羽扯过来,小心翼翼的躲在了他身后,想要避开秦瑶的目光。
秦瑶挑了下眉,不由笑了下。
她悠悠开口:“你和你姐姐不太像。”
时云漓从慕羽身后探出半个脑袋,声音小心着回答:“姐姐是姐姐,我是我,我和她当然不像啦。”
秦瑶笑着:“也是。”
她忽然又问:“你跟着你师傅从东楚来北秦,之后还要去别的地方吗?”
时云漓答:“回去过个年,之后继续到处走。”
秦瑶问:“你不准备嫁人?”
时云漓倏忽愣住,视线不自觉往上看去,看着慕羽的侧脸。
慕羽注意到她的目光,稍稍低头看向她。
她连忙避开视线,又看回秦瑶那边:“那是我的事,我想嫁人就嫁人,不想嫁就不嫁。我又不是非要嫁人不可。”
秦瑶却已然将方才时云漓和慕羽之间的反应看在了眼里。她眉头轻轻往上挑了下,肩膀微耸:“好吧。”
她抬起衣袖捂住嘴,慢悠悠打了个哈欠,又说:“你这边要是不忙的话,就去多看看你姐姐吧,她怀孕后的症状有些明显,需要有人定期为她诊脉,你去正合适。也能陪她说说话。”
时云漓点头:“不忙的时候,我会去的。”
姜晏写好了给秦瑶的清单。
秦瑶接过去时,道了声谢。身边的芍药支付诊费后,她就准备离开了。
时云漓突然鼓起勇气般,从慕羽身后走出,看着秦瑶的背影开口询问:“长公主殿下,请问你和我姐姐是什么关系?”
秦瑶的脚步停住。
慕羽看向她的眼神中瞬时显露出诧异之色,刚才面对秦瑶的问题时还那么紧张,这会儿胆子倒是变大了不少,竟然敢直接问秦瑶这样的问题……
芍药转头看向时云漓的目光中也有点意外。可能因为时云漓不是北秦人,不然哪个北秦人敢在殿下面前问这样的问题?
秦瑶悠悠转过身来,面带微笑的看着时云漓。
时云漓心中依旧紧张,不过眼神维持着坚定,似是想要得到确切的回答。
秦瑶笑着反问:“那你觉得,本宫和她是什么关系?”
时云漓抿了下唇,垂在身侧的双手不自觉握紧成拳,因为紧张而不自觉用上些力气,指节微微泛着白。
她定了定神,再次开口:“长公主殿下,我要是知道……就不问了。”
秦瑶轻轻笑了一声,往时云漓走过去。
时云漓心下慌乱,心跳猛然加快,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些。
慕羽见状,立即走上前,抓过时云漓的手腕将她带到自己身后,让自己挡在秦瑶身前。
慕羽道:“请长公主殿下见谅,云漓只是好奇一问,并无他意。”
时云漓紧抿着唇,抬手紧紧抓住慕羽的衣裳。
秦瑶笑:“无妨,本宫没有生气。”
她看了慕羽一眼,视线掠过他后又看向时云漓:“你要是想知道答案的话,去问你姐姐吧。”
说完,也不等时云漓是否再有别的反应,转身便大步离去了。
时云漓看着她走远的身影,眉头皱起些许,心里情绪有些复杂。
慕羽松了口气,转身看向时云漓,低声道:“你怎么想的?竟然直接这样问?真不怕她生气啊?”
“我没想那么多嘛……”时云漓撇了撇嘴:“我就是想知道事情是怎么样的,一激动,就直接问出口了。”
慕羽道:“可她没直接告诉你答案,结果现在还是要去找你姐姐问。”
时云漓:“……”
是啊,还是要去找姐姐问。方才的话真是白说了。
她抬头看着慕羽,表情顿时委屈。
慕羽心下轻轻叹了口气,抬手摸了摸她的脸:“你要是真想知道答案,晚些时候陪你去见你姐姐吧。你昨晚回来后,不是给她准备了安胎药吗,给她送过去吧。”
时云漓眨了下眼,而后连连点头:“好!”
慕羽笑了下:“先去休息一会儿吧。”
时云漓露出笑容:“嗯!”
从医馆离开后,秦瑶去了念心轩。
时锦心正在花园散步,徐玄玉陪在她身边,两人说着什么有趣的话题,脸上都带着笑意,时不时有笑声响起。
秦瑶径直走过去,在他们身前站定,笑道:“我来了。”
然后她朝徐玄玉那边示意了下:“你可以暂时离开了,我在这儿陪锦心说会儿话。”
时锦心不由笑了下。
徐玄玉挑了下眉,轻摇了摇头后,却也没有在这里打扰她们母女两个说话,和时锦心示意后先行离去。
看见他走远了些,秦瑶立即走到时锦心身边,笑着挽起她的手。
时锦心笑着问:“娘,你吃过早饭了吗?”
“吃过了,”秦瑶点头,而后又道:“我也已经去过昨日你和我说的那个姜晏大夫那里了,去诊了诊脉,问了点我身体的事情。”
时锦心和她一起往花园中的凉亭走过去,又问:“诊脉的结果如何?”
秦瑶如实回答:“还不错。”
“不过我毕竟三十多、快四十了,如今的身体自然是不能和年轻的时候比,年轻的时候很容易就做到的事,现在倒是有些困难了。不过那个姜晏大夫给我写了个清单,按照上面的内容好好调理改善,应该会好些。”
时锦心扶着她一起在凉亭中坐下,稍稍侧身面向她那一侧。
秦瑶也转向她这边,朝她露出个笑来。
侍女们很快将茶点送来,整齐的摆在她们身前的石桌上,而后斟茶两杯放置在她们各自位置前的位置,然后退出凉亭。
时锦心视线从桌上的茶点瞥过去一眼,又很快看回秦瑶。她笑道:“那就好。”
“而且我觉得,三十多也不是很大的年纪,还是有很多事可以做的。只要事情做出决定,并且付诸实际,怎么都不算晚的。”
秦瑶笑看着她:“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事情吗?”
时锦心眨眼:“我记得你上次说过,你想给我生个妹妹。”
秦瑶轻轻笑出声来,没有否认这个。
时锦心问:“是和傅大人吗?”
秦瑶拿起桌上茶杯,递到唇边慢慢饮下一口。她另只手抬起,稍稍撑着额头:“若是事情如愿,自然只会是他。”
只是,这种事到底是不能强求的。还是顺其自然吧。
有也挺好的,没有就算了。
“对了,”秦瑶忽想到点别的:“我去找姜晏大夫的时候,见着你妹妹了。她还挺有意思的。”
时锦心好奇:“她和你说什么了?”
秦瑶笑:“她看起来似乎有点怕我,却又敢当着我的面直接问我和你是什么关系,当时她的表情可真是有意思。”
时锦心:“……”
云漓问了秦瑶她和自己的关系?
果然,这件事还是瞒不住云漓的。她又不傻。相反,她很聪明。
看来自己还是得找时间跟云漓说清楚这件事。至于家里那边,还是得等回去的路上再想着如何跟他们说,才能让他们不生出那么抗拒的情绪来吧。
总觉得,祖母和父亲知道后会有些不高兴。
秦瑶道:“不过我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我跟她说,她要是想知道答案,就来找你。”
时锦心从思绪中回过神,然后笑了下。
秦瑶笑着:“我猜,她今天就会来找你。”
时锦心也笑着:“无妨,就让她来吧。她早晚都会知道的,我也并不想瞒着她。”
之前就准备和她说的,只是当时被破坏了说的机会。
秦瑶挑眉:“因为她是你的家人?”
时锦心笑着点头:“是。因为她是我的妹妹,是我重视的家人,所以,我不想骗她。包括远在东楚的那些家人,等回去后,我会找机会和他们说的。”
秦瑶打趣:“你家里那些人可未必会有你妹妹一个人那么好说话。”
“我知道。”时锦心坦然:“不过我会解决好的。”
秦瑶笑着,眼睛弯弯的。她将手里的茶杯放下,伸手去摸了摸时锦心的脸,眼神温柔着。
而后她又道:“我相信你可以解决好你家里人那边的事的。”
时锦心笑着点了下头:“我会的。”
秦瑶注视着时锦心的眼睛,似是又想到什么:“对了,锦心,我还发现了另外一件有趣的事。”
时锦心问:“是什么?”
秦瑶笑:“是关于你妹妹和她身边那个俊秀少年的。”
时锦心眨了下眼。
云漓和慕羽公子啊……
黄昏时分,时云漓果然来了这里。和她一起来的,还有慕羽。
看见时锦心后,时云漓毫不犹豫小跑着往前,着急的跑到时锦心面前:“姐姐。”
时锦心笑:“怎么跑的那么着急?”
时云漓道:“想快点见到你,就没忍住跑了几步。”
慕羽拎着手里的药跟过来,站定在时云漓身后的位置,然后跟时锦心点头示意了下。
时锦心笑着,颔首回礼。
慕羽知道时云漓来这儿是做什么的,于是跟时锦心问了这里的厨房在那儿,自觉离开去厨房给时锦心熬药,给时云漓留下和时锦心说话的空间。
时云漓牵着时锦心的手,将今日在医馆见到秦瑶的事一五一十说给了时锦心听。
时锦心笑着。和秦瑶早些时候的描述倒是相同。
时云漓一脸紧张的看着时锦心:“姐姐,我不是故意要探寻你的秘密,我只是想……”
“我明白。”时锦心嗓音一如既往的温柔:“这件事,原本我之前就准备告诉你的,只不过当时被打断了,之后也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时云漓一愣,又快速眨了眨眼。
时锦心说:“最初我心里也有些纠结,担心你们不能接受这件事。但我又想了想,你们是我的家人,瞒着你们不好,我也不愿意因此欺骗你们。”
她反握住时云漓的手,手指轻轻按了按她的手背,而后又道:“云漓,北秦长公主秦瑶,是我的亲生母亲。”
时云漓愣住,不由睁大些眼睛。
虽然她之前就已经有所怀疑,可听时锦心亲口告诉她的时候,她还是会觉得很震惊。一时间,竟有种说不出话来的感受。
时锦心道:“这件事,回去后我会和祖母和父亲说的,你不用担心。”
时云漓使劲眨了好几次眼睛,勉强回过些神。她看着时锦心的眼睛,认真道:“姐姐,你确认了吗?她真的、确确实实是你的亲生母亲?”
时锦心点头:“嗯,她就是。”
时云漓抿了下唇。
难怪姐姐和秦瑶长得像,难怪秦瑶对姐姐那么好……也难怪,自己问秦瑶那样的话,秦瑶也没有生气。
时云漓深深的吸了口气,停顿一会儿后,又慢慢呼出。如此重复几次,将心中情绪稳住。
这样也好,姐姐找到了自己的亲生母亲,虽然是北秦长公主,但人还好好的活着。
姐姐愿意为了她来北秦,想来也是很在意她的。
时云漓露出笑容:“姐姐,不管你做怎么样的选择,我都会支持你的。而且,我觉得你找回自己的亲生母亲,是件令人值得高兴的事。”
时锦心眼神微微闪烁着,心里的情绪悉数化为笑意,显然浮现在脸颊上。
她紧握着时云漓的手,笑道:“云漓,谢谢。”
时云漓却摇头:“说什么谢谢啊,我可是你妹妹!”
时锦心轻轻笑出声来。
她牵着时云漓的手回了房间,坐下一起喝茶,吃了些糕点。间隙间,又聊了些别的事。
时锦心看着吃糕点的时云漓,笑着为她已空的茶杯中再添上些新茶。
时云漓抬头,朝她笑了笑,然后将手中剩下的半块糕点丢进嘴里。
时锦心问:“云漓,其实我也有件事情想问你。”
时云漓腮帮子鼓鼓的,声音有点点含糊:“姐姐你说。”
时锦心直言而问:“你和慕羽公子,是怎么回事?”
时云漓愣了下,快速咀嚼着,将嘴里的食物咽下,然后端起面前那杯茶,仰头一饮而尽。
茶杯被放回桌面时,她长长舒出一口气。
时云漓露出笑容,又耸了耸肩:“我和他……能有什么啊?就那样呗。”
时锦心笑看着她:“是吗?只是这样吗?”
“……”时云漓抿了下唇,莫名有点心虚。
时锦心提醒她:“云漓,身边人,可是很重要的。以前的事,早已经过去,不该成为你和他之间的阻碍。”
时云漓:“……”
她眨了下眼,伸手又再拿起一块糕点递到嘴边咬下,然后慢慢咀嚼着。
时锦心没有多说别的,只是说:“喜欢这些糕点的话,我让思思多准备一些,你带回去吃。”
时云漓楞楞的点了下头:“好。”
从念心轩离开后,时云漓有些失神,看起来在想什么事情。
慕羽不解,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我们还在走路呢,你怎么又突然走神了?”
时云漓转头看向他,脚步不自觉停下。
慕羽疑惑,也跟着停下了要往前的脚步,继而转身看向她。他不解:“云漓,你怎么了?”
时云漓注视着他的眼睛,憋了好久问出一句:“你会娶我吗?”
慕羽懵了,有种摸不着头脑的感觉,没头没尾的,她怎么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来?
他有些慌,脸颊有点发烫:“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时云漓眨了下眼,依旧抬头、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再次询问:“我问你,你会娶我吗?”
慕羽的脸突然红了,白皙脸颊上泛起的红格外明显。他匆忙抬起手挡住自己的脸。
时云漓急了,不由自主提高些音量问他:“你到底会不会?!”
慕羽抿了下唇,止不住心中情绪,同样提着嗓音回应她:“会啊!”
时云漓抿唇:“你那么大声干嘛?吓我一跳!”
“……”慕羽无语:“你才吓我一跳!”
时云漓踢脚往他小腿上踹了一脚,然后转身就跑。
慕羽吃痛,嘴角轻抽了下,立即大步往前追出去:“时云漓,你给我站住,把话给我说清楚!”
“你别跑!!”
第五十六章
时云漓跑得很快, 慕羽追了好一会儿才追上她,然后抓住她的手,不让她再继续跑。
时云漓被往后拽了些, 气喘吁吁的转过身回了头。
慕羽也喘着气,皱着眉又眼神疑惑的看着时云漓,但抓着她的手依旧紧紧的抓着, 没有半分松懈,就怕一个不小心被时云漓挣脱开,又给她跑了。
她跑的……是真快啊!
时云漓不敢直视慕羽的眼睛,带着些心虚之意别开头,假装去看旁边的东西。可旁边什么都没有,最后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瞧着。
慕羽无奈,本来有点气的, 现在看她这样子却是一点儿也没剩下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问:“你跑那么快做什么?方才的事你还没说清楚呢。哪有人说话说一半就突然间跑走的?还踹我……”
时云漓抿了抿唇,脚尖微微动了动。
她没抬头,声音轻轻的, 话语里充满着心虚:“就是……突然间想那样问一下嘛。”
慕羽蹙着眉心:“你为什么不看着我说这话?你把头抬起来。”
“……我不。”时云漓反而将头更低下去些,就是不抬头。
慕羽郁闷, 一边抓着时云漓的手腕,一边低头凑过去。他就要看看她现在到底是怎么样的一副表情。
说完那样的话,突然跑掉的是她,心虚不敢抬头的也是她……那怎么能行?今天不把话说清楚,她可别想蒙混过去!
慕羽弯腰凑到她眼前。
时云漓一惊, 瞬时讶异, 不由睁大双眼,然后抬起了头。
慕羽再次往前, 眼神认真而专注的盯着她看。
时云漓紧抿着唇,被他这样的眼神看的有些不好意思,意识到自己脸颊开始发烫的时候,她立刻抬起另只手挡住自己的脸。
可她越是挡着,慕羽就越是想看。
慕羽抬手将她挡住脸的那只手握住,抓着往下按了些。
时云漓挣扎着,试图掩饰自己的表情,却被倏忽凑近到眼前、不过咫尺距离的慕羽给惊到。她一时忘了挣扎,眼中只余下错愕。
还有清晰印留在她眼眸深处的慕羽的面容。
她脸“唰”一下红了,而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泛红,直至脸颊红透。
慕羽亦是诧异,显然没料到她是这个反应。他不由睁大了些眼:“你……”
“都说了不要看……”时云漓抬脚在慕羽腿上踹了下。
慕羽没躲,被她踢了个扎实。
他看着她显然慌乱与紧张的眼睛,问:“你方才问我会不会娶你是什么意思?”
“……”时云漓抿了下唇,表情有点闷闷的:“不就是字面意思嘛……还能有什么别的意思。”
慕羽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他心中惊讶更甚,不由抓紧了些时云漓的手腕。
他讶异又错愕:“你愿意让我娶你?”
时云漓脸颊很烫,此刻心跳如鼓锤而击,砰砰砰的冲撞着胸膛。她深吸口气,似是鼓起勇气一般,定睛看向慕羽,气呼呼开口:“你是不是傻?我说的不够明显吗?”
慕羽看着她有点生气的表情,心中升腾而起的却满是开心。他笑起来,眼神满是惊喜:“真的?”
时云漓闷哼一声:“难道还能有假的?”
慕羽笑出声来:“这可是你说的,你可不许反悔!”
“……”时云漓努了下嘴:“我说的怎么了?就是我说的!我就不会对自己做的事后悔!”
慕羽笑望着她:“那就好。”
他牵着时云漓的手往医馆方向过去。时云漓心中翻涌的情绪还没来得及好好平缓,就被慕羽给带回了医馆,去了他的房间。
时云漓心下慌张时,慕羽松开了她的手,去到床边将一个盒子拿了过来,然后递给了她。
她愣了下,眼睛眨了眨。低头看向那盒子时,觉得有些眼熟。
慕羽说:“这里面装的,是我这些年攒的所有的钱,都给你。”
时云漓有些懵:“啊?我要你的钱做什么?”
慕羽却将那个盒子塞到时云漓手中:“之后我赚的、攒的、所有的钱,都会给你。”
“等钱足够了,我就……”慕羽脸颊也有些红,有点害羞。他清了清嗓子,接着说:“我就娶你。”
“你父亲母亲那边,我、我会努力让他们接纳我的。”
时云漓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盒子,又抬头看向害羞起来的慕羽,眼睛轻轻眨了眨,拿着盒子的双手不自觉握紧了些。
她心中忽有些感慨,也有种此前没有的情绪蔓延。
她将盒子丢到旁边的桌子上,大步往前一把抱住了慕羽。慕羽一愣,心瞬紧张,心跳骤然加快。
他看着抱住自己的时云漓,慢慢抬起手,小心翼翼的回抱住了她。
他低下头,轻轻抵在她发上,又低声问她:“云漓,你真的……不嫌弃我?”
时云漓靠在他胸口,使劲的摇了摇头。
她声音有点闷闷的,似是有几分哽咽:“但我需要,你永远坚定的选择我。”
“还有,我要做的事是不会改变的,我以后也会跟着师傅和师兄继续云游行医,将来可能自己会开个小医馆什么的,可不会做一个待在院子里相夫教子的贤妻良母。而且,我可以非常肯定的告诉你,我不会是一个贤妻良母。我也不想当。”
“你确定……你的想法不变吗?”
慕羽唇角微微扬起,继而将时云漓抱得更紧了些。他温柔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嗯。不变。”
“怎样的你不重要,只要是你就好。”
“我喜欢的就是你。”
时云漓心神颤动,不用抽泣出了一声。她埋头在慕羽胸前,紧紧的环住他腰身:“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后悔!”
慕羽很肯定的点头:“嗯,不后悔。”
他双手捧起时云漓的脸。
时云漓仰头望向他,眼中氤氲着一层水汽,眼睛红红的,似是要哭。她眨了下眼,泫然欲泣,有种楚楚可怜的滋味。
慕羽很是意外,显然没想到时云漓会是这样的面容,这样的表情,他是第一次从她脸上看到。
他眼神闪烁着,一瞬诧异,心跳忽有一瞬加快,而后越来越快。
他抿了下唇,小心翼翼的用手指指腹摩挲了几下她面颊,大拇指微微抬起,将她眼角快要溢出的眼泪抹去。
时云漓吸了吸鼻子,轻轻抽泣了两声。
慕羽柔声问:“怎么哭了?”
按理说,这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怎么会是哭呢?慕羽有点不懂。
时云漓撇了撇嘴:“就是心里有些感慨……再说了,我想哭就哭了,我可不想故意忍着,对身体不好。”
慕羽笑:“你说得对。”
时云漓抓着他身上的衣裳,有点担心的再次确认:“慕羽,你真的……想清楚了?这可是开个玩笑这样的事。”
“我没有在跟你开玩笑,”慕羽眼神坚定:“我是很认真的。”
他双手依旧捧着她的脸,手掌温柔的摩挲着她的脸:“一直都是。”
从她当初愿意将他带出妙音阁,带他一起离开云江的时候,他就已经坚定的认为,她是最好的。
哪怕只是在她身边当个随从都是很好的。
能得到她的喜欢,实乃万幸。感谢上天垂怜,让他遇见了她。让她心软,带他离开了那个满载他痛苦的地方。
慕羽眼神柔和,眼里满满当当的全部都是她:“云漓,谢谢你,喜欢我。”
时云漓眨了下眼,忍不住笑起来。
她轻轻笑了两声,然后笑声更明显了些。她重新扑入慕羽怀中,高兴的蹭了蹭。
慕羽亦笑着,牢牢将她抱在自己怀中。
翌日。
时云漓欢欢喜喜的去找时锦心,告诉了她自己的选择。
时锦心笑着将时云漓喜欢吃的糕点往她那边推了些,眼神温柔着点了下头:“这样很好。”
“嘿嘿~”时云漓一手捧着脸,另只手拿起一块糕点递到嘴边咬下一口:“我得谢谢姐姐你,要不是你昨天和我说的话,我还不至于那么快和慕羽说这个。”
时锦心道:“我不过是说了几句话而已,真正想通的是你。”
她抬起手,轻轻撑着脑袋,另只手微微抬起至唇边,悠悠打了个哈欠。
而后她又说:“所以,过年的时候,你会带慕羽公子回家吗?”
时云漓毫不犹豫点头:“当然了!他现在只有我,我当然要带他回家!”
说到慕羽,时云漓忍不住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她又说:“慕羽人很好,我相信父亲和母亲都会喜欢他的。不过,以防万一,姐姐,要是有点意外的话,你要帮我跟他们说说好话,好吗?”
时云漓的话说完后,没得到回应。
她眨了下眼,略有疑惑的抬头看向时锦心。
时锦心撑着头,眼睛闭着,气息平稳,像是睡着了。
时云漓不由诧异,刚刚还和自己说话呢,这就睡着了?睡的太快了吧!
她伸出手在时锦心眼前晃了晃,时锦心没有反应,确确实实是睡着了。
时云漓挑了下眉,慢慢将手中剩下的半块糕点递到嘴里吃下。虽然说怀孕的女子是比较嗜睡,可这说话说到一半睡着,也是不太常见……
而且,现在还早啊,她是吃过早饭过来的,算时辰的话,姐姐应该才起来没多久吧?
时云漓将糕点吃完,用手帕擦拭手后,趁时锦心睡着,伸手将她放下的另只手牵起来,给她把了把脉。
嗯……
脉象平和,并无异常。
看来就是单纯的想睡觉。
徐玄玉从凉亭前面经过的时候,时云漓立即朝他招了招手,然后指了下已经睡着的时锦心。
“世子……”她压低声音开口:“姐姐睡着了。”
徐玄玉顿了下,改变要去的方向,转而走过来。看着单手撑头睡着的时锦心,略有点意外。
时云漓轻声说:“姐姐和我说话,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徐玄玉无奈的挑了下眉。
时云漓又说:“既然你来了,我就先回去了,我得空的时候再来看姐姐。”
徐玄玉点头:“好,慢走。”
“嗯嗯!”时云漓点了下头,然后蹑手蹑脚走出凉亭,带走出些距离后,才恢复正常的步子,又高兴的蹦跶了几下,小跑着离去。
徐玄玉坐在时锦心身边的位置,安静的注视着安静睡着的她,过了会儿后,见她没有要醒来的意思,于是起身,小心着将时锦心抱起,回了房间。
他将时锦心放回到床上,替她盖上被子。
他坐在床边,伸手轻轻抚摸了下她面庞,然后收回手。
一连好多日,时锦心都是这般。
睡觉的时间很长,有的时候看似完全清醒了,可没多久之后,她又悄无声息的睡着。
食欲增大了些,但渐渐有了规律,回归至寻常有孕女子的饭量,不像最初几天那样突然间大了很多。
时云漓得空的时候就会过来陪她聊天,顺带给她诊诊脉,确定她脉象正常,身体和腹中胎儿都正常。
秦瑶也时常来,来的时候总是带着这样那样的好东西,巴不得要把自己能找到的所有好玩意儿都送给时锦心。
时锦心看着逐渐多起来的东西,房间都放不下的时候,她笑着阻止要继续送她东西的秦瑶:“娘,你送我的东西已经很多了,不需要再送了。你的心意,我已经收到了,真的。”
徐玄玉随后补充了句切实的:“这么多东西,到时候也很难带回去。”
秦瑶大手一摆:“这有什么?到时候我直接让北秦皇城最好的侍卫队护送这些东西回你们东楚国都。你们就放心的玩儿,这些小事情不需要你们考虑。”
“你们要是担心北秦侍卫护送东西过去不太合适,我让他们伪装成镖局的人就是了。这两国之间,镖局来往可是很正常的。”
时锦心眨了眨眼,然后转头看向徐玄玉。
徐玄玉轻耸了下肩,也有点无奈。
秦瑶这样说了,时锦心也不好再拒绝。
至于徐若影和赵子修两个闲不住的家伙,这段时间将北秦皇城中有趣的地方都去了一遍,想买的东西也买了一大堆回来。
徐玄玉看着他们突然间增加了好多倍的行李,不由挑了下眉。
看样子,得好多辆马车和箱子才能装下这些东西。秦瑶说的建议,看来还是有些用的。
十一月到来,天气转凉了好多,寒意加深。
北秦的天比东楚要更冷,时锦心已经穿上厚衣裳,全身上下都裹得严严实实的。
秦瑶早早地就让念心轩中的下人准备好了火盆和兽金炭,取暖的物件都备着,在时锦心需要的时候立刻送过去。
屋子里暖洋洋的,外面却是寒风萧瑟着。
之前一直在外面乱跑着玩儿的徐若影和赵子修也不出去了,风太大,实在是太冷,不想出去。
但让他们安安静静的待在自己房间里,那也是不太可能的。
他们请这里的侍女安排了个空房间,里面放了取暖的火盆,然后摆上了桌椅。
然后,去买了一副麻将,和几个骰子。
徐若影去把时锦心和徐玄玉神秘兮兮的叫去了那个大房间,说有个惊喜给他们,然后让他们坐在桌子的两边。
赵子修站在桌前,面带微笑的揭开了覆盖在桌上的红布。一副全新的麻,和装在筛盅中的骰子将赫然出现在时锦心和徐玄玉面前。
时锦心眨了下眼,不由露出笑容。
徐玄玉挑了下眉,眼神顿时无奈。
徐若影笑道:“大哥,嫂嫂,天气冷,不能出门玩儿,实在是无聊,我们一起打麻将吧!”
赵子修补充:“或者我们玩骰子。”
徐玄玉抬手扶额,浑身毫不遮掩的散发出无奈。
徐若影看徐玄玉不怎么感兴趣的样子,连忙转头看向时锦心,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满是期待和请求的注视着她。
然后又眨巴眨巴了几下,有种委屈的意味。
时锦心明白了她的意思,笑了下,然后开口:“最近天气冷,的确不适合外出,玩玩麻将也挺好的。就当是打发时间了。”
徐玄玉转头看向她。
她笑着眨了下眼。
徐玄玉心下轻叹了口气,而后开口:“行吧。”
徐若影立即欢呼出声,方才的情绪全然不见。然后和赵子修一起入座,伸手将桌上的麻将推开,然后动作熟练的将其打乱。
赵子修说:“规则还是和之前咱们在船上的时候一样,输了的人在脸上贴纸条。”
时锦心点头:“可以。”
麻将重新堆砌起,然后分开取牌。
徐玄玉只在那时候的船上和时锦心他们玩过一次,规则他还记着,但他动作不怎么熟练,慢条斯理的,不紧不慢的。反倒是给性子比较急的徐若影和赵子修一些莫名的压迫感。
徐若影不由盯着徐玄玉看。
徐玄玉眼角余光瞥过去:“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牌?”
徐若影:“……”
她默默握拳:“大哥,你是第二次玩儿,我不相信我赢不了你!”
徐玄玉一脸无所谓:“又不玩钱,赢不赢没什么所谓。”
“……这是尊严问题!”徐若影睁大些眼睛:“你知道我上次输得有多惨吗?”
赵子修幽幽出声:“我才是输得惨的那个吧。”
两个人对视一眼,似是突然间同时想到了什么,然后开口:“不对,那次好像是长公主输得最惨。”
正在念心轩前下马车的秦瑶突然打了个喷嚏。
芍药立即询问:“殿下,是觉着冷吗?要不要再穿一件狐裘?”
秦瑶摆了下手:“不必。尚未下雪,还没到要穿狐裘的时候。”
她往念心轩去,踏进大门后,问了时锦心所在。
侍女告诉她,时锦心正在和她家人一起打麻将。秦瑶一时惊讶,有点不可置信的意思。
秦瑶诧异:“他们在打麻将?”
侍女点头:“是的。”
秦瑶挑了下眉,兴致突然上来了,大步朝时锦心他们在的那个房间过去。
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他们说话的声音,以及麻将碰撞的动静。
秦瑶推开门走进去,芍药随后进入,又很快将房门关上,将外面的寒风挡住。
秦瑶拍了拍身上衣裳,似是要从外面沾染上的寒意拍下去。
时锦心坐在正面她的位置,抬眼就看见了她,然后笑着朝她挥了下手:“娘,你来了。”
另外三人几乎同时转头看向她,异口同声唤道:“长公主。”
秦瑶笑着点头向他们示意了下,将衣裳上的寒意抖落下来后,朝他们走过去。
芍药搬来椅子,放在时锦心身边,秦瑶就在那儿坐下。
秦瑶道:“你们倒是乐得清闲,在暖洋洋的屋子里打麻将。”
徐若影笑着解释:“这不是也没有别的事情做嘛。北秦的天气对我们来说太冷了,实在是不想出门啊。”
秦瑶眨了下眼。
相同的月份里,北秦的天气的确是比东楚要冷上好些。秦瑶不由看向时锦心,见她身上裹得严严实实的,且没有着凉、不适之处的时候,心下稍稍松了口气。
她是在东楚长大的,早就习惯了那边的气候。这里的冬日太过寒冷,不太适合怀有身孕的她。
察觉到秦瑶看着自己的目光,时锦心不由转过头去看她,笑着问:“娘,怎么了?”
秦瑶愣了下,连忙摇了摇头:“没什么。”
她说:“我本来是想跟你说,你外祖母生辰将近,想请你进宫待几天陪陪她的。不过,你现在待在这儿也挺好的。”
听了秦瑶的话,徐若影和赵子修对视一眼。
徐玄玉看向时锦心,安静的等待她的回答。
时锦心笑着:“我最近比较困乏,时不时就睡着了,还是不进宫去给外祖母添麻烦了。之前也时常去看望她,这几日若是天气好的话,也会去宫里看她的。”
秦瑶点点头:“也好。”
她又说:“你们继续玩儿吧,不用在意我。”
时锦心想了想,道:“娘,你来吧。”
说着,时锦心就站了起来,然后将秦瑶牵起,让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自己则坐下了她方才的椅子上。
秦瑶眨了眨眼。
时锦心给了徐玄玉一个眼神。
徐玄玉会意,开口道:“好了,我们继续吧。之前我们也一起玩过,和那时候一样就好。”
秦瑶笑着点头:“没错,和那时候一样就行。”
徐若影笑:“长公主,那我们可就不客气了。”
秦瑶挑眉:“好啊,那就让我看看你们要怎么不客气!”
这可是在北秦,她就不信了,这回还赢不过他们。
秦瑶一副干劲十足的样子,徐若影和赵子修也是摩拳擦掌着,有种要和他们奋战到底的模样。
倒是徐玄玉,神色依旧淡淡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他今天就是个陪打,输赢无所谓了。
时锦心稍稍挪动椅子到徐玄玉身边。
徐玄玉往她那边看了眼,她露出笑容:“玄玉加油。”
她又笑着补充:“多赢几局。”
徐玄玉抿了下唇,眼神瞬时坚定起来,然后郑重着向时锦心点了下头:“嗯!”
对面的徐若影看向徐玄玉,发觉他身上的气势和刚才全然不同,不由诧异。
怎么回事?怎么感觉大哥身上有种要打死他们的气势?
而大哥身边的嫂嫂……
嗯,一如既往的面带微笑,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模样。
徐若影眨了眨眼,感觉怪怪的。
旁边的赵子修用手肘撞了她一下:“若影,怎么发呆了?赶紧的,轮到你了。”
徐若影很快回过神,快速调整情绪后,露出笑容:“来了!”
屋子里,麻将声响起,一群人玩得开心,时不时有笑声响起,偶尔还伴随着几声激动和喊叫。
而屋外院中,静悄悄的,有雪花缓缓飘落。
天空寒风吹过,晶莹的雪花接连降落,落雪逐渐猛烈,似是要将这片大地覆盖。
第五十七章
麻将打了一阵, 有些累了。
芍药吩咐侍女去准备了新出炉的糕点和才煮好的热茶来。房门打开时,寒风从外吹来,凉意阵阵, 将屋内的暖意吹散。
徐若影抬头看过去,隐约瞧见随着寒风吹拂进屋子的些许雪花。她眨了下眼,眼神瞬时惊喜:“下雪了?”
她站起身来, 一脸激动:“外面下雪了啊!”
芍药回答:“是的,下了有一会儿了。”
徐若影一听真下雪了,立刻坐不住,毫不犹豫离开桌边,朝外面跑过去。
赵子修拿着她的厚披风,着急忙慌追过去:“穿个披风再出去啊!外面冷!”
时锦心和徐玄玉对视一眼,两人眼神皆有点无奈。之前也不知道是谁说外面太冷不适合在外面待着的?一听见下雪了, 是半刻都坐不住。
秦瑶伸手取过侍女送上来的热茶,双手捧住,感受杯壁上的暖意传递到自己掌心。
时锦心也端起热茶,双手捧着茶杯, 杯壁上的暖意自掌心蔓延开,渐渐传到她身上。
她将茶杯举起些, 递到唇边吹了几下,小小的抿了口。
秦瑶抬眼看向时锦心,提醒叮嘱道:“锦心,已经开始下雪了,最近都会很冷, 要注意保暖。我带了两件厚实暖和的白狐裘, 已经让侍女送到你房间去了,你回去后试试, 看看穿着舒不舒服。”
“要是不喜欢这种,我那儿还有别的样式,我再让人给你送过来。”
时锦心笑:“谢谢娘。我准备的,应该都很好。”
秦瑶笑了下:“你喜欢就好。”
“我记得,你妹妹还在皇城,我另外准备了几件狐裘,她来给你诊脉的时候,你拿给她吧。”
时锦心点头:“有劳娘费心看。”
“小事而已。”秦瑶笑着,而后她又看向徐玄玉:“当然,也给你和你妹妹和妹夫准备了,都送到他们房间去了。”
徐玄玉颔首垂眼:“多谢长公主。”
秦瑶道:“你们在我这儿待着,自然不能委屈了你们。北秦的冬天比东楚可是要冷不少,你们得多注意些。”
她指了下外边:“尤其是那两个现在在外面乱跑的,等会儿一定要好好洗个热水澡,喝杯姜茶去去寒。”
时锦心笑着点了下头:“我会记住的,谢谢娘提醒。”
秦瑶在这儿待了一阵后,便要回去了。
时锦心要送她,却被她拒绝了。她说:“不过就是几步路而已,有什么好送的。天气冷,你就在屋子里待着吧,我有空的时候会再来看你的。”
时锦心点点头:“那你注意安全。”
秦瑶笑着抬手摸了摸她的脸:“知道了。”
秦瑶离开时,雪下的又大了些,如鹅毛飞絮,倾泻而来。眼前所见,是白茫茫一片。
时锦心稍皱了下眉,有些担心。雪势如此大,路应该不太好走。
徐玄玉站在她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安抚道:“只是回长公主府而已,离这儿不远,她会安全抵达的。”
时锦心转头看向徐玄玉。
徐玄玉面上笑容坚定,时锦心不由跟着笑了下,然后点了点头:“嗯。”
徐玄玉握了握她的手,转眼看向在院子里迎着风雪撒欢跑着的徐若影和赵子修,轻摇了下头。
他说:“看来他们一时半会儿是闲不下来了,我们先回房间休息一会儿吧。”
时锦心点点头:“好。”
徐玄玉从侍女手中接过伞,撑开后举起至时锦心头上方,将她周身遮了个严实。
两人踏入雪中。时锦心挽住徐玄玉手臂,缓步向自己的房间过去。
白雪轻盈落于伞,又有些许随着吹起的寒风静悄悄的落在徐玄玉过出伞外那一侧的肩上。
他抬手,轻掸而去。
时锦心微微转头,从伞边沿看向飘落而下的雪花。她不由自主伸手去接。
晶莹剔透的雪花落在她掌心,很快就被她掌心的温度融化成小小的水珠,带来一点点凉意。
时锦心眨了下眼,眼神略有些惊喜。她一边挽着徐玄玉的手臂,一边往外稍稍探出头去,抬头往飘落漫天白雪的天空看去。
看这雪下的趋势,明日地上的积雪会有很厚很厚。应该会很好玩儿。
时锦心眼睛亮起些,带着几分期待的激动之意。
徐玄玉转眸注视着她,眼神柔和,嘴角含着笑。
时锦心转过头来,眼里显然都是高兴:“东楚国都没有这么大的雪。”
“嗯,”徐玄玉点头:“国都那边确实没有这样的大雪。”
但冷还是很冷。会刮风,会下雨,只是不会下雪而已。
像这样的大雪,基本上不会出现在国都。即使是下雪,也是好几年才能偶尔见一次,而且下的也不会很大。就是毛毛雪。
要是时锦心没有怀孕,她想要在雪中肆意的玩耍,自然是没问题的。可如今她肚子已经显形,不太适合在这寒天雪地中久留。
倒是有点可惜了。
时锦心自然也知晓这一点,虽然激动,但也没有故意在外多停留,继续往房间走去。若是受寒着凉了,可不太好。
他们不在时,思思将房中进行了通风,知道他们要回来,提前关上了门窗,将火盆查看好,添上新的兽金炭,不让炭火熄灭。
待他们回到房间时,屋子里已经变得温暖。
思思在茶台上煮着新茶,茶壶中水已烧开,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白色的热气从壶口钻出,弥漫在空气中。
两人行至房门前,思思听见动静,立刻打开房门迎接。
徐玄玉将手中伞收下,抖了抖上边落着的雪,而后立在屋外。
时锦心被思思扶着回房间,替她将身上沾染了寒意的外衣取下,换上另外一件更柔软的外衣裹着,然后让她去火盆旁坐着烤烤火取暖。
徐玄玉走进房间,去到时锦心身边坐下。
思思取来热茶,分别放在他们手边的小桌上。
时锦心抬头看向思思:“有劳思思了。”
思思笑着摇了摇头:“小姐这是哪里的话,我的分内之事嘛。”
而后她又道:“对了,小姐,您和世子被二小姐喊走后没多久,长公主派人送来了好多东西,都在小书房那边的桌子上放着,似乎是一些狐裘和厚实的衣裳。”
时锦心点头:“知道了。”
她起身去到那边查看,确实都是衣裳。
但却是四种不同的尺寸。时锦心想起秦瑶说的那些话,想来,这其中有一些是按照时锦心和徐玄玉的尺寸做的,而另外一些则是按时云漓和慕羽所穿的尺寸制作而成。
时锦心拿起其中一件狐裘看了看,忽然有点疑惑。知道她和玄玉的尺寸,可能是因为经常来这里,而且之前的衣裳也是她帮忙准备的,所以知道也不足为奇。
可她为何知道云漓和慕羽公子所穿的衣裳尺寸,难道是目测的?她眼力还挺好的嘛。
见时锦心有点出神的模样,徐玄玉出声询问:“怎么了?是衣服哪里不对吗?”
时锦心很快回过神,转头时露出笑容:“没有,挺好的。我就是在想,我娘竟然知道云漓和慕羽公子所穿衣裳的尺寸。有些意外。”
徐玄玉道:“长公主见过你妹妹和那个慕羽公子,应该是记住了他们当时的身形。长公主府里做衣裳的人应该可以凭借她的描述做出衣裳。”
时锦心点了下头,然后拿起一件很长很大的选色狐裘,抬起手将其伸开些展示给徐玄玉看:“这个一看就是给你的。”
狐裘高过她的头,要是不举着些,都要拖地了。
徐玄玉笑:“样式不错,看起来挺保暖的。看屋外还在下的大雪,晚些时候就能用上了。”
时锦心笑了一声,将手里的玄色狐裘放下,又拿起旁边的白色狐裘:“这个应该是给我的。”
徐玄玉笑看着她,眼中笑意深深:“很适合你。”
时锦心将它放下,低头时看见旁边的衣裳。
她眨了下眼,走回到徐玄玉身边坐下,而后再开口:“这么大的雪,要不今天让云漓不要过来了吧。我身子没什么不舒服的,就算晚上个几日诊脉应该也是无妨的。”
今天是时锦心要固定诊脉的日子。之前时云漓每次都会来,但今日这雪看起来没有要停的意思,到时候路上有积雪,亦或者结冰,会有些危险。
时锦心又补充:“雪太大,她来的路上可能不太安全,我有些担心。今日还是不要来了。”
徐玄玉点头:“也好。”
他说:“我让寒沙将这些衣服送过去医馆给他们,若是明日不下雪,明日再来为你诊脉。”
时锦心点点头:“行。”
徐玄玉叫来了左寒沙,让他将给时云漓和慕羽的衣裳都送去医馆,并且将时锦心的话转告给时云漓。
时锦心以为,话都送到了,云漓应该是不会来的。结果晚膳后没多久,天色暗淡时分,时云漓还是来了。
时云漓手中提着灯笼,面带微笑的看向眼神错愕的时锦心。慕羽跟在她身边,左手拎着个大盒子,右手手里握着一把铁锹,然后客客气气跟她见礼问候。
时锦心眯了下眼,看着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两人,又瞥了眼还在落雪的夜空,更觉得讶异。
她惊讶出声:“我不是让左侍卫去跟你们说,今日不用来诊脉的吗?现在还下着雪呢,你们怎么还是来了?”
时云漓笑着大手一挥:“就这点雪,能拦得住我?”
“再说了,今日是固定给姐姐你诊脉的日子,哪里能耽搁?今日下雪,才更应该来给你看看啊。不看我不放心!”
时锦心诧异于时云漓的反应,心里有些担心她,却也有点无奈,最后还是笑了。她连忙道:“快进屋里坐吧,外面冷。”
时云漓连连点头:“好。
她将手里的灯笼放在门口,慕羽将手里的铁锹放在灯笼旁边,然后拎着大盒子跟在时云漓身后进了房间。
时锦心看着那把铁锹,眼神疑惑又不解:“云漓,你们为什么要带个铁锹过来?”
时云漓坦然:“铲雪啊。”
慕羽补充:“路上有积雪,马车不方便,我们直接走过来的。一边走一边铲雪。”
时锦心震惊:“啊?!”
时云漓笑出声:“其实也算是玩儿啦。反正今天这么冷,医馆也挺冷清的,我们白天待了一天,无聊的很,好不容易出来了,自然是要顺道玩一阵。”
慕羽很配合的点着头,表示同意她的话语。
时锦心很是惊讶,连忙让思思将火盆搬过来些。慕羽将手里的大盒子放下,过去帮忙,将两个火盆放在他们身前的位置。
时锦心给他们倒热茶递过去,看向他们的眼神仍然讶异,又有些感慨。他们冒着雪来就算了,天黑了,还在路上一边铲雪一边玩儿,不得不承认,他们两个可真是耐寒,身体真是好啊。
时云漓端起热茶,吹了吹后递到唇边饮下。
慕羽双手捧着茶杯,稍稍暖了暖手后,才喝茶。
时锦心问:“虽说你们两个身体好吧,也不能在这大雪天在外逗留太久,若是染了风寒,可是会很难受的。”
时云漓“嘿嘿”笑了两声:“不会的不会的,我们穿的可严实了,来之前还喝了药,回去后也会喝姜茶,然后泡药浴的,姐姐你不用担心我们。”
慕羽坐在时云漓身边,慢条斯理将杯中茶饮尽,然后又提起桌上茶壶,慢慢给自己再添了一杯,顺带将时云漓的被子也添满新的热茶。
时云漓朝慕羽笑了下,再次端起茶杯,又看回时锦心:“对了,姐姐,我上次给你送来的药包你用了没?泡药浴舒服吗?天气冷的时候用最好了,睡前泡一泡,晚上睡觉的时候身体都暖洋洋的。”
时锦心笑:“我和玄玉都用过,觉得很好。本来想过两日去找你,再配置一些新的,也给若影和赵子修一些。没想到今天突然下雪了。”
“哼哼~”时云漓眨了眨眼,笑意盈盈:“我早有准备~”
她转头看向慕羽:“慕羽~”
慕羽将放在旁边的大盒子拿起来,盒盖打开,里面满满当当的放着时云漓提前准备好的药包。
时云漓笑着:“我就知道你会喜欢的,而且天气冷的时候正适合用,所以来的时候备上了好些,你们都能用的。”
时锦心眼神瞬时惊喜,然后笑了。她道:“云漓,你费心了。”
时云漓摇头:“哪的话?你可是我姐姐!我是你肚子里孩子的二姨,我关心一些是很正常的。”
喝过茶后,时云漓搓了搓手,缓了缓神后向时锦心伸出手。
时锦心笑了下,将手递给时云漓。
时云漓一手握着她的手,另只手的手指搭在她手腕的脉搏上,查看她的脉象。
一边的慕羽将盒盖盖上,然后又放回到原来的位置,继而端起方才那杯没喝完的茶,慢慢喝着。
时云漓给时锦心诊脉时,表情认真,神情专注,没有方才嬉嬉笑笑的模样。
少许后,时云漓诊脉结束,这才露出笑容。
她笑道:“姐姐,你的脉象还不错,看来这转凉的天气并没有影响到你的身体。”
时锦心笑:“是你们照顾的好。”
时云漓笑了两声,凑过去抱住时锦心的手臂,又恢复到之前的模样。她靠在时锦心肩上,亲昵的蹭了几下:“对了,姐姐,其实我今天来,还有一件事要问你。”
时锦心点头:“你问。”
时云漓抬起头看向时锦心,问:“姐姐,咱们是不是应该回东楚国都了?我师傅在问这个事呢,他说确定好回去的日子,他好开始收拾这边的东西,他有好些东西要带回去的呢,早些收拾整理,怕到时候忘了。”
时锦心回答:“我们准备参加完外祖母,也就是北秦太后的生辰后再启程回东楚。离她生辰还有几天。”
“根据玄玉的安排,咱们是坐商船回去,过年前还有最后两趟商船,中间有停靠,但它可以抵达东楚国都的丰祥港,可以大大缩短路上的时间。”
“那趟商船抵达北秦皇城码头的日子是十一月二十五日。应该就是这个时候咱们回去。”
时云漓点点头:“记住了。”
她说:“那离启程回去没多久了,我也得开始准备收拾东西了。我也有好些东西想要带回去的,我还给慕依买了好些有趣的小玩意儿呢。”
时锦心笑着,眼神柔和:“可以开始动手整理了。”
时云漓看着她,有些好奇的问:“姐姐,你以后还会再来这里吗?”
时锦心愣了下,这个问题有点突然,只不过……关于这件事,她也确实想过。
东楚国都和北秦皇城离得远,虽然有商船连接两地,但毕竟有时间限制,等回去后,未必会有合适的时间再来。
只不过,岁月悠长,时间还有很多。她想,应该还是会有机会再来这里的。
若是明年没空,也许后年可以。
想见的话,总是可以想到办法见到的。
在这儿待了好一会儿后,时辰渐晚,时云漓和慕羽准备离开了。
时锦心要送他们出去,却被站起身的时云漓按住肩膀让她又坐回到她椅子上。
时云漓笑道:“姐姐,不用送我们,我们来过好几次了,知道怎么出去的。外面风大,还在下雪,很冷的,你就在房间里待着吧。”
时锦心还是站起身:“送到门口总是可以的吧?”
时云漓笑了下:“好吧。”
思思取来狐裘裹在时锦心身上,时云漓和慕羽也将之前脱下的狐裘好好穿上,紧紧系住。
打开房门,寒风袭来,冷不丁的吹拂在他们身上。
时云漓不由挑了下眉,感觉和来的时候相比,风好像更大了些,也更凉了。
慕羽走出房间,弯腰将放在门口的灯笼拿起,将里边的蜡烛重新点燃,然后递给时云漓,自己则重新拿起铁锹。
时锦心跟着走出房间,和他们一起站在檐下。
雪还在下,洋洋洒洒的从夜空飘落而来。
寒风萧瑟,带着点刺骨之意。
时云漓转身看向时锦心:“姐姐,就到这里吧,你不要再往外走了,我和慕羽就先回去了。”
时锦心点点头:“好吧,那你们注意安全。走的时候慢些,不要要着急了。”
时云漓笑:“知道啦。”
和时锦心示意后,时云漓和慕羽转身离去。
时锦心站在檐下,望着步入院中,并排走向夜色中的时云漓和慕羽的背影,嘴角稍稍上扬了些,眼中有些许温柔的笑意。
思思站在她身边,出声提醒道:“小姐,回房间吧,外面风大。”
时锦心敛回思绪,点头:“嗯,好。”
回医馆的路上,时云漓激动的踹着路边的积雪,丝毫不管那些雪是不是会将自己的鞋子打湿。
慕羽跟在她身边,看向她的眼神里满满的都是喜欢。
时云漓回头看向慕羽,笑道:“慕羽,你走快点。”
慕羽往前小跑了几步:“来了。”
时云漓有时踹踹雪,有时弯腰抓起一捧雪,放在双手中揉成雪球,然后恶作剧的念头涌上来,笑着转身,将手里的雪球往身后的慕羽砸过去。
雪球准确无误的落在慕羽身上,在他身上留下一个雪球的印记。
慕羽低头看了眼,又看向时云漓,略有无奈的挑了下眉。
时云漓笑出声来,又捧起地上的雪,再次揉成雪球向慕羽丢过去。但这回慕羽没有再继续站在原地,往旁边一闪,利落躲开。
时云漓眨了眨眼,再次抓起雪,向慕羽丢过去。
慕羽淡淡眨了下眼,然后握起手里的铁锹,往旁边的雪地上铲起一铲子的雪。
时云漓瞬时睁大双眼,神色惊讶,倒吸一口凉气后,转身就跑。
慕羽将铲起的雪往前甩过去,砸落在时云漓身后。
时云漓蹦跳了几下,快速拍着衣裳将雪抖落。她转身:“慕羽!雪落在衣服里面了,凉死了!”
慕羽愣了下,连忙走过去查看,脸上担忧的神色还未完全展露出,就被时云漓一把揪住衣领,将手里抓着的散雪丢进衣服里。
慕羽一个激灵,不自觉抖了两下。
“哈哈哈哈哈哈!”时云漓笑出声来。笑声清脆肆意,在安静的夜色里格外明显的响起。
慕羽:“…………”
慕羽抿了下唇,默默再用铁锹铲起整整一铲子的雪。
时云漓的笑声戛然而止,连忙后退:“别别别……这一铲子雪下来,我要没了。”
慕羽淡然:“没事,我会小心的……特别小心的……把你埋在雪里。”
“……那可不行!”
时云漓见情况不对,毫不犹豫转身就跑。
慕羽无奈的摇了下头,跑上去跟在她身后,也没忘了要提醒她:“云漓,慢点跑,小心路滑!”
另一边。
念心轩中。时锦心在房间里看了会儿书,正翻页的时候听见院中有些许动静响起。
她疑惑了下,不由将视线从自己的书上移开,看向房门。只不过房门紧闭,看不见外面的情况,但隐约能听见徐玄玉和赵子修的声音。
时锦心犹豫了会儿,还是将手里的书暂时放下,起身走向房门,打开后走出去。
徐玄玉和赵子修就在院中,不知从何时搬来了一个超级大的雪人。
徐若影正好从外边跑着来,手里还拿着两个小的雪人,正正好可以举在手心中。
时锦心瞬时诧异,不由睁大了些眼睛。她很是意外,继而惊喜,嘴角不自觉上扬起一抹笑意。
她情不自禁往外走出了些,走下门前台阶。
徐玄玉注意到她出来,连忙停下手里堆雪的动作,转而走向她:“你怎么突然出来了?”
时锦心笑:“我听见院子里有声音。你们这是在堆雪人,我也想玩儿。”
徐玄玉想了下,大步走回房间,又很快折返回来,手里拿着时锦心的狐裘,将其紧紧裹在她身上,替她系好带子。
他说:“那就稍微玩一会儿,等会儿去泡药浴驱寒。”
时锦心乖乖点头:“好!”
她激动着往前走了几步,和徐若影一起堆小的雪人。而她们旁边的徐玄玉和赵子修,往他们从别处搬来的雪人旁边分别堆上另外两个比较大的雪人,看他们的动作,像是在比赛谁的速度更快一些。
徐若影才不想跟他们比这种体力活儿,和时锦心一起弄小号的、更精致漂亮一些的雪人。
徐若影看了眼低头揉雪球的时锦心,笑道:“嫂嫂,这里的雪下的好大啊,感觉明天我们可以打雪仗了。”
时锦心笑:“打雪仗我就不掺和了,不过我可以看着你们打。”
徐若影笑出声来:“好啊!”
时辰越来越晚,雪下得越来越大,感觉要将这世间悉数覆盖。
时锦心和徐玄玉泡过药浴后回到房间,浑身暖洋洋的,之前在雪地里玩耍时感受到的寒意已经随着药浴而被散出去。
睡之前,时锦心听着屋外雪落枝丫的细微声响,轻声开口:“雪好像下得越来越大了,不知道明日醒来后院中会是怎样的景象。”
徐玄玉侧转过身,伸手揽过时锦心:“这个嘛,等你一觉醒来后,就能知道了。”
时锦心笑了下:“也是。”
徐玄玉低头在她额间轻轻吻了下,将她抱在怀中,柔声道:“锦心,睡吧。”
时锦心往他怀中靠了靠,顺势闭上眼:“嗯。”
夜色深沉,寒意萧萧,雪落了一整夜,静静的将这边的一切都覆盖上一层雪白。
天色逐渐亮起时,雪慢慢停了,天地清明,空气纯净。
清晨的光照耀而来,映在白雪之上,光过明亮,微微有些刺眼。
放眼望去,满目都是雪白。
院中景致逐渐清晰,树木被白雪落满,凉亭之上皆是覆盖的雪,檐上亦是连绵不绝的白雪。
昨夜堆的雪人被放置在一起,两个很大的,两个比较大的,还有围绕在周边的一圈小小的雪人。
其下的台阶被白雪淹没,正好留下了它们。
晨醒时分,尚未有人走动,没有脚印,院中堆积的白雪纯粹晶莹,如雪海一片。
时锦心醒来,懒洋洋伸了个懒腰后,似是想起什么,连忙下床,取过旁边的狐裘裹在身上,将窗户打开了些。
她往外看去,眼前景象惊艳而美丽,是初次而见、却值得铭记的美景。
她眼睛稍弯了弯,眼里浮动着丝丝缕缕的笑。
身后有人走来,自背后抱住她。徐玄玉脑袋埋在她肩上,脸颊微微蹭了下她脖颈,嗓音懒懒:“怎么醒的那么早?”
时锦心脑袋往后偏了偏,在他头上碰了碰:“我想看看下了一夜雪之后的院子是怎么样的。要是起晚了,院子里的雪就要被铲掉了。”
徐玄玉轻轻笑了一声:“那你觉得下了一夜雪后的院中雪景如何?”
时锦心非常肯定的点头:“非常漂亮!”
她眼眸亮晶晶的,显然欢喜:“我会永远记住这幅景象的!”
徐玄玉睁开眼,顺着时锦心视线看过去的方向将院中景色看了遍。大雪覆盖,天地似如一色,纯净雪白,虽有寒气袭来,却又有浩瀚凌冽之意。
这样的景象确实值得铭记。
时锦心说:“玄玉,昨晚我们堆的雪人还在院子里,居然没被雪淹没掉。”
“特意将雪人摆在了高一些的位置。”徐玄玉看过去:“不过要是雪再下的话,还是会淹掉的。”
时锦心眉头往上稍稍挑了下:“看来昨夜的雪下得刚刚好。”
徐玄玉轻轻笑了一声,转头在时锦心脖子亲了下,轻声道:“时辰还早,再回去睡会儿吧。太冷了,还是被窝里躺着舒服。”
时锦心笑着:“好。”
第五十八章
林昭韵的生辰将至, 前一日就让秦瑶派人将时锦心接到了宫中。
外面是纷飞的大雪,寒风萧瑟,而祥宁宫中, 暖意洋洋。
时锦心从外踏进祥宁宫寝殿大门,很快就被暖意包围。随她一起来的思思将她身上的狐裘取下,抖了抖上边落着的雪。
时锦心也顺势拍了拍身上的衣裳, 似是要将在外沾染的寒意都给拍下去。
林昭韵笑着走来,话语悠扬,显然欢喜:“锦心,你来了。”
时锦心停下手中动作,笑着往前去:“外祖母。”
林昭韵牵起她的手,瞬间感觉到她手上的凉意。林昭韵连忙道:“外面很冷吧,快些来这边, 这边有火炉,靠近些取取暖。”
时锦心被林昭韵牵着过去,在火炉前停下。
随后时锦心发现这里并不是只有林昭韵,还有一个小孩儿。他穿着一身蓝色的衣裳, 衣领和袖口都毛茸茸的,将他原本就长得可爱的面容衬得更加软糯了些。像是个蓝色的糯米团子。
时锦心眼里浮现出一丝诧异, 眼珠微动,上下打量着那个小孩儿。
长得真可爱,让人看着好想揉一揉他的脸。
时锦心眨了下眼,眼底有些许笑意浮现,忍着自己想要伸手的冲动。
小孩儿也看着她, 圆溜溜的大眼睛直直注视着眼前这个从未见过、但看起来很眼熟的女子。
他站起身, 走到林昭韵身边,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裳, 仰头用软糯的嗓音询问:“曾祖母,她是谁呀?怎么长得和姑奶奶那么像?”
林昭韵弯下腰,笑着回答道:“祯儿,这就是你姑奶奶的女儿,按辈分的话,你应该叫她……表姑姑。”
而后林昭韵抬头看向时锦心,为她介绍道:“锦心,他是祯儿,秦祯。是大皇子和大皇妃的孩子,今天来我这儿玩。”
时锦心点点头,笑着跟秦祯摆了摆手打招呼。
秦祯注视着时锦心的脸,又在脑海中回想着秦瑶的面容,确确实实长得很像,笑起来的时候更像了。
秦祯奶声奶气的问:“曾祖母,她是姑奶奶的女儿?怎么以前没有见过呀?你们也没有提起过呢。”
林昭韵笑着回答:“因为你姑奶奶也是才把这个女儿找回来没多久呀。你姑奶奶可是很不容易才把她找回到这里来的。”
她伸手摸了摸秦祯的头:“祯儿,她真的是你的表姑姑。要有礼貌。”
秦祯点了下头,然后朝着时锦心那边拱手行了个见礼:“祯儿见过表姑姑。”
时锦心笑着,心都要化了,连忙伸手将他的手托起来些:“祯儿不必多礼。”
秦祯抬头时锦心隆起的小腹,眨了眨眼,眼睛更亮了些:“表姑姑,你有小宝宝了?”
时锦心笑着:“是啊。”
秦祯牵起她的手,让她坐下,自己快速在她身边的位置坐下,然后好奇的询问:“表姑姑,你肚子里的宝宝,是个女孩儿还是男孩儿呀?”
时锦心道:“这个我也不知道,要等生出来才知晓。”
秦祯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然后盯着时锦心隆起的小腹看着。
“咳咳……”林昭韵咳嗽了两声提醒:“祯儿,不要盯着你表姑姑的肚子看,很不礼貌。”
秦祯眨了下眼,随即收回视线,朝时锦心笑了一下后,又转回头看向林昭韵,露出个乖巧可爱的笑容。
林昭韵笑着,拿过旁边的糕点递给他。
他接过,说了声“谢谢曾祖母”,然后就将糕点递到嘴边咬下,安静的坐在位置上吃着。
时锦心看着秦祯,眼神温柔,有些欢喜。
她觉得,他好乖,长得也好可爱。
注意到时锦心的目光,林昭韵笑道:“你的孩子也会这样可爱的。”
时锦心一愣,意识到林昭韵的这句话是跟自己说的,稍稍抬头看向她那一边。
林昭韵解释道:“你和玄玉都长得如此标致,生出来的孩子定然会很像你们。不管是像你还是像他,或者是两者结合,都会很漂亮的。”
时锦心笑着:“承外祖母吉言。”
林昭韵也笑着,看向时锦心的眼神中都是满意。
宫女送上来新茶,恭恭敬敬放在时锦心手边。
时锦心端起茶杯,淡淡的茶清香随着热气一并升腾起,扑入她鼻间。她将茶杯稍稍晃了下,望着杯中茶水漾起的涟漪,少许后又举起至唇边,轻轻吹了吹。
待茶水稍凉了些,才抿入口中。
林昭韵问:“这个茶味道如何?”
时锦心道:“很好。闻着清香,入口清甜。”
林昭韵笑着:“喜欢的话,带一些回东楚吧。这可是在北秦才能生长的茶叶,东楚那边应该不怎么能买的到。”
时锦心点头:“好。多谢外祖母。”
提到时锦心要回东楚的事,林昭韵心中有些许感慨和不舍。这件事,在得知时锦心是秦瑶亲生女儿后没多久,秦瑶就和她说过了。
当时林昭韵是有些不能接受的,但经过秦瑶劝说,还是接受了时锦心在东楚有了她生活十八年的家人,以及她现在已经嫁人,不能将她强行从那里分离而出,否则即便是强留她待在北秦,她也不会开心的。
那对她的身体不好,也对她腹中胎儿不好。
林昭韵知道秦瑶是为时锦心好,也从秦瑶口中得知时锦心不会一直留在这里,内心纠结挣扎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赞同秦瑶的选择。
秦瑶都能接受,自己自然也可以的。
只是心里吧,还是会觉得有些不舍得。好不容易才见到的外孙女,这才没多久呢,她就要回去东楚那么远的地方了,下次见面还不知道是何时。
林昭韵牵起时锦心的手,不自觉拍了拍她手背,视线直直落在她脸上,像是要在这有限的时间里将她的面容牢牢记住。
时锦心望着她,神色一如既往的柔和。
林昭韵笑了下,说:“要是以后有时间的话,记得再回来看看我们。”
时锦心点头:“会的。”
林昭韵轻轻笑了一声,也郑重着点了点头。
旁边吃完糕点的秦祯抬起头来,眨巴眨巴眼睛后问:“曾祖母,表姑姑要去哪里啊?她要很久才能再回来吗?”
林昭韵回过神,收回握住时锦心的手,转而挪动位置去到秦祯身边。她笑着抬起手摸了摸秦祯的头,柔声道:“因为你表姑姑嫁人了,参加完曾祖母的生辰后啊,她就要跟着她夫君回家啦。”
秦祯不是很懂:“那表姑姑不能带着她夫君留在咱们这里吗?”
林昭韵笑:“不行的。”
“为什么呀?”秦祯抬头看向林昭韵:“曾祖母,您是太后娘娘,不能把表姑姑留下吗?”
林昭韵摸了摸他的头,耐心说着:“小祯儿,你还小,不懂这些。等你以后长大了,自然就能明白了。”
秦祯眨了眨眼,其实还是不太懂。不过既然曾祖母已经这样说了,那就这样吧。
那是他们大人的事。
他重新拿起一块糕点,递到嘴边慢条斯理的吃着。
时锦心望着秦祯,眼中笑意深深。
稍晚些时候,秦瑶来了。秦祯一见着她,立刻笑着跑过去,伸着双手抱住她的腿:“姑奶奶,您来啦。”
秦瑶一把将他抱起来,另只手抬起捏了捏他软乎乎的脸蛋,笑意盈盈着:“是啊,姑奶奶来了。祯儿有没有想我啊?”
“想的!”秦祯毫不犹豫点着头:“祯儿每天都想姑奶奶。”
秦瑶笑着,抱着秦祯去到火炉那边。
时锦心站起身,眼神温和的望着她。她将秦祯放下,先向林昭韵行礼问候,继而走到时锦心身边,牵着她的手一起坐下。
秦瑶感慨:“这雪真是一开始下就没完没了的,不知道明日能不能停。”
时锦心问:“往年的雪,也下的这么早吗?”
秦瑶笑着点了下头:“是啊,每年都差不多十一月就开始下雪了。不过今年这个雪下的比较连续,一般来说只会下个三两天就停歇一段时间,然后再下的,这次小雪大雪连绵的,一连好多日了。”
秦祯坐在旁边点着头:“没错没错。每天都有好多人在铲雪呢,怕雪太多了,不方便过人。”
秦瑶笑着摸了下他的头,又看回时锦心:“你们这次要回去的船如何?应该不会因为这次的大雪而耽搁吧?”
时锦心摇头:“不会。”
连接东楚和北秦的重要商船河道是经过精挑细选的,即使是大雪天,途径的河道也不会结冰,在这条船上工作的船工都是经验丰富的,知道在冬天的时候如何保持商船平稳前行,以及应对沿途可能发生的事情。
所以,这趟商船的价格可不便宜。
也因此,回去的时间不会改变,路程也不会耽搁。时锦心一行人能够顺利在年节之前回到东楚国都。
听时锦心这样说,秦瑶眼底闪过一抹失落,眨眼后消失不见。
其实秦瑶心里还有私心的认为耽搁几日也无所谓,多待几日,就能多看见她几日。不过……算了。
秦瑶问:“回去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吗?之前我跟你们说的,让侍卫假装成镖局的人跟着你们一起上船,帮忙将东西运回去的建议,觉得可行吗?”
时锦心点头:“我们觉得可行。”
秦瑶笑着:“那行,我回去后安排一下,到时候把侍卫的名单给你们。”
时锦心轻轻颔首:“谢谢娘。”
秦瑶摇了下头:“小事情而已,不用谢。”
这日,时锦心留在祥宁宫中过夜。林昭韵为她安排了房间,里外相隔的屋子,她睡在里侧,先用取暖的火炉将里屋暖和,再将火炉放去外屋,有宫女夜间交换查看里屋的温度,确保她不会晚上睡着着凉。
第二天,便是林昭韵六十的生辰。
时锦心醒得早,洗漱更衣后早早的去跟林昭韵请安。
林昭韵和她一起用早膳,过后本想出去走一走,奈何风有些大,最后还是在屋子里走了走。索性祥宁宫很大,能走的地方不少,来回走两圈,消消食还是绰绰有余的。
林昭韵的生辰,对外是大寿,只不过林昭韵真正想要的只是一家人坐着一起吃顿饭。
按规矩摆的午时寿宴结束后,到了晚膳时分,就是家宴。
在北秦皇城中的皇室宗亲基本上都来给林昭韵贺寿,林昭韵心情愉悦,宴席上喝了不少酒。
回到祥宁宫时,时锦心还在那儿等候。
她并不想大摇大摆的在北秦皇室宗亲前表露她是秦瑶女儿的身份,而且,她有孕在身,有些不适合去往太过热闹的寿宴,征得林昭韵同意后,她就在祥宁宫等着。
时锦心扶住喝的有些多的林昭韵,将她扶回寝殿床上坐着休息。
林昭韵抓着她的手,笑道:“锦心,你还在这儿啊。是不是等很久了?”
“说过会在这里等您回来的,自然是要在这儿候着。”时锦心从宫女手中接过醒酒茶,递到林昭韵唇边:“外祖母,喝两口醒酒茶。”
林昭韵听话的张口,将已到唇边的醒酒茶喝下去。
她脑袋有些晕乎乎的,酒劲已经上头,意识有点不太清楚。
时锦心将醒酒茶的茶杯递回给宫女,然后扶着林昭韵躺下,扯过旁边的被子小心着盖在她身上。
林昭韵握着时锦心的手,眼皮微微耷拉着,有种将睡未睡的感觉。她看着时锦心,眼神满是不舍:“锦心,你要是能不走就好了……我只有你一个外孙女……瑶瑶也只有你一个女儿……”
“锦心……”
林昭韵眨了下眼,最终还是抵不住此时的醉意,迷迷糊糊闭上眼,睡了过去。她原本紧握着时锦心的手也慢慢松了力气,眼看要垂落时,时锦心及时接住,然后轻轻的将其放回到被子下。
时锦心望着睡过去的林昭韵,淡淡眨了下眼,眼神格外平静。
她知道这里的人对她很好,她也很感谢他们。只是,她在东楚有自己的家,有挂念的人,是不能留在这里的。
所以,只能对他们说声抱歉。
时锦心抿了下唇,伸手替林昭韵捋了捋头发,然后将被子提了提,仔细掖好。她看了林昭韵一会儿,随后起身走出寝殿。
她裹上狐裘,准备离开皇宫。
寝殿外,少见的瞧着了负手立身在外的秦瑞。他没穿龙袍,里间是一身素白衣裳,外面亦是一件雪白狐裘。
听见身后门打开的声音,秦瑞往后瞥了眼,看见时锦心走出来,秦瑞悠悠转过身去,面带微笑的望着她。
时锦心有一瞬诧异,连忙行礼:“见过陛下。”
秦瑞笑着:“之前怎么与你说的?”
时锦心愣了愣,改了称呼:“舅舅。”
秦瑞满意的点了下头,而后又转身看向外翩然而落的白雪。时锦心抿了下唇,心下稍犹豫了会儿,缓步行至他身后。
秦瑞开口询问:“你真的要回东楚?”
时锦心点头:“是。”
秦瑞道:“你若留在北秦,以皇姐的身份与地位,你一定会是北秦最尊贵的郡主,你腹中胎儿,自与你享受同等的尊贵。皇姐疼爱你,定然什么都会给你最好的,你在这里能过上你此前十八年都不曾体会过的生活。”
时锦心淡淡眨了下眼,顺着秦瑞的目光往外看去。
雪花落下,静然无声。
她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却充满坚定:“我知道。但我,还是要回去。”
秦瑞眼角余光瞥向她:“既然你知道,为何还要回去?”
时锦心道:“因为那里才是我的家,我想要回去。”
她眨了下眼,眼神平和的注视着从夜空缓缓飘落的雪,又道:“锦心心中知晓娘、舅舅和外祖母对我的好,也知道我若留下,能得到以前不曾拥有的东西,可那些东西,并非是我真正想要的。”
“我在东楚已然得到我想要的。我只是个普通女子,想要的没有很多,也没有所谓远大的志向,亦或者非做不可的事,我只想继续我来北秦之前的那种生活,和那些我爱的人、爱我的人,在一起,我已很知足。”
秦瑞转头看向时锦心,眼底浮现出一丝诧异,似是没料到时锦心会有这样的回答。
但那种情绪很快消失,继而取代的是个笑容。
秦瑞嘴角上扬了些:“你说的也有些道理。但你是否想过,若是朕想要你留下,你是走不了的。”
“自然是想过的。”时锦心坦然:“不过方才我也说了,你们对我很好,我想,此情若出自真心,自然不会将我强留在此。你们对我好,应当也是希望我全部都好,而非生活上的富足,不是吗?”
时锦心抬眼,眼神坚定的回看着秦瑞的眼睛。她眼中没有一丝惧意,反而很是肯定。
她对自己说的话,很有信心。
秦瑞与她对视片刻,然后笑了一声。他敛回视线,望向外侧:“你说得对。”
时锦心随后收回目光,安静的站在秦瑞身侧。
少许后,秦瑞再开口:“你想回去的话,就回去吧。不过别忘了,这里也有挂念着你的人,要是有机会的话,再来看看吧。”
时锦心点头:“会的。”
秦瑞道:“天色晚了,雪也大了。朕派人送你回念心轩。”
时锦心福身行礼:“多谢舅舅。”
再次行礼后,时锦心转身离去。
秦瑞看着她走远的身影,眉头轻挑了下,心中略有些感慨。不愧是皇姐的女儿,性子与行事之上,倒是有本质上的相同。
秦瑞派的人将时锦心送回到念心轩。
徐玄玉在等她。见她回来,立即走上前,将提前准备好的暖手炉放在她微凉的手中,让她暖手。
时锦心露出笑容:“久等了。”
徐玄玉摇了下头,将她带去坐下,然后抬起手,宽厚温暖的手掌贴在她脸上,将她脸上的凉意覆盖去。时锦心乖乖坐着,感受着徐玄玉掌心的温度,方才走那一段路沾染的寒意逐渐消失。
思思端上来热茶,放在他们身边的桌上。
徐玄玉问她:“还冷吗?”
时锦心摇了摇头:“不怎么冷了。”
徐玄玉笑了下,这才放心的将手放下来:“你外祖母寿宴,感觉如何?”
时锦心坦然:“我在祥宁宫,没有去寿宴所在。”
徐玄玉有点意外:“为何?”
时锦心道:“我并不准备留在这里,不需要特意出现在那些皇室宗亲面前。我这次来北秦,只是为了我娘和外祖母的生辰,我已在祥宁宫中陪外祖母过了生辰,而她心情也很好,这就足够了。”
她说:“别的事,不是很重要。”
徐玄玉默了会儿,然后笑了。他道:“这样也好。”
时锦心问:“这边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徐玄玉点头:“嗯。”
他又道:“你去皇宫的时候,你妹妹来过,他们那边也已经整理好了,到时候我们从这边去码头的时候顺路去医馆接他们,然后一起回东楚。”
时锦心笑着点点头:“好。”
徐玄玉捏了下她的脸:“睡觉之前,泡个热水澡吧,散散体内的寒意。已经让人给你准备好了。不过不要泡太久,小心头晕。”
时锦心笑了笑:“知道啦。”
林昭韵的生辰已结束,算着商船出行去东楚的日子,时锦心一行人就要回去了。
出发前一日,时锦心去了趟皇宫,去看望林昭韵。
林昭韵知道她是来辞行的,心中感慨不舍,抓着她的手不愿意松开,微微泛红的眼睛里有些许泪花闪烁着。
时锦心拍了拍她的手,柔声道:“外祖母,您好好注意自己的身体,我们一定还会再见的。”
林昭韵点点头:“好。我这年岁,还能再活挺长时间的,一定还能再见到你的。下次啊,记得把你的孩子带上一起来看我。”
时锦心笑着:“好。”
她在皇宫陪了林昭韵许久,快要黄昏时,林昭韵才让她离开。
回到念心轩,时锦心才发现秦瑶在那儿等她。她过去时,秦瑶立即露出笑容:“锦心,你回来了。”
时锦心走到她身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秦瑶伸出手牵着坐下,然后先开了口:“道别的话,我就不和你说了,我确定我们还会再见的。”
“嗯。”时锦心点头,然后她抬头看着秦瑶:“娘,你要好好的。”
秦瑶笑着:“我自然是会好好的,我可是北秦长公主,我能不好吗?”
时锦心笑:“我的意思是,好好的过你自己的生活。”
秦瑶一愣。
时锦心解释:“之前十几年,你都是在为舅舅和外祖母而活,后来又想着要找我,现在各种事都安定下来,你可以去过你最初想要的那种生活了。”
她看着秦瑶的眼睛,笑着将其手反握在自己手中:“你之前不是说,想要为我生个妹妹吗?我觉得,冬日过去,便是新春,而春日,是新生的时节,你可以开始准备了。”
秦瑶很是意外:“我第一次见女儿催母亲生孩子的。”
时锦心笑:“是你之前自己说的。我只是给你提个醒。”
她握了握秦瑶的手,又提醒道:“而且,你真的愿意让傅大人一直这样没名没分的待在你身边?”
秦瑶笑出声来:“你这样说,显得我是个花心大萝卜。”
时锦心笑着。
秦瑶看着时锦心,眼中笑意深深,而后又说:“我知道了,我会认真去想这件事的。”
“你啊,就不要担心我的事了,我倒是更担心你呢。要不是你们赶着回去过年,我是很想让你在这边生完再回去的。你这挺着大肚子,大冬日的坐船回去,我可担心得很。”
时锦心安抚:“娘,你不用担心,该准备的,玄玉都准备好了。再说了,我妹妹和她师傅、师兄都在,他们可都是很好的大夫,我们都会安然无恙的回到东楚国都的。”
秦瑶长长的舒出一口气,望着时锦心肯定的眼神,点了下头:“好,我不担心。”
她又说:“你们明日走……我就不去送你们了。我怕我看见你要走,我会忍不住让人把你留下来。”
时锦心一愣,然后笑了。
秦瑶说:“我可是很认真的,我真是那样想的。”
时锦心笑容更灿烂了些:“嗯。你今日来过,已然很好。天气冷,你就不要去码头了,那边风很大。”
秦瑶看着时锦心,眼神闪烁着,眼底和心中都是翻涌的情绪。她的女儿怎么能那么懂事……真是……一点儿也不想让她从自己身边离开!
这一走,就是好久之后才能再见到她了!
秦瑶伸手抱住时锦心,靠在她肩上,止不住心中泛滥的情绪,没一会儿就哭出了声。
时锦心抬手拍了拍她的头,没有出声安抚,只是安静的陪着她。直到秦瑶哭过后,将情绪都发泄完。
第二天。
天初亮起时分,念心轩前,时锦心一行人已经坐上马车。沿路将在医馆的时云漓和慕羽他们接上,然后一同去往皇城的码头。
商船会在半个时辰后启程。他们抵达后,和船上的负责人说好,安排了房间住下,他们携带的东西也被陆续搬上船,贴上做好记号的标签,方便之后辨认。
码头不远处,秦瑶坐在马车里,掀开窗帘往外看去。
她望着商船那边,眉头紧锁着,又不自觉眯了眯眼,心情有些沉重,不舍占据其中的大多数。她紧抿着唇,手紧紧攥着窗帘一侧,忍住自己想要冲过去的冲动。
芍药站在马车外,看着秦瑶脸上明显的情绪,略有无奈:“殿下,您都已经在这里了,为何不过去跟姑娘道别呢?”
秦瑶稳了稳情绪后开口:“该说的话昨日已经与她说过了。而道别的话……没有说的必要。我还会再见到她的。”
而且昨天她才和锦心说过不会来送她。
她已经跟着徐玄玉他们登船,这会儿过去也不合适。
芍药看着秦瑶脸上的表情,轻轻的摇了下头。
另一边。
已经在船上的时锦心和徐玄玉站在船头的位置,看着船工们开始起锚,巨大的商船船身慢慢离开停靠处,往江水中央驶行过去。
寒风随着江水的凉意一并袭来,吹拂在时锦心和徐玄玉身上。
时锦心眯了下眼,抬手将身上的狐裘裹紧了些,不让那些胡乱无规则的风从脖子里钻进去。
江水悠悠,并未因寒冬而凝结成冰。
头顶有阳光从云后显露,静静的洒落而下,披散在他们身上,似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芒。
时锦心抬头往天空中看了眼。冬日的阳光并不算温暖,但却是这段时日以来难得的好天气。
徐玄玉顺着她视线看过去一眼,又低头看向她。他眼神深深,满含笑意。
时锦心注意到他的目光,敛回看天的视线后转头看向他。
徐玄玉笑眼温柔望着她:“锦心,我们要回家了。”
时锦心眼睛弯弯的:“嗯,我们回家了。”
第五十九章
船行半月有余, 于一日的午时之后,抵达东楚国都的丰祥港。
东楚国都没有下雪,但风中满带着萧瑟的寒意, 呼吸时都有难掩的冰凉。
生冷生冷的。
走下船,站在港口的地面时,徐若影和赵子修丝毫不畏惧此处的寒意, 笑着异口同声道:“我们终于回来啦!”
随后走下船的徐玄玉搀扶着时锦心,看着那两个激动起来的家伙,无奈的摇了下头。
这个丰祥港,时锦心也是初次来。有些惊奇,不由环顾了下四周。
时云漓和慕羽他们跟在后边走下船。
她和身边的姜晏说了几句话后,小跑到时锦心身前:“姐姐,我们先送师傅回家, 就不和你们一道回去了。晚些时候我会带慕羽回家的。”
时锦心点点头:“好。那你们注意安全。”
时云漓笑着:“好的!”
左寒沙安排了马车来接,先送徐玄玉他们回去,自己则在这边看着从船上卸下来的货物,等会儿一起送到长安王府去。
回长安王府的马车上, 徐若影和赵子修一人一边,掀开马车的窗帘一脸激动欢喜的往外看去, 瞧着熟悉的街道,与街边的屋舍。
这么久没回来,还是很想念这里的一切的。
只不过因为最近天气冷,街上冷清了不少,只有零零散散还有着些摆摊的人。不比他们当初离开时的热闹了。
外面的风吹进马车, 窗帘被吹动, 裹挟着寒意的风随后扑打在坐在马车内的人身上。
徐玄玉皱了下眉,将时锦心身上的狐裘替她裹紧了些, 抵住吹拂来的寒风,而后转头看向坐不住的徐若影和赵子修,无奈出声道:“你们两个差不多得了,快把窗帘放下来,风都灌进来了。”
他的话一出,徐若影和赵子修立刻乖乖的放下手中窗帘,仔细顺好后,然后面带微笑的坐好。
时锦心笑着,面色温和。
看着他们,徐玄玉又摇了下头。
徐若影笑吟吟开口:“大哥,别总是摇头嘛,我们这不是因为太久没回来了,所以有点激动嘛。”
赵子修附和着点头:“是啊是啊,我们可都是第一次离开国都这么久,还去了北秦那么远的地方,这隔着几个月重新回到这里,免不了有些激动。”
说着,他又道:“不知道我爹有没有想我。大舅哥,在前边把我放下吧,我从那边的巷子里拐过去,抄近道回英王府。”
徐玄玉看向他:“直接送你回去就是了,还走什么巷子。这么大的风,你真不怕冷啊。”
赵子修笑:“我倒是不怎么怕冷。”
但他很快又补充了句:“不过大舅哥的好意我还是要接受的。既然能送我到英王府大门前,那我就不好意思的接受了。”
徐玄玉挑眉:“你看起来可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的样子。”
赵子修笑出声来:“是吗?”
他大手一挥:“哎呀,无所谓了,都是一家人,说这些呢。”
徐玄玉:“……”
脸皮可真够厚的。
徐若影坐在他身边,毫不遮掩笑出声来:“子修,你脸皮真是越来越厚了。”
赵子修笑看着徐若影:“那你觉得这是好还是不好呢?”
“这个嘛……”徐若影认真想了想:“要视情况而定。”
赵子修再次笑出声来。
马车在英王府前停下,赵子修果断钻出马车,跳了下去。
徐若影掀开窗帘看他:“子修,我回去啦。”
赵子修摆了摆手:“我明天去长安王府看你。”
徐若影点头:“好!”
目送马车离开后,赵子修才转身走向英王府。府前的侍卫看见他回来了,连忙行礼问候。
赵子修跟他们打招呼示意,蹦蹦跳跳的、满心愉悦的进了英王府大门。
管家何岭看见他回来,先是一愣,随后惊喜着迎上前:“公子,您回来了。”
赵子修笑容满面:“何叔,我回来了。我爹在家吗?”
何岭笑着点头:“在呢在呢。王爷在书房看书呢。”
“这么冷的天,还在书房看书啊。”赵子修笑了两声:“我过去看看他。”
何岭笑着:“那我让府里给公子准备些好吃的,给您接接风。”
赵子修点头:“好。谢谢何叔。”
何岭笑得欢喜:“公子言重了,应该的。”
赵子修哼着小曲、高高兴兴的去赵朝英书房。
他伸手一把推开书房的门,笑声爽朗着开口:“爹,您的宝贝大儿子回来啦!”
正在看书的赵朝英被赵子修突如其来推门的动静和那高声的一嗓子吓到,不由一个激灵,肩膀抖了下,手里的书险些没拿稳。
他抬起头,脸上写满了无奈:“回来就回来了,你就不能动静小点?”
赵子修大步冲到他面前,弯下腰后双手搭在他书桌上,笑吟吟看着他:“爹,我不在家这么久,您不想我吗?我不在家,家里应该很冷清吧。”
“呵。”赵朝英冷笑一声:“你也知道整个王府你最吵啊。”
“这是什么话?”赵子修抬手:“我这叫活泼开朗。”
赵朝英反驳:“你那叫吃饱了没事干,天天在家里闹腾。”
“……”赵子修抿了下唇:“爹,我这才回来呢,您难道不应该先欢迎欢迎我吗?”
赵朝英看着他。
赵子修也注视着赵朝英,眼睛眨巴眨巴两下,眼里还带着些期待。
赵朝英挑了下眉,露出点恍然的表情:“哦~”
赵子修笑:“您给我准备了礼物吗?”
赵朝英露出笑容:“的确是给你准备了样东西。”
赵子修顿时激动起来:“是什么、是什么?”
赵朝英慢条斯理将手里的书放下,然后站起身,在赵子修满是期待和些微激动的眼神中,从身后书架旁边的大花瓶中抽出了一根比手臂还长出好些的藤条。
赵子修脸上的笑容僵住少许,有点懵的眨了眨眼:“爹,这是……”
赵朝英笑着,将藤条拿在手里晃了晃,觉得还挺趁手的。然后绕出书桌,走向赵子修。
赵子修意识到有点不对劲,往旁边挪动两步。
“四个月……”赵朝英举起藤条,脸上笑容骤然消失:“四个月不回家,你想干嘛啊!连封信都不写回来,就知道在外面野,你还知道你家里有个爹吗?我打死你算了!”
赵子修一惊,连忙往旁边躲。
赵朝英拿着藤条往他那边挥,一下接着一下。赵子修在书房里乱窜,着急忙慌的躲避藤条。
那看藤条的样式,要是被打中,估计要疼个好半天!
“爹……爹,我错了爹!”赵子修一边跑一边解释:“我这不是回来了嘛。”
赵朝英举着藤条追过去:“你怎么不等我死了再回来啊!”
赵子修慌乱:“哎呀,爹……这话可不兴说啊。不吉利!”
他在书房椅子之间乱窜了一通,然后溜出了房间。
赵朝英跟在后面追了出去,一副不抽他就誓不罢休的样子。
赵子修和赵朝英一前一后追逐着,从刚到这儿来的何岭和他身边的小厮眼前冲过去。
何岭眨了下眼,然后露出笑容:“几个月不见,王爷和公子的感情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好啊。”
刚来府里没多久的小厮有些疑惑:“何总管,可是王爷拿着藤条要打公子呢,这……真的是感情好吗?”
“是啊,”何岭笑着:“他们父子两个感情好着呢。以后你就知道了。”
长安王府。
马车在府门前停下,府前侍卫立刻迎上来,将马牵住。徐若影满面欢喜从马车内出来,笑着一跃跳下,哼着悠扬的曲调就往府里去。
得知他们已经回来的徐继烽和文习琴从里走出来,徐若影瞧见他们,笑着呼唤:“爹,娘~”
然后一路蹦跳着过去,扑到他们怀里:“我回来了。”
徐继烽和文习琴笑着,将徐若影扶着站直后,前后左右、上上下下的将她看了个仔细。
文习琴摸了摸她的脸,又顺带着揉了两下:“真是的,这一出去就是这么久,看,你都瘦了。”
旁边走出的徐临淳悠悠开口:“娘,您眼花了吗?若影哪里瘦了?她的脸比离开的时候明明大了一圈,圆润了很多啊。”
他笑吟吟看着徐若影:“这一看就是路上没少吃。”
徐若影脸上的笑容一瞬僵住,嘴角抽了两下,然后举起握成拳头的手就要往徐临淳身上砸。
“我才没有胖!”
徐临淳笑着躲闪:“胖了胖了!”
徐若影气急:“我才没有——胖!!”
她嘟囔着解释:“是衣服穿的太多了……”
徐继烽伸手在徐临淳脑袋上捶了下:“哪有你这样说妹妹的。”
徐临淳笑了笑,肩膀稍稍耸了耸。
徐若影撇了撇嘴,转身过去旁边,伸手挽住徐继烽和文习琴的手臂:“还是爹和娘好。”
“二哥是傻子!”
徐临淳挑了下眉,脸上笑容依旧,没有要和她计较这话的意思。
徐玄玉扶着时锦心走下马车,徐继烽和文习琴立刻牵着刚进来的徐若影又走了出去。
徐若影愣了那么一下,旁边的徐临淳没忍住笑出声来。
她往旁边抬脚一踹,徐临淳挪步一躲,没踢中。
徐若影挣脱开徐继烽和文习琴的手,追着徐临淳过去打。
徐继烽与文习琴则大步走向才在马车边站定的徐玄玉和时锦心。文习琴毫不犹豫伸手牵过时锦心手,仔细瞧着,又关切着询问:“锦心,这一趟出去这么久,玩得开心吗?身体可还好吗?”
时锦心笑着回答:“多谢婆婆挂念,我玩得很开心,身体也很好,没有异样。”
文习琴笑着:“那就好那就好。”
徐继烽走到徐玄玉身边,父子俩对视一眼,话语尽在不言中。什么都没说,但其实已然明了。
徐玄玉开口:“爹,娘,我们别在外面站着了,有什么想问的,进去再说吧。”
文习琴一听,连连点头:“对对对,外面风大,冷,不适宜在外站着,咱们进府里说。”
她牵着时锦心走进长安王府,徐继烽和徐玄玉并排往里去,要走远的时候,徐继烽回头看了眼,喊道:“临淳,若影,别在外面打闹了,快回来!”
徐临淳朝徐若影做了个鬼脸,先往里跑过去。
徐若影气呼呼的哼了一声,也连忙跟上。跟过去后,还没忘了要往徐临淳身上踹上一脚。
徐临淳转头看向她。
她也朝他做了个鬼脸,带着那么点挑衅的意思。徐临淳眯了下眼,伸手扯住她的脸,用力捏了捏。
徐若影吃痛,蹙眉喊出声来:“啊!爹,你看二哥,他欺负我!”
徐继烽无奈的摇了下头,他们真是一见面就开始闹腾,耳边的动静是从方才开始就没停过。
他看向徐玄玉,有点好奇的问:“玄玉啊,这一路上,你是怎么忍着若影和赵子修那闹腾的脾气的?”
徐玄玉坦然:“忍不住了,就动手。”
“啊?”徐继烽一瞬诧异,又有点不可思议:“真的?”
徐玄玉看着徐继烽,眼神坚定:“真的。”
“才不是呢!”徐若影凑过来,戳穿徐玄玉的话:“大哥才没有打我们呢,他还给我们买了好多好多的东西!”
“什么?”徐临淳一听,连忙也凑过来:“大哥,你给若影和赵子修买了很多东西?买的什么东西?我也要!”
徐若影故意挑衅:“你没有!”
徐临淳:“……”
他看向徐若影,毫不犹豫开口:“那我抢你的!”
“什么?!”徐若影瞬时睁大双眼:“你想得美!一个都不给你!”
徐临淳说:“我自己拿!”
徐若影拒绝:“不给!!”
徐临淳提高声音:“我就要拿!!”
徐若影大吼出声:“不给!!!”
徐玄玉:“……”
徐继烽:“……”
父子俩同步心声:好吵。
耳朵疼。
后面吵吵闹闹的,前面的文习琴与时锦心婆媳俩倒是有种安然静好的感觉。
文习琴扶着时锦心的手,望着从狐裘下微微露出的隆起小腹,眼里都是欢喜。
见时锦心这心情愉悦、面色红润又柔和的模样,看来这次出行游玩,她确实玩得很开心。时间虽是有些长了,不过在她肚子快要更大之前回来了这里。
接下来,就得好好养着了。
文习琴笑看着时锦心:“锦心,我让府里给你准备些补汤吧,天气冷,喝些汤暖暖身子。你是想喝乌鸡汤,还是海带排骨汤,或者是鲫鱼豆腐汤?”
时锦心道:“海带排骨汤吧。”
文习琴笑:“没问题。”
她给了身边侍女一个眼神,侍女会意,立刻去王府膳房那边安排。
大家进了屋子。
屋内添置了火盆,暖意洋洋,与外头被寒风吹拂时的寒冷不同。
火盆前,几人暖了暖身子后,将身上的狐裘取下来放置在一旁。时锦心的肚子格外明显的显露出。
文习琴盯着看了会儿,然后算了算之前时锦心诊脉怀孕的时间,算日子的话,应该是明年四月底,或者五月初生产。
还有几个月,再加上正逢寒冬,得仔细照看照料才是。
长安王府孙辈第一胎,绝不能有半点意外。
文习琴抬头看向徐玄玉:“玄玉,今天起,你不要和锦心睡了。她肚子显形明显,怕你睡觉的时候不小心碰到她的肚子。”
徐玄玉一愣,还没来得及开口,又听文习琴说:“我来跟她一起,你们卧房不是有张软榻吗?我就睡那儿了,方便晚上照顾她。”
徐玄玉:“……”
他抿了下唇,然后转头看向身边的徐继烽,一脸无语的开口:“爹,你不管管你夫人吗?”
徐继烽朝他笑了下,非常认真的反问了他一句:“你看我,像是能管得住她的样子吗?”
徐玄玉:“…………”
他忘了,他爹惧内。
徐玄玉深吸口气后,缓缓呼出,而后转头看向时锦心。
时锦心正好望着他,见他看过来,于是向他露出个笑。
徐玄玉挑了下眉,眼神示意着。
时锦心轻耸了下肩,脑袋稍稍偏了偏,表示无奈。
徐玄玉摇了下头,然后轻叹了口气。
大理寺卿府。
时云漓和慕羽将姜晏和齐嘉思送回家后,折返回这边来时,天色也有些晚。在最后一缕暮色降临之前,他们顺利回到了大理寺卿府前。
府门前的小厮看见时云漓时,还有些不可置信,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使劲揉了两下眼睛才发现真的是她回来了。
小厮随即露出笑容,笑着往前迎过去:“二小姐,您回来了!您好久没回来了!”
时云漓笑着:“是有些时日没回来了。不过,我现在这不是已经到家了吗?我父亲母亲都在家吗?”
小厮笑着点头:“在的。大人和夫人都在家。”
时云漓点头“嗯”了一声,然后牵过身边慕羽的手,带着他一起进了大理寺卿府的大门。
小厮有点意外,回头看过去的时候确确实实看见了二小姐和那位陌生公子牵在一起的手。
少许后,他露出焕然大悟的表情,然后笑了一声。二小姐这是带了个姑爷回来啊!
时云漓直奔时客宇和唐静棠的院子,手里握着慕羽的手不由紧了紧。
慕羽看着时云漓,能从她脸上的笑容和手上的动作里感受到她的紧张。虽然她之前跟自己说的时候一直都是信誓旦旦、很有信心的样子,可当真快要见到她父母的时候,她其实还是有些紧张的。
慕羽轻抿了下唇,亦将时云漓的手抓紧了些。
时云漓察觉到什么,转头看了他一眼。
他露出笑容,一如之前。
时云漓也笑了下,牵着他的手进了父母的院子,然后大步往里走去。
时客宇和唐静棠就在房中说着话,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这几天的事,以及快要过年的事。
房门前,时云漓站定住,定了定心神后,伸手敲了敲门,然后朝里开口:“父亲,母亲,你们在吗?”
正在说话的时客宇和唐静棠听见熟悉的声音,对视一眼后,不约而同起身朝房门走去,一人开着半扇门,将门打开。
而后面带微笑的时云漓出现在他们眼前。
两人瞬时惊喜,正欲开口的时候,又看见时云漓还牵着个少年,安安静静的站在她身边。
惊喜神色尚未完全褪去,两人又是诧异不解。
时云漓看见了他们脸上的表情,笑着介绍道:“父亲,母亲,这位是慕羽。”
她握紧了些慕羽的手:“是我心上人。”
时客宇睁大了些眼睛,唐静棠神色错愕,不由看向慕羽。
慕羽向他们低下些头,恭敬着行礼:“时伯父、时伯母,我是慕羽。打扰了。”
时客宇和唐静棠再次对上视线,眼神中带着些小心翼翼的意味。
见他们不说话,慕羽有些紧张,心跳有点加快,怕他们不喜欢自己,不愿意让时云漓和自己在一起。
时云漓道:“父亲,母亲,你们怎么不说话啊?这么冷的天,就准备让我们两个站在外面,不让我们进屋坐一坐吗?”
唐静棠先回过神来,连忙道:“哦,对。先进来,外面风大,别站着了。”
时云漓牵着慕羽的手进了房间,旁边的时客宇和唐静棠震惊的眼神根本藏不住,全然没料到时云漓这次回来会带上个心上人?
这个叫慕羽的少年,是哪里来的?看起来不像是国都人。也是跟着姜晏大夫学医的人吗?
他们很快跟过去,四人围绕着火盆坐下。
慕羽依旧紧张,坐的端正,有些拘谨。
时云漓握着他的手没松开,见父亲母亲依旧有些惊讶与疑惑的样子,她坦然着再次开口:“父亲,母亲,这次回来,除了回家过年,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们——”
她看着他们的眼睛,坚定出声:“我要和慕羽成亲。”
此话一出,时客宇和唐静棠皆是震惊。
时客宇眨了下眼,有种信息一下子太多,堆积在一起还没来得及消化好的感觉。
唐静棠看着时云漓,笑了笑:“云漓,成亲可是大事,你真得想好了吗?”
时云漓点头:“当然。”
唐静棠小心这开口:“那之前那个……”
时云漓愣了愣,反应过来她的意思,也很坦然的回答:“我选择了慕羽,和那个人,自然不会再有以后。其实在我遇到慕羽之前,就已经做出了断舍的决定。”
唐静棠有点意外。
时客宇瞥了眼神情淡然的慕羽,眼眸轻眯了下,然后问:“你知道她的这件事?”
慕羽点头:“知道。她与我说过。”
“那是她认识我之前的事,而且已经过去。没什么的。”
时客宇再次讶异,旁边的唐静棠也是惊讶。之前云漓可是吵着闹着说喜欢什么苏公子,她这种事都能直接告诉慕羽,而慕羽对此也没觉得有什么,倒是挺让人意外的。
房中突然安静了片刻。
时云漓有点着急了,先开口打破这里的安静:“父亲,母亲,我要和慕羽成亲的事,你们觉得如何?”
时客宇清了清嗓子,耐心道:“云漓啊,这件事……先不急着定下,你这事说的太过突然,我们没有准备,所以,给我们一点时间考虑,可以吗?”
时云漓眨了下眼,看向慕羽。
慕羽点头。
时云漓道:“可以。”
而后她又说:“不过我把慕羽带回来了,他是要住在我们家的。他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所以,我在哪里,他就要在哪里。”
在时客宇和唐静棠惊讶的眼神下,时云漓牵着慕羽站起身:“我给他安排客房先住下。父亲,母亲,你们慢慢考虑这件事,过完这个年之前,给我回答就好。”
她牵着慕羽往外走去,踏出房门的时候,她想起什么,又转身笑着补充了句:“不过不管你们考虑的结果如何,我都不会丢下慕羽的。我把他带到师傅和师兄的面前,让他们两个给我们做见证!”
时客宇:“……”
唐静棠:“……”
慕羽看着他们,露出个不太好意思的笑容。
云漓的这番话,也不在他意料中。
时云漓朝房间里的时客宇和唐静棠挥了下手,然后欢欢喜喜的带着慕羽去选客房了,剩下房中的两个人沉默了下来。
房内格外的安静,仿佛都能清晰的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过了会儿,时客宇轻声开口:“这出去走了一遭,云漓她变了。”
唐静棠扶额:“是啊,变得和以前很不一样了……”
“话说……”时客宇抬头:“之前她喜欢的那个苏公子是谁啊?”
唐静棠摇头:“我不知道啊……”
时客宇:“……”
唐静棠:“……”
唉。
天色渐暗,黑夜覆盖而来,将这座偌大的国都城笼罩。
路上零星亮着几盏烛火,寒风一吹,又灭了。而屋舍之中,却是接连而明亮的烛光,将黑暗驱散开。
夜幕之上,寒风吹拂而过,将厚重的乌云吹散了些。隐匿在云后的月亮缓缓露面,将皎洁的月光洒向人间。
英王府中,赵子修和赵朝英坐在一起吃饭。
赵朝英看着脸瘦了半圈的赵子修,不停的往他碗里夹这他以往爱吃的菜,饭碗都被菜堆起来。
赵子修腮帮子鼓鼓的,话语有点含糊:“够了够了……爹,够了,吃不完啊!”
“多吃点多吃点。”赵朝英继续夹着:“你在外面肯定吃的不好,多吃些,都是你喜欢的。要是不够,再让厨房给你做新的。”
赵子修:“……”
真的很够很够了,吃不完呐!爹!!
赵子修放下筷子,转而拿起酒杯:“爹,您别忙活了,我敬您一杯。”
赵朝英愣了下,放下夹菜的筷子,端起酒杯与他相碰:“好。”
一杯下肚,赵子修又给他添上新的:“再来一杯、再来一杯……只喝一杯可不够啊。”
赵朝英笑着点了点头:“行,再来。”
赵子修笑道:“爹,我们今晚,不醉不归!”
赵朝英心情大好:“好。”
大理寺卿府内,慕羽和时家人坐在一起吃饭。时客宇来了兴致,想喝点酒,顺带看看这个慕羽的酒量如何,喝醉酒后会是怎么样的性子。
结果酒过三巡,慕羽安然无恙,时客宇反倒是喝醉了。
唐静棠诧异,也跟慕羽拼了下酒。不出意料,她也是被喝倒的那个。
慕羽面不改色的喝着酒,仿佛入口下肚的不是酒,而是白水。
时云漓看着趴在桌上的父亲和母亲,无奈的摇了摇头。比什么不好,比喝酒?
慕羽可是千杯不醉,喝酒如喝水的体质啊。
慕羽重新端起一杯酒,向时云漓示意:“云漓,我敬你一杯。”
时云漓笑着举起自己的酒杯,和慕羽的碰了碰:“干。”
慕羽笑容温柔:“干。”
长安王府中,一大家子人绕桌而坐,欢声笑语不绝于耳,欢喜的聊着这段时间各自遇到的有趣的事。
徐若影和徐临淳聊的开心,完全没有早些时候吵闹着仿佛要打架的样子。
徐继烽和文习琴看着他们,满眼都是欢喜。
时锦心慢悠悠倒了两杯茶,一杯放在自己身前,另一杯递给徐玄玉。
徐玄玉愣了下,继而笑着接住。
时锦心向他举起茶杯:“最近不宜喝酒,就以茶代酒了。”
她道:“玄玉,谢谢你带我出去玩儿,也感谢你一路上的悉心照顾。”
徐玄玉眼神柔和着配合她的动作将茶杯端起,然后和她的碰了碰,笑道:“我是你夫君,让你开心、照顾你,都是我分内之事,所以,不必言谢。”
时锦心眼神深深,眼中满是浮动的笑意:“该谢,还是要谢。这种话,可不能吝啬。”
徐玄玉轻轻笑了一声:“承你所言。”
两人茶杯载碰了碰,继而同时饮下。
夜空之中,月色更为皎洁,浅银色月光安静的落下。
周遭星辰自云后接连显露,闪烁着点点星光。
第六十章
是夜。
文习琴是真想陪时锦心一起, 甚至都让人将被褥准备好,徐玄玉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她给哄劝回她自己的住处。
关上门后,徐玄玉双手撑在门上, 忍不住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来。娘也真是的,本来以为她是开个玩笑,居然来真的……
把她劝走, 可真是不容易。
缓了缓神后,徐玄玉转身。时锦心坐在桌边,已经替他倒好了一杯温水,然后朝他笑了下:“方才说了那么久的话,喝口水润润嗓子吧。”
徐玄玉心下又再叹了口气,而后去到时锦心身边的位置坐下,将她倒好的那杯水端起, 递到唇边饮下。
温水入口下喉,说了许久话后有些干涩的嗓子得到缓解。他松了口气。
时锦心将他的水杯重新给他添满:“其实婆婆也是为我好。”
“我知道。”徐玄玉道:“只不过她真要睡在这里,我得去睡书房了。而且,陪着你睡, 感觉很奇怪。”
说着,徐玄玉再次将水杯中的温水一饮而尽。
望着他的模样, 时锦心忍不住笑了下。
徐玄玉将水杯放下时,脑海中回想着文习琴说的那些话。现在时锦心的肚子比之前大了很多,两个人一起睡的时候,难免睡觉的时候翻身什么的会碰到她的肚子。
不太可能两个人一整晚睡觉都一动不动的。
但徐玄玉也确实不想去睡书房。
他认真想了想,觉得之前他娘的方法可行, 只不过换了个人而已。时锦心睡床上, 他睡在旁边的软榻上就行,万一晚上时锦心身子有不舒服的地方, 也方便她喊自己,自己也能及时做出反应。
徐玄玉让人去准备了新的被褥和毯子,似铺床般铺好在卧房的软榻上。
看见已经铺好的软榻,时锦心挑了下眉,转头看向徐玄玉:“玄玉,你真准备睡软榻?”
徐玄玉点头:“嗯。”
“以免我晚上睡觉翻身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你的肚子,我这段时间就睡软榻。和床离得也不远,要是你晚上不太舒坦,喊我一声,我就能听见。”
时锦心笑:“其实我觉得应该不要紧的。”
徐玄玉却认真道:“这个不能有应该,必须要注意。”
时锦心眨了眨眼:“好吧,既然你决定了,那就这样。”
睡前,徐玄玉让人准备了些热水袋,先放进时锦心的被窝中暖了暖,将被子上的凉意驱散。等时锦心沐浴回来,被窝就是温暖的。
时锦心躺下后,徐玄玉坐在床边替她掖了掖被角,确保没有漏风处。
时锦心望着他,眼中笑意深深,显然带着欢喜。她轻轻开口:“真是体贴。”
徐玄玉笑着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就喊我。我就在旁边。”
时锦心点点头:“嗯,好。”
熄灯后,徐玄玉摸索着躺下。
这么长时间来,还是头一次和时锦心分开睡。虽然仍然在一个房间里,中间也只是隔着几步的距离。
莫名的,还是有点不太习惯。
徐玄玉眨了下眼,不由自主转头看向时锦心所在的地方。她安静的躺着,呼吸平稳,没有多余的动作,就像之前很多个他们一起入睡的夜晚一样。
他小心着翻了个身,侧躺而卧,手臂枕在脑下,安静的注视着时锦心。
浅银色的月光从窗户照耀而来,薄薄的一层光晕静悄悄的洒落在床上。
时锦心闭着双眼,不知何时已经睡过去。徐玄玉借着那点月色看着她,眼神渐渐柔和,嘴角不自觉扬起些许。
若是去年这个时候,他肯定没有想过自己身边会有这样一个人,也没想过自己会那样喜欢她。
要说个具体的、正儿八经的原因,其实也不太好说,但他就是喜欢。那种出自心底的对时锦心的感觉,自新婚之夜第一次见到时锦心的时候就存在,起初只是一丝丝,而后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满满当当的塞全了他的心。
这是此前二十多年都不曾有过的。
徐玄玉觉得时锦心真的很好很好,哪里都好,特别的好。
静谧夜色中,徐玄玉心中情绪骤然翻涌。他思考了会儿,蹑手蹑脚起身,走向床铺,然后轻着动作躺去了床上,小心着掀开被子靠在了时锦心身边。
时锦心迷迷糊糊感受到什么,稍稍睁了下眼,感觉到身边熟悉的气息时,她不由勾了勾唇角,嗓音懒懒着出声:“你不是要睡软榻吗?”
徐玄玉挤进温暖被窝中,轻声回答:“我认真的想了想,还是明天开始吧。这刚回来就分开,我还不太习惯。”
时锦心的笑声轻轻响起。
她抬手抓过被子,往徐玄玉那边递了递。
徐玄玉笑了下,伸手将她的手握住,一同带回被子里,而后紧紧的握在自己手心之中。
时锦心没有挣脱,只柔声开口:“睡吧。”
徐玄玉点了下头:“嗯,好。”
时锦心闭上眼。大抵是真的困倦,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徐玄玉躺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感受着她此刻平稳的呼吸,轻轻的眨了下眼。而后眼中有充盈的笑意浮现,在一声很轻的笑中显露出。
随即他闭上双眼,安静的睡去。
翌日。
清晨的光从窗户照映进房中,床上是仍在熟睡的两人。时锦心保持着平躺的姿势,徐玄玉侧躺在她身边,脑袋靠在她肩上,手臂从她身前而过,随意搭向另一侧。
屋外的光逐渐明亮,本在睡梦中的时锦心觉得有光刺着自己的眼睛,有些晃眼,有点刺目。
她不自觉将头往旁边偏靠,试图避开那些光。一只手抬起些,将被子往上提扯了扯,盖住自己的头。
脸颊抵在身边徐玄玉的头上时,徐玄玉察觉到她的动作,挣扎了下,很快睁开眼。
他抬头往上看了眼,见时锦心还睡着,只是转了转头时,松了口气,又闭上眼,继续睡着。
屋内暖意蔓延,有种温和与岁月静好的感觉。
睡梦之时,时间流逝如水。再睁眼,就是一个时辰后了。
徐玄玉睁眼醒来,稍稍动了下身体,然后翻过身去,平躺回去,长腿伸了伸,手臂从被子里伸出,往上举了举,慢悠悠而又小心翼翼的伸了个懒腰。
时锦心还没睡醒,感觉到身边人的动作,她没睁眼,只慢悠悠将脑袋转了个边,扯过被子盖好继续睡。
徐玄玉伸过懒腰后,精神回缓了些。他转头看向还不准备起床的时锦心,不由笑了下,也没有要打扰她的意思,自己再稍微躺了会儿,就先起床了。
屋外天光大亮,虽是冬日,却也是阳光明媚的天气。
院中被金色阳光覆盖,沉淀一晚的寒意于此时慢慢消散。徐玄玉眯了下眼,仰头往上看了看。
好天气,在院子晒晒太阳应该会很舒服。
洗漱过后,徐玄玉简单的吃了些东西,然后折返回时锦心所在的卧房。
见她还睡着,于床边坐下后弯腰过去,伸手轻摇了摇她肩膀,柔声呼唤道:“锦心,醒醒。”
时锦心眼皮动了动,自嗓间象征性的应了一声拖长音的:“嗯……”
但却依旧没有醒。
徐玄玉道:“锦心,今天天气很好,太阳很暖,起来后还能去晒晒。晒晒太阳,走动走动,对身体好。”
“要是等会儿还困的话,就在院中睡吧。晒着太阳睡肯定很舒服。”
说着,徐玄玉又拍了拍她肩膀。
时锦心意识稍稍和缓了点,才慢慢睁开眼。她转过头来,惺忪而带着点没睡醒的眼睛里,随即显映出徐玄玉温柔注视着她的面容。
她抬手揉了下眼,然后笑了下。
徐玄玉道:“起来吗?”
时锦心点点头:“起来。”
徐玄玉扶着她坐起身,然后拿过旁边的衣裳给她穿上。
思思从外端来洗漱的热水,伺候她洗漱。
收拾好后,时锦心和徐玄玉一道去了院中。
如徐玄玉之前所言,今日天气晴朗,阳光明媚,落在身上的光很是温暖,起床后感受到的些许凉意被暖阳驱散。
沐浴在阳光中,身子格外温暖,也有种舒坦之意。
秋容取来热粥,放在院中小亭的石桌上。时锦心过去坐下,慢慢喝着热粥。
徐玄玉则拿过装有鱼食的罐子,去到小亭外的清池边,抓起一把鱼食投入水中。
水中的锦鲤比几个月前要大上好些,但争夺鱼食的动作还是一如之前。鱼食入水,它们便争先恐后的聚集过来,张口吞下身边的鱼食。
喝过粥后,时锦心起身去到池边,站在徐玄玉身边望着池中那些锦鲤,轻轻眨了下眼。
她道:“这些鱼似乎比我们离开之前要大上不少。”
徐玄玉点了下头:“是啊。还好院中的池子挺大的,就算再养一些也绰绰有余。”
时锦心眨了下眼:“真的?”
徐玄玉转头看向时锦心。
时锦心向他露出笑容:“我想再养一些。”
徐玄玉挑了下眉:“你这么喜欢养鱼?”
“陶冶情操嘛。”时锦心从他手中的鱼食罐内取出一些鱼食,随意丢入清池中。
看着在水中摇着尾巴快速聚集在一起的锦鲤们,时锦心又道:“而且,养鱼能放松心情,我觉得挺不错的。”
无聊的时候坐在池边看一看,看着看着……时间就过去好久了。闲来无事时,坐在这儿发发呆、打发打发时间也是不错的。
她抬头看向徐玄玉:“你认为呢?”
徐玄玉笑:“你喜欢就好。”
“要是想再养些锦鲤的话,我让人去买一些来。你到时候挑你喜欢的放入池中,其余的,就放在花园的荷花池内吧。”
时锦心点点头:“好。”
午膳时,文习琴让王府膳房准备了好些补身体的药膳。徐玄玉和时锦心他们外出几个月,身体多少会有些劳累疲惫的地方,该补身体的还是要补。
何况,冬日了,吃些药膳,对身体也好。
除此外,文习琴还特意给时锦心准备了养身补胎的补汤,也不用喝太多,饭后喝个一碗就好。
她的好意,时锦心自是不能拒绝。
一顿饭,吃的饱饱的,感觉走路都有些要走不动了。
午膳后,徐玄玉将时锦心送回院子,让秋容和思思给她准备躺椅和一些茶水,让她在院中晒晒太阳。
徐临淳来找徐玄玉,笑着和时锦心打过招呼后,伸手拉过徐玄玉去到一边,压低些声音开口:“大哥,有些事想请你帮忙。你有空吗?”
徐玄玉看了眼不远处在槐树秋千上坐着的时锦心,然后问:“什么事?”
“就是审刑司那边的事,”徐临淳有些无奈:“这不是马上要过年了嘛,这审刑司一年的总结还没弄好呢。之前你在那边的事我不太清楚,要不……这什么总结,你来?”
徐玄玉转头看向徐临淳。
徐临淳看着他,眨巴眨巴眼睛,笑吟吟的注视着他:“大哥,我知道你最好了,一定不会拒绝的,对吗?”
“……”徐玄玉眯了下眼:“我拒绝。”
“不行!”徐临淳一把抓住他手臂:“你之前在审刑司的事我不清楚啊。”
徐玄玉淡然:“都有记录,你去翻记录就行。”
徐临淳还是紧紧拽着他的手,一脸请求:“大哥……我真的不想写那个总结……我听御史们说,要写好多的东西,要翻看之前许多记录,真的好无聊、好麻烦……我不想写!”
徐临淳抓着徐玄玉的手臂用力晃着:“大哥,你来写吧……你写你写嘛!”
徐玄玉:“……”
徐临淳看着徐玄玉的眼睛:“大哥,你是我的好大哥啊!”
“……”徐玄玉一脸无奈的看着耍宝模样的徐临淳,不由抬起另只手扶额:“行吧,我来写。”
“好!”徐临淳立即欢呼出声,抓着徐玄玉的手臂再晃了晃,然后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我就知道大哥最好了!谢谢大哥!我玩儿去咯!”徐临淳激动欢喜出声,跑着离去。连他的背影都能看出他此时的开心。
徐玄玉摇了摇头,眼神无奈后,又在转身时将那些情绪遮掩而去。
时锦心坐在秋千上,望着向自己走来的徐玄玉,笑容浅浅而温柔。
徐玄玉站定在她身前,伸手抓住秋千的绳索,稳住秋千。
时锦心顺势抬头看向他:“是要去忙了吗?”
“嗯。”徐玄玉点头,解释道:“是审刑司那边的事。今年快要结束了,每年都要写年终总结,然后上交至陛下那边让他过目,也方便之后有事时审查。”
“临淳觉得麻烦,不想写。上半年的事他也不太清楚,所以,让我去写。”
时锦心问:“会需要花很长时间吗?”
徐玄玉想了想往年时的情形,不由挑了下眉:“不算很难的事,但是……需要翻阅今年所处理的所有事情,会有些繁琐、挺无聊的。”
他低头看向时锦心的眼睛:“看的比较快的话,也要花个几天吧。”
时锦心双手握住秋千边的绳索,保持着仰头看他的姿势。她又说:“既然需要翻阅今年审刑司所处理的各种事情,那是不是最近几天都得在审刑司忙了?”
徐玄玉点头:“嗯。过年之前要完成这件事。”
时锦心眨了下眼:“真是辛苦。”
徐玄玉笑了下,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还好,就是看看卷宗、写一下总结而已。不用离开国都。”
“既然临淳提起这件事了,我现在要过去审刑司一趟,你在家好好休息。”
时锦心模样乖巧着点了点头:“好。”
徐玄玉离开后,时锦心在秋千上坐了会儿,借着一点力,稍稍晃动了下秋千。但很快,她就从秋千下来,稳稳落地。
秋容已经准备好了躺椅,就放在秋千旁。其侧有小桌一张,上面是刚煮好的热茶,此刻热气正从壶口钻出,带着茶的清香弥漫开来。
时锦心在躺椅上坐下,思思取来小毯子,盖在她腿上。
徐若影从院外跑来,一路笑吟吟的,脚步轻快。
“嫂嫂~”还隔着一段距离,徐若影就喊出声来。
时锦心循声转头向她看过去的时候,她小跑着过来,然后满面欢喜的站定在了身边。
“嫂嫂,”徐若影笑着询问:“你今天准备做些什么呀?”
时锦心眉头轻轻往上挑了下,回答道:“我准备坐在这里晒晒太阳,困了的话就睡睡觉。”
徐若影眨眼:“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时锦心笑:“一般而言,睡一觉起来,应该快要天黑了。”
徐若影愣了下,脸上笑容随之停顿了会儿,又重新恢复笑容。
她眨了眨眼:“嫂嫂,你不觉得,这么好的天气要是只在家里睡觉的话,会有些浪费吗?”
时锦心坦然回答道:“如若是寻常时候,自然是有些浪费的。不过我现在怀有身孕,挺着大肚子,也不好去别的地方。现在这种时候,睡觉是最好的。”
徐若影盯着时锦心的肚子看了会儿,然后深以为然的点了下头。确实啊,要是之前,她肯定就直接拉着嫂嫂出门玩儿了,可是现在,得以她的身体为重,不能带着她随便乱跑了。
徐若影忽有些感慨,不由叹了口气。
时锦心望着她,笑眼温柔:“若影,你是想去找赵子修吗?”
徐若影愣了那么一下,然后笑了笑:“是想去找他。昨天回来的时候,这家伙还说会来找我,结果到现在都还没来!”
“他不来,我就想着去找他。反正英王府离这儿也没有很远,一会儿就能到了。”
只不过……她自己直接去英王府的话,总归是有点不太好意思的。所以想让嫂嫂陪她一起去。
可嫂嫂怀着身孕,感觉也不太合适陪自己一起去。要是让爹娘和大哥知道自己拉着嫂嫂出门,估计会要挨骂。
徐若影无奈:“嫂嫂,你说子修他是不是忘记了?”
时锦心笑着安抚:“也可能是他跟他爹昨天喝酒喝多了,这会儿还没醒呢。”
徐若影一愣。
时锦心解释:“你看,昨天我们回来,公公和婆婆是不是准备了很多好酒好菜给我们接风?赵子修是英王殿下的儿子,他那么久没回家,英王殿下肯定会拉着他说很多话、然后喝喝酒什么的。”
徐若影眨了眨眼,稍稍抬了下头,望着天空思索了会儿,然后觉得时锦心说的有道理。
以她对赵子修的了解,一旦兴致上来了,估计要喝多。外出的这几个月,有大哥看着,他都没怎么喝酒,这次回到家,大概会和他爹喝个尽兴,聊个畅快。
所以,这个时辰因为喝多宿醉还没清醒过来,也挺正常的。
徐若影不由叹了口气。
时锦心伸手牵过她的手,轻拍了下她手背:“你要是想见他的话,就直接去吧。别忘了,你们已经定亲了,登门拜访一下还是可以的。”
徐若影问:“不会不好吗?”
时锦心笑:“若你们没有见过面,确实会有点不合适。可你们已经那么熟了,过去见一面很奇怪吗?”
徐若影认真想了想,然后很认同的点了下头:“嫂嫂,你说得对。”
时锦心笑:“不过要记得早点回来,别玩得太晚了。”
徐若影露出笑容,乖乖的点头:“知道了,嫂嫂。”
她向时锦心摆了摆手:“那我去啦。”
时锦心颔首:“嗯,去吧。”
徐若影蹦蹦跳跳的离开,看起来心情很好。
时锦心端起旁边小桌上的茶,慢慢饮下一口。然后让思思去房中将她的书拿出来,靠在躺椅上翻看书上的内容。
约莫半个时辰后,时锦心有些犯困了。她放下手中的书,抬起衣袖捂住口鼻,慢悠悠的打了个哈欠。
秋容从外走来,在时锦心身前站定后行礼,然后开口道:“世子妃,世子派人送来了好些锦鲤,说是您想要的。让您挑选一些您喜欢的养在这个院子里,其余的,要是不太喜欢,就放去王府花园的荷花池中养着。”
时锦心愣了下,想起来的确是和徐玄玉说过这件事。
他不是去审刑司了吗?怎么还记得锦鲤的事?
秋容问:“世子妃,您是现在挑选吗?”
时锦心将身上的小毯子拿开,然后站起身来,点头:“嗯,现在选吧。”
秋容让那些送锦鲤的人带着装在桶中的锦鲤进来,然后整齐以“一”字排开后摆放在时锦心身前。
时锦心过去看,一手托着肚子,一边稍稍弯下腰去看得仔细些。最后选了两条纯红的锦鲤,以及三条黑白红相间的花色锦鲤,五条都放在清池中。
然后又选了两条很小的锦鲤,放进了养着莲花的水缸中。
其余的,让府里的人带去放入花园的荷花池中,和其它的鱼儿一起养着。
时锦心站在院中清池边,看着在池水中欢快畅游的鱼儿,眼中笑意更深了些,笑容浮现在面上。
秋容站在她身边,笑道:“世子妃,你好像很喜欢这些锦鲤啊。”
“是啊,”时锦心笑着:“锦鲤嘛,会带来好运的。”
她转头看向秋容,笑意温柔:“保佑大家都平安健康,好运随身来。”
秋容愣了下,然后轻轻笑出声来:“承世子妃吉言。”
时锦心笑着,又看回池中锦鲤。
她眨了下眼,倦意缓缓而来,她不由打了个哈欠。
秋容道:“世子妃,您累了吧,现在阳光还温暖,要不要睡一会儿缓缓困倦之意?”
时锦心点头:“好啊。”
秋容扶着时锦心去了秋千旁的躺椅处,让她坐下后慢慢躺下去。
秋容将小毯子盖在时锦心身上,而后又道:“世子妃,等会儿太阳不怎么暖了,我会喊您起来的,您放心睡吧。”
时锦心点点头:“那就有劳你了。”
秋容笑着:“世子妃言重,奴婢分内之事。”
另一边,英王府。
徐若影从街上买了些赵子修喜欢吃的糕点,坐马车抵达英王府门前。从马车走下去之前,她坐在马车内,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缓缓呼出。
虽然和赵子修认识了很长时间,也已经定亲,可这还是她第一次自己来英王府见他。
有点紧张。
徐若影又再深呼吸几次后,才拎着食盒走出马车,缓步走了下去。双脚落地站稳后,她抬头看了眼写着“英王府”三个大字的牌匾,然后走过去。
恰逢何岭准备出门,看见了徐若影。
他愣了下,以为是自己看错,结果确实是徐若影。他连忙走过去,笑着迎接:“见过徐三小姐。”
徐若影看着他,然后想起来他是谁:“你是英王府的管家何岭何叔对吧?我记得你,子修和我说过。”
何岭笑着:“是的。三小姐是来找公子的吗?”
徐若影点点头:“嗯。他在吗?”
何岭道:“公子昨晚和王爷喝酒喝多了,两个人都还醉着没醒呢。”
徐若影诧异,居然还真被嫂嫂说中了,真是喝酒醉到现在还没清醒过来。
不过,现在还没醒,那得是喝了多少啊?
徐若影问:“何叔,子修昨晚喝了多少酒啊?”
提起这个,何岭就有点无奈,不由叹了口气:“本来吧,王爷和公子许久没见,喝几杯酒聊聊天是挺正常的事,结果他们两个越喝越起劲,非要比个输赢看看谁能喝的更多,然后就越喝越多,越喝越上头……”
“最后两个人都醉了,到现在都还没清醒过来呢。”何岭摊手,一脸无可奈何:“估摸着就算是等会儿醒过来了,他们还是会很难受。醒酒茶也未必能有效果,所以我准备去药铺买点药备着,以防他们醒来后不舒服。”
徐若影:“……”
看样子,真是喝的不少。
子修这个大傻货,跟自己爹较什么劲呐,还比赛……真是的。
徐若影问:“我能去看看子修吗?”
“当然!”何岭道:“我带您去。”
何岭将徐若影带去赵子修房间。房中安安静静的,没有响动,显然,里面的人还在睡觉。
何岭道:“三小姐,我还有事,我就先走了,您随意。”
徐若影点点头:“谢谢何叔,你去忙吧。”
“欸。”何岭笑了下,很快转身离去。
赵子修房门前,徐若影深呼吸了两次,稍稍平定心绪后,才伸手推开身前这扇紧闭着的门。
她将手中食盒放在房中圆桌上,然后往里探看而去。没一会儿就看见了四仰八叉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赵子修。
一看就是喝多了的样子。
徐若影大步走过去,在床边站定后低头注视着睡着未醒的赵子修。她眨了下眼,视线从赵子修身上打量而过,似是在思索着什么。
少许后,她伸出手,一把将赵子修身上的被子甩开。
被子被突然掀起带来的风,以及外边和被窝中截然不同的寒意悉数传递到赵子修身上。
没有一丝丝防备,赵子修就这样被倏忽冷到。他猛地睁开眼,哆嗦了两下后,翻身扯过被丢去一边的被子,重新裹住自己的身体。
然后再一翻身,看见了站在床边、环抱起双臂低头注视着自己的徐若影。
“嗯?”赵子修一度以为是自己眼花,是喝多了还没完全清醒过来。
可使劲眨了眨眼睛,眼前所见却没变。
徐若影真的站在自己床边。
他猛地裹着坐起身,瞌睡顿时没了,一脸震惊无措的看着徐若影,然后露出个小心翼翼的笑容来:“若、若影……你怎么在这儿啊?”
徐若影挑眉:“我怎么记得,昨天好像有人说过今天会去找我的?现在这时辰,再有一会儿怕是太阳都要下山了,某人还在呼呼睡大觉呢!”
“……”
赵子修心神一惊,大脑懵的一下,突然想起来自己昨天确实和徐若影说过今天会去找她的话……
哎呀!
赵子修抬手一拍脑袋,昨晚跟爹一起喝酒喝太多了,居然睡到了现在……要不是若影过来,他肯定还在睡梦当中呢!
他重新抬头,向徐若影露出个不好意思的笑容:“若影,抱歉,我不是故意不去的……我就是……昨天晚上不小心喝多了……”
他眨巴眨巴眼睛:“你会怪我吗?”
徐若影轻轻叹了口气,将环抱在身前的双臂放下来,然后在床边坐下。她看着赵子修,无奈道:“怪你倒是不会啦,不过喝那么多酒,对身体可不好。”
赵子修立刻举起手,做出发誓的手势来:“我保证,这样的事不会再有下次了,真的!”
徐若影笑了下:“信你一回。”
见徐若影不生气,赵子修也跟着她一起笑了笑。
徐若影又问他:“你宿醉一晚,刚醒来,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头疼吗?会不会想吐?”
赵子修认真感受了下自己这会儿的感觉,然后摇了下头:“没有什么特别难受的感觉,只是胃有点不太舒服,估计是昨晚一次性喝的酒太多了。”
徐若影起身,去给他倒了杯茶过来递给他:“喝杯茶缓一下。”
赵子修笑着接过,将杯子里的茶一饮而尽。
徐若影再次叮嘱:“以后不管是开心还是不高兴,都不要喝这么多的酒。还有,不要带着你爹一起喝酒,你年轻,他可有点年纪了,是需要注意身体的时候,可不能乱来。”
赵子修乖乖点头:“记住了,绝对不会再有下次的!”
看他那么听话的样子,别的想责怪几句的话,徐若影也说不出口了。
她又说:“既然醒了,那就起来吧。去洗漱一下,吃点东西,然后去看看你爹怎么样了,有没有不舒服的。要是他不太舒坦,记得让府里的大夫去看看。”
赵子修干脆果断的起床,拿过旁边的衣服穿上:“知道了,我这就去!”
赵子修风风火火的,还不等徐若影再说些别的,他就已经冲出了房间。
徐若影轻摇了下头,去到桌边坐着,然后拿过一只新的茶杯,慢条斯理的给自己倒了杯茶,悠闲悠闲的喝着。
审刑司。
徐玄玉回来后,着手开始查看他不在国都的这段时间内审刑司处理的事情,然后先行整理出个大概,需要问清楚的地方也找人仔细查问,该添上的内容也添加上去。
随后又让人将今年处理案件的卷宗全部都翻找了出来,全都放在书房内,方便他想起什么的时候立刻翻找查看。
许久没这样忙了,徐玄玉倒是有点不太习惯。以往在书桌前坐上一整天,也才有那么点疲劳,这会儿不过两个时辰,他就有些坐不住了。
犹豫了会儿,还是决定站起来稍微活动一下。
徐临淳过来的时候,徐玄玉正一手拿着卷宗在看,一边在书房内慢慢走动着。
他眨了下眼,然后走过去。
“大哥?”徐临淳带着点试探意味小心着开口:“是不是太长时间没有忙审刑司的事,有点不习惯啊?”
徐玄玉瞥了他一眼:“你不是去玩儿了吗?怎么又跑回这里来了?”
徐临淳笑了笑:“我这不是觉得良心有点过不去,所以来看看嘛。大哥,你的进度如何?”
“我才回来多久啊,能有什么进度?”徐玄玉指了下书桌:“看了点卷宗而已。”
徐临淳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瞧见了书桌上那堆积如小山的卷宗。还有旁边桌子上那些应该尚未翻阅的一大堆卷宗。
徐临淳不由挑了下眉,看来审刑司今年还挺忙的,处理的事情不少嘛。自己这四个月做的事还算比较少的,完全不能和前几个月比啊~
于是徐临淳笑着看向徐玄玉:“大哥,我现在也没别的事做,需要我帮你做点什么吗?”
徐玄玉眉头轻挑了下眉,对于徐临淳愿意主动帮忙这件事有点意外。不过既然他愿意帮忙,那自然是接受的。
“嗯……”徐玄玉想了下:“那你就帮我整理一下那些卷宗吧。”
徐临淳笑着:“没问题,交给我了。”
徐玄玉提醒他:“按时间先后放,方便我到时候看。”
徐临淳点头:“知道了,交给我来处理吧!”
然而,话说的早了。
一番卷宗整理,徐临淳觉得自己的眼睛犯老花了,眼前晕乎乎的,到处都是字。
这些卷宗未免太多了些!怎么都是字啊!这里是字,那里也是字!
好无聊的差事……
徐临淳趴在了书桌上,有气无力的开口:“大哥,我不行了……我的眼睛刚刚跟我说,我要是再看,它就要瞎了。”
徐玄玉低头看着手里的卷宗,打趣道:“那你的眼睛还挺厉害,居然还能说话。”
“……”许临淳抽泣了两声:“我累了……我要死掉了……”
看他那蔫蔫的样子,徐玄玉无奈着摇了下头,开口道:“累了就休息吧,反正这些东西一时半会儿也整理不完。”
原本自己的安排,也是有好几日的。不急在这一天就全部整理完。
徐玄玉往外看了眼,都天黑了……时辰不早了,该回家了。
于是徐玄玉将手里的卷宗做了个标记,然后放回到书桌上:“走吧,回去了。”
徐临淳愣了下,有点意外:“你这么早就回去?”
徐玄玉反问:“都天黑了,哪里早?”
徐临淳惊讶:“你以前回家的时候很晚好吗?像现在这个时辰,对你来说都是早的!”
“是吗?”徐玄玉淡淡眨了下眼:“那都是以前了。我现在变了。”
徐临淳睁大些眼睛:“啥?”
徐玄玉无比坦然:“我要回去看我的世子妃了,你要是想继续留在这儿,那你就继续待在这儿看卷宗吧。我走了。”
说完,徐玄玉毫不犹豫的转身,往后朝还有些懵的徐临淳摆了下手,继而大步往前,离开了书房。
徐临淳坐在书桌前,迷茫又诧异的眨了眨眼,然后他发出一声长长的又无奈的叹息来:
“唉——”
他撇了撇嘴,嘟囔了句:“由媳妇儿了不起啊,我也可以有!哼!”
低声嘟囔完,徐临淳站起身,小跑着往外去,朝夜色里大喊了句:“大哥,等等我啊!我没说我不回去!!”
回到长安王府,天色已彻底暗下来。
徐玄玉下马车后,大步踏入府内,直奔居院而去。
时锦心正准备去食厅用晚膳,刚走出房门就看见了从夜色里疾步而来的徐玄玉。
她愣了下,眉目瞬时柔和,自然露出笑容。她视线随着他往前来的动作而移动,却始终都落在他身上。
时锦心身边的秋容自然往后退了两步。
徐玄玉三步并作两步迈上台阶,而后站定在她身前,眸中笑意盈盈:“锦心,我回来了。”
时锦心仰头看向他,轻点头:“嗯,欢迎回来,辛苦了。”
徐玄玉笑着摇了下头:“不辛苦。”
时锦心伸手挽住他的手:“我正准备去食厅吃饭,一起过去吧?”
徐玄玉点头:“好。”
食厅。
徐玄玉和时锦心一并走来,坐着喝口茶缓缓神的徐临淳向他们看过去,见他们挨在一起说着什么有趣的话题,笑容满面的模样,放下茶杯时,他不由叹了口气。
徐临淳摇了摇头:“真腻歪!”
徐若影突然从他身后出现,话语幽幽着在他耳边开口:“你这是嫉妒~~”
徐临淳一惊,一个激灵,瞬时往后看过去。
徐若影朝他做了个鬼脸:“略略略~”
“……”徐临淳嘴角抽了下,立即起身,抬手朝徐若影捶过去。
徐若影见状,连忙躲开。
徐若影绕着桌子躲,徐临淳围着桌子追,一副不揍到她就不罢休的样子。
徐玄玉和时锦心站在旁边看着他们两个打闹,两人都是见怪不怪的样子,淡然的从身边侍女手中接过茶,慢悠悠喝着。
时锦心问:“我们什么时候能吃饭?”
徐玄玉答:“大概,要等他们两个闹完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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