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两日后。
回国都之前, 时锦心去医馆找时云漓,要与她道别。
医馆没有前几天那般忙碌,时云漓站在药柜前, 百无聊赖的清点着药柜中药材的数量。看见时锦心来,时云漓一个激灵,无聊的意味从她脸上瞬间消失。
她立刻从药柜内侧小跑出来, 满面欢喜的朝她跑过去,伸出双臂一把抱住她。
“姐姐~”时云漓的笑声响起:“你来看我啦~我正无聊着呢。”
时锦心笑着:“你不是正在清点药材吗?”
“是啊,”时云漓松开抱着时锦心的手,又带着点撒娇意味的牵着她的手甩了甩:“但清点药材也是很无聊的。尤其是夏天,我都快要站着睡着了。”
时锦心道:“若是不着急的话,就先休息会儿。”
时云漓毫不犹豫点头:“好!”
时云漓跟齐嘉思说过一声后,齐嘉思从后院走到前面, 帮她暂时看会儿医馆,以免有人这时候来看诊。
她们则去了旁边的小屋。
时云漓给时锦心倒了杯茶,轻轻放在她手边:“姐姐,你和世子是准备回国都了吗?”
时锦心道:“嗯。世子说陛下派人传来了口谕, 应是有要紧事。”
“陛下从国都派人来云江传口谕?”时云漓诧异:“那看来的确是要紧事了,不然不至于此的。”
时锦心伸手拿过茶杯。她想也是如此。
时云漓慢条斯理喝着茶, 一边注意着时锦心的反应,然后感慨道:“等回到国都,世子肯定要忙起来,是不是都没时间陪你了?”
时锦心端起茶杯递到唇边,慢慢饮下一口:“应该是吧。”
徐玄玉主管审刑司, 又深得陛下信任, 平时就挺忙的,要是有要紧事时, 估计会加倍的忙。
肯定也会更累。大概又是和之前那样早出晚归。
在云江这几日难得能让他休息和远离国都纷扰的休闲时候,没想到那么快就结束了。
时云漓将茶喝完后,站起身:“姐姐,你等我会儿。”
时锦心下意识点头,然后看着她小跑出屋子,没多久,又见她提着两个包袱跑了回来。
她将两个大包袱放在桌上,深缓出一口气,笑道:“姐姐,上次你走的匆忙,忘记拿这个了。这是我让你帮忙带回国都给家里人的东西。”
时锦心看着那两个比时云漓身板还大的大包袱,眼神忽显诧异。她眨了下眼:“这都是些什么呀?”
时云漓坐下,抬手拍了下包袱:“这里面装着啊,有给祖母和父亲的药。祖母年纪大了,父亲又那么忙,肯定需要补补,这里面有我找来的灵芝和人参等一堆药材,我把使用法子都写在信纸上了,都在里面放着,到时候你拿给母亲就好,母亲知道如何弄。”
“这另外一个包袱里,是给母亲和慕依的,是我前段时间在宣城和这几日在云江找来的新奇玩意儿,给她们在府里解解闷。还有几件首饰,本来想再买几身衣裳的,不过银子花完了。”
时锦心挑眉:“要我借点给你吗?”
时云漓笑着摇头:“不用。给家里人买东西的钱,我可以自己赚的。”
时锦心笑了下,视线从那两个包袱上扫过,然后问:“这些东西是给祖母、父亲、母亲和慕依的,没有给我的吗?”
时云漓看着时锦心,眼眸亮晶晶的,她笑了两声:“我怎么会忘记我最好的姐姐呢?当然是有给你的。”
她拿出两个药制香囊递给时:“这个是我自己调的,我请师傅帮我看过了,没有药克。这个戴在身上,能增强体质,减弱别的不好的药在你身上的作用,比如迷药什么的。”
“别的东西嘛,我想你在长安王府应该也用不到,我就不多此一举送你你不需要的东西了。”
时锦心眉角微挑,似是想到了什么不由轻抿了下唇。思绪稍缓后,她伸出双手将药制香囊接过去,笑道:“谢谢云漓,我很喜欢。”
时云漓又将另外一张信纸拿出递给她:“这是配方,要是这两个香囊内的药香气不怎么明显了,你可以让思思去买来药材,自己做新的。”
时锦心再次接过去:“好。”
她笑眼望着时云漓,眼中都是欢喜:“你真是有心了。”
“小事情而已。”时云漓摆了摆手:“别的我也帮不上忙。”
“再说了,我也希望他们知道我可能要离开很长一段时间的时候,不要那么生气。”
时锦心笑:“他们怎么会生气?你拜师学医的事,他们可都是支持的。而且,云游行医乃是正途,是为救治他人,他们应该会为你而骄傲与高兴才是。”
时云漓抬手摸了摸头,笑容中有点被夸奖后的不好意思。
两人又聊了会儿。
时锦心差不多准备要回去的时候,她似是想到什么,又看向时云漓,犹豫了下,小心出声询问:“云漓,你在国都没有别的事需要我帮你做了吗?”
时云漓愣了下,从时锦心略显谨慎的眼神中反应过来她指的是什么。
“如果姐姐指的是宣王府那位小公子的事,那是没有的。”时云漓笑看着时锦心,笑容温柔却眼神坚定道:“我和他,不会有以后了。”
时锦心眨眼:“何时决定的?”
这件事,之前没听时云漓提起过。她决定去拜师学医后给自己写的那封信中也没说。
突然知晓此事,有点意外。毕竟以前,云漓在家中时可是总将“苏公子”挂在嘴边,一直念叨着要嫁给他的。
时云漓认真回想了下那天从宣王府和赵苏叶谈过之后陆陆续续发生的各种事,相关的,不相关的,全部一股脑的浮现在她脑海中。
而她做出决定的时候,突然间画面定格在她眼前。
她眨了下眼:“大概就是那天我请你陪我一起去宣王府后发生的事,你还记得我告诉过你,我和他要冷静冷静吧。”
时锦心点头:“记得。”
时云漓娓娓道来:“我决定去拜师学医后,给他写了封信告知此事,但并未得到他的回应。之后离开,也让人去转告他,希望能和他见一面,但他拒绝了。”
“跟着师傅学医术一段时间后,师傅按照他之前的安排要开始云游沿路行医,我想着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回国都,所以又给他写了一封信,但和之前一样,石沉大海咯~”
“然后我给他写了最后一封信,说了这件事。就这样了。”
她笑着,肩膀微微耸,听起来轻松的语气却有那么几分勉强之意。
时锦心看着时云漓脸上的笑容,突然间有些理解她为何转变如此大了。
“云漓……”
时锦心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时云漓打断:“姐姐,别用那样担心的眼神看着我,我很好的。自从决定和他彻底结束,我过得好着呢。”
“我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嘛~”
“再说了,男人而已,我怎么说也是大理寺卿府的二小姐,怎么也是不愁嫁的。就看我愿不愿意了。”
“也是。”时锦心牵起她的手,手指指腹轻轻按了按她手背,眼神柔和:“你想清楚了就好。如今这样,对你而言,的确挺好。”
“我也觉得~”时云漓笑着,再次将时锦心抱在怀里,有些不舍的在她肩上蹭了蹭。
“姐姐,我会想你的。”
时锦心抬手拍了拍她后肩,柔声道:“我也会想你的。”
和时云漓道别后,时锦心带上她让自己转交给家人的东西,回去了徐宅。
徐玄玉已在那边等候,左寒沙早已将事情安排好,如今就等她回来,便可登船返程回国都了。
时锦心走下马车,走向徐玄玉。
徐玄玉看向她:“和你妹妹道过别了?”
时锦心点头:“嗯。”
“那,我们走吧。”徐玄玉道:“时辰差不多,该回去了。”
时锦心轻颔首:“嗯。”
左寒沙安排侍卫将徐玄玉和时锦心要带回国都的行李搬上船,他们随后登船,站在甲板上。
船工将沉入江水中的锚合力拽拉起。
船身渐渐离开江边码头,往江中驶过去。
时锦心往船头的方向走去,远望着不远处那座美丽的云江城。虽然只在这儿待了几日,但这几日已足够她回味许久的。
徐玄玉行至她身侧,顺着她视线看过去,继而开口:“要是喜欢这里的话,以后不忙的时候可以再来。”
时锦心稍愣了下,转头看向徐玄玉。
徐玄玉也低头望着她,补充道:“坐船的话,也不远,水势平稳无风浪时,最晚一日就能到。还算是方便的。”
时锦心笑着轻点了下头:“嗯,好。”
回到国都,是当夜。
抵达于此的时辰估算略有偏差,但好在是平安回到国都的码头。
左寒沙准备了灯笼,与思思一起提着,照亮着脚下路。在码头等候了许久的侍卫们瞧见有船只抵达,一看是自家主子,立即小跑过来。
他们在徐玄玉和时锦心身前几步距离站定,恭敬着拱手行礼:“见过世子,见过世子妃。”
左寒沙连忙问:“马车呢?”
侍卫道:“在呢在呢,世子和世子妃这边来。”
时锦心有些困,坐马车回长安王府的路上有些迷迷糊糊的,脑袋耷拉着,意识在清醒和丧失的边缘徘徊。
她点下头,又突然抬起,又有些抵不住睡意再次点垂下去,却又意识忽然恢复点,再次抬起头。
如此重复多次后,徐玄玉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了。
他抬手将时锦心的头按在自己肩上,无奈却放轻嗓音道:“若是困了,想睡就直接睡,你这样脑袋点点点的,是在小鸡啄米呢。”
时锦心抬头看向徐玄玉,眼眸轻眯,眼神惺忪迷离,却仍露出个笑容。然后低下头去,以她觉得舒坦的姿势靠在他肩上。
没一会儿,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徐玄玉垂眸注视着她安静的睡颜,眼神逐渐柔和,继而又有些许笑意浮现。他轻轻握住她的手,手指指腹稍稍摩挲了下她手背。
小半个时辰后,马车在长安王府前停下。
时锦心仍睡着,似是倦意沉沉,没有要醒来的意思。徐玄玉轻着动作将她抱起,小心翼翼走下马车。
时锦心感觉到自己好似被搬动,却因萦绕在周身的熟悉气息而未有太大反应。她只是往徐玄玉怀中钻靠了靠,双手慢慢攥紧他身上的衣裳。
徐玄玉将时锦心抱回居院。
秋容得知他们今日会回来,已在那儿等候,见徐玄玉抱着睡着的时锦心走来,行礼后自然将问候的声音放轻了些:“世子。”
徐玄玉压低声音道:“去准备一盆温水。”
秋容点头应声后快步离去。
徐玄玉将时锦心小心着放回床上。时锦心感觉到更为舒适睡觉的地方,慢慢松开了抓着徐玄玉衣裳的双手,然后躺了下去。
徐玄玉顺势在床边坐下。他静静的注视着她,深邃眼瞳中只有她一人的模样。
秋容端来温水放置在一旁后,很有眼力见的暂时离开。
徐玄玉稍稍敛了敛思绪,布巾浸湿在温水中,待完全湿润后再拿起,拧干些许后,从时锦心脸上轻轻擦拭过。
时锦心感觉到什么,眼皮微动了下,下意识抬起手将那在自己脸上动的东西给拍开。
徐玄玉眨了下眼,待她手放下后再次将布巾举起放过去,小心翼翼的擦拭着她的脸。
脸颊两边擦过后,徐玄玉将布巾清洗了遍,而后又抬起时锦心的手,先擦左手,再将右手轻轻握在手中,将她的手心手背都轻轻擦拭了一遍。
时锦心安静睡着。
徐玄玉将布巾放回水盆中,小心着起身将其端出卧房,放到外面去。
没一会儿,左寒沙前来,于他身前行礼后禀告道:“世子,宫里的吉公公来了。”
徐玄玉瞬诧:“现在?”
他抬头看了眼深沉的夜色,时辰已然不早。这个时候,宫里派人来做什么?难道是之前口谕传达到云江时的那件事?
左寒沙道:“吉公公正在前厅等候。”
徐玄玉皱了下眉:“知道了。”
临走前,他叮嘱秋容照顾好时锦心,自己大步去往前厅见吉公公。
吉公公见着徐玄玉大步而来的模样,立即露出笑容,恭敬行礼后笑容依旧灿烂:“老奴见过世子。”
徐玄玉颔首示意了下:“吉公公此时前来,可是有要事?”
吉公公笑着:“陛下口谕,请徐世子即刻进宫面圣。现在时辰虽有些晚,但此乃陛下之意,还请世子切莫耽搁,随老奴进宫。”
徐玄玉心中讶异,面上却仍维持着淡然情绪,而后道:“明白,我这就跟公公进宫见陛下。”
下半夜。
时锦心睡得昏沉时,被渴醒。她迷糊着翻了个身,手臂往旁边伸出去时,没感觉到身边人。
她慢慢睁开眼,夜色幽暗中,她来回摸了下两边的位置,没有人,也没有被人躺过后的温度。
嗯?
时锦心坐起身,抬手揉了下眼睛:“世子?”
但出声的呼唤却未曾得到回应。房内安安静静的,只有她自己一人的声音。
她下了床,带着些许迷糊之意走出卧房,去外面小厅的桌前坐下,凭借着记忆拿过桌上的水壶和水杯,慢悠悠给自己倒了杯水,又慢慢喝着。
徐玄玉不在这儿,是去书房睡了吗?
一杯茶饮尽,时锦心准备回卧房继续睡觉的时候,房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她循声转头往不远处那扇门看去,下一刻,房门被人从外小心翼翼的推开,应是努力克制着力度,不发出太大的声响。
时锦心眨了下眼,继而和沐着月光踏进房门的徐玄玉对上目光。
月色静悄悄,无声无息的随着打开的房门落入房中。
徐玄玉一愣,眼中一闪而过讶异。没想到时锦心会坐在小厅桌前。
“你怎么坐在这儿?”徐玄玉出声:“都没点烛。”
他往旁边的柜子走去,弯腰拉开抽屉,从里取出一个火折子,吹燃后亮起火光,将昏暗的房间点亮。
他用火折子将桌上的烛台点燃,然后将火折子上的火舌甩灭。
时锦心解释:“我有点渴,起来喝杯水。我记得位置,就懒得点烛了。”
她看着徐玄玉将火折子放回柜子的抽屉内,转身回来坐在她身边。
她又道:“我还以为你今晚要在书房那边睡。”
徐玄玉笑着摇了下头,取过水壶给自己倒了杯水:“我没有去书房,是被陛下传进了皇宫,说了些事情。刚回来。”
说完,他举起水杯,饮下杯中泛凉的水。
时锦心有点意外。徐玄玉刚回到王府就被皇帝陛下传召进皇宫商议事情了?是之前派人去云江传话说的要紧事吗?
真是辛苦。坐了一天的船回来都没来得及好好休息就得去宫里谈正事,估计之后就要开始忙碌起来了。
时锦心问:“陛下交办给你差事了吗?”
徐玄玉点头:“嗯。是交给了我要做的事。”
他缓了下气息,又道:“接下来一段时间可能会有些忙,我在府里的时间不会很长,所以,你要不要去避暑山庄那边找我娘和若影她们?有她们在,你可能不会那么无聊。”
时锦心眨了眨眼,然后笑着摇了下头:“暂时不用。”
“你忙的话,你就去做你要做的事,我可以照顾好我自己。若是无聊,我会自己找事情解闷的,你不用担心我。”
徐玄玉转眸看向时锦心,时锦心亦看着他,而后给了他一个坚定的眼神。
徐玄玉笑了下:“好,那就随你。”
时锦心盯着徐玄玉看了会儿,似是想到什么,略微犹豫了下,然后站起身走到了徐玄玉身后。
徐玄玉正疑惑时,她抬起双手搭在了他肩上,指间用力捏按下。
他忽一顿。
时锦心道:“我以前在家里帮祖母和母亲都捏过肩、捶过背,她们都很喜欢,说我捏的很舒服。你的差事我自是帮不上你,不过我可以给你捏捏肩、捶捶背,给你舒缓舒缓筋骨,减缓疲累感。”
“若是觉着力度不够,和我说,我加大些力气。”
徐玄玉脑袋轻垂,嘴角是藏不住的笑意。他往后瞥去一眼,笑声轻轻:“那就有劳你了。”
时锦心眼神柔和着,没停下手中动作,为他按捏肩膀。
徐玄玉缓缓闭上眼,享受此刻的惬意舒坦。
不得不说,她按捏肩背的手艺的确不错。看起来以前没少给她祖母和母亲按捏。
徐玄玉勾起唇,笑意温柔。
翌日清晨。
时锦心醒来时,徐玄玉已不在身边,显然是早起去办事了。
洗漱更衣后,时锦心在院中小亭中用早膳。她的两只小猫看见她回来,迫不及待的从它们自己房间冲出来,奔跑到她身边,身形灵活的跳上石椅,然后跳上石桌。
不过它们高兴归高兴,却也有分寸,没有去撞桌上的碗碟,而是从旁边绕过去,然后跳到时锦心身上。
时锦心笑着将它们接住,抱在怀里摸了摸它们毛茸茸的头。
“喵~”小猫叫着,亲昵的在她身上蹭了蹭,似是在表达这几日她不在这儿时它们对她的想念。
时锦心笑着,眼神柔和。
早膳后,时锦心休息了会儿,然后让思思准备回时府的马车,她要将云漓让她带给家里人的东西送过去,免得之后忘记。
时锦心回到时府,唐静棠本准备出门,看见她回来,连忙笑着迎过去。
时锦心也笑着往前走:“母亲。”
唐静棠牵起时锦心的手,满眼笑意:“锦心,你回来了。之前听说你和世子去云江了,怎么样?玩得开心吗?”
“开心。”时锦心点头:“而且,我还在云江遇见了云漓。”
唐静棠一愣,随即惊喜,笑容更灿烂了些,有些激动的开口询问:“真的?云漓最近怎么样?她好不好?在外面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被人欺负?”
时锦心道:“母亲放心,云漓很好,看得出来,她很开心。而且,以她的性子,哪有别人能欺负她啊?何况她还有师傅师兄在身边呢,不会随便叫人欺负了去的。”
听时锦心这样说,唐静棠才点着头放下心来。
时锦心又道:“云漓让我带了些东西给你们。”
唐静棠笑着,眼里满是欢喜:“这孩子,自己出门在外照顾好自己就行了,怎么还让你给我们带东西回来啊。”
话虽如此,可她话里都是藏不住的高兴,显然十分高兴。
时锦心自然是看得出来,眼里也都是喜悦。
唐静棠挽起时锦心的手臂:“好了,我们不站在门口说话,先进去,我们慢慢说。”
时锦心点头:“好。”
时锦心将时云漓的东西转交给唐静棠,时慕依知道她回来,也笑着过来。
除了时云漓的那些东西,还有时锦心在云江那边买来的物件。
送给祖母的云江当地的瓷器,送给父亲的只在云江能买到的佳酿琉璃醉,送给母亲的玉镯,以及给慕依买的一些有趣的小物件。
唐静棠眼神惊喜,时慕依更是满眼满心都是激动,高兴得拿着两位姐姐送她的礼物,眼睛仿佛都在发光。
时锦心问:“母亲,父亲今日不在家吗?”
唐静棠回过些神,道:“你父亲这几日都在忙,说是有要紧事忙,总是早出晚归的,我有时一天也见不着他一面。”
时锦心想了想:“是陛下交办的差事?”
“好像是吧,”唐静棠道:“他的事,我也不是很清楚。但从他的反应来看,事情应该不小。”
时锦心点了下头。
没记错的话,之前徐玄玉似乎和自己提起过陛下有意更改朝中刑罚律法的事,父亲在忙的,应该是这个。
至于徐玄玉,他可能在忙的不止一件事。
思及于此,时锦心心下不由叹了口气,有些感慨。都很忙啊。
陪唐静棠和时慕依聊了会儿后,时锦心去见祖母顾紫竹。
顾紫竹见她回来,笑容满面,眼中都是慈祥温柔的笑意。看见她送自己的瓷器,眼里闪过一丝诧异,继而笑意更深了些。
“你有心了。”顾紫竹牵着时锦心的手,欣慰着拍了拍:“你送的东西,我很喜欢。”
时锦心笑:“祖母喜欢就好。”
顾紫竹看着时锦心,笑意闪烁过后,又有点疑惑:“不过锦心啊,你就这样回时府,是否不妥?你上次回来,似乎是在不久之前。”
国都城中人言,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已经嫁人的女儿,若是没有夫婿陪同,擅自回娘家总归是有失妥当的。
频繁回娘家更是不妥。容易惹人说闲话。
时锦心笑:“不要紧的。世子说过,我想回来看你们的时候就可以回来,再说了,长安王府和时府离得也不是很远,来回挺方便的,祖母不必担心。”
顾紫竹笑了下:“既然世子这般说,那就没事。”
她看着时锦心脸上的笑容,稍稍松缓了口气,又道:“世子似乎,确实和传言所说不同。”
时锦心点头表示赞同:“传言本身就是不可尽信的。祖母,世子他是个很好的人。”
她眼神定定:“起码,在我眼里,他是很好的人。”
顾紫竹笑着:“看来他对你不错。”
时锦心话语很是肯定:“他对我很好。”
她说的是实打实的真话。徐玄玉待她,确实很好。
好到她起初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不可否认,他确实很好,好到值得不吝对其的赞美。
顾紫竹稍愣了愣,然后笑了一声。她看着时锦心的眼睛,点了点头:“如此最好。”
“只要你过得好,别的,也就不是那么重要了。”
在时府待了几个时辰,陪祖母她们用过晚膳后,时锦心才回长安王府。
夜色渐深,月已挂上夜空,有星辰闪烁其侧。
时锦心沐浴后走到院中,不由自主抬头去看此间夜色。月光缱绻,如水温柔,骤然而起的晚风已逐渐褪去白日的燥热,渐渐有了点凉意。
她在院中站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回房间。
夜色更深,随着时辰愈晚,而渐渐安静下来。
亥时末。
院中有脚步声轻轻起,房门被推开时的动静尽可能压制着,不让门发出太大的声响。
徐玄玉凭着记忆摸索着回到卧房,进门后轻声走到床边坐下,继而深深吸了口气,又轻轻呼出。
气息平稳后,他才躺下。
床内侧的时锦心翻了个身过来,轻声道:“世子,你回来了。”
徐玄玉本以为时锦心已经睡着,听她声音后,有一瞬微愣:“我吵醒你了?”
时锦心摇头:“没有。我还没睡着。”
徐玄玉侧转身面向她:“睡不着?”
时锦心道:“也不是,就是还没有睡意。”
她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看向徐玄玉:“世子,你看起来很累。”
徐玄玉笑:“是有些累。忙了一天,能不累吗?”
他一手枕在脑后,眼稍弯了些,似带着点调侃意味开口:“这时候,要是能有个拥抱就好了。”
时锦心眨了下眼:“拥抱?”
徐玄玉看着她,静然少许后,他嗓音忽显肯定:“嗯,拥抱。”
他视线直直注视着她:“时锦心,我需要一个拥抱。”
时锦心笑了下,稍稍挪动身体往他那边靠近。然后她伸出手,揽过徐玄玉肩膀,将他抱在自己怀中。
徐玄玉随即闭上眼,将她回抱住的瞬间,在她肩颈上轻蹭了两下。
他忽觉得安心。
时锦心轻声询问:“现在好些了吗?”
徐玄玉“嗯”了一声:“好多了。”
他很快又补充:“就维持这个姿势到天亮吧。”
时锦心:“……”
第三十二章
晨光熹微时, 徐玄玉就醒了。
来自身体的习惯性行为,到了固定的时辰就会想要睁一下眼。眨动两下后,看见已亮起的天色, 会再闭上,然后抬起手肘挡住自己的眼睛,将那些光亮暂时遮掩住。
今日也一样。徐玄玉习惯性抬手时, 碰到了身前人。
他愣了下,重新闭上没一会儿的眼再又睁开。随后发现时锦心还维持着与昨夜睡前抱住自己肩膀的姿势未改。
她一条胳膊枕在他脑下当了枕头,另条胳膊有些松力,却依旧在他肩上。她也保持着侧躺的姿势没动。
徐玄玉抬眼望向她此刻仍熟睡的面容,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惊讶,又在眨眼后被自眼底升腾起的笑意取代。
但又在下一瞬,他想起自己要起床的事, 眼底不由自主浮现出一丝失落。
他往上稍稍挪动了些身体,转而将她揽抱在自己怀中。时锦心察觉到他的动作,手臂微抬了抬,下意识要翻身。徐玄玉没有阻止她, 让她翻过身去,而他再从她背后抱回她。
两人间的姿势转变。
徐玄玉环住她腰身的双手于她身前交握住, 头低垂下,轻轻抵在她肩上。他闭着眼,像是小狗似的,亲昵而眷恋的用脸往她脸颊上左右蹭动了下。
时锦心嗓间慵懒,软绵绵的带着些尚未睡醒的倦意:“你醒了……”
徐玄玉应声:“嗯, 醒了。”
时锦心闭着眼, 倦意沉沉:“今天也要去忙吗?”
“要去。”徐玄玉在蹭了下她耳朵,然后埋头在她肩颈, 声音有点闷闷的:“真不想去。”
若是可以的话,他真想继续抱着时锦心再睡过去。睡个舒舒服服的,完全将睡意消散的好觉。
只可惜,最近会很忙,不能如此。
但他真的很想继续和时锦心待在一起。不、想、起、床!
思及于此,徐玄玉不由往时锦心肩颈里钻靠了些,好似还带着点不想那么早起床去办事的怨气。
时锦心注意到他的动作,脑袋稍转,在他额上碰了碰。她柔声道:“若是要紧事,那是不可耽搁的。别因为这一会儿耽误了重要的事。”
徐玄玉微微抬头,眉心不由蹙起些,环抱着她腰身的双手不仅没有松开反而搂得更紧了些。
隐约间,仿佛还听见他闷哼了一声。
时锦心嘴角上扬了些,在他怀中挣扎了下,面朝他那边去,然后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脸。
徐玄玉抬眼看着她,眼中仿佛写着“我不想起床”五个大字。
时锦心失笑,双手都抚上他的脸,继而捧住,轻轻晃了晃他的头:“耽搁了事情,陛下可是会骂你的。”
徐玄玉道:“刚回来就要忙,真是累死了,要不告假算了。”
说完,他的脸主动往她手心蹭了蹭,又低下头去,埋头在她肩上,顺势趴在了她身上。
他身上大半的力气都压在她身上,她忽觉得沉。她抬手拍了下他肩膀,无奈道:“世子,你好沉。”
徐玄玉没起身:“我要告假。”
时锦心笑:“跟我说是没用的。”
她轻轻拍着他后肩,一边安抚着他,一边轻柔声道:“世子,你今天怎么怪怪的?有种喝了假酒的感觉。”
“有吗?”徐玄玉声音低沉下来:“我本来就这样。”
“我累了,想躺着,什么也不想干。”
时锦心脸上笑意浅浅,继续拍着他后肩安抚他的情绪,一边想着徐玄玉说的话。
他本来就这样啊……
她不由回想起徐玄玉在徐家人面前的样子,还有他和他们的相处方式,跟嫁来这里之前她从外面打听到的很不一样。
也正如先前徐玄玉告诉过自己的话,传言是止不住的,只要不影响他要做的事,他也不介意别人惧怕他。
所以,他外表展露出的模样其实并非完全是真正的他。他是血肉之躯,是正常人,也是会觉得累的。
他忙碌,自律而规矩,是因为他的身份和官职而不得不那样去做。他不能表现出他虚弱脆弱的模样,让别人看他笑话。
从某种程度而言,他和她很相似。
时锦心眨了下眼,敛回思绪后轻声开口劝道:“想告假的话,得去跟交办给你差事的陛下说,可不能丢下事情不管,就这样待在家里。到时候要是被陛下问责,可就不好了。”
徐玄玉皱了下眉,轻哼一声。
时锦心抬手将他埋在自己肩上不愿意抬起的头托起来。他视线垂下,对上她有些无奈的眼眸。
他眨了下眼,眼帘微垂着,将眼底的低沉之意遮掩住。他抿唇后轻叹一声,不怎么情愿的坐起身。
“好吧。”徐玄玉无奈出声:“你说的也有些道理,总不能将那些事丢在那儿不管,要是陛下真生气可就不好办了。”
挣扎了好一会儿,还是得去办事。光是想想都觉得累。
时锦心双手撑起身体坐起来,见他今天情绪有些不对劲,小心着看了看他脸色后,问:“世子,你还好吗?”
徐玄玉将方才那些情绪收敛回去,抬眼看向时锦心时已恢复寻常模样。
他点了下头:“嗯,还好。”
时锦心想了想,说:“世子,我给你准备些你喜欢吃的东西,等你回来的时候吃。”
徐玄玉愣了下,黯淡下去的眼神忽又亮起:“你亲手做?你……会厨艺?”
时锦心笑着点了下头:“虽然不经常做,但的确会。以前在家的时候,做糕点比较多,菜式偶尔做一回。”
徐玄玉心中立即升腾起一阵欢喜,可又想起来自己要做的事,不由皱起眉:“可我事情比较多,回来的时候估计都很晚了。”
时锦心稍微思索了下:“你会在审刑司吗?”
徐玄玉答:“上午有别的事,不会在审刑司,但下午会在。事情没处理完的话,天黑后也还会在那儿多待上半个时辰、一个时辰的。”
时锦心说:“那我做好东西后,去审刑司找你。”
徐玄玉看着时锦心,眼神楞了下,继而惊喜:“真的?”
“嗯。”时锦心笑着点头:“看你的样子,估计会在审刑司忙很久,我直接给你准备晚膳吧,到时候带着饭菜去找你。”
徐玄玉眼中惊喜更明显了些:“当真?”
时锦心点头:“当真。”
心中欢喜,他嘴角有些压不住。稍稍缓神后,学着之前时锦心在他面前展示过的样子向她伸出右手小拇指。
徐玄玉道:“拉个钩。你若是不来,我会生气的。”
时锦心失笑出声,笑声轻轻而温柔。她将自己的右手抬起,小拇指轻轻勾在他的小拇指上,继而和他的手指紧扣在一起。
“拉过钩了,”她笑着:“我会如约而至的。”
就像当初他兑现承诺带她去凌云山千秋寺赏花时一样。
徐玄玉心情好了。
他干脆起身,将衣裳换好,临走前,他走到床边,伸手捞过时锦心的脖子,低下头在她脸上重重的亲了下:“我走了。”
时锦心坐在床上,笑着朝他摆了摆手:“注意安全。”
徐玄玉笑:“知道了。”
徐玄玉离开后,时锦心敛了敛面上的笑容,不由抬起手挡住嘴,懒洋洋打了个哈欠。
她躺回床上,舒展四肢后伸了个大大的、舒服的懒腰。然后安静平躺着。
她看着房梁,眨了眨眼。徐玄玉方才那一番折腾后,她这会儿已没了睡意,清醒得很。
想了想,她还是起了床。
早膳后,时锦心去小书房翻找自己之前从时府带来的食谱。此前尚未在这儿看过,不过现在看也为时不晚。
思思给她送茶的时候,瞧见自家小姐在看食谱,嘴里念叨了几句像是在记菜谱中菜式的制作方法。
思思诧异:“小姐,您这是准备做菜吗?”
“嗯。”时锦心点头:“我答应世子会给他做顿晚膳,然后给他送到审刑司去。”
思思挑了下眉,有点意外,也有些好奇,不由凑过去看了眼时锦心手中的食谱。她想了下,又问:“小姐,您知道世子喜欢吃什么吗?您准备给他做些什么呀?”
时锦心视线盯着手中的食谱:“与他一起吃过那么多次饭了,大概知道他的口味。在府里能吃到的菜式,他应该吃过很多次了,所以准备给他做些不一样的。”
“不过首先,得准备食材。”
思思道:“王府的膳房有很多新鲜的食材,您要不要过去瞧瞧?若是没有您需要的,我再出去给您买。”
时锦心想了下,视线从书上挪开看向思思,然后笑着点了下头:“好。”
她干脆站起身来:“走,思思,我们去膳房看看食材。”
思思笑着:“好的,小姐。”
这是时锦心第一次来长安王府的膳房,膳房的小人瞧见她来,以为是膳食出了什么问题,一个个战战兢兢的,不敢出声。
管理膳房的主管稳了稳神,笑着走到她面前,恭恭敬敬行礼:“见过世子妃。”
其余下人一同跟着行礼问候。
时锦心点了下头,而后道:“你们不必拘谨,我只是来看看这里都有些什么食材,你们忙你们自己的就好。”
膳房主管往后抬手示意了下,下人们会意,齐齐应了声“是”后,向时锦心再行了个礼,再去忙自己的事。
主管一边带时锦心去往食材储放的屋子,一边面带微笑道:“世子妃是想吃些什么新菜式吗?其实您可以让下人来传个话,不必亲自前来的。”
时锦心声音温和:“我想做几道菜,所以来看看这边有没有合适的食材。”
进入储放食材的屋子,时锦心看见整齐按类别摆放在柜子上的多种食材。
主管道:“世子妃,这边都是些蔬菜、水果,肉类食材在地下的冰室中,确保肉类能够多存放些时日。”
“不知世子妃要做些什么菜,我让人将您需要的食材取来。”
时锦心想了想:“我想做一道鲫鱼豆腐汤,鲫鱼和豆腐都要新鲜的。”
“一道香菜炒牛肉,红烧茄子,和清炒小白菜。”
她大概估算了下自己和徐玄玉的食量,一荤两素一汤应该足够了,等会儿她还会再做些饭后的糕点,应该是足够的。
嗯……要不,再弄一个虾仁滑蛋?
时锦心自我思考后点了下头,又补充道:“还有一道虾仁滑蛋,以及一些做糕点所需要的食材。”
主管点头:“都记着了,很快就会让人给世子妃准备好的。”
时锦心道:“也没有很着急,午后再去准备也可以,只是要在申时之前备好。”
主管道:“明白的,一定不会耽搁世子妃的事。”
时锦心笑:“那就有劳了。”
主管也笑着:“世子妃客气了,这本就是我们的分内之事。”
在膳房这边看过后,时锦心离开,去了趟王府花园。
赵青霜、文习琴和徐若影都不在府内,徐继烽和徐玄玉外出办事,徐临淳不知在何处,现在花园里安安静静的,只有些许自然的声响。
时锦心沿园中之路慢悠悠走了走,然后去到凉亭中坐着稍作歇息。
很快有侍女前来,将茶水送到。
时锦心端起茶杯,慢条斯理饮着茶。茶杯放下的瞬间,她不由缓了口气,抬头看了眼此时明媚热烈的天。
太阳炽热,高高的悬挂在天空,散发着怎么也挥之不去的热意。她轻眯了眯眼。有点热。
思思将提前准备好别在腰间的折扇拿出,打开后朝时锦心扇了扇风。
忽感觉到风意,时锦心稍愣了下,然后转头看向思思那边笑了下。
思思道:“小姐,这两日好像很热。”
时锦心想了想:“是挺热的。”
感觉国都城中比在云江时要热上许多,这里的热是干燥的,练空气中都是无法散去的热感。
在云江所住之处沿江,有风时自江面来,带着些许湿润和凉意,不会觉得很热。
秋容从园中走来,步入凉亭,在她身前行礼问候:“世子妃。”
时锦心笑着点了下头。
秋容道:“世子妃,方才收到王妃从避暑山庄那边传回来的口信,说知道您已经回来了,想请您去避暑山庄与她们一起避暑。”
时锦心眉头轻挑了下。婆婆的消息可真是灵通,也没忘记之前说的让她从云江回来后去避暑山庄找她们的事。
她心中自是感念她们挂念着自己,不过她觉得,最近这段时间她还是待在王府比较好。
她轻眨了下眼,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今晨早些时候徐玄玉在自己面前的模样。
见时锦心没有开口,秋容又道:“世子妃,今年国都比去年要热上好些,而且,世子最近应该会很忙,您去避暑山庄找王妃和三小姐,既可以避暑,也可以多些乐趣。”
时锦心缓了缓神后,笑道:“秋容,让人替我回话给婆婆和若影,我很感谢她们挂念着我,不过我还是想待在王府,暂时就不去避暑山庄找她们了,请她们见谅。”
秋容点了下头:“是,我会让人回话过去的。”
秋容很快离开。
思思手中摇着的折扇未停,见秋容走远后,才低下头去看自家小姐。
时锦心神色仍然淡然,瞧不见什么情绪起伏。
思思眨了眨眼:“小姐,您是因为世子而不去避暑山庄的吗?”
时锦心一手托腮,另只手提起茶壶给自己已空的茶杯添上茶水,嗓音悠悠:“你觉得呢?”
思思笑着:“我自然是觉得您是因为世子而留下的。”
她探头往时锦心面朝的那边看了看,带着些激动之意再次开口:“您是不想让世子办完事回来后独守空房,对不对?”
时锦心一愣,不由笑了下:“这话听起来怎么怪怪的?”
思思道:“反正就是这么个理嘛。小姐,我说的对不对?”
时锦心眉头轻轻挑了挑:“你要这么理解的话,也不算错。”
思思笑容中有些得意:“我就知道是这样~”
时锦心笑了一声,转头伸手在思思脸上捏了下:“你呀~”
思思也不觉得疼,脸上的笑容反而更灿烂了些。
午膳后,时锦心在房中小睡片刻,被思思唤醒后干脆起身,下床活动活动了身体将体内的瞌睡赶出去,然后又去洗了个冷水脸,让自己快速恢复清醒。
洗过冷水脸后,时锦心舒出长长一口气。夏天的瞌睡可真难醒。
思思提醒:“小姐,时辰差不多了,该去膳房那边动手准备了。做糕点需要的时间比较多呢。”
时锦心笑了下:“知道了,我们走吧。”
思思笑着点头:“好的,小姐。”
时锦心换了身便行的衣裳来到膳房,膳房主管已将她需要的食材准备好,都是新鲜的。
时锦心将衣袖挽起至手肘的位置,从思思的手中将围裙接过穿好。距离天黑还有两个时辰,她得在这段时间内她要给徐玄玉的饭菜做好,还有给他的糕点。
思思一边忙着手里的活儿,一边询问:“小姐,菜式都想好要做什么了,好像还没说要做什么糕点呢。您准备给世子做什么糕点啊?”
时锦心道:“红豆糕。”
思思愣了下,眼中随即浮现出一抹笑意:“好的。”
那是时锦心第一次学会的糕点,也是她做的最熟练的。以前在时府,她若是想吃了,就会直接去厨房那边做,红豆糕热乎着出炉,闻着香甜味,还没吃就觉得满足。
所以,现在做红豆糕,对时锦心来说是很简单的事。流程顺畅,步骤清晰,甚至都不需要思思在过程中帮忙做什么,她自己就能完全解决好。
思思在那边插不上手,就去和膳房这边的下人帮忙处理食材。
时锦心将红豆糕弄完后,将其捏成了不同的形状,然后放去蒸锅中蒸。
之后她在心中默背了一遍自己在食谱上看到的做菜步骤,视线从桌子上的食材扫过,严格按照书上所写的内容动手炒菜。
她动作干脆利落,丝毫没有怯缩。
膳房里做事的下人瞧见都觉得诧异,他们本以为她是深闺中长大的小姐,按理说应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一点儿也没有想到她做的如此熟练,而且表情淡定的就像是做菜的老手。
思思在旁边看着,眼神欣慰,满面都是笑容。自从小姐嫁来长安王府,这还是第一次看见她下厨,小姐不愧是小姐,隔了好几个月,这是一点儿也没有手生啊。
时锦心要做的一汤两荤两素做好,红豆糕也已从蒸锅中端出,热气弥漫,甜丝丝的香气蔓延开。
时锦心瞧了瞧糕点的样式,确定没有被蒸坏后,松了口气,继而露出笑容。
她满意的点了点头,对自己做的东西很是满意。
时锦心往外看了眼天色,然后将身上的围裙解下来,然后吩咐思思:“思思,你帮我把这些东西分开装进食盒里,我回房间换身衣裳,然后咱们就去审刑司。”
思思笑着点头:“是。”
时锦心离开后,思思立即动手准备将那些色香味俱全的菜式装进食盒中。
膳房主管走过来,眼神惊讶又有些意外的瞧了瞧,世子妃手艺如此之好,倒真是出人意料。
他眨了下眼,快速回过神来,然后道:“思思姑娘,方才我听说,你要和世子妃去审刑司,是去见世子的吗?”
思思笑着:“自然是去见世子的。”
不然还能去见谁呢?何况还带着这些小姐亲手做的东西。除了小姐在时府的家人,也就只有世子有这种待遇了。
膳房主管笑了笑:“既然是去给世子的,那是否要带上些酒?这好菜,自是要配上好酒的。”
思思想了想,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于是笑道:“好啊,主管推荐一款酒吧,我不知道世子喜欢喝怎样的酒。”
主管点头:“没问题,交给我了。”
时锦心在房间换过衣裳,和已经在王府门前的思思会和。马车已经准备在府门前,装有饭菜、糕点和酒的食盒已安然放置在马车内。
马车在审刑司前停下的时候,天色将暗。
时锦心走下马车,手里拎着一个食盒,思思手中拎着另外一个食盒,两人往审刑司走去。
在审刑司前守着的侍卫已认识时锦心,看见她走过来,立即恭恭敬敬着拱手行礼:“见过世子妃。”
时锦心点头:“免礼。”
她道:“我找世子。”
侍卫立刻道:“明白。世子妃这边请,属下带您去。”
时锦心道:“有劳。”
她才来过审刑司一次,对这里的路还不算熟。有侍卫带路,自然最好。
侍卫将时锦心带到徐玄玉的书房,而后行礼后退去。
书房已燃上烛光,明晃晃的光照出来,与外头尚未来得及点灯的昏暗形成鲜明对比。
时锦心走过去,在书房前停下。她小心着往里看了眼,确认徐玄玉就在书房内时,抬手敲了敲本就开着的房门门栏。
“叩叩叩——”
坐在书桌前看卷宗的徐玄玉没抬头,听见敲门声,以为是左寒沙,或者是审刑司中其他的人,下意识应了声:“进。”
时锦心这才走进去,思思跟随其后。
她将手中的食盒放在桌上,思思也将手里拎着的食盒小心着抬起放于桌面,然后站定在桌边。
时锦心再往前去,停在徐玄玉桌前。她的身影覆盖下,落在书桌上放着的卷宗上。
徐玄玉这才反应过来。他抬起头,而后对上时锦心笑意温柔的眼眸。
徐玄玉眼神一瞬亮起,笑意自然从眼底升起,一眨眼的功夫就蔓延至他整个眼眸。
他站起身:“你来了。”
时锦心笑着点点头:“嗯,我来了。”
徐玄玉脚步有些匆忙从书桌内侧绕出,很快就站在她身边。
时锦心道:“已经天黑了,你的事情还没忙完吗?”
徐玄玉挑了下眉:“是啊,事情总是做不完。”
两人一同走向前边圆桌。
思思动作麻利的将食盒中的食物取出来,整齐摆放在桌上,然后将桌上原本放着的茶具取过放到旁边的柜子上。
徐玄玉和时锦心一同坐下,看向桌上饭菜时不由惊奇。而后他诧异出声:“这些都是你做的?”
“嗯。”时锦心道:“只是很普通的菜式,你莫嫌弃。”
徐玄玉摇头,眼里是藏不住的笑:“你亲手做的,怎会嫌弃?而且,看起来会很好吃。”
时锦心将筷子递给他:“那你尝尝,若是喜欢的话,就多吃些。”
徐玄玉接住筷子,笑着点头:“好。”
思思很自觉的退到一边去,不打扰他们吃饭聊天。
徐玄玉夹起一块牛肉递到嘴边,时锦心则取过小碗,用勺子舀起鲫鱼豆腐汤盛入碗中,而后轻放在他手边。
她道:“这个鱼汤很鲜,等凉一点再喝。”
徐玄玉一边吃着饭菜一边点头应声:“嗯,好。”
看着徐玄玉一口接着一口,似乎是饿了,又像是很喜欢这些菜的味道时,时锦心眼中笑意更深了些,随后欢喜浮现。
她拿起筷子,往徐玄玉碗里添菜。
徐玄玉转头看了她一眼,笑了下,又继续吃饭。
时锦心柔声道:“世子,慢点吃,别噎着。”
徐玄玉摇了下头,腮帮子微鼓了些,声音有点含糊:“不会,别担心。”
时锦心安静看着他,眼神温柔,一边为他添菜。
有人从院外走来,脚步轻快。而后下一刻,书房门前台阶下,赵子修和左寒沙并肩而站。
他们两个看着此时在书房中和谐温馨吃着晚饭的徐玄玉和时锦心两人,情绪有所不同。
左寒沙挑了下眉,难怪世子说不用给他准备晚饭,原来是世子妃会给他送来饭菜啊,还以为他是事情太多太忙没有心情吃东西呢。
原来不是啊。
赵子修看着在他眼里一副恩爱腻歪模样的徐玄玉和时锦心,眼睛眯了下。几天不见,他们两个居然感情这么好了?他不过是在牢里待了几天,他们发展迅速啊!
也不知道他们之间都发生了些什么,之前在审刑司看见徐玄玉和时锦心时,徐玄玉在时锦心面前还有些小心翼翼的感觉,现在倒是全然瞧不见了。
赵子修忍不住叹了口气,一想到徐玄玉和时锦心可能恩爱的时候,自己却被关在审刑司的牢房里孤零零的独身一人,他心里就开始燃火。
他盯着徐玄玉和时锦心那边看,幽幽出声:“嫉妒使我两眼发黑。”
而后下一瞬,他情绪骤然转变,露出个阴森森的笑容:“我要把这里炸了!”
“炸死他们!”
站在他身边的左寒沙神情淡定的提醒道:“赵公子,你冷静清醒一点。你要是把审刑司炸了,你就会被关在阴暗不见天日的诏狱内了。”
“那里没有床睡,也没有酒喝,旁边都是脏兮兮的犯人,甚至可能还有老鼠和虫子。”
“你刚从这里的牢房出来,可别又进去别的牢狱中被关着了。”
赵子修一愣,脸上的表情瞬间僵硬住。他抬起的手抖了下,身体跟着颤了几下,似是不甘心,又像是无可奈何,最后被迫放下手。
他叹了口气:“好吧,那我先不炸了。”
左寒沙道:“以后也不能炸。”
赵子修:“……”
他眯了下眼,眼神深深。以后,那可就说不定了。
指不定自己什么时候脑子抽了就跑来把这里给炸了。到时候炸了就跑,谁知道是他干的?
赵子修抬手摸了摸下巴,眼神逐渐坚定,继而十分肯定的点了下头表示对自己所想的认同。嗯,没错,就这么办!
他嘴角扯过一丝冷笑:“我早晚要把这里炸了。”
左寒沙往他那边瞥了眼,眼神无奈:“你清醒一点!”
第三十三章
赵子修原本是想离开前跟徐玄玉打个招呼, 但现在没心情了。他衣袖一甩,手一抬,愤愤离去。
左寒沙看着他大步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 然后敛回些思绪走进书房。
他于桌前向徐玄玉和时锦心行礼:“见过世子、世子妃。”
时锦心轻颔首示意,笑容一如既往的温和。
徐玄玉“嗯”了一声,继续吃着东西。
左寒沙道:“世子, 赵公子离开审刑司了。”
徐玄玉想了下,抬头:“他好像还得再在这儿待三天才是。”
左寒沙道:“世子,上次赵公子跑出牢房的时候,已经在审刑司待过三天了,所以,加起来,时间已经足够。”
徐玄玉点了下头:“原来如此, 那就让他回去吧。”
但他很快又叮嘱了句:“对了,派人暗中看着他,别让他这段时间再在城中惹出些什么事情来,不然到时候可不是只在审刑司关几天就能解决的。”
左寒沙拱手:“是。这就去安排。”
左寒沙转身大步离去, 立即去执行徐玄玉交代的事。
听徐玄玉方才所言,时锦心略有些不解:“最近城中是有什么大事吗?”
徐玄玉拿起勺子, 慢悠悠舀起一勺鲫鱼豆腐汤,递到嘴边喝下一口,而后回答:“是有大事。”
“陛下六十大寿将近,与东楚交好之国到时会派遣使团前来祝寿,但此前曾与东楚有过冲突的北秦和西戎那边也派人送来了拜贴, 亦会来国都为陛下祝寿。”
“最近这段时间国都城中会进行整顿, 同时戒严,以防有人混在使团之中进入我国国都, 行不轨之事。”
时锦心眨了下眼,眼神忽显现出些许惊讶,但又在快速眨动两下眼睛后恢复至寻常模样。
所以,皇帝陛下之前召徐玄玉入宫商谈的就是这件事?他国之人入国都城,自是需要加倍防备,以防意外。
何况,陛下六十整数的寿辰本身就是大事,届时举国同庆,可不能在这时候发生些不可控的事,有损东楚之威。
但时锦心有点不明白,徐玄玉负责的是审刑司,按理说,守卫国都加强戒备这样的事应该有专门的人负责才对。
看出了时锦心眼里的疑惑,徐玄玉正欲解释,抬头时看见了思思。
思思瞬间反应,行礼后自觉走出书房,去到院中站着。
徐玄玉这才开口:“负责接待各国使团和负责这次城中守卫的,自是有专门的人。只不过陛下有些顾虑,所以让我悄悄布置眼线,确保明里暗中都有可信的人,也是以备不时之需。”
“至于为何选我,大概是看我在审刑司的事和接待使团的礼节事宜与国都城防之事并无实际上的关联,再加上我本来就挺忙的,其他人不会想到我还做别的事。”
时锦心看着他,又补充了句:“更是因为你值得信任。”
徐玄玉笑了下。
毕竟是一家人。祖母是陛下的亲姐姐。只不过,因着这事,徐玄玉每日要做的事多了不少,再加上审刑司的事本就很忙,他的疲惫感与压力都增加了许多。
之前在云江时释放的心情与压力,这才两日,就已然加倍的回到他身体里。
累是真的累。
徐玄玉将碗里的鱼汤慢慢喝完。但这鱼汤味道也是真不错。
他将空碗放下,长舒出一口气。
时锦心笑问:“还要再喝一碗吗?”
徐玄玉点头:“好啊。”
时锦心再为他盛了碗鱼汤,徐玄玉接过后,很快喝完。看起来挺喜欢这鱼汤。
时锦心笑着,心里有种温暖的成就感升腾起。看来她厨艺还是可以的。
她忽然想起什么,轻声问:“你就这样把陛下交给你办的事告诉我,是不是不太合适?”
徐玄玉反问她:“那你会将这件事告诉其他人吗?”
时锦心摇头:“事关紧要,自然是不会的。”
这点事她还是知道的。
徐玄玉笑:“这就够了。”
时锦心稍愣了愣,也跟着笑了下,然后轻轻的点了下头。
吃过这顿饭后,徐玄玉起身和时锦心在院中走了会儿,聊了些时锦心做菜时的事。
片刻后,徐玄玉转身面向时锦心,道:“你先回府吧,我这里还有些事需要处理,可能会很晚回去。”
时锦心点点头:“好。”
她道:“你也要注意身体,别太劳累。若是事情真的很多,就明日再看吧。今日现在的时辰也不算早了,身体要紧。”
徐玄玉笑着点了下头:“知道了。”
徐玄玉将时锦心送到审刑司门外,站在马车旁扶着她上了马车。
时锦心坐在马车内,将窗帘掀起些,看向仍站在马车旁的徐玄玉:“那我回去了。”
徐玄玉点头:“嗯。”
时锦心将窗帘放下,徐玄玉往前走了两步,至车夫所在:“走吧,送世子妃回王府。”
“是。”
车夫甩动手中鞭子,驱使着马儿拉着马车往前去。
徐玄玉站在原地,望着马车渐行渐远去,直至消失在夜色中才慢慢收回目光,转身回了审刑司。
另一边。
赵子修从审刑司离开后,慢悠悠一路走回英王府。府前侍卫看见他回来,连忙走过去迎接:“公子,您回来了。”
赵子修笑着摆了下手:“嗯,回来了。”
他走进英王府大门,院中遇见管家,出声呼喊:“何叔!”
管家何岭听见赵子修的声音,先是愣了下,以为是自己幻听,回头看见真是赵子修时,随即露出笑容行礼问候:“公子。”
赵子修大步走过去,笑问:“何叔,我爹在家吗?”
何岭点头:“在的。王爷在书房呢,公子您是有事要找他吗?”
赵子修想了想:“算是有事吧。”
何岭问:“公子,您刚回来,不准备先洗个澡,然后吃点东西吗?在审刑司牢中待了十日,肯定没吃好没睡好,得赶紧补补啊。”
赵子修笑着:“不着急。等我见过我爹后再说这些。”
何岭道:“那我先让下人给您备着好吃好喝的,送您房间去?”
赵子修点头:“可以。有劳何叔了。”
何岭笑着摆了摆手:“公子客气了,分内之事。”
赵子修脚步轻快的一路小跑到赵朝英书房所在的院子,抬头看见房内有烛光,他笑了下,毫不犹豫跑了过去。
“爹!”他站在书房门口大喊了声:“我回来了!”
嗓门洪亮,声音清晰。
正在书房看书的赵朝英被他突然的一声吼给吓得一激灵,抬起头时,神情无奈,两眼中写满了无语。
赵子修笑吟吟走进书房,站在赵朝英书桌前。
赵朝英一脸无奈的看着他:“从审刑司回来了,怎么不去洗澡吃饭,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爹,我想跟您商量个事儿。”赵子修双手撑在书桌上,面带微笑注视着坐在书桌内侧长呼出一口气的赵朝英。
赵朝英将书合上,端过旁边的茶杯递到嘴边:“你想干嘛?”
赵子修道:“我想成亲,您给我找个媳妇呗。”
刚入口的茶水忽然间呛住。赵朝英匆忙放下茶杯,衣袖捂嘴面向书桌外咳嗽出声:“咳咳咳!”
“咳咳咳!!”
咳嗽过后,他满脸写着不可置信的抬起头再看向赵子修:“你说什么?!”
赵子修眼神坚定着再重复了遍:“我、想、成、亲!”
“…………”
赵朝英看着赵子修,眼眸轻眯后,觉得他可能是在审刑司待的时间有些长,都把他的脑子都给待坏了。
好端端的,突然说要成亲?这不是脑子坏了是什么?
再者,就他那时不时就跟人当街打架的样儿,名声都稀巴烂,谁家好姑娘愿意嫁给他?更重要的是,他经常胡说八道说些有的没的,谁知道他这次说的到底是认真的,还是又一次的胡言乱语啊!
赵朝英深吸口气,暂时平复住心情。
他问:“你是认真的?”
赵子修耸了耸肩:“当然是认真的。”
赵朝英一脸不相信的模样注视着他,试图从他脸上找寻到他摔坏了脑子的证据。
赵子修看出了自家爹对自己的怀疑,搬过旁边的椅子在书桌这一侧坐下,继而笑道:“爹,我这次是认真的,我真的想成亲。”
“是吗?”赵朝英两只眼睛里都写着“我不信”。
赵子修依旧笑看着他,像是在等他同意。
赵朝英忍不住叹了口气,又道:“平白无故的,你在审刑司待了几天,你就想成亲了?你脑子坏了?你知道成亲都需要做些什么吗?这可不是随随便便说一句成亲就可以了的。”
“你知道成亲后需要担负起怎样的责任吗?”
赵子修眨了眨眼,眼珠微转,似是在认真的思考赵朝英的话。
过了会儿,他突然说:“我就是看见徐玄玉有媳妇了,我也想要有一个。”
赵朝英嘴角抽抖了两下:“就因为这个?”
赵子修坦然:“对啊。”
赵朝英拿起书朝赵子修的脸丢过去:“滚出去。”
赵子修将砸中自己的脸后掉下来的书接住,又放回到赵朝英面前,笑嘻嘻道:“您考虑考虑嘛。”
赵朝英扶额:“滚回你自己房间吃你的饭去!”
赵子修站起身来,满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好吧好吧,那我先回房间吃饭去了。”
他走出书房。
过了会儿,又突然探进来个脑袋:“爹,您考虑一下嘛。”
话音刚落,又一本书丢过来。只不过这次没砸中赵子修,砸到了旁边的门栏。
赵子修笑着离开。
赵朝英捏了捏眉心,忽然觉得头好痛。这个不让人省心的臭小子!
第二日。
赵子修睡了个好觉,正准备去找赵朝英说说昨晚没得到结果的事,刚到赵朝英的院子门口就被何岭叫住。
何岭道:“公子,王爷不在府里。”
赵子修半信半疑:“真的?”
何岭连连点头:“自然是真的。这事还能有假啊?”
赵子修想了想:“他该不会是躲着我吧?这个时辰,他应该在家里才是。”
何岭笑:“公子,王爷怎么会躲着您呢。他是真的有事不在,是宫里传来了旨意召他进宫,这怎敢耽搁啊。”
赵子修一愣,微诧:“爹被陛下召进宫了?”
何岭点头:“是的。”
赵子修眉头挑了挑,抬手摸了摸下巴,神情似有些思索之意。
赵朝英回答王府,临近午时,正是炎热的时候。他刚到书房坐下缓口气,赵子修后脚就来了,端着茶递到他面前,笑吟吟开口:“爹,您喝杯茶。”
赵朝英看了他一眼,将茶杯端起举至嘴边,慢慢饮下。茶喝完后,他开口:“又有什么事啊?”
赵子修笑道:“爹,陛下召您进宫做什么啊?”
“这是你应该过问的事吗?”赵朝英将茶杯放下:“你要是没事做就去看看书,去听曲儿也行,别在外面瞎逛悠。”
赵子修从他的话里听到了关键点:“最近城里有大事啊?陛下的六十生辰?”
“……”赵朝英抬头看向他:“你要是把你这些小聪明放在做正事上就好了。脑子好使,不好好用,天天就知道发疯,想些乱七八糟的。”
赵子修笑:“看来我猜对了。”
他趴在赵朝英书桌上,懒散而又带着笑:“爹,陛下给您交办了什么差事啊?我最近不会要待在府里不能出门吧?我这刚从审刑司出来,要是闷在家里不能出门,我真的会在家里发疯的。”
赵朝英轻叹了口气:“陛下六十寿辰,周国自会派遣使团前来祝贺,其中包括他国皇亲贵族,按我东楚礼节,迎使团当高一阶表示敬重,故而陛下命太子殿下和我负责接待使团事宜。”
“不过来的人多,自会生乱,城中已然戒严,各处地方也都开始整顿,以免到时候给他国使者留下不好的印象。所以,这段时间,你要是不出去添乱最好,想出去玩儿也可以,别惹麻烦就行。”
“陛下寿辰期间,你若是惹事,我可未必保得住你。”
赵子修郑重其事的模样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赵朝英伸手将他的头推开了些:“我说的你都听清楚了吧,各国使团会陆续进城,这段时间你安分点,记住了没?”
赵子修顺势站起身,一副乖巧模样的点了下头:“记住了,爹,我心里有数,不会惹事的,您放心吧!”
“……”不知为何,赵朝英心里总觉得慌。他要是真老实听话就好了,可“老实听话”四个字放在赵子修身上就非常的不合适。
赵朝英摇了摇头:“好了,我还有事要做,你自己去玩儿吧。”
赵子修笑着点了下头:“好。”
他干脆果断转身,走出书房后,突然想到什么,又折返回到门口,朝书桌前坐着的赵朝英道:“我出去给您找个儿媳妇回来。”
赵朝英瞬间觉得心堵,正欲开口说他几句,可他却一溜烟儿的转身跑远了,隐约还能听见他清脆爽朗的笑声。
“唉!”赵朝英捂着脸,发出沉重一声叹息。
头好痛!
另一边。
长安王府。时锦心午睡后起身,略有些迷糊的站着甩了甩胳膊,尚未完全从倦意中清醒过来。
她养的两只小猫从外面进来,走到她身边,用脑袋轻蹭了蹭她的腿,而后仰头看向她:“喵~”
“喵~~”
小猫叫声娇软,带着些撒娇的意味。
时锦心笑了下,慢悠悠蹲下身,然后伸手捡回那两只小猫揽到自己手臂间,带着它们起来,走向卧房外的小厅。
她将它们放在桌上,它们摇了摇毛茸茸的尾巴,乖乖的趴下。
时锦心笑容温和,一手一只替它们顺着柔软的毛发。小猫表情惬意,似是很享受这种抚摸。
思思从外走来,手中端着茶点。两只小猫一左一右趴在桌上,尾巴左右摇晃着,都没地方放茶点。
思思往旁边看了下,将茶点暂时放在旁边的柜台上,转身笑道:“小姐,您不能总是让它们上桌啊,要是之后吃饭的时候它们也窜上来可怎么办?”
时锦心笑:“应该不会吧。”
她摸了摸它们的头,低下头凑近些温柔道:“我吃饭的时候你们会乖乖的自己玩儿,不会跳上桌来的,对吧?”
小猫听了时锦心的话,“喵喵”叫了两声,模样乖巧的在她手上蹭了蹭,似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时锦心看向思思,笑眼弯弯:“你看,它们会听话的。”
思思失笑:“小姐,您确定它们真的听懂了吗?我觉得它们就只是想被摸摸而已。”
时锦心笑着:“无所谓啊,小猫嘛,也是可以不用那么懂事的。”
“喵~”小猫叫了一声,像是认同时锦心的话。
思思给时锦心倒了杯茶,走到她身边递给她。时锦心收回摸猫的手,去接茶。
茶杯才递到嘴边,有侍女从院外大步走来,于时锦心身前行礼:“见过世子妃。”
而后她将自己手里的信封递向时锦心:“世子妃,府前侍卫说,刚刚有人将这个送来,说是要转交给您。”
时锦心看见侍女手中的信封,以为是时云漓从云江那边写来的信,将茶杯放下后,立即伸手接过。
但手触感而来,信封里装着的似乎并不是信纸。
时锦心忽有些疑惑,将信封拆开后,将里面的东西倒出。随后落在自己手掌中的,是一朵风干后被压扁的杜鹃花。
像是标本,又有些像是书签。
时锦心眼神更不解了些,杜鹃花标本?这应该……不会是云漓寄给她的。
她连忙将刚才的信封拿起来,信封之上只写着:时锦心亲启。
除此外,就没有其它。
时锦心仔细看字迹,娟秀温婉,看起来像是女子所写的字。但这并不是云漓的字迹,也不是时锦心所认识的女子中她们的字迹。
时锦心抬头看向旁边的侍女:“这是谁送来的?”
侍女答:“府前侍卫说,是个小孩儿,应该是被人使唤来送信的。”
小孩儿?
时锦心眨了下眼。她看着手指间的杜鹃花标本,有点像是她种在时府自己院中的那一类品种。她眉头微蹙了下,眼神疑惑,心中更为不解。
她印象中,不会有人寄这样的东西给她。
思思走过来:“小姐,怎么了?”
“没什么。”时锦心将那杜鹃花标本装回信封中:“可能是什么人的恶作剧吧。”
她将信封放下,转而将茶杯重新端起,将杯中茶水慢慢饮下。
大理寺。
时客宇在书房看大理寺案的卷宗,正凝神专注时,有人敲门:“叩叩叩——”
时客宇没抬头,应了声:“进。”
侍卫走进书房,于书桌前行礼后,开口道:“时寺卿,刚才有个小孩儿跑过来,说有人让他转交一封信给您。”
说着,他双手将信呈上。
时客宇抬起头,眼神略有疑惑的伸手将信从侍卫手中接过去。可打开信封,里面却没有信纸,也没有字条,只有一朵随着他甩动信封的力气而飘落的风干杜鹃花标本。
杜鹃花标本安稳落在桌面的瞬间,时客宇猛地睁大双眼,心神瞬震。
他忽站起身来。
侍卫诧异:“大人,怎么了?”
时客宇连忙问:“那个送信的小孩儿呢?”
侍卫答:“已经走了。”
时客宇:“……”
他紧抿着唇,眉头紧锁间,像是突然间想到什么,连忙从书桌内侧走出来,大步往外走去。
侍卫不解,也连忙跟了出去。
时客宇着急忙慌来到长安王府,说要找他们的世子妃。
府前侍卫认识时客宇,知道他是世子妃的父亲,连忙进去通报。听说父亲来找自己,时锦心很是意外,没想到他会来,但也没有耽搁,立即前去见他。
王府客厅中,时锦心一眼就看见了浑身透露着着急紧张意味的时客宇。她刚走过去,一句“父亲”才说出口,时客宇就慌忙的抓着她肩膀将她前后左右都检查看了个遍。
继而又着急询问:“锦心,你没事吧?”
“父亲,我没事。”时锦心摇头,却有不解:“您怎么了?为何如此匆忙紧张?”
时客宇将手收回,意识到自己失态,快速深呼吸了两次将自己的情绪收了收。
他没有立刻回答时锦心的问题,而是接着问她:“锦心,你最近还好吗?”
时锦心如实回答:“我很好。”
她还是不明白:“父亲为何这样问?”
时客宇定了定神,看向时锦心疑惑的眼神时,又小心着询问:“最近可有发生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比如,收到什么东西?”
时锦心愣了下,忽有些意外:“我今日早些时候收到了一个信封,本以为是云漓给我写的信,可打开后却发现里面只装着一朵杜鹃花标本,没有别的东西,我以为是他人的恶作剧。”
但从现在父亲的反应来看,显然不是。
时锦心又问:“父亲是如何知晓此事的?”
时客宇:“……”
他紧抿着唇,眉头拧得更紧了些,心里的慌张不仅没有消失,反而更严重了些。
他垂在身侧的双手不自觉握紧,眼眸剧烈颤动着,似是不敢相信。
时锦心看着情绪如此反常的父亲,很是不解,不由出声提醒:“父亲?”
时客宇闭上眼,抬手扶额,声音有些沉重:“等下,让我缓缓……让我先缓缓……”
时锦心:“?”
邻城远郊外。
有使团车队自管道而行,队伍浩荡,人数不少。最前头的人举着旗,赤红之底的旗面上,墨色晕染出一“秦”字。
有人策马而来,往前去到一辆豪华富丽的马车旁。她拉住缰绳,于马车车窗位置维持平稳前行的速度。
而后她伸手敲了敲窗栏:“长公主。”
马车车帘随马车前行而晃动着,只是它没被掀开,只是一道温柔嗓音自马车内悠悠传来:“东西送到了?”
骑在马上的侍女弯腰至窗栏前,回答道:“是。照您的吩咐,已分别将东西送去东楚国都城中的两处地方,这时候应该已经送到他们手中。”
“很好。”女人的声音似轻笑了一声:“芍药啊,我们还有多久能到东楚国都?”
芍药答:“回长公主,大概还需四五日路程。”
“嗯,知道了。”嗓音落下,没了声音。
马车内,一红衣女子斜倚靠而坐,抬手轻托头,眼闭而气息稳。她面上带着一张赤色面纱,将其下半张面容遮掩得严实,只露出额头与眼。
她打扮华丽,头戴珠翠,显其身份显赫。
旁边小桌上放着一盏香炉,安神香舒缓温柔的香气弥漫在车内,抚平车内之人心中有些不安的情绪。
她一只手中握着一串佛珠,手指不停的转动着檀木所制的圆形佛珠。
时隔多年,她还是回到了这里。
许久未见的人,也很快要再见到了。
第三十四章
时客宇的情绪还是不怎么稳定, 少见的紧张和慌乱,在王府客厅来回走着。
时锦心看着一反常态的父亲,心中疑惑越来越多, 也不由自主跟着有些紧张起来。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于是她往前走了两步,伸手拦住还准备继续来回走的时客宇,柔和出声安抚着:“父亲, 您冷静一些,只是一朵风干的杜鹃花而已,不必如此紧张。”
“不……”时客宇转头看着时锦心,神色凝重:“这不仅仅是一朵风干的杜鹃花!”
时锦心问:“那是什么?”
“那是……”时客宇的话头似是突然间被什么堵住了,心情有些复杂,又像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他握紧双拳,紧皱着眉忍不住重重的叹了口气。
时锦心将时客宇的所有反应看在眼中, 又想起那和自己在时府院中种的是相同品种的杜鹃花标本时,突然间回想起来,当初自己提出想要在院子里种些花打发时间时,父亲随手给了自己一袋花种。
那是时锦心第一次种花, 原本她也只是试一试,没想到能种成功, 之后养得好,花开得很漂亮。然后也就一直养着。
杜鹃花种是父亲给的,而如今父亲知道有风干的杜鹃花装进信封中送到她手中时又如此反常,情绪波动如此之大,她认真的想了想, 能做到如此的, 大概是与她那位十八年不知所踪、生死不明的亲生母亲有关。
时锦心眨了下眼,伸手牵起时客宇的手, 稍稍用力捏住他的手,又道:“父亲,您不用如此慌张,即使她回来了,也不会改变什么。”
时客宇一愣,眼神瞬时震惊,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时锦心:“你、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时锦心笑了下:“本来只是随便猜了猜,看您的反应,我应该是猜对了。”
她拉着他的手去到旁边的椅子坐下,然后将茶端起,放在他手中:“父亲,喝杯茶缓一缓,有什么事,冷静下来再说。”
时客宇:“……”
他看着已经在自己手中的茶,犹豫了下,将其举起至嘴边,大口饮下。继而长长舒出一口气,将心绪稳住。
时锦心没有立刻追问,而是和他一起安静的坐着。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后,时客宇闭着眼深吸口气,又轻轻呼出,似是将情绪进行了一番整理,再睁开眼时,起初来这里时的那种慌乱和着急之感已消失不见。
他转头看向时锦心:“你院子里种的那些杜鹃花种子,是很久之前她带来的。她自己种过一次,但没成功,大抵是因为那时候她怀有身孕的缘故,心情很不好,将那些没用完的种子撒在地上,我捡起来装在了一个袋子里。”
“后来她一声不响的离开,我也渐渐的没有再想起那被放在角落的花种。”
“直到你修缮你的院子,想种些花点缀院落,我才想起来那袋花种的存在。本来只是想着拿那些花种给你练练手,若是没养成功再给你买别的新鲜花种,没想到你把那些杜鹃花种出来了。”
原本,在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时候,时锦心院子里的那些杜鹃花就只是杜鹃花。
可现在,事情却好似没有那么简单。
说着,时客宇叹了口气,似是有些感慨,又忍不住抬手按了下眉心,他心情有点沉重,也有些慌乱。
那是一种他自己不能控制住的慌张和紧张感,像是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一样。
时锦心看着他脸上表情的变化,知晓他现在情绪也沉重着,大概是在整理话说一半后接下来的说辞。
所以她没开口在此时插话,只是安静的等待着。
待时客宇稳了稳情绪后,再次开口:“其实,我在大理寺也收到了一个装有风干杜鹃花的信封,心中感觉不对劲,不由自主想起你院子里的杜鹃花,所以着急着来找你,看看你有没有事。结果得知你也收到了一样的风干杜鹃花……”
“这件事很不对劲,我感觉是她要回来了。”
他看着时锦心,心中情绪暗中激动过后,眼神坚定着又道:“一定是她要回来了!她给我们都寄了杜鹃花,她这是在告诉我,她这次回来是要把你带走!”
时锦心眨了下眼,平静了许久的眼眸中浮现出波澜,又夹带着诧异。
“把我带走?”她不由笑了下,似是觉得有些荒唐:“我已经嫁人了,她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她转而安抚时客宇不由又激动起来的心情:“父亲,您别胡思乱想。只是两朵杜鹃花而已,不代表什么。”
“可是……”时客宇皱着眉,仍有些不安,心绪更是久久无法完全的平静下来。
甚至,还有那么一点害怕之意。
时客宇看着时锦心,眉头紧皱着:“可是锦心,这杜鹃花……”
“父亲,”时锦心柔声打断他的话:“您冷静一些。您是大理寺卿,面对过很多事情,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不要因为这点事情就失去理智。”
“只是两朵杜鹃花标本,别因此乱了思绪。”
时客宇忽顿住,眼神短暂错愕后,慢慢平静下来。
是啊,他不应该因为一个下落不明十八年的人而慌张,更不应该因为那两朵莫名其妙出现的风干杜鹃花而失去寻常时的理智。
只是事关时锦心,关心则乱,情绪多少都会有些难控。
“你说得对。”时客宇道:“是我太慌张了,脑子都有些不清楚。”
时锦心道:“大概是天气太热了,被热得脑子有些晕乎乎的。”
时客宇看着时锦心,然后轻轻笑了一声:“可能是吧。”
和时锦心说清楚后,时客宇的情绪稳住了。他站起身,时锦心随后站起。
他道:“突然从大理寺那边跑来,打扰你了,那边还有好些事情没处理的,我就不坐了,得赶回去处理。”
时锦心点头表示理解:“我明白的。我送您出府。”
时客宇笑:“好。”
时锦心将时客宇送出到王府府门前。
时客宇转身道:“就送到这里吧,天热,你快些回去歇着。”
时锦心笑容温和:“您路上小心,处理完大理寺的事,早些回家休息。”
时客宇点了点头:“知道了。”
时锦心站在府门前,望着时客宇策马离去后,转身进了府门。行至无人处,她脸上笑容收敛了些,双手不自觉捏住衣袖袖口,平静的眼神中忽显露出几分严肃。
她的亲生母亲……要回来了吗?也不知道那是个怎样的人。
这个念头出现在她脑海中后,时锦心快速甩了甩头,将那本不该有的念头甩飞出去。
那个人是怎样的人,会不会回来,都与她无关。
回到居院,时锦心看着放在书桌上的那个信封,伸手将其拿起。
她从旁边柜子的抽屉里取出火折子,行至院中一盏石柱院灯前。
她将火折子吹燃,将信封一角置放在跳跃的火舌上。火舌窜动,很快就将信封点燃,连带着里面那朵风干的杜鹃花一并燃烧起来。
时锦心看着火舌窜动,眸子里倒映着燃烧的信封,眼神平静。
只余下一个小角时,时锦心将其丢进石柱院灯中,看着它和里面蜡烛燃烧过后的余烬混合在一起,待可燃之物燃烧殆尽后,火消失,眼前所见不过一捧灰。
时锦心眨了下眼,将火折子上的甩灭。
秋容端着东西走进院子,远看见时锦心站在石柱院灯前,她大步走过去,又瞧见时锦心手中拿着火折子,不由疑惑:“世子妃,您是在烧什么东西吗?”
时锦心转头看了她一眼,神色已恢复至寻常时的温和,随后回答:“不重要的东西而已。”
秋容笑:“那咱们进房间吧,膳房那边做了冰镇杨梅汤,现在喝最合适了。”
时锦心点了下头:“嗯,好。”
入夜后。
徐玄玉回到王府,是戌时中旬。天色也完全暗下来,院中沿路的灯已被点燃为来往之人照亮。
夜色沉沉,他疾步去往书房,身后跟着的左寒沙和另外两个侍卫将他们怀里的大盒子抬进书房。
盒子里装着的,是这次来国都参加皇帝陛下六十大寿的各使团中人的资料。
主要是使团重要成员,比如他国皇亲贵族,还有挂名的使臣及他们身边的随从。
关于他们的消息有多有少,有轻有重。但加起来自然是不少,整整三个长形大盒子,满满当当、沉甸甸的全是资料。
徐玄玉将其中一个盒子打开来翻看了几眼,上边记录着各种各样的事,一眼看去,密密麻麻的都是字。
他忽然觉得有点眼睛疼,不由闭上眼,顺势抬手揉了揉眼。
左寒沙见他面色有些疲惫了,出声提醒道:“世子,要不这些资料明日再看吧,今日时辰已不早了,还是早些回房歇息的好。”
徐玄玉在书桌前坐下,嗓音中有点倦意:“这么多,明日也未必能看得完,现在还不算很晚。”
他取出其中一叠资料:“给我准备一杯参茶来,然后一个时辰后来提醒我该休息的事。”
左寒沙心中虽有些无奈,却也没有再劝。这是陛下交办给世子的差事,事关紧要,他是劝不动的。
于是他拱了拱手,道:“是。”
左寒沙很快离开书房,按照徐玄玉的意思替他准备来一杯参茶。
徐玄玉端起参茶递到嘴边,稍稍试了下温度,觉得适宜入口时,直接大口饮下。他表情淡然,像是丝毫感觉不到参茶的苦味,仿佛喝的就是一杯寻常的绿茶。
参茶喝过后,徐玄玉定了定神,聚集精神继续看手底下的资料。
左寒沙看着全神贯注、自然屏蔽掉外物的徐玄玉,心中摇了下头,然后将已被喝光参茶水的茶杯拿过去。
他看着杯底沉淀的人参片,心里有点感慨:世子也真是的,忙起来的时候,都失去了味觉……
这参茶味浓,可是很苦的……怎么能做到面不改色一口气喝完的?!
一个时辰后,左寒沙来提醒徐玄玉:“世子,一个时辰到了,您该去休息了。”
徐玄玉没抬头,只应了句:“知道了,再等一会儿。”
左寒沙就安静在书桌前等。然而徐玄玉这会儿口中说的“一会儿”并不是真的一会儿。
两盏茶功夫后,左寒沙轻叹了一声,无奈着再开口:“世子,已经很晚了,您要是再不去休息的话,明日忙事情时肯定会觉得更为疲惫。”
徐玄玉“嗯”了一声:“知道了,别催我。”
左寒沙:“……”
徐玄玉还是将手里那一叠资料全部都看完才将自己的注意力抽离回来。他眨了下眼后,随即将眼睛闭上,然后抬手按了按两眼间的位置,舒缓眼睛的酸涩。
待他沐浴后回到时锦心所在的居院,已接近亥时末。
夜色深沉,周遭寂静,显然时辰已晚。
而房中却仍亮着烛光,房内之人显然还未休息。行至院中的徐玄玉愣了下,眼中闪过一抹微诧后大步往房间走去。
进门,瞧见了以慵懒姿态靠坐在软榻上的时锦心。
她身上只着着单衣,微微抬着腿,两只小猫像是坐滑滑车一样前后坐在她抬起的那条腿上。
时锦心手里拿着书,一边看着,一边时不时的抬抬腿,像是在逗小猫们玩儿,让它们在这里不觉得那么无聊。
它们乖乖趴在她腿上,尾巴摇晃了几下,姿态舒坦而惬意。
徐玄玉眯了下眼,眼珠微动间将此刻的时锦心认真而又仔细的打量了番,眼神深深,又有些许意味深长的情绪自眼底翻涌出。
时锦心注意到他的存在,抬头时见他,随即露出笑来:“世子,你忙完了。”
徐玄玉眨了下眼,将眸中情绪遮掩去大半,而后走过去在软榻边坐下:“今天的事勉强算是忙完了。”
时锦心嘴唇微张,正欲开口时,徐玄玉忽俯身下,双手搂住她的腰,上身趴靠在她身上。
他闭上眼,声音闷闷的:“时锦心,我好累。”
时锦心微愣了愣,将手里的书放下,抬手在他头上轻摸了摸:“累了,那就休息吧。”
她逗猫时抬起的腿放回软榻,小猫跳回到软榻上,往旁边的位置挪了些。
它们看着抱在一起的时锦心和徐玄玉,毛绒绒的脑袋歪了歪,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他们看了会儿,似是明白了什么,很自觉的跳下软榻,然后一同小跑着出了房间。
在门口等候的秋容看见小猫出来,立即伸手将房门关上,然后带着小猫回它们自己的房间去了。
徐玄玉脸颊枕在时锦心肩上,呼吸沉沉:“真希望这段时间能早些过去,忙完了,就能休息了。”
这时候说要告假,陛下肯定不会同意。只能熬过去。
等陛下的寿辰结束,那些使团离开国都城,他也许就能轻松一些了。
想到这儿,徐玄玉不由发出一声叹息,继而将时锦心抱得更紧了些,又往她肩颈上靠了靠。
时锦心轻轻拍了下他的头,眼神微微闪烁着,面上是一如既往温和的浅笑。她道:“是啊,真希望这段时间能早些过去。”
平静而又相安无事的那种过去。
不要有意外,不要出现些有的没的,就这样安安静静的结束。
她稍低下头,脸颊抵在徐玄玉头上,不自觉蹭动了两下。
徐玄玉缓缓睁眼,顺势仰起头看向时锦心。
时锦心垂眸望向他,眼眸澄澈,似微微潋滟着水光。
他望着她的眼睛,轻声询问:“时锦心,你今天心情好吗?”
时锦心从他直勾勾明显带着情绪的眼里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她嘴角带着浅笑:“还不错。”
徐玄玉眨了下眼,抬手按在时锦心脑后,手掌稍稍用力让她再低下头些。他仰头往上,吻上她的唇。
时锦心没躲,双手环抱住他脖子,配合他的吻。
徐玄玉另只手撑在软榻上,身形支起,往前靠近时顺势将这吻加深。时锦心低着的头慢慢抬起些,回应着他逐渐热烈的吻势。
徐玄玉在她身边的位置坐下,伸手往旁边揽过她的腰,用力一抬将她抱到自己腿上坐着。而后两人间的姿势改变。
时锦心侧坐在徐玄玉腿上,一手从他脖后绕过,手指轻搭在他另一侧肩上,她另只手被徐玄玉抓着纤细的手腕,稍稍举着抬起些。
他修长的手指往她手腕往上移动,轻划至她掌心,指腹于她掌心按了按,继而再往前,钻入她手指之间,将她的手紧紧扣在自己手中。
他亲的汹涌,心中情意悱恻缠绵。
时锦心被他吻得有些喘不过气,脸泛着红,和他握在一起的手不自觉用力按了按。
她上身往后靠了些,勉强挣扎出与他之间的一丝缝隙,为自己缓出些喘息的空间。
徐玄玉双臂稍稍收拢,将她抱紧了些,他再凑近,在她唇上碰了下。而后细细碎碎的吻落下,吻着她的唇瓣,印在她唇角,又小心的亲着她脸颊。
时锦心脸颊发烫,眼神略有些迷离。她抓着他肩膀,嗓音不自觉轻软的提醒:“你不是累了吗?”
徐玄玉嗓音沉沉,炽热的呼吸从她脸上拂过:“忽然不累了。”
时锦心心跳加快于胸膛中乱跳着,她稳了稳神,又道:“可你明日还有事要做呢……”
徐玄玉道:“无碍。明日的事不影响现在。”
时锦心:“……”
她还欲再说什么,嘴唇就被徐玄玉给堵住,到了嘴边的话都给咽了回去。
时锦心眉心轻蹙了下,又很快舒展开。她搂抱住他肩膀,徐景从软榻起身,将她轻而易举的抱起,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下,然后抱她走向卧房。
时锦心双腿微微缩了下,脑袋轻靠在他肩上。
徐玄玉低眸看着她,眼神柔和。
回到卧房,徐玄玉将时锦心放于床上,顺势俯身而下,他身影将她覆盖住,低头看向她的眼里闪烁着不可遮掩的欢喜。
时锦心倒是被他这样看的有些不好意思,脑袋往旁边转了下,别开视线。
徐玄玉低下头在她脸上亲了下。
时锦心眼神闪动着情绪,双手抓着他身上衣裳,脸色羞红:“你明日要是没起得来,可不许怪我。”
徐玄玉笑:“不会。”
他手轻托着她纤细白皙的脖颈,偏头于另一边在她脖子上亲了下。而后张开嘴,在她光滑的脖子咬下一口。
时锦心突然间吃痛,下意识皱了下眉,抬手按住他肩膀,将他往后推开了些:“咬我做什么?”
徐玄玉抬头对上她疑惑的目光,眼神狡黠而带着笑。他很坦然:“一点恶趣味。”
时锦心一愣,挑眉:“你还知道这是恶趣味?”
“知道。”徐玄玉笑着,低头在她唇上亲碰着:“我故意的。”
“……”
时锦心抬腿欲踢他,被他及时按下去,抬起的手刚举到半空中就被他抓住,然后按下。
时锦心嗔看了他一眼,徐玄玉笑了一声,吻住她要开口说话的唇。
她挣扎了几下,没挣脱开,倒是被他亲的脑袋晕乎乎,有点七荤八素的感觉。
之后的事,如水到渠成,自然而然。
院中有风而来,携带着晚间的凉意从院子另一侧吹拂而来,吹动着夜间树叶沙沙而响。
月光自窗照入屋内,静静的落在床上相拥的两人身上。
时锦心出了一身汗,软绵绵的靠在徐玄玉身上。她闭着眼,气息微喘,先前加速的心跳尚未平稳住,身上没多少力气余下。
徐玄玉长臂揽抱住她手臂,低头在她头上蹭了蹭。他低沉的嗓音在她头上轻轻响起:“时锦心。”
时锦心没动,只自嗓间轻应了一声:“嗯?”
徐玄玉问她:“以后,能不能叫我的名字?”
时锦心不解,细语轻声似嘟囔着:“为何?”
徐玄玉凑近些,低声轻哄着:“时锦心,叫我的名字。”
时锦心眼皮微动了动,虽不太明白徐玄玉这是何意,但为了她接下来能够安然的睡觉,还是喊了声:“徐玄玉。”
很轻的声音,夹带着昏沉的倦意。
她气息渐渐稳下来,似是在将睡过去的边缘。
徐玄玉嘴角勾起一抹笑,低头时看见她仿佛已经睡着的模样,抬手轻轻抚摸了摸她的脸,之后没再打扰她,让她安静的睡去。
徐玄玉缓缓闭上眼,手臂微微收拢,将她抱紧了些。而后睡意袭来,与她一同进入梦乡。
翌日。
时锦心迷迷糊糊醒来时,屋外已天光大亮。她下意识抬起手臂挡住眼睛,待和缓些许后,才将手放下。
她看着明亮晃眼的光,想来时辰已经不早。
她坐起身,身侧位置已没人。她不由挑了下眉,嘴角勾起一抹笑后,起床穿衣。
洗漱时,思思看着时锦心脖子上的痕迹,眼神惊奇了下,又忽然间明白过来什么,不自觉抿住嘴唇,却又有些藏不住笑意。
时锦心洗过脸,转头就看见了抿唇憋笑的思思。她眨了下眼,不解:“思思,你在笑什么?”
思思笑着,轻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梳妆镜前,然后伸手指了下她左边脖子。
时锦心看过去。
镜子里,她脖子上的一圈咬痕仍然明显。
她忽睁大眼,下意识抬起手捂住有一圈齿痕的位置。昨夜徐玄玉咬她脖子的画面瞬间涌回她眼前,记忆清晰。
她脸红了些,徐、玄、玉……!
这个咬痕所在的位置太明显了些,衣领也是遮不住的。
思思笑着:“小姐,我用凝脂膏帮您遮一遮吧。”
“……”时锦心抿着唇,然后点了下头:“嗯。”
时锦心在院中走了会儿,很快回到房间。
她站在小书房内的窗边,往外看着明媚灿烂的阳光,不由眯了眯眼。风如热浪吹拂而来,扑在身上也是热的。
这几日的天气真热。
她抬起手肘搭在窗栏上,肩膀轻耸了下,脑袋耷拉着,又有种无聊的感觉。
时锦心坐回到书桌前,拿起一本书翻开。她想看书,可看了会儿,又觉得有点闷,心情不怎么沉稳,看不进去书上的内容。
她手翻看了几页,没有多少认真看书的心思,最后还是合上书页,然后趴在了桌上。
她脸侧转,望着窗外明亮的光,轻轻眨了下眼。她微张口,往上吹了吹气,将额间落下的碎发吹开些,不让它们遮挡自己的视线。
过了会儿,她又坐直身来,保持了几个数的时间,又以一种慵懒的姿态靠在椅子上,双腿稍稍抬起些,又放下去。如此重复好几次,然后——
更觉得无聊了。
时锦心换了个位置,去到软榻上躺着,翻来覆去几次,自娱自乐的哼着不知出自那首曲子的小调。
思思端着东西进来,就看见时锦心平躺在软榻上哼曲儿的画面。她笑道:“小姐,喝碗冰镇绿豆汤吧。”
时锦心哼曲儿的声音顿住,一骨碌坐起身,然后干脆利落的下了软榻。她抬手顺了顺因为多次翻身而有些凌乱的头发,整理了下衣裳和手臂间的披帛,这才走到桌前坐下。
她看着桌上的冰镇绿豆汤,用勺子稍稍搅拌了几下,而后舀起来喝。
甜而不腻,冰冰凉的,很清爽的感觉,味道很好。
时锦心眼神惊喜了下,又舀起一勺喝下。
思思看了看她脸色,笑问:“小姐,要不要去审刑司给世子也送一些冰镇绿豆汤啊?”
时锦心拿着勺子的手顿了下,很快恢复,又往自己口中递了一勺绿豆汤。她眨眼:“这冰镇绿豆汤等送到审刑司,估计都不冰了。等他回来喝也是一样的。”
思思道:“小姐,等世子回来喝,和您过去送给他是不一样的。再说了,往食盒里装些冰块,绿豆汤送到审刑司的时候,照样还是冰的。”
时锦心抬眼看向思思。
思思又道:“您在府里闲着也是闲着。给世子送完绿豆汤,还能去街坊中逛逛,说不定能挑到些好玩儿的东西。”
时锦心眨了下眼,认真思考了下思思说的话,觉得她说的有几分道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出去走走。
徐玄玉最近忙,给他送点东西过去慰问一下也是情理之中的。
于是她点了下头:“好。那你去准备吧。”
思思立即点头:“好的,小姐,我这就去准备。”
思思动作迅速,很快就准备好了出行的马车,并且将膳房那边准备好的绿豆汤装进了装有冰块的食盒中,除此外,还有两道徐玄玉以往比较爱吃的糕点,然后一起放上了马车。
马车自长安王府前出发,直向审刑司所在而去。
小半个时辰后,马车在审刑司前停下。
时锦心下了马车,思思拎着两个食盒跟在她身后。审刑司前的侍卫认识时锦心,没有阻拦,恭恭敬敬的行礼问候后,让她们进去。
这次,时锦心知道如何去徐玄玉的书房,无需侍卫带路。
她到时,正逢左寒沙从院子走出,他看见时锦心时,眼中闪过一抹诧异,继而露出笑容:“世子妃。”
时锦心点了下头:“世子在书房?”
左寒沙笑:“在呢,今天他都在书房待着呢。”
和左寒沙打过招呼后,时锦心往书房走去。书房前,她敲了敲门:“叩叩叩——”
徐玄玉低头看着手中的文书,没抬头,只应声:“进。”
时锦心眉头轻挑了下,这场景略有些似曾相识。
她先进去,思思随后,然后小心着将手中的两个食盒放在桌上。
时锦心看着依旧没抬头的徐玄玉,自然放轻些脚步往他那边走过去。走近些后,看见了他拧在一起的眉头,有些凝重的面容。
“世子?”时锦心带着点试探之意轻轻呼唤着他。
徐玄玉一愣,听见时锦心声音的刹那他拧着的眉头自然舒展开,抬起头时眼里浮现出些许意外。
继而他惊喜出声:“你怎么会来?”
时锦心笑:“见你忙,来慰问慰问。”
“还给你带了冰镇绿豆汤,还有你喜欢吃的龙须酥和松子百合酥。”
徐玄玉立即起身,从书桌内侧走去,大步走向时锦心,毫不犹豫就伸出手就要抱她。
时锦心快速反应,先一步伸手抓住他手腕,轻咳嗽两声提醒:“咳咳……”
“思思在呢。”
徐玄玉这才注意到站在桌边的思思。
思思眨了下眼,面带微笑的向徐玄玉行了个礼,然后很自觉的转身,没有半分犹豫快步走出书房,不在这儿多待一瞬。
时锦心看着很快消失在视线种的思思,心中生出些无奈之意。走得倒是挺快……
徐玄玉收回视线看回时锦心,挑眉道:“现在没有了。”
时锦心无奈笑了下,手上稍稍一松开力,就被徐玄玉抱在怀中。
他显然欢喜,耳边似听见了他的笑声。而后是一声长长的舒缓之息,像是紧绷了许久的精神得到松懈,得以缓和歇息。
时锦心眨了下眼,嘴角上扬了些,抬起手拍了拍他后背:“好了好了,先喝冰镇绿豆汤吧。要是冰块都融化了,它不冰了,可就不那么好喝了。”
徐玄玉点了下头:“嗯。”
两人在桌前坐下。
时锦心将食盒中的仍冰凉的绿豆汤取出放在徐玄玉面前,而后将另外那个食盒中的龙须酥和松子百合酥拿出来放在桌上。
大抵是饿了,徐玄玉吃的快。
时锦心问:“你没有用早膳吗?”
徐玄玉愣了下,眼底一瞬即逝一抹心虚之意,抬头看向时锦心时笑了下:“我想着再一会儿就是午膳时辰了,准备一起吃的。”
时锦心略有无奈:“事情虽多,却也要按时吃饭啊。”
徐玄玉道:“下次会记得的。”
时锦心看着他吃糕点的模样,对此表示怀疑。感觉再忙碌起来时,他还是会不记得要按时吃饭。
徐玄玉还有事情要忙,时锦心看着他吃过绿豆汤和糕点后,不准备久留,以免影响到他要做的事情。
她准备离开时,徐玄玉倒是有些不舍:“这就要走了?”
时锦心笑:“你还有事情要做呢,别耽搁了。我们家里见。”
心中虽很是不舍时锦心就这样离开,可她说的也对,自己要做的事还不少,可不能耽搁。于是徐玄玉点了下头,应了声:“好。”
时锦心笑了下,抬手抚上他的脸,动作温柔的摩挲了几下。
徐玄玉眨了下眼,眼神随即闪烁了两下。他注视着时锦心,似是在期待着什么。
他的眼神很明显,时锦心看得清楚,也能理解。
她站在他身前,微微踮起脚尖,仰头向他凑近。
两人间的距离逐渐拉近,温热呼吸缓缓蔓延。
徐玄玉以为这会是一个吻,自然闭上眼,结果下一瞬,就感觉到自己脖子上一疼。
他忽睁开眼,眼眸震颤。
时锦心踮起脚尖,双手攀在他肩上,却偏头咬住了他的脖子。她牙齿微微用力,似是准备在他脖子上留下齿痕。
徐玄玉转眸看着她,眼神错愕间,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咬过后,时锦心落下脚跟,往后退去两步,眼中笑意深深的望着他。
徐玄玉眼神依旧讶异,眼中情绪翻涌:“你这是……”
“一点小小的恶趣味。”时锦心笑着:“我走了。”
徐玄玉心下一惊,慌了半许,又觉着些疑惑与意犹未尽之感:“就这样?没有接下来的了?”
时锦心笑着摇头:“没有了。”
然后她笑着伸手摸了下徐玄玉的脸,徐玄玉想伸手抱一下她的时候,她却干脆转身,打开书房的门走了出去。
抱了个空的徐玄玉跟着走到书房外,望着时锦心果断离去的背影,神情很是无奈,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怎么……就这样走了啊……
第三十五章
自徐玄玉的书房离开后, 时锦心心情愉悦,有种小狡猾得逞后的开心,内心欢腾着, 有那么点想要蹦跳几下的感觉。
只不过她克制着,只是露着面上的笑容。
思思走到她身边,看见她脸上明媚如阳的笑容, 虽不知晓书房内具体发生了些什么,但显然是好事。
往前走了些,思思似是想到什么,突然出声:“小姐,您没把食盒带出来呀。”
时锦心愣了下,下意识低头看向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眉头不自觉往上轻挑了下。她眨眨眼:“无妨, 世子会将食盒带回去的。”
即使没带回去,放在这里也没什么。
这种时候,她是不会折回去的。
两人走出审刑司,门前侍卫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时锦心颔首示意了下。
思思问:“小姐, 咱们接下来去哪里?要去坊市瞧瞧吗?”
时锦心想了想:“嗯。我想去城中的秀坊看看。”
思思道:“若是秀坊的话,去兴南街那边吧。那儿有两座大秀坊, 里边的绣娘绣工纯熟,做出来的绣品应该很漂亮。”
时锦心点头:“那就去兴南街吧。”
思思笑:“是。”
想好要去何处后,时锦心与思思走向马车,正欲上去时,看见马车后有个小心翼翼钻出半个头来打量的身影。
时锦心的动作一顿, 不由转头往那边看过去。
对方注意到时锦心看过来的目光, 下意识躲闪,却又突然觉得自己这样的行为更为可疑了些, 于是深呼吸了两下还是走了出来。
那是个梳着双丸发髻缠如萤流苏的小姑娘,眼睛大大的,脸颊微红,水灵灵的模样,可爱又娇俏。
她身上穿着薄云纱制成的衣裳,样式美丽且价值不菲。她身上所佩戴的首饰,看起来款式简约却都是精致雕琢之物,不像是寻常首饰铺能有的物件。
她额头上冒着汗珠,显然是被这天气热的。
时锦心静静打量了她一番后,眼中仍有些疑惑。
小姑娘走到时锦心身前,露出个小心翼翼的微笑:“表嫂。”
“嗯?”时锦心眨了下眼,眼神更为疑惑。
她不认识眼前这位可爱的小姑娘,但“表嫂”这个称呼……
时锦心笑容温和:“你是?”
小姑娘笑容有点羞涩,双手紧张的相握在身前:“我叫赵芙然,是玄玉表哥的表妹。”
赵芙然?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似在何处听说过。
时锦心看着赵芙然那张可爱的小脸,倏忽记起来,之前在长安王府闲着无事可做时,请秋容帮忙给自己介绍过徐玄玉在国都城中她有必要认识的亲友们。
赵芙然,是徐玄玉的表妹,也是当朝太子的小女儿,也就是皇帝陛下的亲孙女。她今年十五,很受太子和皇帝陛下的喜欢,年幼时就被封为“明阳公主”。
但按理说,她身份尊贵,应在宫中,怎会在此?
时锦心笑:“原来是明阳公主殿下,不知公主为何在此?”
她往赵芙然身后瞧了两眼,没看见马车和随行侍从。她又问:“你的随从呢?”
赵芙然笑了笑:“我是从宫里溜出来的,自然不会带随从。他们跟在我身边,碍手碍脚的,这也不许,那也不行的,很烦人的。”
见时锦心对自己没有抗拒之意后,赵芙然笑着往她走近了两步,又解释道:“我本来是想出来找若影玩儿的,可去了一趟长安王府,府前的侍卫说,若影和王妃表婶去了避暑山庄还没回。”
“然后我想着能见到临淳表哥也不错,结果侍卫又告诉我,说临淳表哥一大早就出门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我仔细一打听,发现你们都不在府里。唯一知道的就是在审刑司的玄玉表哥,我本来是想问问他能不能让人找到临淳表哥,让他带我玩会儿。”
“没想到还没见着玄玉表哥,就见着你了。”赵芙然眨了眨水灵灵的大眼睛,带着些许试探性意味的伸出手挽住时锦心:“我方才听见审刑司前边的侍卫喊你世子妃,我就知道你是我表嫂了。”
时锦心笑容依旧温和:“可你就这样从宫里跑出来,还不带随从,不太安全。”
见时锦心没有要推开自己的手,赵芙然一边将她的手臂挽得更紧了些,一边笑道:“这里是国都城,天子脚下,大白天的怎么会不安全呢?”
时锦心轻挑了下眉,提醒她:“防人之心不可无。”
何况,还是她这种一看就是富贵打扮且独行在外的小姑娘。
赵芙然笑吟吟的点了下头:“我记住了,下次我会记得带上随从的。”
时锦心道:“你若是想找世子,现在可以进去里面了。他就在书房。”
赵芙然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注视着时锦心,挽着她的手不由攥紧了些:“本来找玄玉表哥是为了请他帮忙找临淳表哥的,但现在遇见了表嫂你,就不需要玄玉表哥和临淳表哥了。”
时锦心眨了下眼:“何意?”
“意思很简单的嘛,我是出来玩儿的,相比之下,跟表哥们一起,我觉得还是跟表嫂一起更好。”赵芙然笑看着时锦心:“表嫂,我刚刚听你说要去秀坊,带我一起去呗。我还没去过秀坊呢。”
“这……”时锦心有些犹豫。
赵芙然毕竟是公主,又是太子的掌上明珠,若是有个招待不周,亦或者让她在外受到伤害,这个责她可是背不起的。
况且赵芙然还是自己从宫里溜出来的。
看时锦心犹豫不答的模样,赵芙然皱了下眉,方才还亮晶晶的眼眸瞬间泛起一层泪光。她抓着时锦心的手,带着些撒娇和委屈意味甩了甩:“表嫂……带我一起去嘛,我保证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我就只是在你身边安静的看着。”
说着,她不由抽泣了一声,嗓音哽咽着,满是委屈:“我这出来一趟不容易,你就带我一起去吧……呜呜呜……”
“表~嫂~”
时锦心:“……”
赵芙然抱着时锦心的胳膊摇晃着,一边说一边哭。时锦心瞬间慌张,连忙拿过手帕给她擦拭去脸上的泪痕。
时锦心到底还是有些心软:“别哭别哭,带你一起去就是了。”
赵芙然的哭腔瞬间消失,抬头时露出笑容:“一言为定!说话反悔是小狗!”
看着她骤然间转变的情绪和面容,时锦心抿了下唇,略显无奈的眨了下眼。
时锦心真切的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翻脸如翻书”,赵芙然变脸的速度仿佛只在眨眼一刹那。
不过既然答应了她,自是要带她一起去的。
以防万一,时锦心还是将赵芙然的事让审刑司前的侍卫转告给了徐玄玉,然后带着赵芙然一起坐马车去往兴南街。
徐玄玉得知赵芙然从宫里跑出来,还跟着时锦心去了兴南街的时候,不由轻“啧”了一声。
这混世小魔女怎么又跑出来了?不是说为了让她乖乖待在东宫,太子殿下特意加强了东宫的守卫吗?看来那些加强的守卫是没什么作用,还是让她想办法溜出宫来了。
“寒沙!”徐玄玉往外喊了声。
左寒沙很快跑进来,在徐玄玉书桌前站定,拱手道:“世子。”
徐玄玉扶额道:“芙然又从宫里溜出来了,去把这事告诉东宫的人,让他们赶紧派人出来,在她惹祸之前把她接回去。”
左寒沙一瞬诧异:“啊?公主又跑出来了?”
他连忙又道:“我这就去!”
“等下。”徐玄玉又想到别的:“皇宫有些远,你先回一趟王府,安排府里的侍卫去兴南街找世子妃,让他们过去保护世子妃和公主。”
左寒沙拱手:“是!”
左寒沙很快离开。
徐玄玉将扶额的手放下,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然后深呼吸了两次,恢复凝神专注的模样继续看书桌上铺着的文书。
兴南街。
马车进入兴南街口时,赵芙然激动的掀开马车窗帘,眼神惊喜的往外看去,将沿路景象瞧了个仔细。
她有些激动,显然欢喜。
时锦心望着她模样,眼神依旧温和。
赵芙然转回头,坐回到时锦心身边,笑看着她:“表嫂,你和玄玉表哥感情好吗?你是不是能经常出来玩儿啊?”
时锦心答:“还不错。”
“我平时不怎么出门,但出府玩会儿应该也是没问题的。”
赵芙然笑:“那我下次还能来找你玩儿吗?”
时锦心看着她,眼神略有疑惑:“你是公主,应该不能随便出宫的吧?”
赵芙然衣袖一挥,笑靠在她身上:“小问题,我到时候再想办法溜出来就是了。”
“嗯?”时锦心转头看着她。
赵芙然一愣,表情僵硬了会儿,然后笑着更改措辞:“我的意思是,我到时候会让我爹爹准许我出宫的。我撒个娇,他肯定就同意了。”
时锦心眨了下眼。
赵芙然也看着她,水灵灵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着,试图将这个话题就此蒙混过去。
时锦心笑了下:“你经常出来玩儿吗?”
“也没有很经常……”赵芙然努了下嘴:“就是实在是特别无聊的时候……”
她抓着时锦心手臂,眼神突然紧张:“表嫂,你不会因为我是自己跑出来的,就不带我一起玩儿了吧?”
“不会。”时锦心摇了下头,道:“不过我去秀坊是为了看绣娘们的绣品,顺便看看她们的绣法手艺,你不觉得无聊就好。”
赵芙然连忙又道:“怎么会呢?我们可以看完秀坊后,再去别的地方逛逛嘛。”
只要不是在宫里待着,在外面随便晃悠晃悠也足够让她心情变好一些。
主要是得看见些新奇的玩意儿,和在宫中时不同的景象。
马车在一家名为“玲珑坊”的秀坊前停下。
时锦心先下,赵芙然随后跳下马车,一脸欢喜的打量了下四周。
时锦心与她说:“公主,坊市之中,人多眼杂,还请不要乱跑。请跟在我身边。”
“嗯嗯嗯!”赵芙然乖乖点头:“我一定会乖乖待在表嫂身边的!”
她笑着,又压低些声音道:“表嫂,你不要叫我公主了,叫我芙然吧。表哥他们都是这样唤我的。”
时锦心想了下,然后点头:“好。”
她们进入秀坊。
很快就有人走来,在她们身前行礼问候,脸上带着笑容:“奴婢琳儿,问两位姑娘好。请问两位姑娘是来看衣裳的,还是来挑绣品的?”
时锦心道:“想看看绣品。手帕、香囊,玩偶之类的。”
琳儿笑:“右边的柜台就是样品,姑娘看看,若是有喜欢的样式,便可定制。”
赵芙然视线从秀坊大堂中扫视而过,然后轻扯了扯时锦心衣袖:“表嫂,我想看衣裳。”
时锦心眨眼,又道:“琳儿姑娘,此处可有样衣?我这位妹妹想试一试衣裳。”
赵芙然立刻露出笑容。
琳儿笑着:“有的。不过试衣之前,有个问题必须要问,还请两位姑娘理解。”
时锦心问:“什么问题?”
琳儿问:“请问两位姑娘能接受何种价位的衣裳?知道你们心中的价位,便好方便为两位推荐合适的衣裳。”
赵芙然大手一挥:“没有限额,衣裳好看就行。”
时锦心看着她,视线上下打量了下,确定没在她身上看见钱袋之类的物件。然后她往旁边低了低头,压低些声音问:“你确定?”
赵芙然笑着轻声回答:“确定。”
她解释道:“你不是把我跟你来逛街的事告诉玄玉表哥了吗,他肯定会派人去宫里传话,等宫里的人来找我,我就有钱买这些漂亮衣裳了。”
时锦心眼中闪过一抹诧异。
赵芙然眼神坚定着:“放心吧,表嫂,东宫的人都明白的,出来找我必须要带很多钱,不然要回去可是没那么容易的。”
时锦心:“……”
这……她是溜出来多少次了?东宫的人对这种事都已经成习惯了?
时锦心眼底浮现出一丝讶异,却又在眨眼后消失不见。
赵芙然看向琳儿:“我说了,没有限额,只要衣裳好看,什么价格都能付得起。”
“再说了,你们这秀坊,总不能一件衣裳卖上万两银子吧?”
时锦心看着赵芙然,眼神渐深,若有所思着。
琳儿笑道:“这倒是不会。只是有些衣裳的价格因为用料与绣工的缘故会比较高,价格会有上千银两,事先说明,就以免之后因此而争吵,影响之后的生意。”
“那就行。”赵芙然笑:“带我去看吧。”
琳儿点头:“是。”
然后赵芙然转身看向时锦心:“表嫂,你在这儿看你想看的东西,我去试衣裳。”
时锦心点头:“去吧。”
长安王府的侍卫很快来到,侍卫长曲华进来秀坊面见时锦心告知他们是奉世子之命前来,其余的侍卫在马车旁等候。
时锦心点头表示知晓,似是想到什么,跟曲华道:“劳烦你带人去秀坊后门守着,若是有可疑之人从外溜出,拦住她。”
曲华虽有不解,却还是听从命令去玲珑坊后门守着。
片刻后,有人鬼鬼祟祟打开后门,似是准备溜走。
曲华立即上前将人拦下。一看,发现是赵芙然。
曲华愣了下,赵芙然也很是意外,没想到这玲珑坊后门外居然有长安王府的侍卫守着。
被曲华带回到时锦心面前时,赵芙然努了下嘴,模样显然心虚。
周边位置被清开,由侍卫守着,这边区域就只有时锦心和赵芙然在。
时锦心面带微笑看着她:“既然想着要跑,为何又要与我一同来此?是想转移宫里人的视线,好让他们来我这儿,你好趁机跑到别的地方去?”
赵芙然:“……”
她双手背在身后,撇了撇嘴。倒是没想到,这位表嫂看起来温温柔柔好说话的,脑子居然还挺好使的,竟然看穿了自己的目的。
这一路上,表嫂都没有任何不同寻常的反应,就像是觉得自己是公主,又是亲戚,所以随着自己的性子。现在看来,反倒是自己太轻易相信表象了。
赵芙然抬起头,神情中似还有点不服气,声音闷闷的:“你是怎么发现我想跑的?”
时锦心道:“在知道你经常溜出来,并且来找你的人还会带很多钱的时候。”
“若你只是想买个衣服,或是有趣的玩意儿,就不需要他们习以为常的带上很多钱。我猜,应该是闯祸了,所以需要靠银子摆平。”
赵芙然:“……”
她闷哼一声,微嗔一下后跺脚:“果然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种人,就讨厌你们这种脑子好使的,烦死了!”
她忍不住叹了口气,双手叉着腰,还气鼓鼓的。像只生气的河豚。
时锦心眨了下眼,眼中含笑,略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其实赵芙然演技真的很不错,最开始的时候自己是真的相信了。只不过嘛……她的演技没能演的完全,还是有些漏洞的。
时锦心道:“宫里的人很快就会来接你,下次出来,还是堂堂正正走正门出来吧。”
赵芙然抿着唇:“哪有那么容易?”
“就用你之前说的,跟你爹爹撒个娇,闹一闹,我想,他会让你出来玩儿的。”时锦心看着她,眼神认真,不像是在与她随意说笑。
赵芙然微诧了下时,时锦心又补充道:“还有,你出来玩儿,还是带上随从比较好。安全且带着银子,这样才能玩的尽兴。”
“……”
赵芙然看着时锦心的眼睛,眼中有些许情绪闪烁了下,心里觉得她说的有点道理,可脸上却依旧是一副生着闷气的表情。
她环抱起双臂,头一偏,微抬起些:“我不高兴了,我生气了!”
时锦心笑:“真的吗?”
赵芙然道:“当然是真的!”
时锦心笑着,将一个小羊玩偶递到赵芙然手中。她眨了下眼,不由举起些至眼前,眼神渐渐亮起些。
她不由捏了捏小羊玩偶,手感极佳,柔软又有弹性。质地似是用丝绸做的,里面填充着上等羊毛,再以绣工纯熟的绣娘缝制,不特意仔细的去找,甚至都发现不了缝制的线。
赵芙然想笑,嘴角都上扬起了,又很快压回去。她道:“你以为一个小羊玩偶就能哄我高兴了吗?”
“那再加一个小狗的。”时锦心又拿出另外一个小狗玩偶,笑着递到她眼前。
赵芙然瞬间惊喜,连忙伸手拿过,笑意有些隐藏不住,嘴角显然上扬着。
“好吧!”赵芙然笑着:“那我这次就不生气了。”
时锦心笑容柔和:“我让曲侍卫送你回去吧,下次出来的时候,合规矩些。”
赵芙然撇了撇嘴:“那下次我出来,你会陪我玩儿吗?”
时锦心点头:“会。”
“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我可都记着了!”赵芙然眼神定定:“我会再来找你的!”
时锦心点头:“嗯。”
赵芙然一手拿着一只玩偶,笑着走出秀坊。
曲华向时锦心行礼后,带上一半侍卫护送赵芙然回皇宫去。
思思走到时锦心身边,轻声询问:“小姐,您怎么知道用玩偶就能哄公主高兴啊?”
时锦心笑:“小姑娘一般都喜欢这种可爱又漂亮的东西。”
思思有些恍然,原来如此。
时锦心转身走回玩偶所在的柜台:“顺便给慕依和若影也买两个。”
她又看向身边的思思:“思思,你想要一个吗?”
思思愣了下,笑道:“小姐,相比较玩偶,我更想要一身新衣裳。”
时锦心笑:“好啊,给你买。”
思思瞬时惊喜:“谢谢小姐!”
是夜。
徐玄玉从审刑司回来,沐浴后回到居院。时锦心拿着绣盘坐在灯旁刺绣,桌上是她买来的玩偶,还有一堆刺绣所用的材料。
她从绣娘那里打听了下缝制玩偶的法子,她想试试自己是否也能做出个差不多的来。
徐玄玉过去时,时锦心正凝神专注在自己手上的事,显然没察觉到他到来。
他在她身后站了好一会儿,眼神直直注视着她,她却一点儿也没有反应。这要是往常,她肯定在自己进门的时候就注意到自己了。
徐玄玉眯了下眼,嘴唇轻抿了下。
又过了会儿,时锦心还是没注意到身后的徐玄玉时,他无奈了。
他再往前走了一步,伸手推过她披散在肩的长发,低下头就是毫不犹豫朝着她后颈咬下一口。
时锦心吃痛,下意识喊了一声。然后错愕着转过身,眼神惊讶的看着注视着自己的徐玄玉。
徐玄玉眼神有些幽怨,嗓音沉闷着:“我在你身后站了那么久,你都没注意到我。”
时锦心抬手捂着被咬的后颈,看着他脸上似有点怨气的表情,不由轻叹了一声。
她道:“你怎么又咬我?你是属狗的吗?”
徐玄玉认真回答:“我是属猴的。”
时锦心轻挑了下眉。
徐玄玉往前伸手,一把抱起时锦心往旁边的软榻走去,而后抱着她坐在软榻上。
他低头抵在她肩上,脸往她脸颊上蹭了蹭,双手紧紧搂住她腰身,声音闷闷:“你刚在做什么?”
时锦心笑:“在试着缝制玩偶。想看看我能不能也做一个出来。”
她往后瞥去一眼,看见徐玄玉已闭上双眼,声音放柔和了些:“你若是累了,就先睡吧,我等会儿再过去。”
徐玄玉却紧抱着她没撒手:“我不,我要和你一起。”
时锦心失笑:“你这是在跟我撒娇吗?”
“你觉得是的话,那就是。”徐玄玉蹭了蹭她的脸:“我不介意。”
时锦心轻轻笑了一声,抬手覆盖在他搂住自己腰身的手背上,然后轻轻拍了拍。
她柔声劝着他:“世子,你看起来很累了,去睡吧。”
徐玄玉道:“你和我一起。”
时锦心:“……”
她想了想,心下暗暗舒缓出气息,然后点了下头:“好吧。”
徐玄玉将她抱起,走去卧房。
躺下时,徐玄玉都还是抱着时锦心的。倦意席卷迅速,他睡得很快,没一会儿就熟睡过去。
时锦心很清楚的感受到他平稳的呼吸,还有自他胸膛中传来的有力的心跳声。
她小心着挪动身体,翻身面向徐玄玉那一侧。大抵是真的很累了,他就这样睡着了。
她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脸。
夜色中,响起很轻很轻的一声:“辛苦了。”
四日后,第一个他国使团进入了国都城。
为首之人举着赤色旗面墨色“秦”字的旗帜,其后马车队伍浩荡,往为其准备的别院而去。
街上百姓看见他们,不由驻足多看上几眼,待队伍走远些,便开始低声议论起来。
太子赵甫林率随从在别院等待,徐玄玉布置的暗线在他们入城后开始启用,随即将消息汇报去徐玄玉那边。
文习琴和徐若影从避暑山庄回到长安王府。
许久未见时锦心,她们高高兴兴的去找时锦心,本想着要聊一聊她们在避暑山庄发生的有趣之事,以及问问时锦心和徐玄玉在云江时的事情。
可一去到时锦心那儿,先看见的不是时锦心,而是抱着时锦心养的两只小猫在院子里玩耍的赵芙然。
文习琴和徐若影都没想到赵芙然会在这儿,显然意外。赵芙然也没想到她们会突然回来,有点诧异。
她抱着小猫站起身,然后露出笑容问候:“表婶,若影,你们回来了。”
文习琴连忙笑着:“公主怎么会在这儿?”
徐若影眨眼:“芙然,你不会又是从宫里偷偷溜出来的吧?”
“当然不是,我可是光明正大从宫门出来的。”赵芙然笑着摸了摸小猫的头:“我是来找表嫂玩儿的,不过她养的小猫好可爱,我就先跟小猫玩会儿。”
文习琴和徐若影对视一眼,诧异而又觉得疑惑。
这才几日不在家而已,这里的情况就有点出乎她们的预料了。时锦心是何时跟赵芙然关系好的?
徐若影问:“我家嫂嫂呢?”
赵芙然道:“表嫂在膳房那边准备饭菜呢,说是答应了玄玉表哥,要过去给他送午膳。”
她摸了摸小猫的脑袋,有点不太理解的样子:“玄玉表哥也真是的,明明王府膳房有厨子,还非得要表嫂给他做,真矫情!”
“也就表嫂惯着他。”
文习琴一听这话,眼神瞬间惊喜,也顾不上别的,毫不犹豫转身就跑出院子,往膳房那边去。
徐若影也觉得惊讶,但她准备走的时候,赵芙然笑着喊住她:“若影,你就别过去了,陪我聊会儿天吧。”
徐若影想了想,笑着点头:“也好。”
有娘在嫂嫂那边,估计自己插不上话。还是在这儿陪芙然吧。
时锦心在膳房那边准备好饭菜后,看着时辰差不多,就准备去审刑司了。
徐若影和赵芙然一人抱着一只小猫小跑到她身前,眼神亮亮的,像是在期待着她说些什么。
小猫被她们抱在怀里,模样乖巧着,软绵绵的发出两声“喵喵”叫。
时锦心却不明白她们的眼神,问:“怎么了?”
见她如此淡然的模样,徐若影反而有些讶异:“嫂嫂,娘没有缠着你问些有的没的吗?你都是怎么回答她的啊?”
时锦心回想了下在膳房时文习琴在自己耳边说的那一堆话。只不过她当时正聚精会神的做菜,大部分的话其实都没怎么听清楚,只记得自己对听清的那几句话给了些回应。
貌似就是“我很好”、“世子很好”、“我和世子都很好”这样的,以及诸如此类的话。
这样回想起来,似乎是有些敷衍之意。
时锦心后知后觉的有些不好意思,她也没想到自己在膳房做菜的时候,婆婆会突然跑来说那么多话,她没来得及每句都仔细听……
时锦心笑了下,笑容有些歉意:“婆婆是和我说了些话,不过我当时忙着做菜,只回了几句。”
徐若影笑道:“没关系,你方才没回答,我娘过会儿还是会再来问你的。或者是去问大哥。”
时锦心眉头轻轻往上挑了下。
赵芙然看着时锦心,问:“表嫂,你这是准备要去审刑司了吗?”
时锦心点头:“是的。”
赵芙然笑道:“表嫂,你给玄玉表哥送过饭菜后,我们在兴南街那边见吧。上次没来得及好好逛,今日我出来了,你陪我玩会儿吧。”
时锦心轻颔首:“好,那我们未时中旬,在兴南街口见。”
赵芙然重重点头。
徐若影神色立即激动起来:“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时锦心笑:“那就一起。”
徐若影和赵芙然同时点头:“嗯!”
有使团入国都城,审刑司内看似一切如常,但徐玄玉却忙得有些不可开交了。
时锦心过去后,知道他在忙,没有打扰,将自己带来的饭菜与糕点放在他书房的圆桌上,然后借用他书桌上的纸笔写下一张字条压在食盒下方。
之后她离开审刑司。
时间宽裕,时锦心回了趟时府,将之前买的衣裳和玩偶拿去送给时慕依,又在府里和她一起吃了午饭,然后才离开。
未时中旬,时锦心坐马车抵达兴南街口。
她到时,徐若影和赵芙然已经在了。看见她来,不约而同的露出笑容,然后朝她招了招手。
时锦心走下马车,她们立刻走到她左右两边。
徐若影道:“嫂嫂,这边好玩儿的不少,我们沿街逛,到时候走累了,再让马车来接我们。”
时锦心点头:“好。”
她们沿街往前走,身后有辆马车行驶来,挂在马车前头的风铃晃动着,发出清脆声响。
时锦心不自觉回头。
马车自她身边行驶而过,被风吹开的窗帘中,马车内戴着赤红面纱的人往外看去一眼。
她一抬眼,视线倏忽间汇聚上。
刹那一瞬,时锦心仿佛从那戴面纱的女人眼中看见了对她而显出的笑意。
嗯?时锦心眨了下眼。
是她……看错了吗?
第三十六章
那是双很漂亮的眼睛, 碧波潋滟,含笑时如水盈盈。时锦心有短暂的失神。
远望去,马车在一家糕点铺前停下。只是马车内坐着的人并未下马车, 而是跟在马车旁的侍女去了糕点铺,买来一盒糕点,恭敬着送进马车内。
而后马车继续往前行驶而去。
时锦心眨了下眼, 那马车样式……似是并非东楚的。
东楚马车前檐下勾,方便下雨时雨水往下流,一般不会有装饰之物。窗户只设置在一侧,半面马车那般大。
但那辆马车顶四角往上微抬,且前边两侧皆挂有风铃。马车窗户有两个,在左右两侧,四分之一的那一面马车壁大小。
赵芙然的声音从时锦心身边响起:“那好像是北秦使团的马车。”
时锦心心绪稍顿了下, 转头看向赵芙然。
赵芙然嗓音中略有些疑惑:“北秦使团上午才到国都,他们那么快就整顿好,都出来玩儿了?”
徐若影问:“芙然,听说北秦使团这次来了身份很贵重的人, 你知道是谁吗?”
“当然!”赵芙然笑着点头,眉头轻挑间带着些小小的得意。而后她又压低些声音说:“我之前听我爹爹说, 这次北秦使团除了一些使臣,还有他们北秦的二皇子秦息,和他的姑姑长公主秦瑶。”
她往徐若影和时锦心那边凑近了些,将嗓音压的更低了些:“听说他们这次,除了要给我皇爷爷贺寿, 还是来跟咱们东楚和谈的。”
“和谈?”徐若影想了想, 继而眉心微蹙,有点不解:“若是商议和谈事宜, 这二皇子来无可厚非,可他姑姑是来做什么的?”
赵芙然耸了耸肩:“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她眨眼:“不过既然来了,那自是要以贵客之礼相待,不可怠慢。事关两国,可是一点儿疏漏都不能有的。”
徐若影很认同的点点头:“这倒是。”
时锦心安静的听着她们两人的对话,不由想起徐玄玉最近在忙的事。难怪皇帝陛下特意安排了两波人明里暗中守卫国都,监看所有入国都城中的他国使团。
和谈事宜,事关重大,牵扯到很多事情,定是不能有意料之外的情况发生。否则毁了两国间的关系,将来开战,各方损失都会惨重,百姓更是会流离失所。
陛下勤政爱民,是不会允许开战这种情况发生的。
所以,但凡是有点苗头的事,都得及时扼杀掉。
时锦心眨眼,将思绪敛回。她问身边的徐若影和赵芙然:“你们想去哪儿逛?”
徐若影道:“首饰铺!”
赵芙然说:“玲珑坊!”
时锦心眉头稍扬了扬,笑看着她们。
她们两个对视一眼,然后徐若影一脸激动道:“我们先去玲珑坊,然后再去首饰铺,之后沿街看看别的感兴趣的东西,最后找个酒楼吃饭!”
赵芙然非常赞同的点着头,双手握拳在身前:“没错没错,就这样!”
时锦心笑:“好,那就先去玲珑坊吧。”
徐若影、赵芙然异口同声道:“走!”
时锦心陪徐若影和赵芙然去玲珑坊,刚到门口,就看见了那辆前檐挂着风铃的马车。
进入玲珑坊内,时锦心看见了之前风吹起马车窗帘时瞧见的那位戴着赤色面纱的女子。
她手里拿着两只小兔子玩偶,手指轻轻在上边捏了两下,似是很满意玩偶的手感,眼神舒缓而带着些许笑意。
赵芙然挽着徐若影的手去选衣裳。上次来这儿时没来得及挑上几件漂亮衣裳,这次定要买上几件,绝不能白来!
时锦心缓步跟在她们身后,之前招待她的琳儿再次走上前来,恭恭敬敬的行礼问候:“见过世子妃。”
前几日时锦心来过,琳儿已将她记住。
时锦心颔首:“不必多礼。”
她又道:“有劳琳儿姑娘给我这两位妹妹选些适合她们的样衣,让她们试试。”
琳儿点头:“世子妃放心,一定让两位小姐满意。”
赵芙然欢欢喜喜的拉着徐若影去陪自己试衣裳。
时锦心则去往旁边的柜台看手绢上的刺绣纹样。上次来这儿时,只看了玩偶,问了绣娘是如何缝制玩偶的,这些特殊的刺绣纹样倒是没来及仔细瞧瞧。
这些刺绣纹样绣得真是不错,不仅需要纯熟的手艺,还需要很大的耐心与认真专注,否则一下没看住,就容易绣错位置。
时锦心很喜欢这些纹样,不由凝神看着。
戴赤色面纱的女子微微转身往时锦心那边看去,眼神专注的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向她走过去。
时锦心注意到身后有人过来,转身时看见了那个戴面纱的女子。她以为对方也想看手绢上的刺绣,于是往旁边挪动了一些,为对方让开供观看的位置。
但对方要看的并不是柜台上陈列出来的绣品,而是直直的眼神看着时锦心。
时锦心眨了下眼,眼底浮现出些许疑惑,她试探着出声:“请问,你为何看着我?”
对方听她开口说话,眼睛弯弯,笑意瞬时升腾起,几乎是在眨眼间充满两眼中。
时锦心不解:“你认识我?”
对方眼眸微动,潋滟着笑意。她悠悠出声:“相逢即是有缘,我见姑娘面善,可否赏脸共饮茶两杯?”
时锦心愣住,随即惊讶:“啊?”
饮茶?
她不认识这位北秦的使臣吧,为何突然间就要请自己饮茶?感觉怪怪的。
于是时锦心婉拒道:“多谢你的好意,不过你我初次见面,饮茶还是不必了。”
“好吧。”她声音中似有些遗憾,本带着笑意的眼眸忽黯淡了些。
可又在下一刻,她将自己手中拿着的小兔子玩偶举起至时锦心面前:“既然不一起喝茶,那让我送你份礼物吧。这小兔子很可爱,和你一样。”
时锦心眨了眨眼,心中仍是疑惑,不明白这位北秦女子想要做什么。
但以免她在继续纠缠自己,时锦心还是伸手将小兔子玩偶接住:“既如此,那就多谢了。”
时锦心又道:“你送了我一个玩偶,我也送你一个吧。”
这样才不算亏欠。她可不想平白无故的欠一个陌生人的人情。
对方笑着:“好啊。”
她很坦然的表明自己心中所想:“我想要个小狗的。”
时锦心点头:“好。”
时锦心快步走到玩偶那边的柜台,伸手拿过一只小狗玩偶,然后拿回来递给那戴面纱的女子。
对方笑着伸手接住,垂眸看着手里握着的小狗玩偶时,眼中显然浮动着欢喜之意。她抬眼,再看向时锦心:“多谢。”
时锦心笑了笑:“客气。”
话结束后,时锦心嘴唇轻抿了下,转身面向手绢刺绣那边,想要继续欣赏方才尚未看完的样式。
可才低下头,却又注意到身边人明显而直接的目光。
时锦心小心着扭头转过去,又对上那女子笑意盈盈的眼睛,隐约间,似乎还从她眼里看到了些欣慰。
还有一种有点奇怪的情绪。
时锦心不自觉往旁边挪动位置拉开和她之间的距离,见她视线依旧跟随着自己的时候,时锦心果断选择往赵芙然和徐若影去换衣裳时的方向走去。
戴面纱的女子看着时锦心快步离去的背影,面纱之下,嘴角不由上扬了些,眼中笑意随之而深。
她握紧手中的小狗玩偶,淡淡收回已然瞧不见时锦心身影的视线,低下头时,却忍不住轻轻笑了一声。
她抬了下手示意:“芍药。”
旁边的侍女芍药立即走上前来:“长公主。”
秦瑶将手里的小狗玩偶递向她:“让这里的绣娘帮我在这小狗玩偶上缝制一条和它相配的细绳,我要把它挂在腰上。记得让绣娘给我弄好看些,可别毁了这个玩偶。”
芍药伸出双手,恭恭敬敬将小狗玩偶接住,而后道:“是。奴婢这就去办。”
玲珑坊试衣的房间。
时锦心着急忙慌走来时,徐若影和赵芙然刚换好一身衣裳走出。
看见时锦心来,她们小跑到她面前,眼里闪烁着期待之意:“怎么样?好看吗?”
时锦心稳了稳思绪,心下暗暗深呼吸着,将方才有点慌乱的心神定住。
而后她朝她们露出笑容,认真的看过她们身上的衣裳,点头道:“很适合你们,看起来十分娇俏。”
她们显然也很喜欢自己身上的衣裳。两个人欢呼雀跃了一阵,又跑到房中的大铜镜前照看着。
时锦心笑看着她们:“要不要再换一身试试?”
赵芙然回头看向她,重重点头:“自然是要的!来都来了,怎么能不试呢?”
徐若影很赞同的点头:“我也要!这新衣裳,怎么都是不嫌多的!”
琳儿又让人给她们准备了好几身衣裳来,她们自行选择喜欢的样式后,去里间更换。
有侍女送来茶点,放在时锦心身边的小桌上。
时锦心坐下后,轻轻长舒出一口气,然后端起小桌上的茶杯,递到嘴边轻吹了吹,缓缓饮下一口。
觉得茶水温度适宜,她又缓缓喝下,润了润嗓子。
琳儿走到她身边,面带微笑道:“世子妃,您不试试衣裳吗?您身形苗条,有很多衣裳都适合您的。”
时锦心将茶杯放回小桌上,笑着摇了摇头:“我就不必了。”
她已经有很多衣裳了。之前文习琴给她买的那些,她有好多件新的都还没穿过,仍在房中的衣柜中挂着呢。
而她本人对新衣裳也没有什么执念,有没有都无所谓,不像若影和芙然她们很喜欢漂亮的新衣裳,看见了就想买。
时锦心耐心的坐在这儿等徐若影和赵芙然试完衣裳,然后将她们觉得很喜欢的都买了下来。
琳儿记下了她们要的衣裳,晚些时候会将这些衣服收拾好,送到长安王府去。
衣裳买完了,就是去首饰铺挑选搭配新衣裳的首饰。
从试衣屋子走出,走到玲珑坊大堂。
时锦心视线往前看去,看见了还在那儿的那位戴面纱的女子。她不由诧异了下,居然还在……
她稳了稳心神,若无其事的与徐若影和赵芙然走出大堂。
隐约间,似乎能感觉到从那边而来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时锦心感觉很是奇怪,不由加快些脚步。
待离开玲珑坊后,时锦心忍着的那口气慢慢呼出。她抿了下唇,眉心不自觉轻蹙了蹙。
旁边的徐若影察觉到什么,转头看她:“嫂嫂,你怎么了,是不是有点累了?”
赵芙然道:“要不我们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歇歇?”
时锦心回过神,笑着摇了下头:“无碍,我不累。去首饰铺选首饰吧。”
徐若影挽起时锦心的手臂:“嫂嫂,你要是累了就告诉我们,不用勉强的。”
赵芙然挽起她的另只手,笑道:“是呀,反正我们要逛很久,玩一会儿歇一会儿也是很正常的。”
时锦心笑:“知道了,我若是累了,会和你们说的。”
她看着她们:“不过现在,我真的不累,继续逛吧。”
徐若影和赵芙然齐齐点头:“嗯!”
首饰铺。
时锦心陪徐若影与赵芙然进去挑选首饰,她们两个神情欢喜着,这里看看,那里瞧瞧,眼里似发着光,似是准备将这个首饰铺的物件都打包回去一样。
时锦心慢慢从旁边走着,视线安静从展示出的物件上扫视过去,最后站定在一排发簪前。
她定睛瞧了会儿,伸手拿起一直乌木雕琢而成的发簪,起一端磨至稍尖带钝感,另一端精细雕刻着祥云纹样。
手感质地光滑,没有一丝粗糙感。
招待的侍女笑着走上前来介绍:“姑娘,这支发簪是由上等乌木制作,由城中有名的工匠雕琢而成。”
“不过这发簪样式是为男子而制,姑娘是想送给心仪之人,还是家中兄弟?”
时锦心笑了下,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说:“麻烦帮我装起来。”
侍女愣了下,继而点头:“好的。”
时锦心抬头,不远处的赵芙然和徐若影正一脸高兴的试戴首饰。
寻常时候,徐若影待在王府,赵芙然待在宫中,都不太外出,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机会,自然是随着心意玩个尽兴。
东西也许没有特别特别的好,自然是比不上宫里的,可即便如此,也值得高兴与精心挑选。
时锦心看着她们,眼神渐渐柔和了些。
首饰铺外。
秦瑶的马车停在离首饰铺有些距离、却能看见铺门前来往之人的位置。
秦瑶坐在马车内,稍稍掀开点窗帘往那边看去,可好一会儿都没瞧见时锦心的身影。
侍女芍药见她那望眼欲穿、满眼显露着想念的模样,心下一瞬无奈,不由轻声提醒道:“殿下,您若是想和她多待一会儿,大可以您的身份直接邀请,为何要这般偷偷摸摸的瞧着?”
秦瑶轻轻眨了下眼:“若是太过直接,反而会吓到她。还是慢慢来吧。”
芍药却道:“可您方才在玲珑坊中的行为似乎已经吓到她了。”
秦瑶一愣,转眼看向旁边面无表情的芍药。她眨了眨眼:“真的?我不够委婉吗?”
芍药说的直接:“您的行为和委婉扯不上半点关系。”
“……”秦瑶愣了愣,眼眨了眨,而后有一声满带着无奈之意的叹息声响起。
她抬手托腮,另只手拿过旁边的佛珠串,手指指腹轻轻摩挲了几下佛珠。她还以为她挺委婉的呢,也没有要求锦心非要跟她一起喝茶……只是送她一个小兔子玩偶,应该不会吓到她吧?
有吗?自己的行为有吓到她吗?
秦瑶觉着,自己的行为并没有吓到锦心,顶多就是……在她眼里有些古怪。
多年不见,实在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这应是人之常情,对吧?
思及于此,秦瑶忍不住又轻叹了口气,眼帘微垂,脑袋耷拉着,有那么些垂头丧气的意味。
芍药看着她:“殿下,我们不进去首饰铺看看吗?”
秦瑶摇头:“罢了,今天就这样吧。一来到东楚国都就能见到她,已经是意料之外的好事了。”
她转眸望向芍药:“回别院吧,我有些累了。”
芍药点头:“是。”
秦瑶放下窗帘,芍药吩咐侍卫驾车,往来时的别院方向回去。
在外逛了大半日,回到王府时,时锦心有些疲惫之感。
进到房间,才于桌前坐下她就忍不住趴下,闭眸休息来平缓身上从外带来的疲惫。
秋容为她送来新茶,见她趴在桌上倦意沉沉的模样,放下茶杯时手中力度不自觉放轻了好些。
而后秋容小心着出声提醒:“世子妃,您若是累了,就去躺会儿吧,这样趴着,胳膊会酸的。”
时锦心稍稍抬起头,睁眼看向她。
秋容笑道:“世子妃,去歇会儿吧。”
时锦心想了下,然后直起身来。她伸手拿过秋容方才放下的茶,慢悠悠饮下一口。
而后她道:“秋容,麻烦你去帮我准备沐浴的热水吧。我想先洗个澡,然后再睡。”
秋容点头:“是,这就去为您准备。”
秋容离开后,时锦心将剩余的半杯茶喝完,站起身来稍微活动了下身体,自行舒缓了缓今日在外久行的累意。
沐浴热水备好后,她去往沐浴小屋。
褪去衣裳,置身浸入浴桶中,任由热水的暖意将她身体包裹住。时锦心脑后的浴桶边沿用软布垫着,她往后靠过去,以舒适的姿势坐好,然后闭上眼。
小屋中弥漫着白色热气,慢悠悠浮动在空气中。周围安静,静得都能听见来自她自己的轻微呼吸声。
时锦心眼睫微颤了颤,思绪渐渐沉稳。随后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今日遇见那位戴赤色面纱女子的事,她的古怪行为重复一遍出现在自己眼前。
时至如此,时锦心仍觉得奇怪,静下心来仔细一想,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些事情。
对方是北秦使团中的人,看她的打扮与周围跟随的侍卫,再加上赵芙然说的那些话,那个女子应该是随使团而来的北秦长公主,秦瑶。
按理说,自己不认识她,与她在玲珑坊也不过是萍水相逢,她的言行举止实在是有些令人费解了些。
秦瑶……
秦瑶…………
秦……
时锦心缓缓睁开眼,忽然想到了之前送到自己手中的风干杜鹃花,以及自己那个不知所踪十八年的亲生母亲,秦素娆。
她下意识皱了下眉,然后快速甩了甩脑袋。不会的,应该只是同姓“秦”而已。
秦瑶可是北秦长公主!
不会的。
“……”时锦心紧抿着唇,眼底有些许奇怪的情绪缓缓升腾起。她眉头不自觉拧起些,神色忽显凝重。
她抬起手,拍了拍浴桶中的热水。水声哗哗,带着些发泄情绪的意味。
片刻后,时锦心放下手,身体往下滑了些,热水蔓延至她脖子。
她闭上眼,深吸口气,又轻轻呼出。而后左右甩了甩脑袋,将自己脑中那奇怪的念头甩飞出去。
“不会的。”她声音轻轻。
像是给自己心中生出的疑惑一个回答,也像是在提醒自己那是不可能的事。
沐浴后,时锦心回到房间。
她垂着眼,若有所思着。迈进房门时,下意识抬头,随即看见了坐在房中桌前的徐玄玉。
她愣了下,原本眼中恹恹的神色一瞬间消失,继而露出些笑。
徐玄玉也看见了她,转眸看过来时,眼神柔和。
时锦心走过去:“你今日怎么那么早就回来了?”
“事情处理完了,就回来了。”徐玄玉看着她:“半个时辰前就回来了,不过在书房那边待了会儿,被我娘缠着问了好多有的没的。”
时锦心笑了下。
徐玄玉伸手揽过时锦心腰身,手腕用力往下轻拽了下,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时锦心也没躲,坦然坐下。然后伸手取过桌上茶杯,慢慢饮着。
徐玄玉低下头,在她脖间轻轻嗅了嗅。她刚沐浴出来,身上还是香的,带着些暖暖的热意。
时锦心挑眉:“你在闻什么?”
徐玄玉挑眉:“我在想,你是身上自带有香气,还是沐浴时放了香包在其中。”
时锦心笑:“那你得到结果了吗?”
徐玄玉摇头:“没有。闻不出来。”
他双手环住她腰身,低头抵在她肩上:“你沐浴的时候放香包了吗?”
“没有。”时锦心将手里的茶杯放回桌上:“还有,我身上没有香味。”
“是吗?”徐玄玉轻轻挑着眉:“可我的确从你身上闻到了香味。香气很淡,但确实存在。”
尤其是与她相拥时,那种香气格外明显,没有半分遮挡的萦绕在他周身,扑入他鼻间。
时锦心眨了下眼:“好吧。既然你觉得有,那就是有吧。”
徐玄玉笑:“这么随意?”
时锦心肩膀往上稍稍耸了耸,然后转头望向他:“那不然还能怎么办呢?”
徐玄玉亦抬头注视着她,眼中笑意深深。
两人对视间,似有交流如流水至渠,自然而成。
徐玄玉往前凑近,时锦心顺应他所在稍稍靠过去。
两人近在咫尺,温热的呼吸已落在彼此脸上,眼看即将亲吻而上,门口突然有人走进来。
文习琴笑着:“玄玉啊,我给你和锦心准备了……”
时锦心和徐玄玉立即分开,她有些慌乱的站起身,绕了半圈到徐玄玉身后的位置。
她有些不好意思,头低下好些,偏向另外一边去。
徐玄玉愣住,原本抱着时锦心的手尚且停顿在半空中,十二分无奈的将手缓缓放下。
文习琴意识到自己破坏了些什么,脸上的笑容瞬时变得有些小心。她笑着:“哎呀,我不是故意的。”
徐玄玉满脸都写着无奈:“娘,您怎么又来了?还有什么话是没在书房那边说完的吗?”
“不是不是。”文习琴往后抬手示意了下,立即就有两个侍女走进房间,将她们手中端着的东西放在桌上,然后又很快退出房间,去到院中等候。
文习琴笑道:“这是我让膳房给你们准备的鸡汤,里面放了好些补药,喝了对身体好的。”
“你们趁热喝啊,凉了味道可就不好了。”
交代完话,文习琴面带微笑的退到房门外,笑眼盈盈的从徐玄玉和时锦心身上扫过,而后又笑着说:“你们继续,当我没来过就好。”
说完,她拉上房门,将房门关了个严实。
随后有她的笑声从门外传来,显然欢喜。又很快远去。
徐玄玉扶额,忍不住叹了口气。
时锦心抬手顺了顺头发,还是觉得有些羞意,于是转身往卧房那边过去。
徐玄玉注意到她的动作,连忙起身跟过去。
时锦心躺去床上,背对外侧躺着,双腿微微屈起,一只手抬起以手臂挡住自己的脸。
徐玄玉一瞬讶异,眉头轻挑了下后,在她身边躺下。他和侧躺着,一只手枕在脑后,另只手伸出去轻拍了拍她挡住脸的手。
“怎么了?”徐玄玉笑眼弯弯,明知故问道:“被娘看见了,有些不好意思?”
时锦心将手挡得更严实了些:“知道你还问……”
徐玄玉挪动靠近,继而将她一把捞过,搂在自己怀里。他轻声道:“刚刚没亲到,她什么都没看见,不用不好意思。””……”要是真这样就好了。
可方才两人间的距离,还有文习琴进来的时机,显而易见能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何况,时锦心觉得她肯定知道!
她不可能不知道!
只有她和徐玄玉的时候,和他拥抱、亲吻甚至更深一步的事她都觉得没什么,毕竟他们是夫妻。可那些事都不适合被别人知道……
徐玄玉将她抱紧了些,突然在她耳边问:“时锦心,你嫁进王府多长时间了?”
时锦心眨了下眼,稳了稳心神后开口:“有三个月了吧。”
她手肘稍稍放下一点,往后瞥过去:“怎么突然问这个?”
徐玄玉道:“你都嫁进来三个月了,是时候该学着脸皮厚一点了。”
时锦心一愣,眼神微诧着扭过头去看徐玄玉,眼神忽又疑惑:“啊?”
徐玄玉笑看着她:“从你的观察来看,王府有薄脸皮的人吗?”
时锦心认真的回想了想,上到赵青霜、徐继烽和文习琴,下到徐玄玉、徐临淳和徐若影,从与他们之间的相处来看,他们当中没有一个是脸皮很薄的。
又或者说,他们似乎对任何事情都能做到处变不惊,即使是比较容易惊动情绪波澜的事,他们的反应也不是不好意思或者愧疚之类的。
当然,家人之间相处的方式另算。但也没有什么脸皮薄、不好意思,以及诸如此类的反应。
时锦心眨了下眼,嘴唇抿了下后,然后摇头。
徐玄玉道:“这不就是了。”
时锦心轻声说:“可我觉得他们那也不算是脸皮厚吧……”
“性质上相同,道理是差不多的。”徐玄玉抬起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再说了,以后像你我拥抱亲吻这样的事还会再有,难道每一次不小心被撞见的时候你都要躲到房间里来吗?”
“……”时锦心认真想着徐玄玉的话。
徐玄玉又道:“除了一件事,其余的,其实都不要紧。”
“一件事?”时锦心眨眼:“哪件事?”
徐玄玉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句话。
时锦心眼睛忽睁大了些,面颊瞬时绯红,有些发烫。她抬手推开他的脸:“说什么呢你,不许说荤话。”
徐玄玉笑着将她推自己脸的手抓住:“哪有什么荤话?我说的是事实啊。”
时锦心:“……”
她脸更红了些,双手挣扎着,抬腿往徐玄玉踹过去。
徐玄玉用力扼住她手腕,膝盖往下按,将时锦心抬起的腿给压了回去。
时锦心不示弱,另条腿向他踢过去,顺势挣扎双手,影响他的注意力。
徐玄玉脑袋往后靠了些,避开她手臂的晃动,直接抬腿压在她胡乱踹动的腿上,压制她的行动。
她双手的手腕被徐玄玉扼得更紧了些,她没能挣脱开。
她抿了下唇,娇嗔徐玄玉一眼。
徐玄玉低眸笑着,笑意深深注视着有点气但更多的却是无可奈何的时锦心。
时锦心轻哼了一声:“松开我。”
徐玄玉笑了下,很听话的松开手,又把腿挪开。
时锦心见状,立即翻身要下床,刚起来,还没来得及迈出第一步就被徐玄玉长臂一伸,给捞了回去。
身形压制,时锦心一下就被抱回到徐玄玉怀中。
时锦心无力的蹬了几下双腿,神情略有无奈,眼中隐约浮动着些笑。她又道:“你松开。”
徐玄玉挑眉:“这次也跑?”
时锦心坦然:“跑。”
知道时锦心要跑,徐玄玉还是将双手松开。
和上次一样,时锦心很快坐起身,然后站了起来,迈腿跃过徐玄玉,眼看就要成功了,身后的徐玄玉突然坐起来,双手往前一抓,再次将她给拽了回去。
他双臂自背后搂着她腰身,稍稍用力往后甩了下,时锦心轻而易举的被带回床上。
时锦心忍不住叹了口气:“你就不能等我下了床然后再动手吗?”
徐玄玉笑:“等你下了床,真跑了怎么办?”
他低头靠近时锦心:“亲一下。”
时锦心将头往后倾了倾,故意道:“不给。”
徐玄玉眨了下眼:“真不给?”
时锦心点头:“真不给。”
徐玄玉盯着时锦心看,时锦心也故作认真的直视着他的眼睛。画面有些停顿住,两人似是正用眼神在交流。
徐玄玉再出声:“亲一下。”
时锦心愣了下,还是道:“不给。”
徐玄玉闷哼一声,将头埋在她颈肩,胡乱的蹭了蹭,任凭自己的头发从她脖子上划过。
时锦心显然没想到他会来这一出,有些意外,脖子被他的头发弄的有些痒。她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正欲开口的时候,腰肢的位置被徐玄玉伸出的手挠了挠。
她本要说的话瞬间顿住,眼睛睁大些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声清脆,又带着些不受控的意味。
她想要按住徐玄玉挠自己痒痒的手,可这一笑,就没剩下多少力气。她抓住他手腕,却没能将他的手拽开。
徐玄玉依旧挠她痒痒。
时锦心控制不住的笑,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别……别挠了……”
徐玄玉看着她笑,自己也情不自禁跟着笑出声来。只是手下挠她痒痒的动作却没有因此停下。
时锦心抓着他的手,眉头微蹙了下,却止不住笑。她看着他,嗓音软下来,带着一声抽泣:“世子……别挠了……”
徐玄玉的动作慢慢停下来。
时锦心笑了好一会儿,都笑累了,气息也有些不稳。她胸口微微起伏着,不自觉吸了吸鼻子。
徐玄玉抬手轻抚着她脸颊,手指指腹从她眼角划过,将她眼角溢出的泪温柔的擦拭去。
她眼睛红红的,眼里是晶莹的泪。
徐玄玉眼神一瞬错愕。好像,欺负得有点过分了。
时锦心抬脚在他小腿踹过去。这回徐玄玉没躲,被她踢了个严实。
徐玄玉轻声道:“抱歉。”
时锦心稳了稳气息,抓起他的手,在他手腕上咬下。她咬时用了力气,带着些发泄之感,本来以为徐玄玉会觉得疼,可抬头看见的却只有徐玄玉看向自己时温柔含笑的双眼。
她愣了下,不自觉松了口。
他手腕上留下一圈齿痕,齿痕周边微微泛着红。
时锦心问他:“你不疼?”
徐玄玉道:“有正常被咬的痛感,但在我能接受的范围。不会觉得疼。”
时锦心眨了眨眼,将他的手放下。
徐玄玉问:“消气了吗?”
时锦心嗓音轻着:“勉强算消气了吧……”
徐玄玉笑:“那,亲一下。”
“……”时锦心无奈,他还真是坚持,这样了还想着这事呢。
但这回,她也没拒绝,却也没说出同意的话语。她只是抬起头,轻轻环住他脖子,眼眸微颤了颤。
徐玄玉明白了她的意思,眼中笑意浮现,嘴角上扬起。
他低下头,吻上她的唇。
他一只手自她颈后绕过,手指自她发间穿过,宽厚的手掌轻轻托住她脑后。
时锦心自然闭上眼,回应着他的吻,双手紧搂住他脖子。
两人相拥而吻,吻势渐渐热烈,情意于此时汹涌。
缠绵一吻在彼此快要无法呼吸时缓缓停下。徐玄玉似是眷恋而不舍,又在时锦心唇上碰了碰。
他低头注视着她的眼,柔声唤她:“时锦心。”
时锦心眼中氤氲着一层水汽,眸光潋滟:“嗯?”
徐玄玉道:“叫我的名字。”
时锦心轻眨了下眼,似闪烁着水光的眼眸中显映着此刻垂眸温柔注视着自己的徐玄玉的面容。
她心跳加快间,似忽有一拍停滞。她红唇微动,轻唤着:“徐玄玉。”
徐玄玉应声:“我在。”
他低头,额头抵在她额间,亲昵着蹭了蹭。而后他又道:“时锦心,以后都叫我的名字吧。”
时锦心顺着他的话开口:“徐玄玉。”
徐玄玉轻轻笑了一声,头轻轻抬起,眼神依旧温柔。他温暖的手掌轻摩挲着她柔软的脸颊:“嗯,我在。”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再吻上她的唇。
他将她抱在怀中,彼此温度传递,气息蔓延而交汇在一起,继而萦绕在两人之间。
时锦心闭眼回吻着徐玄玉,手轻轻扶在他后颈,手指不自觉轻动了两下。
徐玄玉吻得动情,之后再难自控。
院外夜色深沉,屋内烛火却摇曳着。动心的情愫在此间如水的月光中快速蔓延开。
院中有风轻拂过,树叶攒动而沙沙起响。
而后,有蝉鸣声起,于静谧夜里清晰的回响着:
“知了——”
第三十七章
翌日。
时锦心坐在梳妆镜前, 看着镜中显映出自己的模样,还有脖子上显而易见的咬痕时,神情很是无奈。
她眨了下眼, 抬手轻扯了下衣领,露出的肩膀上左右皆有大小不同的红色印记,最明显的痕迹, 是两圈齿痕交叠处,红意显然,似乎是用了不少力气。
她沉默了会儿,却又忍不住发出一声满是无奈之意的叹息声来。
徐玄玉也不属狗啊,怎么总是咬人……这痕迹真是越留越多,越来越明显。
时锦心手肘撑在梳妆台上,手掌扶额, 低头再次陷入沉思中。
“叩叩叩——”敲门声响起。
思思的声音随后传来:“小姐,您起了吗?我来伺候您洗漱梳妆了。”
时锦心没抬头,应了声:“进来吧。”
思思推门进入房间。瞧见自家小姐不在床上,而是在梳妆台前坐着、双手撑着头似在打瞌睡时, 不由笑了下,待走过去些, 又惊奇发现时锦心后颈处一圈十分清晰的齿痕。
她愣了下,随即诧异。她使劲眨了下眼,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可再睁眼,那圈齿痕仍在那里。
思思不由抿着唇,眼神更惊讶了些。
时锦心缓缓抬起头, 看见思思的眼神后, 忽然间明白过来什么,抬手捂住自己后颈, 然后趴在了梳妆台上。
徐、玄、玉!
你真是哪儿都咬啊!
思思稍稍稳了稳情绪后,轻声道:“小姐,您和世子感情变得很好了嘛。”
时锦心埋脸在手臂间,嗓音闷闷:“不要说这个,现在不是很想提……”
思思笑了一声,走到时锦心身边将她扶起来些让她坐好:“好了,小姐,没关系的,不就是被咬了几口嘛,到时候您再咬回去就是了。”
“……”时锦心抿着唇,脸颊倏地红了。
思思笑:“小姐,洗漱吧,洗漱完了,我用凝脂膏替您遮一遮。”
“……嗯。”时锦心红着脸应了一声。
梳妆过后,思思用凝脂膏将时锦心脖子上那些衣裳遮不住的位置细细涂抹着,将那些暧昧痕迹遮掩起来。包括她后颈处的那一圈齿痕。
时锦心从镜中确定脖子上没有显露出来的痕迹时,才稍稍松了口气。
她起身,想去院中走走,顺带喂一下池中的锦鲤。
刚到池边,手中装有鱼食的罐子才打开,徐若影激动又欢喜的声音就从院门处传来:“嫂嫂!”
时锦心顿了下,循声转头看过去。徐若影一路跑着来,笑容满面,看起来心情很好。
徐若影站定在自己身前时,时锦心下意识露出笑容:“若影。”
徐若影笑着:“嫂嫂,早上好呀~”
时锦心走到池边,从鱼食罐中取出些鱼食,撒入池水中。池中锦鲤很快聚集,瞬时有鱼尾争先拍打的水声哗哗而响。
徐若影站在她身边,看了下她脸上表情,双手背去身后,一只手扣着另只手的手腕,脚尖微动,似是对接下来要说的话有几分不好意思。
时锦心将手中另一把鱼食投入池中后,察觉到徐若影的些许反常。她问:“怎么了?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
徐若影笑了笑:“嫂嫂,其实我是想请你帮我个忙。”
时锦心道:“你说。”
徐若影抿了抿唇,身子稍晃了下:“我想请你教我刺绣,然后教我做一下香囊。”
她抬头看向时锦心:“我看过你给大哥做的香囊,精致又漂亮,我也想绣一个。”
给徐玄玉做的香囊……啊,对。之前是给他做过一个香囊。
等一下,自己昨天好似买了支发簪,原本是要送给徐玄玉的。结果昨晚他回来的比寻常时早,之后的事也不在自己意料中,没找到机会拿给他。
不过……
时锦心敛回思绪,看回身边的徐若影,笑问:“你为何突然想学做香囊?是要送给什么人的吗?”
徐若影脸颊红了一些,背在身后的双手抬起捧住脸,一脸羞涩的左右晃了晃:“想要亲手做香囊,自然是要送人的。”
“心仪之人?”时锦心追问。
徐若影轻轻笑了两声:“算是吧。”
她很快又道:“嫂嫂,你说,我到时候用什么样的理由把香囊送给他比较好?你之前是怎样把香囊送给大哥的呀?”
时锦心回想了下当时情形,然后答:“就是直接拿给他的。”
徐若影眨了眨眼,直接给的啊……
她若有所思着,这似乎也是个很简单直接的方式。至于他是否接受,那就是他的事,反正自己已经把香囊给他了。
徐若影觉得有道理,心中认同时,不自觉点了点头。
时锦心看着徐若影,眼神柔和。她问:“你想何时开始学?”
徐若影很快回过神,笑道:“早膳后!”
时锦心点头:“好。”
徐若影一把抱住她手臂,带着些撒娇之意在她肩上蹭了蹭:“谢谢嫂嫂~就知道嫂嫂最好了!”
时锦心笑了下,然后又抓起一把鱼食丢入池水中。
她望着聚集在一块吃着鱼食的锦鲤群,眼轻眨了眨眼。
早膳后。
“啊!”
“啊——”
“啊!!”
时锦心房中时不时传来几声喊叫,院子池中的鱼儿都探出头,像是在好奇发生了什么,槐树枝头上胆大的鸟儿跳了几下,不由往房间的方向看去。
房内,徐若影抬着双手,手指上是被接连被自己手里的针扎中,然后冒出的小血珠。
她仰着头,一时间情绪泛滥,开始嚎啕大哭:“啊,我的手指!好痛啊!!”
时锦心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用手帕替她擦去手指上的小血珠,然后涂抹一点药膏,再用白色纱布缠了两圈绑起来。
徐若影看着自己十根手指被纱布严实绑住八根的手,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时锦心轻叹了一声,拿过另外一块手绢,给她擦着眼泪。
徐若影一边哭,一边抽泣着:“这个、怎么……那么难……我的手指起码被针扎了二十几下……”
时锦心一面给她擦着眼泪,一面柔声哄道:“这个急不来,只能慢慢练。手指太疼的话,就休息一会儿吧。”
徐若影泪眼婆娑看着她:“可是嫂嫂,你看起来绣得很容易的样子。”
“我是绣了很多年了。”时锦心解释:“我小时候就开始学了,一开始的时候我也会被针扎,后来仔细些,慢慢来,也就熟练了。这个啊,越是着急越是绣不来。”
徐若影抽泣了两声,吸了吸鼻子:“真的吗?”
时锦心很肯定的点头:“真的。”
她用手绢擦拭去徐若影脸上的泪痕,又道:“要不,先休息会儿吧,等手指缓一缓,不那么疼了再继续。”
徐若影看着自己被纱布包着的手指,眨眼后想了想,然后重重的点了下头:“嗯,好!”
她说:“我要吃蟹粉酥和冰镇绿豆汤!”
时锦心笑:“我让秋容去膳房那边说一声,让他们准备蟹粉酥和冰镇绿豆汤。”
徐若影乖乖点头:“嗯嗯!”
膳房那边将蟹粉酥和冰镇绿豆汤送来后,徐若影的心情好了些,慢悠悠吃着,眼睛却盯着桌上那才开始绣就遇到挫折的香囊,心里有点沉重。
没想到,绣个香囊居然这么难。
蟹粉酥吃完后,徐若影站起来在院子里溜达了一圈,然后回到房间。
时锦心神情淡然,神色悠悠的将碗里的绿豆汤喝完。
徐若影似是恢复了精神,深吸口气后开口:“好了,嫂嫂,我休息好了,我们重新开始吧!”
时锦心笑:“好。”
秋容将碗碟收拾出去,房中的侍女也自觉退到房间外。
只不过一会儿,徐若影再次用针扎中了自己的手指,虽然有纱布隔着垫了那么一下,可针尖戳到指腹,还是有些痛感。
她紧抿着唇,将疼咽下去,忍着手指上的痛按照时锦心教她的一步一步继续绣。
时锦心看着她认真又坚定的模样,想来她想要送香囊的那个人对她而言很重要。不过,好像从未听她提起过她有心仪之人的事,她平日里就喜欢这里玩会儿那里逛会儿,倒是看不出来她有喜欢的人。
时锦心想问一句,可见她专注手上的香囊,又不好打扰,就暂时将问题推后了些。
徐若影手里的香囊,绣了一天,勉强算是绣出个样来。她双手拿着香囊,低头注目着,她看着香囊上歪歪扭扭的针脚,上边绣的样式也不怎么好看。
她抿了下唇,突然间又有些想哭。
时锦心瞧见她的样子,拿过一颗红枣蜜饯塞到她嘴里。她愣了下,想哭的动作顿住,慢慢将蜜饯咬下,抬眼时楞楞的看着时锦心。
时锦心笑:“能绣出一个完整的香囊,已经是迈出的第一步了。以后会更好的。”
徐若影嘴里鼓着气,腮帮子鼓起来些,声音闷闷的:“我觉得我好像没有做女红的天赋。”
她手指用力按着她手里的香囊:“我绣的……好丑!”
时锦心伸手将她的手握住,柔声安抚道:“若影,这做香囊只是个形式,若你心仪的那人同意喜欢你,不管你香囊绣得如何,他都会喜欢的。”
徐若影抬头看着她,眼里已氤氲起泪光,嗓音中不自觉带上些哽咽:“真的吗?”
“嗯。”时锦心很肯定的点头:“他喜欢的应是你,而不是一个香囊。”
徐若影眨了眨眼,认真想了想她的话。似乎……有道理。
好吧,虽然绣得不怎么好看,但毕竟是自己第一次绣的香囊,就算不送人,也得自己留着。等之后多练习几次,就会绣得好看些。
反正嫂嫂擅长女红,香囊绣得很好,不愁没人教自己。
于是徐若影露出笑容:“你说得对。”
时锦心笑着:“今日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明日若是还想试试,那就明日再来。”
徐若影乖乖点头:“好。”
皇宫。
徐玄玉提前处理完审刑司的事,准备早些回家时,宫里的人突然来到,说陛下旨意,要他入宫面圣。
他疑惑,却也不敢不遵,跟着来传话的宫人进了宫。到了御书房,才发现自家爹也在那儿,正喝着茶呢。
父子俩见到对方,有着相同的一瞬诧异的反应,又很快在眨眼后消失不见。
徐玄玉往前去,于皇帝身前恭敬行礼:“微臣徐玄玉见过陛下。”
皇帝赵淮仁看着徐玄玉,笑容慈祥道:“玄玉来了,不必多礼,坐吧。”
徐玄玉道:“多谢陛下。”
跟赵淮仁行礼后,徐玄玉转身再向自家爹行礼。
徐继烽笑着点了下头示意。
徐玄玉入座后,很快有人送来茶,小心着放在他身边的小桌上。
赵淮仁笑道:“这次朕找你们两个来,其实不是因为朝中事,而是家事。”
徐继烽和徐玄玉不动声色的对视了眼,又将视线看回赵淮仁身上。
徐继烽笑了笑,恭敬着开口:“不知陛下指的是何事?”
赵淮仁笑着摸了摸胡子:“今日早些时候,宣王来给朕请安,顺带着说了下他家小儿子的事。他小儿子赵苏叶,你们都认识的。”
他看着徐继烽,又道:“他说想给苏叶寻一门合适的亲事。”
徐继烽眼神一愣,徐玄玉瞬间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了。
长安王府可就只有一个待嫁的小姐,就是若影。
徐玄玉眨了下眼,眼眸微垂时略有思索着,不过,他怎么记得,那赵苏叶喜欢时锦心的二妹妹来着。
徐继烽稳了稳情绪,保持着面上的笑容:“那陛下的意思是……”
赵淮仁道:“苏叶今年十六,你家若影也十五了,到了适宜婚配的年纪,再者,两家门当户对,又是表亲,不知长安王府可有意与宣王府结亲?”
“……”徐继烽有些为难,一时不知如何回话。
徐玄玉却抬头看向赵淮仁,道:“陛下,此前爹娘曾许诺若影,让她自行挑选意中人,绝不干涉她的选择。与宣王府结亲之事,我想,还是得知会若影,让她自己做选择。”
徐继烽立即接话:“是的,陛下,之前我和夫人答应过临淳和若影,他们两个的亲事让他们自己选,不干涉他们。”
这事还得从当初赵青霜从赵淮仁这里请来一道给徐玄玉的赐婚圣旨说起。
徐临淳和徐若影得知这事的时候,很是意外,他们那会儿也没想到居然还有圣旨逼……不是,圣旨赐婚这是事,所以缠着徐继烽和文习琴闹,让他们不许用赐婚这种事迫使他们成亲。
当时徐继烽和文习琴也就想着先把徐玄玉成亲的事解决哦,就答应了他们两个,说准许他们两个自由寻找心仪之人,不会逼着他们跟不喜欢的人成亲。
这事,徐玄玉也知道。
但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以他对自家弟弟妹妹的了解,若是逼着他们两个跟不喜欢的人成亲,还指不定那两个家伙会一时冲动做出些什么无法无天的事来。
本以为家里也没有要让他们两个那么快考虑成亲的事,这事也就短时间内不会再被提起,没想到……陛下居然毫无预兆的提起了这事。
赵淮仁摸了摸有些花白的胡子:“这样啊……”
他想了想,又说:“既如此,那你们就回去和若影说一说,若是她同意这门亲事,朕会下旨为她与苏叶赐婚,择日完婚。”
徐继烽和徐玄玉同时应答:“是。”
“对了。”赵淮仁站起身来,笑道:“这几日,使团陆续入国都城,他们送来的贺礼已送入皇宫入库,朕瞧着有些好东西,你们既然来了,带几件回去吧。”
徐继烽和徐玄玉对视一眼。
赵淮仁又道:“不必拘礼,到时候朕也会将东西送到别的王府去。只是你们先在这儿,所以你们先挑。”
徐继烽行礼道:“既如此,那就先谢过陛下。”
徐玄玉也朝赵淮仁行着礼,姿态恭敬。
赵淮仁抬了下手,身边的大太监立即走上前来。他道:“高耘,拿上令牌,带长安王和世子去国库。”
高耘拱了拱手:“是。”
赵淮仁笑道:“东西选完了,就直接出宫回家吧。时辰差不多了,该回去吃晚饭了。”
“是。”徐继烽和徐玄玉再向赵淮仁行了个礼后,退出御书房,随后在高耘的带领下去往国库所在。
一路上,他们两个都没说话,心照不宣的保持着沉默。
直至国库前,高耘开口,他们才出声应话。
国库中,珍宝无数,内外守卫三层,更有不定时的巡逻侍卫在四周巡查,更有两个都尉日夜更换守卫在此,确保这里的安全。
高耘是奉皇帝陛下口谕而来,出示皇帝的金令,负责守卫国库的都尉自然领命将国库大门打开,让他们进入其中。
高耘恭敬道:“王爷,世子,陛下说,此次使团所带来的这些贺礼中,两位可自行挑选。请。”
话是自行挑选,却也不能真的随便选。
徐继烽和徐玄玉在陛下身边办事多年,却恩宠信任不减,自是因为他们考虑周全,在陛下面前,从不随意。
随便选……也得是精心思考过后觉得没问题才能真正选择的。
徐继烽选了一副玉镯,质地光滑,翠玉温润,准备送给文习琴。他想,她一定会喜欢的。
而徐玄玉则挑了一副玉簪,共长短两只,玉簪大体以纯银打造,上面雕刻着兰花纹样,另一端上镶嵌着与玉簪大小向匹配的白玉圆珠,如脂浑厚。
其样式很适合佩戴在时锦心平日所梳的发髻上。长玉簪在下,短玉簪在上。
徐玄玉在脑海中设想了下时锦心佩戴这副玉簪的画面,然后很满意的点了下头。
两人挑选完物件,就从国库离开,请高耘代为再次向陛下感谢后,便出宫了。
回王府的路上,徐继烽和徐玄玉还是什么都没说,直到回到王府,去到徐继烽的书房,两人间的话语才开始。
徐继烽忍了许久的情绪终于压抑不住,紧张和着急齐齐涌上来:“陛下要给若影和赵苏叶赐婚?这是哪一出啊?那宣王府和我们长安王府关系一般啊,这亲事怎么会想到我们府里!”
徐玄玉比较冷静,淡然道:“不知道。”
而后他又说:“但我可以确定的是,若影是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
“这还有你说?我也知道啊!”徐继烽长叹了口气,叹息沉重,满面都写着无奈:“这丫头天天就知道玩儿,也没什么规矩,怎么可能会想要成亲!”
徐玄玉看着徐继烽,嘴唇轻抿了下。其实他的意思是,若影想嫁的人不是赵苏叶。
不过爹这样认为,也没什么错。表面上来看,也确实如此。
徐玄玉道:“不过这事还是要和若影说一下,免得之后陛下问起来时她不知情。”
徐继烽立刻抬头看向徐玄玉:“玄玉,你去说!”
徐玄玉:“……”
徐继烽朝他挥了挥衣袖:“你去你去!”
徐玄玉眯了下眼:“爹,你不觉得你……”
“不觉得!”徐玄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徐继烽毫不犹豫打断。
他推着徐玄玉往外去,毫不犹豫用力一推将徐玄玉给推出了书房,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书房的门。
“……”
徐玄玉站在书房门前,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忍不住叹了口气。真是的,让他当“坏人”。
但这事,也是必须要告知若影的。
徐玄玉本要去找徐若影,结果发现她在时锦心那儿,稍愣了下,还是过去。
时锦心和徐若影坐在院中小亭内,不知在聊些什么,两人脸上都带着笑,大概是突然间说到了有趣的话题,徐若影没忍住笑,清脆的笑声在庭院中清晰的响起。
听见她的笑声,徐玄玉心中有些许感慨。
他走过去时,时锦心看见了他,眼角微微扬起,笑意自然显露。
她起身,徐若影转头时看见徐玄玉回来,也跟着站起来,笑着朝他挥了下胳膊:“大哥,你回来啦。”
时锦心笑着:“世子。”
“嗯。”徐玄玉点了下头,看向时锦心时朝她笑了下。
而后他又看回徐若影,笑容即刻收敛,神色略有严肃:“若影,有件事要和你说。”
徐若影眨了眨眼,不解:“大哥,怎么了?你有什么事要和我说啊?”
徐玄玉看着徐若影,心中定了定神后,直言告知道:“陛下今日召我和爹进宫了,说是宣王府有意与长安王府结亲,陛下似乎也有此意,想要为你和赵苏叶赐婚。”
闻言,时锦心眼中闪过一抹诧异。
徐若影脸上的神情一瞬间僵硬住,连呼吸都好似停顿了下。她眨了下眼,然后笑了一声,笑吟吟看着徐玄玉:“大哥,你在说什么?”
徐玄玉一眼看出她真正的情绪,淡然道:“你先不要发疯,冷静一点。”
“怎么冷静?”徐若影跺着脚:“我不冷静!!”
说着,她又用力的用脚跺着地面,像是踩的不是地,而是提起这件事的宣王。
她眼神愤愤:“宣王叔是怎么回事?我们长安王府跟他们宣王府关系也一般啊,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结亲?还把这事说到陛下面前了,他没事儿吧!”
“是不是想从陛下那里请来赐婚圣旨,然后逼着我嫁给赵苏叶啊!”
徐玄玉猜到了她知道这件事后情绪激动的模样,看着她发泄完一阵后,他才重新开口:“好在陛下也没有只听宣王的一面之词,召了爹和我进宫说这事。”
“陛下说,让你考虑一下,然后给答复。”
“这个有什么好考虑的?”徐若影满脸愤愤,双手握成拳,眼睛里似乎都要冒出火来:“我不答应!我才不要嫁给那个只知道酿酒的家伙!而且,他明明喜欢嫂嫂的二妹妹,跟我成什么亲啊?神经病啊!!”
徐玄玉道:“这大概是宣王的意思,并非赵苏叶之意。”
“那就是宣王有病!”徐若影抱着头:“他有病他有病!!”
徐玄玉叹了口气:“你冷静一点,别乱说话。”
“我不管!!”徐若影直接坐在了地上,双手双腿齐用的甩着,浑身都透露着不愿意。
“大哥,你去帮我跟陛下拒绝掉这个事,我绝不会嫁给赵苏叶的!”
她索性躺在了地上,一边哭,一边撒泼。
徐玄玉无奈扶额。
时锦心俯身弯腰,伸手要将徐若影扶起来。可徐若影这会儿正情绪激动的时候,哪里会听话,使劲的哭着闹着。
时锦心也无奈着,轻轻叹了口气。
她起身,走到徐玄玉身边,轻声询问:“看样子,若影真的不想嫁,你有办法解决这件事吗?”
徐玄玉眨了下眼:“倒是有个办法,就是……可能会有风险。”
时锦心看着他:“什么风险?”
徐玄玉想了想,说:“时锦心,有劳你看住若影,我先去写封信。”
虽不懂他这时候为何要写信,时锦心还是点头:“好。你去吧,我会看住若影的。”
徐玄玉要走时,忽想到什么,又折返回时锦心身边,稍稍弯腰在她耳边问道:“你怎么没有叫我的名字?”
时锦心抿了下唇,伸手推了下他手臂:“快去写你的信吧。”
徐玄玉笑了下,伸手在她脸上捏了下,然后转身离开。
时锦心抬手碰了碰被他捏过的脸,嘴角不自觉带上些笑意。
躺在地上的徐若影瞧见他们两人间的动作,一时间情绪翻涌,悲从中来,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时锦心迅速回神,连忙在她身边蹲下,柔声安抚道:“若影,别哭了,先起来好不好?地上凉。”
“我不我不!”徐若影蹬着腿:“我难受!我不起来!!”
时锦心:“……”
唉!
戌时中旬,有人送信至英王府,送到了赵子修面前。
赵子修躺在软榻上,手里拎着一串葡萄,神情惬意的吃着。府里的小厮将信递到他身前:“公子,方才长安王府有人送信来,说要立即交给您,请您务必要在看见信的时候将其打开阅览。”
赵子修咬下一颗葡萄,然后坐起身。
他从小厮手中拿过信封,三下五除二的打开信封,将里面的信纸倒出来,里面只有寥寥两行字。
看过后的刹那,赵子修猛地睁大双眼,一个激灵从站了起来。手里的葡萄串丢回到桌上,大步往外走出去,到了院中,脚步再加快,直接跑了起来。
赵子修跑到赵朝英所在的书房,推开门直接走进去:“爹!!”
赵朝英被吓到,一个激灵,抬头看见走过来的赵子修时,神情瞬显无奈,突然有点头疼。
赵子修站定在书桌前:“爹,您的眼线有没有打听到宫里的消息,关于宣王有意和长安王府结亲的事?”
“你风风火火的跑过来就为了这个?”赵朝英扶额:“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宣王在陛下面前提起的,而陛下似乎也觉得两家合适,所以也有意要给赵苏叶和徐若影牵红线,为此还把长安王和徐玄玉召进宫去商量。”
他不解:“不过你关心这个做什么?”
赵子修问:“爹,您能阻止这件事吗?”
“阻止这件事?”赵朝英眼神疑惑:“为何?他们的事,与我何干?”
“……”
赵子修沉默了会儿,然后在赵朝英疑惑不解的眼神下,他突然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些距离后跪在了书桌前。
赵朝英一惊,立即起身,诧异着从书桌内侧走出来,疾步走到赵子修身前,弯腰伸手去扶他:“你这是干什么?”
赵子修抬头看着紧皱着眉的赵朝英,眼神却无比坚定道:“爹,您把我逐出家门,和我断绝关系吧。”
赵朝英很是不解:“这是为何啊?这好端端的,你又要做什么?你想要什么我让人给你去买不就行了?说什么逐出家门、断绝关系……哪有那么严重!”
他抓着赵子修的肩膀,试图把人拽起来。
但赵子修固执得很,就是跪在地上不起来。
赵朝英无奈:“子修,你想做什么,你跟爹说。”
赵子修看着赵朝英,神情坚毅。他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似是心中思考好了措辞,而后开口:“爹,我不想让宣王府和长安王府结亲,若是陛下要干涉这件事,回转余地可能不太大,所以……”
他眼神瞬间坚定:“我今天晚上就要去把宣王府炸了!”
“啥??!!”
赵朝英大惊失色,声音都带上些颤意。他两眼错愕:“你又发什么疯呢?你别以为我不会打你,你就胡言乱语啊!”
赵子修道:“我没有胡言乱语,我说的都是真的。”
他看着赵朝英:“爹,您现在就和我断绝关系,把我逐出家门,我今晚就要带着火-药去把宣王府炸了。炸死那个没事找事的糟老头子!”
赵朝英忽然觉得头非常的疼,眼前似乎都有些发黑。
他有些站不稳,踉跄了两下,索性蹲下来,然后在赵子修面前坐了下来。
他看着眼神坚定、半分不像是在与自己说笑的家伙,心情无奈也有些沉重。他叹了口气,尽可能稳住情绪,将声音放平稳着开口询问:“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宣王府和长安王府要结亲,和你有什么关系啊?为何要如此?”
“……”赵子修紧抿着唇,握成拳的双手紧紧用着力,指节咯咯作响,指甲嵌入掌心肉中。
赵朝英盯着赵子修看,安静等待他的回答。
赵子修眼神微微闪烁着,眼眸震颤着,心绪随之而乱。可赵朝英面前,他也不能拒不回答。
他忍着的那口气舒缓出,而后开口道:“因为我喜欢徐若影。”
赵朝英一愣,再次震惊:“什么??!!”
赵子修直视赵朝英的眼睛,字字清晰:“因为我——喜欢徐若影。”
第三十八章
赵朝英坐在地上, 眼神震惊而又错愕的看着神情坚定的赵子修。一时间,他有些不知所措,好几次话到了嘴边又给咽回去, 纠结了好几次措辞,最后化为一声满带着无奈与沉重的叹息。
他闭上眼,抬手按了按眉心, 稍微舒展些紧皱着的眉,深吸口气后又再睁眼看向赵子修。
赵子修紧握成拳的双手依旧紧握着,方才那句喜欢徐若影的话说完后,他就没再说别的,沉默的跪在那里。
赵朝英看着他,话语沉沉道:“子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从未听你提起过你喜欢徐若影。而且……”
“而且你平日里的行为哪有半点看起来像是有喜欢的人?你分明就是……”
赵朝英抿了下唇, 话快说出口时,又皱了下眉,将话给咽了回去。
但赵子修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
他平时的种种行为在他人眼中看来确实不像是有喜欢的人,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混蛋, 就是个仗着自己背后是英王所以无所畏惧、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纨绔子弟。
这些表象,就连赵朝英都没看出来有什么不对, 甚至觉得赵子修就是那种性子和作风的人。
但表象……也就只是表象。
赵子修并非是赵朝英的亲生儿子,只是被他从路边捡回家的孤儿,收为义子。这些年,赵朝英待他很好,就像是亲生儿子一样, 可他毕竟不是赵朝英的血脉, 多少会被人诟病。
一开始,赵子修并不想理会那些在外说人闲言碎语的家伙, 可有的时候心情不好,又碰上有人嘴碎,自然就忍不住会动手。
动了手,自然有人会管。
他背后是英王府,又只是大家斗殴这种事,并未伤人性命,普通的府衙哪里敢管,他们也不傻,怎会冒着得罪英王府的风险去管一件打架这样的小事。
最后这事落在了掌管审刑司的徐玄玉手里。
徐玄玉在审刑司的事情很多、很忙,没空管打架这样的事,就把人丢到牢里去,按律法关他几日以示惩戒。
赵子修就是在牢房里遇到徐若影的。
当时徐若影来审刑司找徐玄玉,只不过她也是初次来,找到了牢房,但却找错了徐玄玉所在的牢房。
赵子修所在,只是关押普通犯人所设,里边甚至都没几个人,零散的关在不同的区域。
而徐玄玉处理事情的地方,是关押重犯的牢房,内外都有侍卫守着,和这看守松散、徐若影随便就能进来的牢房完全不同。
徐若影找了一圈,没找到徐玄玉,倒是看见了躺在地上神情恹恹的赵子修。
她隔着牢房问他:“这位公子,你有没有见到我大哥?他是不是不在这里?”
赵子修往那边瞥了眼,逆着光影所在,他只能看见一个娇小的身影。他也没有在意,只有气无力的开口:“你大哥谁啊?”
徐若影坦然:“我大哥叫徐玄玉。”
徐玄玉?
赵子修眨了眨眼。啊……对,掌管审刑司的人叫徐玄玉来着,好像是长安王府的世子。
这小姑娘是他妹妹啊……
赵子修转头过去,没能立刻看清徐若影的脸,倒是徐若影看见了他脸上和人打架时留下的伤痕。
她诧异道:“你受伤了?该不会是我大哥打的吧?”
赵子修愣了下,挑眉:“才不是,我都没见过他。”
他看着她,又说:“是别人打的,不是你大哥。”
徐若影笑了下:“原来是这样。”
赵子修还欲再说什么的时候,徐若影转身小跑着离开了。他的话只能咽回去。
他本以为徐若影走了,但没一会儿,徐若影又小跑着回来,隔着牢房门中的缝隙,将手里的药瓶从地上往前推着向赵子修所在滚过去。
药瓶骨碌骨碌转了好多圈,碰到赵子修的手臂后停下。
赵子修转头看向去而复还的徐若影,眼神诧异。
徐若影笑道:“这是伤药,抹在你脸上,很快就会好的。”
“三小姐!”牢房外有人在喊她。
徐若影又快速道:“有人找我,我先走了。”
她站起身,朝牢房内地上躺着的赵子修摆了摆手,然后转身跑走。
这回,她是真的离开了。
赵子修离开审刑司后,打听了徐若影的事。长安王府三小姐,徐玄玉的亲妹妹,长得漂亮,待人温和。
这是他从他人口中打听到的事。
只不过实际上和赵子修之后去见她时的模样不太一样。她看起来和寻常女子不同,各个方面皆是如此。
但越是这样,赵子修越是在意她。越是特别,越是喜欢。
后来两人再遇见,赵子修表明了自己的意思,徐若影有点意外,却也没有太大的震惊,反而是笑着接受了。
赵子修却很是诧异:“你、你就这样接受了?你不会觉得我有什么不好吗?”
徐若影笑着摇头:“不会啊,我就喜欢这样的你。”
赵子修有点难以置信。
徐若影却一本认真的说:“不过我年纪还小,还没到婚配的年纪,你愿意等我吗?”
赵子修回过神后,毫不犹豫点头:“当然!”
之后,两人回到家各自去试探了下家里的想法,但结果不是很好。
徐若影的父母替她考虑的是门当户对,而且,要身世清白的男子,最好不要与皇室沾亲,这样可以过的自在些。而赵子修那边,赵朝英希望他能找个温柔贤淑、能照顾好他的女子。
单从这个条件来看,两家不太匹配。
所以两人商量后,决定改变改变自己的行为,让他们在家中父母的眼里看起来闹腾些,且不太靠谱。当然,他们两人本身的行事方式也都有点不太靠谱,只需要再稍稍往里“添把柴”。
这样等以后他们寻找到两情相悦之人时,家里人就不会有什么犹豫,反而会支持他们。
毕竟,不靠谱的儿女愿意有成亲定心的念头,这是好事。
用徐若影的话来说,就是“温水煮青蛙”。慢慢的、慢慢的,就让家里人不自觉的接受这件事。
虽然赵子修不是很难理解这和温水煮青蛙有什么关系,不过既然徐若影这样说了,那就这样去办吧。听她的肯定没错。
然后,就一直持续到了如今这般。
他们一直都隐藏得很好,就等一个合适的契机提起成亲的事。但没想到,宣王会突然在陛下面前提起要与长安王府结亲的事,这不在他们两人原本的意料中。
如今这样的情况,有种玩塌了的感觉。
赵子修回想着曾经的事,握成拳的双手因为太过用力而指节咯咯作响,指节处泛着一层失去血色般的白。
他从思绪中回过神来,抬头对上赵朝英关注又担忧的眼神。他眨了下眼,道:“爹,这中间发生了很多事情,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楚,反正,我不是开玩笑的。”
他眼神瞬时坚定:“我不会让徐若影嫁给别的人!”
赵朝英抿着唇,又轻叹息出声:“你喜欢徐若影这种事……你倒是提前给我提个醒啊……”
“藏的可真够深的,我还以为你就是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家伙,没想到啊……”
说着,赵朝英一手扶额,又忍不住叹了口气:“算了,你和徐若影之前的事,我也懒得问了。但之后嘛……”
赵子修眼神直直盯着他,眼中带着些期待。
赵朝英道:“陛下还没有把这件事定下来,你也别想着要去炸宣王府了,你真当那是个废弃无人的房子,你想炸就能炸啊?”
他语气渐渐沉重起来:“既然你说你和徐若影是两情相悦,那你去问问她,她家里现在是什么态度。若是长安王府不愿意,这事也就没那么难办。”
“眼下这情况,陛下也不可能强行赐婚,还是有回转余地的。”
赵子修一听,立即站起身来:“我现在就去!”
赵朝英一惊:“现在是什么时辰了?都天黑了,你明天再去啊!”
“等不了!”赵子修着急着:“我现在就去!”
话音一落,也不等赵朝英再说什么别的,赵子修就迫不及待的跑了出去。
赵朝英看着很快消失在视线中的赵子修,无奈再扶额。你个臭小子,我是怕你这么晚跑到人家家里去见一个尚未出阁的姑娘,你会挨打啊!
这个白痴!
唉!
是夜,徐若影院中。
晚膳时,徐若影没去吃饭,她说心情不好,在时锦心那儿哭了许久,回去自己院子时也是哭了一路。
徐玄玉让膳房准备了些徐若影平日爱吃的东西,拿去送给她,顺带有些事要问她。
到房门前,徐玄玉正欲敲门,手才抬起,就听见房中似乎传来说话声,除了徐若影的,还有一个男人的声音。似乎,有点耳熟。
徐玄玉眯了下眼,在那个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时,他想起来那是谁的声音。
赵子修!
这么晚了,他在若影的房间里做什么!
徐玄玉推开门,而后看见一手抓着徐若影手腕,另只手按着她肩膀的赵子修。
赵子修和徐若影没想到徐玄玉会突然来到,两人的眼神同步震惊,而又慌乱。
徐玄玉的脸色顿时沉下来。
房内的空气仿佛僵硬住,四目对两眼,气氛有些尴尬。
徐玄玉走进去,将手里拎着的食盒放在桌上,然后弯腰抄起了桌边的圆凳,再抬头时,眼中都是怒意:“赵子修,你对我妹妹做什么!”
赵子修立即松开徐若影,往旁边躲闪而去。
徐玄玉拎着圆凳要砸他,他在房间里乱窜了一通,跑出了房间。
徐玄玉将手里的圆凳丢出去,哐啷一声落在地上。
见没有打中赵子修,徐玄玉追出去,手已握成了拳。赵子修一边跑一边躲开他的袭击。
徐若影慌张着追出来,看着在院中打起来的两人,倒吸一口凉气,蹙眉又紧张着开口:“大哥,你轻点打,轻点打啊!”
赵子修用手臂挡住徐玄玉的一击,无奈看向徐若影:“你让他轻点打是怎么个说法?你倒是让他不要打我啊!”
徐若影跑过来,抓着徐玄玉的手,试图分离开他们两个人:“大哥,别打了,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只是来找我说事情的,没有别的!”
徐玄玉紧皱着眉:“说事情要动手动脚的吗?而且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他是怎么进到你房间的?”
赵子修笑了下:“这就要提起你家的防卫了,不怎么样嘛,我一下就溜进来了。”
这话一说出来,徐玄玉更火大了。
徐若影瞪了赵子修一眼:“你别说话!”
赵子修轻哼了一声,却也真的听话的闭上嘴。
徐若影用力拽着徐玄玉的手:“大哥,我说真的,你别动手,动手打伤了他的脸怎么办?”
赵子修眉头轻挑了下:“你就担心这个?”
徐若影无奈:“没让你说话!”
赵子修:“……”
切!
徐若影把徐玄玉往旁边拽过去一些,力气用的有点多,有些气喘道:“大哥,别打他了,你再打我要哭了啊……”
徐玄玉:“……”
他怒目瞪着赵子修,又在深吸口气后缓了缓情绪转头看回徐若影。
徐若影努了下嘴:“我可以解释这件事情的,先别生气。不生我的气,也不生他的气。”
徐玄玉定了定神:“这么晚了,你们要商量什么事?”
徐若影道:“就是你跟我说的那件事嘛……”
“跟他商量?”徐玄玉皱起眉,有些不理解:“你跟他商量有什么用?”
“不想嫁给赵苏叶,你去找爹娘哭闹一番更为直接有用。”
“我知道……”徐若影笑了笑:“但是这事儿也得跟他说一下啊……毕竟是我和他的事。再说了,大哥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嘛。”
徐玄玉蹙眉,厉声道:“我知道你喜欢他,但这并不代表他可以大半夜溜进王府、跑到你房间里来!这事要是传出去对你名声可不好!”
“你们两个有没有……”
“没有!”徐若影毫不犹豫回答:“真的没有,我发誓!”
赵子修抬起双臂抱在身前,眼睛直直注视着徐若影,他倒是想有点什么,可惜什么都没有。
徐若影不愿意的事,他可不会做。
徐玄玉闭眸缓息,将情绪稍稍稳了稳。然后又开口:“那你们的事情说完了吗?”
徐若影抿了下唇:“勉强算是说完了吧。”
徐玄玉立即指向赵子修:“那你怎么还不走?”
“……”赵子修看向徐若影,眉头皱了皱,眼神示意着。
徐若影朝他轻摇了下头,挤眉弄眼了下,似是在回应他眼神示意的话语。
赵子修撇了撇嘴:“好吧,这就走了。”
他转身,看动作像是要从院墙上翻出去。
徐玄玉及时阻止:“从正门出去!不许翻——墙!”
赵子修脚步顿住,犹豫了下,然后转了个方向。
徐玄玉看向徐若影,叮嘱道:“回房间吃饭,我送他出去。”
徐若影下意识看向赵子修,看见赵子修朝她笑了下,她才点了点头:“好。那就有劳大哥了。”
徐玄玉往院门走去,赵子修走在他身边。
他脸色显然不太好,赵子修小心着往他那边瞥去一眼,眼珠微动,似在想着要不要开口说点什么打破这有些尴尬的气氛时,徐玄玉却先开口了。
徐玄玉嗓音凌厉:“赵子修,你有没有对若影做什么?”
赵子修坦然:“没有。我最多是和她牵了个手,和拥抱一下,别的都没有。”
徐玄玉眯了下眼:“是吗?”
“当然!”赵子修十分肯定:“虽然我经常打架,但我也不是那种登徒子啊!”
“……”徐玄玉抿着唇,神情凝重,最好是这样。
再往前走,他握成拳的双手缓缓松开了些,情绪稍稍缓和后再开口问道:“你和若影商量出的结果是什么?”
赵子修抬起双臂抱在脑后,姿态悠闲:“她说,她已经及笄了,可以婚配了。只要赶在陛下和宣王之前,把我和她的亲事定下来就行。”
“她会劝说她爹娘,而我回去负责让我爹同意这件事。”
徐玄玉眼眸微垂,认真想了想,然后点了下头:“也是个办法。”
赵子修看向徐玄玉:“那陛下那边……”
徐玄玉道:“陛下答应过,要问问若影的意思,既然若影不同意,自然是将这拒绝的回答回禀给陛下。那之后,你劝动了你爹,就准备上门提亲的东西吧。”
赵子修点了点头。
准备提亲的东西啊……那可得回去后跟爹好好商量商量。
徐玄玉把赵子修送到王府门口。
赵子修笑着转身朝他挥了下手:“未来大舅哥,我先走了。”
“……”徐玄玉嘴角抽了两下:“快滚!”
赵子修笑出声来,往外蹦跶了几步,脚步轻快的离开。
徐玄玉站在府门前,略无奈的摇了下头,又觉得有点头疼的按了按眉心。然后他抬手招来两个侍卫:“你们两个暗中跟着赵子修,确保他平安回到英王府。”
侍卫拱手:“是!”
回到居院,徐玄玉顿感疲惫,这一天天的都是什么事啊。
进门看见时锦心抱着小猫在玩儿,他愣了下,继而大步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了她。
时锦心知道是他,没有闪躲,依旧保持着抱小猫的姿势,她往后看去一眼,柔声问道:“给若影送的东西,她吃了吗?她心情有没有好点?”
徐玄玉低下头抵在她颈肩,忽然左右晃了晃脑袋在她颈肩后蹭了蹭。
时锦心不解,无奈失笑:“你这是做什么?”
徐玄玉道:“若影是心情好了,我倒是觉得心情有点郁闷了。”
时锦心不太明白:“为何?”
徐玄玉双臂搂着时锦心,带着她往前去。他在软榻坐下,时锦心顺势坐在他腿上,小猫仰起头,乖乖的靠在时锦心怀里。
他将徐若影那边的事告知了时锦心。
时锦心诧异而震惊,她转过头看向徐玄玉,眼神仍有些不可置信:“若影喜欢的是赵子修?”
徐玄玉点头:“嗯。”
时锦心依旧觉得惊讶。
所以,今日早些时候若影跟自己学着要绣的香囊是要送给赵子修的,赵子修就是若影的心仪之人?
不过,没看出来啊。
时锦心眨了下眼。若影看起来都和赵子修不认识,也从未提起过他,而赵子修也没提起过若影,从他的言行来看他都不像是有喜欢之人的模样,他们两个瞧着就像是不相干的两人。
是藏的太好了吗?
看出了时锦心的疑惑,徐玄玉解释道:“赵子修不是爹娘考虑的合适女婿人选,而若影也不是英王为赵子修择选儿媳的适宜人选。所以,他们两个商量着演一出戏,好让双方家中的长辈能在合适的时候答应他们两人的事。”
“不过,宣王和陛下那边的事有些意外,所以,赵子修才跑来找若影商量接下来的事。”
时锦心眼中有些尚未褪去的诧异,似有点感慨:“原来如此。”
说完徐玄玉和赵子修的事,徐玄玉闭上眼,长叹了口气。
他低头埋在时锦心颈肩,声音闷闷着:“好累。”
时锦心笑:“累了就去休息吧。”
徐玄玉没睁眼:“你和我一起。”
时锦心挑眉:“可我现在还不困。”
徐玄玉声音轻下来,抱着她没撒手:“那你今晚早点睡,早睡早起身体好。”
时锦心摸了摸小猫毛茸茸的脑袋:“说的是有那么点道理。”
她将小猫放在软榻上:“自己去玩儿吧。”
小猫甩了甩身体,“喵”了一声后跳下软榻,蹦跶着去找它的小伙伴了。
时锦心说:“我有个东西要给你。”
徐玄玉愣了下,也突然想起来自己今天在宫里被陛下赏赐的物件,稍稍松开抱着她的手:“我也有东西要给你,不过放书房了。”
“懒得去拿怎么办?”
时锦心笑:“那就明天拿。”
趁着徐玄玉松力的时候,她起身,走去卧房,又很快出来,手里还着一个长形的锦盒。
她将锦盒递给徐玄玉:“这是之前和若影、芙然上街逛首饰铺的时候看见的,觉得适合你。不过回来就不记得立刻拿给你了,现在应该也不算迟。”
徐玄玉坐直身体,眼神瞬时欢喜,从时锦心手中接过锦盒后直接将其打开,里面垫着的软布上安静躺着一支乌木发簪。
他眼神微微闪烁着,眸中颤动着些许惊喜。
时锦心笑:“要不要戴上试试看?”
徐玄玉点头:“好啊。”
时锦心伸手将乌木发簪取出,徐玄玉自觉将头往前伸了伸。她嘴角上扬些,眼神温柔,而后将乌木发簪簪入他头上发冠中。
徐玄玉立即起身去卧房的梳妆镜前看。
他对着镜子,左看了看,右瞧了瞧,眉角上挑,似乎很是满意。
时锦心凑过去看,镜中随即显映出他们两人的面容。
徐玄玉转头看向时锦心,眼里浮动着笑意:“我很喜欢,谢谢。”
时锦心眼睛弯弯的:“不客气。”
她仔细打量了发簪和他身上所穿的搭配,然后又道:“我下次再给你买个银色或者玉的吧,可以搭配浅色衣服。”
徐玄玉挑眉:“我没什么浅色衣服。”
时锦心笑:“上次婆婆给我买了好多布匹,我没用完,剩下的可以让府里人拿去给你做几件衣裳。”
徐玄玉问她:“我适合穿浅色衣服吗?”
时锦心认真想了想,在脑海中设想了下他穿浅色衣裳的画面,但想象毕竟是想象,和真正穿着衣服站在自己面前还是有差别的。
于是她看着他:“要不,你试一试你现有的浅色衣服?”
徐玄玉点头。
打开他的衣柜,里面陈列着多件衣裳,可一眼看过去,都是深色的,例如黑色、还有他穿的比较多的深蓝,以及黑灰相间的,还有暗红色的。
徐玄玉从里翻找了一圈,才拎出来一身浅蓝色的衣裳,然后展示给时锦心看。
时锦心眨了眨眼:“只有这一身?”
徐玄玉道:“我记得之前是有好几身的,不知道何时不见了。不过我猜,应该是之前我娘想要给我添置新衣裳的时候,就把那些旧的给丢了。”
时锦心笑:“没关系,之后会有的。”
徐玄玉笑了下,然后问她:“那还用试这身吗?”
时锦心想了想:“现在还是先睡觉吧。等之后新衣裳做好了,再一起试。”
徐玄玉点头表示赞同:“这样也好。”
他将衣裳放回衣柜中,然后转身面带微笑的看向时锦心。
时锦心忽然意识到有点不对,眼眸轻眯了下后,自觉往后退出去两步,拉开和他之间的距离。
徐玄玉看着她的动作,不由轻笑了一声:“你干嘛后退?怕我吃了你?”
时锦心眨眼,然后很认真的点头:“的确是有这个顾虑。”
徐玄玉一愣,眉头轻挑了下,又没忍住笑出声来。
他往前走去,时锦心往后挪动两下脚步,然后脚跟碰到了身后梳妆台,侧转身往后看去,只一刹那,徐玄玉大步逼近而来,双手撑在梳妆台上,将时锦心束缚在他双臂间。
时锦心仰头看向他,脑袋稍偏,有种对他无可奈何的感觉。
徐玄玉低眸注视着她,眼里的笑意逐渐明显。
他一只手揽过她腰身,轻而易举将她抬起,然后让她坐在了梳妆台上。
时锦心双脚悬空,轻晃了下。
徐玄玉一手撑着梳妆台,另只手抬起抚上她面颊,低头后在她脸上亲了下,又在她唇角碰了碰,继而吻住她的唇。
细细碎碎、缠绵温柔的吻一个接着一个落在她脸上。
时锦心双手撑住他胸口,将他微微往后推了些。
徐玄玉望着她,轻声询问:“今天不想?”
时锦心捧住他的脸,手指在他脸上用力按了按,提醒道:“不许咬我。”
徐玄玉笑:“这个嘛……情不自禁的时候控制不住。”
“这样啊……”时锦心笑吟吟注视着他,又顺带揉了揉他的脸:“那你今天要是再咬我的话,我们就分房睡。”
徐玄玉脸上的笑容一瞬间僵硬。
时锦心又笑着补充:“一个月。”
徐玄玉:“……”
徐玄玉笑容消失不见,眉头微蹙后抿了下唇。他看着时锦心,眼神忽显露出些许委屈之意:“一个月是不是太久了点?”
时锦心毫不犹豫摇头:“我不觉得啊。”
她手上用了些力气揉着他的脸,笑着:“反正你最近很忙,睡在书房那边更好,更有利于你的休息。”
徐玄玉眉头往上挑起,眼睛睁大,抬手抓住时锦心胡乱揉着自己脸的手,将其稍稍扯开了些。
他道:“我可不觉得睡在书房更有利于我的休息,我现在不想一个人睡了。你要是不在,我可能会失眠,这样就更休息不好,第二天要做的事就会做不完,然后压力就会变大,晚上就得熬夜做事,然后就更不能好好休息了。”
“和你分房睡,对我而言百害而无一利,我不要!”
时锦心挑眉:“你这话说的倒是条条有理的。”
徐玄玉道:“因为这是实话。”
他往前凑近了些:“不分房睡。”
时锦心笑:“那你控制住你自己,别咬我。”
徐玄玉眼珠微转,半凝神着想了想,然后点了下头:“好吧,我尽量控制我自己。”
说着,徐玄玉将她从梳妆台上抱起,转身走向床。
房内烛火摇曳,模糊的暖光映衬着床铺上相拥缠绵的两人。
翌日。
时锦心睡眼惺忪坐起身,抬手顺了下有些凌乱的头发。身边的徐玄玉不知何时已经起床,只留着些许属于他的温度。
她慢悠悠舒展了个懒腰,然后起床穿衣。
坐在梳妆镜前时,她一手撑头,另只手拿起桌上的桃木梳给自己慢慢梳理着长发。
低头放下梳子时,看见了旁边的锦盒。锦盒下方压着一张小字条。
时锦心愣了下,眨眼后醒了些瞌睡,伸手将字条拿过去,上面写着一行字:给你的礼物。
她想起昨晚徐玄玉跟自己说的要给她、但忘在书房的东西。应该就是这个了。
她眉头轻轻往上挑了下,嘴角不自觉扬起一抹笑意。她放下字条,将锦盒打开。
里面是一副长短玉簪,圆白玉簪头,银制其身,素雅精致。
时锦心轻轻眨了下眼,从某种程度而言,她和徐玄玉也算是心有灵犀,送对方的东西都是发簪。
片刻后,敲门声响起:“叩叩叩——”
思思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小姐,我是思思,您起了吗?”
时锦心缓回些神,应声:“进来吧。”
思思走进房间,走向时锦心时瞧见了她手里的发簪,笑道:“小姐,这是世子送您的发簪啊?”
时锦心点了下头,然后道:“今天就戴这个吧。”
思思笑着:“好。”
早膳前,时锦心在院中小亭中喂鱼,她看着池中游鱼,眼神温和,心情似是不错。
有侍女走来,于她神情站定,然后双手奉上一封信,恭敬道:“世子妃,方才府前有人送来这封信,说要转交给您。”
时锦心心里闪过一丝疑惑,接过去时看见信封中有些眼熟的字迹。
她眨了下眼,拆开信封后将信纸倒出,将其上内容看了一遍,眼神微微诧异,又有点意外。
思思端着茶过来,见时锦心微诧模样,不解:“小姐,怎么了?”
时锦心将信纸放回桌上:“婉娘到国都了,说今日想见我。”
“婉娘?”思思也有点意外:“婉娘不是在雲州吗?怎么会来国都?她要来这儿,怎么都没提前告诉我们一声?”
时锦心摇头:“不知。”
思思将手里的茶放到时锦心面前,又问:“小姐,那您要去见她吗?”
时锦心道:“她毕竟是照顾了我多年的奶娘,既然她来了国都,自是要去见她的。思思,早膳之后,你帮我准备马车,和我一起去见她吧。”
思思点头:“是!”
长安王府外僻静巷道中。
穿着暗棕粗布衣裳的中年女人姿态恭敬着弯腰,她身前是个面无表情的女子。
女子冷声问:“信送到了?”
中年女人点头回复:“是的,按姑娘的意思,已送到长安王府。”
“很好。”女子将一个钱袋递给她:“拿着钱,离开这里吧。”
“是。”中年女人将钱袋接住:“多谢姑娘。”
中年女人转身要走的刹那,背后剑光一闪,冰冷的长剑刺入她胸膛,鲜血瞬间染红她衣裳。
她来不及呼救,就重重倒在了地上。
女子将剑拔出,将上边的血迹甩开后,收回剑鞘中。她往前走去,将掉在地上的钱袋捡起来,倒出几颗碎银洒在尸体身边,然后从另一个方向快步离去。
早膳后,时锦心准备出门去见婉娘。
长安王府前,她抬头看了眼明媚的天,不由眯了下眼,交握在身前的双手不自觉握紧了些,衣袖袖口捏在指腹间,微微用力。
思思察觉到她面上情绪的变化,走近些轻声询问:“小姐,怎么了?”
时锦心眨了下眼,敛回视线后看向府门前停着等她的马车,轻声回答道:“不知为何,好像有种不安的感觉,似乎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思思看着她,眼神不由紧张了些:“那我们还要去见婉娘吗?”
时锦心深吸口气,又轻轻呼出。她道:“婉娘当然是要去见的,她年纪大了,来国都一趟不容易。”
“但以防万一,还是带上王府的侍卫吧。”
虽然不知道她心中忽然生出的不安感觉是否属实,但身边多带些人防备着总是没错的。
之前徐玄玉也说过,出门要小心。带上侍卫,总是没错的。
时锦心说:“思思,去把曲侍卫叫来。”
思思点头:“是,我马上就去!”
第三十九章
城中防卫巡逻侍卫在长安王府附近的僻静巷道中发现一具尸体, 转告府衙后,也派人将此事告知长安王府。
徐继烽听完侍卫禀告,蹙眉而不解:“王府附近的巷道中发现了一具尸体?是王府的人?”
“不是。”侍卫道:“是一个老妇。根据府衙查到的消息, 她是在城隍庙那边卖豆腐的,在那儿已经待了二十多年。”
城隍庙?
徐继烽眯了下眼。城隍庙在城西,离这儿可远得很, 一个卖豆腐的老妇跑来这里做什么?
他问:“还有别的吗?”
侍卫又道:“府衙的人检查过附近,说在老妇身边发现了几颗碎银,钱袋不在身上,猜测是有人打劫,老妇不肯交出自己的钱,所以被杀。”
“不过因为事发地就在王府附近,所以还是派人来告知一声。”
徐继烽道:“知道了, 退下吧。”
“是。”侍卫朝他行了个礼,转身离去。
待侍卫离开书房后,坐在一旁的文习琴伸手取过茶杯,递到唇边慢慢饮下一口, 话语悠悠道:“事出反常,必有妖。”
徐继烽走到她身边坐下:“是啊, 一个在城西卖豆腐的老妇突然跑来这儿,还被人打劫夺财后灭口,怎么想都觉得奇怪。”
徐继烽也拿起一盏茶,似有些感慨道:“看来咱们王府附近最近也不会太安宁,这段时间还是得加强守卫。”
本以为之前城中已加强戒备, 应不会有事, 没想到真是有胆大不怕死的人,这种时候敢在城里惹事。
文习琴道:“这事, 交代给管家和府里的侍卫去办吧。”
她放下手中茶杯,转头看向身边的徐继烽:“若影的事如何了?”
徐继烽喝过一口茶,道:“若影不想嫁给宣王府小公子,我自然是按她的意思去陛下那边回禀了。陛下看起来有些遗憾,但也没有勉强。”
“不过今日早些时候,玄玉突然跟我说,若影有喜欢的人,这段时间可能会上门提亲,让我做好心理准备,不知是真的还是假的。”
文习琴一惊,眼神忽诧异:“什么?若影有心仪之人了?还可能会上门提亲?是谁?那个人是谁!”
徐继烽笑了笑:“玄玉也没跟我说那是谁,他就说让我做好心理准备。”
“真是的!”文习琴站起身来,略有些气愤的拂了拂衣袖:“玄玉这小子有这种消息都不直接告诉我们,还做什么心理准备啊!”
徐继烽笑道:“这个也正常。毕竟这是若影的事,大概他是想让若影来和我们说吧。”
文习琴抿了下唇,情绪稍微稳了稳后,又坐回去。她松了口气:“若是这样,那勉强说得过去。”
而后她又有些急迫意味的扭头再看向徐继烽:“可若影从没跟我们说过她有喜欢的人啊,她喜欢的会是什么样的人?要不,咱们去问问?”
徐继烽想了想,点头:“这个可以有。”
他又补充:“不过咱们要旁敲侧击一些,不要直接问,免得她生出抗拒之意,不愿意告诉我们。”
文习琴一副了然模样点头:“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她一把抓起徐继烽的手,又笑道:“走!”
另一边。
时锦心坐马车到信中婉娘相邀的地点。那是婉娘的旧居,位于城西城隍庙附近,当初她还在国都时便是住在这儿,以替人缝补衣裳为生。
后来被来城隍庙上香的时锦心祖母顾紫竹相中,做了时锦心的奶娘。成为时锦心的奶娘后,她大部分时间都住在时府,不过她这旧院子也留了下来,时府无事时便会回来见见这边的老朋友。
再之后,时锦心长大,婉娘离开国都,回了老家雲州。她这小院子也没卖,就留在这儿,已经好几年无人居住。
院子陈旧显然,院中有杂草横生,处处可见灰尘,还有些蜘蛛网挂在角落。
进院门后,思思不由皱起眉,眼神四下打量时露出些疑惑:“小姐,您确定婉娘真的是约您在这里见?这院子看起来好多年没人住了吧……都有蜘蛛网……”
时锦心也疑惑,视线环顾四周去,这里半点不像是有人住的样子。
若是婉娘回来,以她勤快心细的性子,不可能放任这地方如此而不管。
时锦心眨了下眼,出门前那股不安的感觉愈明显了些,似乎那种不安就是因为这件事而起。
似乎有诈。
时锦心道:“看起来婉娘不在这儿,我们先离开。”
思思毫不犹豫点头:“好!”
两人刚转身,屋内就有脚步声响起,同时有人出声:“世子妃,您刚来,怎么就要走啊。”
时锦心脚步顿住一瞬,心下一惊,原先那种不安的感觉猛然间强烈,她定了下神,没有转身去看,而是抓着思思的手立即往外大步跑去。
思思倒是回头看了眼,瞧见突然从屋子里冲出来的刺客,眼神一瞬间震惊,慌乱而惊讶。
藏在屋子里的人往时锦心和思思那边冲过去,眼看就要追上时锦心,院门外等候的曲华带着一队侍卫出现,提着刀剑将那些人挡下。
时锦心这才转身。
她抿着唇,气息有些乱,眼底有些许慌乱紧张之意浮现,却又被她压制得很好,没有明显的显露而出。
院中两波人对峙,一方是王府侍卫,而另一方,是穿着相同的黑衣人,他们将自己的脸遮挡得严实,只露出一双眼睛,他们人数不少,各个手里握着武器,显然是提前在这儿埋伏着。
时锦心眉心紧蹙,看来那封送到王府给她的信是假的,并不是婉娘所写。
对方显然没料到时锦心带了如此多的侍卫前来,有些意外。但事已至此,他们的任务还得继续。
“上!”黑衣人之首一声令下,周围的黑衣人立即冲上前。
王府侍卫对抗而上,院中很快响起刀剑碰撞的冰冷声响。
曲华护在时锦心身前,神色凝重着:“世子妃,您和思思姑娘先离开这里,以免混乱之时伤及到你们两位。”
时锦心点头:“好。”
思思连连点头,然后扶着时锦心走出院门,往外边的马车去。
上马车后,车夫立即挥动手里的鞭子,驾驶马车往前去,另外有两个侍卫护在马车左右,策马随行而去。
曲华确认她们乘坐的马车远去后,拔出佩剑,加入院中混战。
回王府的路上,时锦心双手紧握在身前,衣袖袖口紧紧捏在手指间,心跳如鼓锤般,重重的敲击着她胸膛。
她有些慌,但更多的却是疑惑与不解。
有人……要杀她?!
可是,为何?尚未出嫁时,她基本上都在时府待着,出嫁后,她也不曾与人结怨,不该有仇人才是。
思思瞧见她的慌张,伸出手去按住她手背,柔声安慰着:“小姐,没事了,我们离那里已经很远了。”
时锦心眨了下眼,抬眼看向思思。
思思朝她露出个笑来,想以笑容安抚她的情绪。
时锦心也笑了下,反过来轻拍了下思思的手背,让她不用担心自己。
但实际上,时锦心心里还是在想婉娘院中那些黑衣人的事。她已经肯定,那封信绝不是婉娘写的,而是有人模仿了婉娘的字迹把她骗到这里来,埋伏着刺客要她的性命。
真是令人费解。
平白无故的,为何有人要杀她?
马车回到长安王府,时锦心从仍未得出结果的思绪中回过神来,然后在思思的搀扶下走下马车。
思思见她不说话,想着她可能是被惊到了,连忙带她回居院去休息。
曲华一行人随后回到王府,立刻安排人去城西的那处小院子守着,同时即刻去往书房,将此事一五一十的告知在府里的徐继烽。
徐继烽错愕,连忙跟着曲华过去查看。
院子里是被王府侍卫击杀的刺客,侍卫们已将他们摆好,同时检查过他们身上的物件。但可惜的是,他们是有备而来,身上并没有任何能够证明他们身份的东西。
徐继烽看着地上的刺客,眉头紧锁,心情沉重又很是不解。
若说派刺客刺杀他或者是徐玄玉,倒是有些道理,可费那么大劲把时锦心骗到这里来,还找了一群来历不明的刺客要刺杀她,当真是奇怪得很!
她只是世子妃,平日里不曾与人为难,本身温和,待人更是友善,哪会有这么大的仇怨?!
徐继烽抬手:“曲华,关于这些刺客,还有别的线索吗?”
曲华道:“回王爷,这些刺客应是死士,原本有两个是被活抓的,可转眼就咬舌自尽了。”
“还有,世子妃身边的思思姑娘说,世子妃是收到她奶娘的信才来这里,这处院子就是她奶娘的旧居。”
徐继烽问:“那世子妃的奶娘在何处?”
曲华答:“听说几年前回雲州了,她儿子在雲州,她回家养老去了。”
徐继烽凝神思索着。
这里是时锦心奶娘的旧居……而那位奶娘根本不在国都城中。
他突然想到了些什么:“这里离城隍庙是不是不远?”
曲华道:“不太远,往前走两条街就能到。”
徐继烽紧皱着眉:“曲华,你现在回王府,带上思思去府衙,让他们把今日早些时候在王府附近巷道的老妇尸体找出来,让思思去认,看看她认不认得那是谁。”
曲华拱手:“是!”
“还有,”徐继烽又交代:“玄玉这会儿正在办陛下吩咐的差事,先不要把世子妃的事告诉他,等他回家后再跟他说。”
曲华愣了下,然后点头:“属下明白。”
曲华回到王府,将思思请了出去。得知是要她去帮忙认人,她自是不会拒绝。
今日的事实在是太突然,也格外令人疑惑,她也想知道这是因为什么。她家小姐那么好的人,怎么会有人要害她呢!
曲华将思思带去了府衙停尸房。
思思站在门口闻见气味的时候,下意识紧皱起眉,有种想吐的感觉。
她脸上戴着面巾,又用衣袖紧紧的按住口鼻,稳住情绪后才慢慢跟着曲华走进去,而后在一具尸体前停下。
曲华问:“思思姑娘可认识她?她是否是世子妃的奶娘?”
思思低头认真瞧了瞧,忍住想吐的感觉,抬起头后摇了摇。隔着面巾和衣袖,她声音有些闷闷的:“这个人不是我家小姐的奶娘,婉娘不长这样。”
“不过,我记得她,她是住在婉娘家附近的那个大娘,好像是卖豆腐的。她和婉娘关系不错,以前还来过时府找婉娘借钱来着。”
曲华点头:“多谢思思姑娘。”
思思也点了下头,然后转身快步跑了出去。
到了院子里,走的更远了些,思思才将手放下来,扯下脸上的面巾喘着气。
曲华跟出来,走到她身边停下,小心着看了看她脸色:“思思姑娘,你还好吧?”
思思直起身,然后笑着摇了下头:“没事没事,缓缓就好。”
她眨了下眼:“曲侍卫,还需要我做些什么吗?要是没有别的事了,我就先回去了。”
曲华道:“没别的事了,我送思思姑娘回去吧。”
思思笑着点头:“好。”
再回到长安王府,时辰已经不早了。
思思去过府衙停尸房,回去后就立刻去洗了两遍澡,将身上的衣裳反复洗过两次后,收拾好了,才去见时锦心。
进房门前,思思深吸口气,又缓缓呼出来,心绪稳住后才露出笑容迈进。
时锦心在小书房坐着看书,看见思思回来,她敛回些看书的注意力,问她:“事情如何?”
思思在书桌前站定,行礼后开口:“回小姐,不是婉娘。”
时锦心瞬间松了口气:“不是婉娘就好。”
不是婉娘就好……
思思又道:“是以前婉娘家附近那个卖豆腐的大娘,找婉娘借过钱的那个。”
时锦心眉心微蹙了下,似是在回想那人是谁。不过时锦心对这人没什么印象,也不太明白她为何会死在王府附近,也暂时想不出她和自己被黑衣人围堵之事有何关系。
按理说,这之间应该没什么关系才是。
时锦心不由轻叹了口气,低头再看向手中书页是,脑中忽冒出一个念头来。
她愣住,眼神不自觉诧异,又觉得那应该不太可能,很快甩了下脑袋将那念头从脑中甩飞出去。
下一瞬,情绪回归至稳定。
思思注意到她的反应,小心着放轻声音询问:“小姐,您是想到什么了吗?”
时锦心摇了下头:“没有。”
她低头看着书:“思思,你来回跑了趟,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快天黑了,我今日不会再出门,不用等在我这里伺候了。”
思思想了想,点头:“是。”
思思离开后,时锦心抿了下唇,手里拿着的书却没有几分心思再继续看,眼睛盯着书页上的内容,却没有几行字是真的看进眼中的。
片刻后,她站起身,去到身后书架上,拿起一个小盒子。
盒子里装着的,是一个白色的小兔子玩偶,那是之前在玲珑坊遇见的那位戴赤色面纱的女子给她的。
时锦心盯着手里的小兔子玩偶,手指不自觉用力按住,小兔子玩偶的肚子部位因她手上用力而微微有些变形。
你……应该不是回来杀我的,对吧?
她眼神闪烁着,眸底是翻涌的情绪。
“时锦心!”徐玄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时锦心的思绪被打断,她回过神,捏着小兔子玩偶的手骤然松力,然后快速调整情绪,将小兔子玩偶放回到盒子里,放回到书架上。
她深呼吸了两下,从书桌后方走出,绕到前面去。
徐玄玉着急忙慌的跑来,一看见时锦心,便抓住她手臂,着急的左看看、右瞧瞧,又让她转了个身,仔细确定她确实没有受伤后才松了口气。
他皱着眉,声音沉重带着些气:“爹也真是的,你遇刺这么重要的事居然没有派人立刻告诉我!”
时锦心抓着他的手,带他去桌前坐下。
她笑着:“我一点儿事儿也没有,那些刺客都没碰到我,你不用这么生气。我想公公也是为了不影响你要做的事才没有让人立刻告诉你。”
说着,时锦心给徐玄玉倒了杯茶,递到他手边。
徐玄玉看着时锦心,眉头依旧紧锁,心中担忧与着急的情绪不是这三言两语可以稳住的。
时锦心将茶杯放进他手中:“先喝口茶,冷静冷静再说。”
“……”徐玄玉抿了下唇,还是听话的将茶杯握住,端起递到嘴边,将杯中茶水大口饮下。
茶杯放回桌面时,他心中紧张感依旧,看向时锦心的眼中满是担忧。
时锦心笑着安抚道:“我真的没事,你看,我好着呢。我这次出门带上了曲侍卫他们,看见刺客我转身就跑了,一点儿伤都没有。”
徐玄玉盯着时锦心看了会儿,原本要说的许多担心的话最后化为了一声叹息。
他道:“你没事是最好。”
他牵起时锦心的手,仍有担心与疑惑:“只是,为何会有刺客找上你?按理说,即使是与王府有仇,找的也应该是我,或者我爹才是。”
时锦心想了想,说:“今日早些时候,我收到了一封模仿我奶娘笔迹所写的信,当时我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想着奶娘她远住雲州,回一趟国都不容易,我怎么也应该去见她一面,看看她这几年过得如何。”
“岂料,刚到婉娘旧居,里面就有黑衣人出现,所幸今日出门时带上了侍卫,算是有惊无险,最后平安回到王府。”
徐玄玉紧拧着双眉:“模仿你奶娘笔迹的书信?你奶娘住在雲州,那些人是如何知晓她笔迹如何的?”
时锦心道:“今日在王府附近的巷道中发现了一具老妇尸体,曲侍卫带思思去辨认过,是之前住在婉娘家附近的卖豆腐的大娘。”
“她们两个曾是旧识,我想,黑衣人应该是从她那里得到了婉娘所写的书信,找人模仿笔迹写了一封信邀我前往婉娘旧居,。但以防走漏风声,就把卖豆腐的大娘灭口了。”
“只是……”
时锦心还是没想清楚:“那些黑衣人为何要如此?回来后我一直在想这件事,也回想过曾与我接触过的人,我不应该有这种仇怨才是。”
徐玄玉看着时锦心,慢慢握紧她的手:“我会替你查清楚的。”
时锦心笑了下。
而后徐玄玉又再三叮嘱:“以后出门,一定要带侍卫。即使只是出门逛街,身边也得带上几个人跟着。”
时锦心点头:“好。”
翌日。
时锦心一切如常,该喂鱼的时候喂鱼,该逗小猫玩儿的时候就逗逗小猫,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是昨日才经过黑衣人刺杀之事的样子。
思思有些疑惑,却也不敢多问。她想着,既然小姐不觉得有什么,那应该……就是没什么的吧。
她定了定神,还是如之前那般伺候时锦心。
早膳后,时锦心在房中看了会儿书,然后起身走到房前檐下,唤来在院中陪小猫玩儿的思思。
思思笑着小跑到她身前:“小姐,怎么了?您需要什么吗?”
时锦心笑:“我想去个地方,你陪我一起去吧。”
“啊?”思思眨了眨眼,眼神诧异:“昨日发生了那样危险的事,您今日还要出门啊?”
时锦心点头:“嗯。”
思思不解:“那咱们要去哪儿啊?”
时锦心笑容温和的回答:“去一个之前没去过的地方。”
思思抬手摸了摸头:“啊?”
所以,那是哪儿呀?
这次时锦心出门,自然也是带上侍卫了的。只不过在距离目的地有些距离的时候就让马车和随行的侍卫在一处客栈前停下了。
时锦心走下马车,跟侍卫长曲华交代说:“曲侍卫,劳烦你们在这里等我,无聊时吃点东西喝点茶,若是我一个时辰后没有回到这里,就去找世子。”
曲华诧异:“世子妃,您这是要做什么呀?前面可是北秦使团的落脚处,您该不会是要去那儿吧?”
时锦心笑:“我确实是要去那里。”
曲华惊讶,下意识要阻拦的时候,时锦心却说:“我是世子妃,按我说的做。”
“……”曲华抿了下唇,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转而拱手道:“是,就听世子妃的。”
时锦心和思思从客栈前离开时,曲华紧皱着眉,有些紧张,可她说的话又不能不遵从,只能站在客栈前眼露些担忧的望着她逐渐往北秦使团所在别院靠近。
思思心里也很疑惑,不明白小姐为何要来这里,但转念一想,既然小姐这样做了,应该是有她的道理。
不要多想,跟着小姐就好。
时锦心和思思走到北秦使团在的别院前,门前负责守卫的北秦侍卫立刻将人拦下:“此处乃北秦使团歇息之处,来者何人?所为何事?”
时锦心道:“劳烦通报一声,大理寺卿府时锦心请见北秦长公主。”
说着,时锦心拿出钱袋递到侍卫手中:“有劳了。”
侍卫掂量了下钱带的分量,继而露出笑容:“为你通报可以,但要是长公主不见你,这银子可不会还给你。”
时锦心轻颔首:“这是自然。”
思思站在时锦心身边,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自家小姐的表情,试图从她脸上找到她这样做的原因。奈何,没找到。
北秦侍卫进去通报。
此时,秦瑶得知了昨日时锦心遇刺一事,正在自己的院子里发脾气,她一脚踹翻了茶案,地上是被她摔下的茶壶茶盏,茶水溅了一地,满地狼藉。
芍药面不改色的站在旁边,只轻轻眨了下眼。
“到底是谁?”秦瑶怒言瞪目:“锦心在国都并未结下任何仇怨,为何有人刺杀她?而且,昨日发生的事,为何现在才告诉我!”
“我不是说过,关于锦心的事,不论何时,都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吗!”
芍药回禀道:“东楚皇帝陛下寿辰在即,不易生乱,所以长安王府暂时将这事隐了下来,我们的人打探了许久才从府衙那边探听到此事。”
“至于原因……”芍药缓了缓神:“那些黑衣人身上似乎没有留下可以证明身份的线索,但那个被一剑刺死的老妇身上倒是有些痕迹。”
“剑伤薄却深,一招贯穿身体,动作迅速,没有半分犹豫。我猜,杀人的剑是一把薄刃软剑。”
“薄刃软剑?”秦瑶皱起眉:“你的意思是……是他的人动的手?”
芍药道:“殿下,从姑娘这些年的经历来看,与她有仇的人我想应该是没有的,但,与您有仇,且知晓姑娘存在的人,显而易见。”
“……”
秦瑶紧抿着唇,垂在身侧的双手握紧成拳,指甲因愤怒用力而嵌入掌心肉中。可她不觉得疼,只觉得心中火气升腾。
芍药又道:“知道姑娘存在的,除了您与陛下,还有我,就只有一个人。”
她看着怒火中烧的秦瑶:“昌平王,秦勋。”
“而且,因您扶持陛下登基、而舍弃他之事,他心有不满,曾背叛过您,险些害您性命,您,还记得吗?”
“……”秦瑶闭上眼,心中怒火熊熊燃烧,眼看就要迸发而出时,有人走来。
隔着些距离,侍卫禀告道:“启禀长公主殿下,别院前有个自称是从大理寺府来的时小姐想要见您,好像,叫时什么心。”
秦瑶猛地睁开双眼,毫不犹豫开口:“快请她进来!”
侍卫一愣,连忙道:“是。”
芍药立即吩咐侍女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把这里收拾了,然后去准备些新的茶点来。”
侍女们连忙动手打扫此处。
秦瑶则快步回到房间,去到梳妆镜前着急忙慌的整理自己的妆容,扶正发上的首饰,确认没问题后,又连忙拿起面纱,仔细的戴好。
然后她转身看向芍药,着急着问:“芍药,我怎么样?有没有不妥之处?”
芍药摇头,然后提醒道:“殿下,您很好,别紧张,深呼吸。”
秦瑶点了点头,真的开始深呼吸,直到先前因为愤怒而不稳的气息慢慢稳定下来。
她站直身体,调整好情绪后,慢慢走出房间。
侍卫将时锦心带来时,侍女已将檐下的狼藉清理干净,重新换上了一张茶案,手脚麻利的取来新的茶点摆在其上,旁边还放着一盏香炉,有袅袅白色薄烟自香炉盖的镂空纹样中钻出,慢悠悠弥漫在空气中。
秦瑶莫名紧张,双手不自觉交握在一起,手指互相紧扣着。
时锦心走上前来,按照礼数向她行礼:“见过北秦长公主。”
秦瑶忍住心神,笑道:“免礼。”
她手轻抬:“请坐。”
时锦心点头:“多谢。”
但她又很快接着道:“不过喝茶就不必了,我今日来,因心中有疑,所以来问长公主两个问题,还望长公主能为我解答。”
“回答问题自然是可以的,”秦瑶眨了下眼,眼睛直直望着时锦心:“不过为何如此着急?都不喝杯茶吗?”
她笑着,带着些打趣意味道:“我想,喝杯茶应该是没什么的,难不成你还担心我会在茶水中做什么手脚?”
时锦心直视着秦瑶的眼睛,那双含笑的眼眸里,似有夹带着点小心翼翼,和些许期待。
秦瑶又朝她笑了下。虽隔着面纱,却也不难看出她的笑意。
时锦心道:“喝杯茶,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戴着面纱,如何喝?”
秦瑶一愣,然后笑:“我不喝。你喝就好。”
时锦心眨眼:“为何?”
秦瑶笑:“我长得丑,不好意思摘下面纱。”
时锦心:“……”
秦瑶这话说的几乎是没有犹豫,说的好似坦然自若的,可时锦心却是一点儿也不相信。
越是如此,就越是显得其中不对劲。
不是秦瑶太心虚,就是她的茶里真的有问题。
更何况,时锦心心里本就对此有很大的疑惑,越是这样,她越好奇。既然来了,自然是要把这些疑惑都解开。
盯着秦瑶看了好一会儿,正当秦瑶想要邀请她再入座的时候,时锦心倏忽说出一句“失礼了”,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将她脸上的面纱扯了下来。
面纱被拽下的刹那,秦瑶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眼神浮现而出后,又觉慌乱,下意识抬起衣袖挡住自己的脸,不自觉往后退了两三步。
脚步站稳后,她心神大乱,一时间不知所措,眼里都是着急和紧张。
她用衣袖挡住自己的脸,匆忙着转头去看身边的芍药,着急眨眼挤眉让她帮忙想办法。
可秦瑶身后的芍药眨了下眼,然后无奈的摇了下头。都已经被当面扯下面纱,脸都被看见了,这还如何帮忙?
然后芍药给了秦瑶一个眼神,好像在说:殿下,事已至此,还是坦白吧。
秦瑶:“……”
啧!
然后芍药抬眼,视线望向时锦心,心中有些许惊讶之意:姑娘的动作还挺快的,殿下都来不及反应都被扯下了面纱。
时锦心看着显然心虚用衣袖挡住脸的秦瑶,眼神微微闪烁着。即使现在挡得严实,可她方才已然看清那张脸,和她的……有七八成的相似。
果然……
秦素娆就是秦瑶。
秦瑶心里慌慌,可显然已经瞒不住了,这时候不坦白,以后可未必有合适的机会,倒不如就听芍药的,趁此机会与锦心说清楚。
她暗暗深吸口气后,心里定了定,慢慢将挡住脸的手放了下来,然后抬头对上身前时锦心的眼。
时锦心注视着她,那张脸格外清晰的再出现在她眼中。她轻眨眼,却挡不住眼中翻涌泛滥的情绪,心情一时间有些复杂,不自觉攥紧仍在她手里的那张赤色面纱。
有那么一瞬间,时锦心觉得自己的心跳好像因震惊而顿住了一拍。待回过神,又觉得心里有些什么东西在胡乱冲撞着。
觉着有些难受。
秦瑶亦望着她,虽还有点慌乱之意,可眼神却明亮,眼里浮动着的显然是欢喜,她眼眸中清清楚楚倒映出的,就是此时站在面前的时锦心。
是她曾经日夜想念却不曾相见的女儿。
秦瑶鼻尖一酸,眼眶忽有些湿润。她立即别开头,抬起衣袖拂了下脸,然后才再回过头来再看向时锦心。
两人对视间,有些事,无需言语,却已然明了。
沉默无声之时,周围的杂音似乎已消失不见,只余下眼前的人,和分外明显的自我呼吸声。
秦瑶看着时锦心,慢慢露出笑容。她眼神褪去慌张后,又有点欣慰之意:“没想到你胆子还挺大的,知道我是北秦长公主还敢这样直接扯我的面纱。”
时锦心抿了下唇,极力暂压住心中情绪后,她启唇开口,嗓音却仍带着几分紧张的颤意:“第一个问题,是你要杀我吗?”
秦瑶一惊,脸上笑容随即消失,立即严肃起来。她立即反驳:“当然不是!”
她睁大些双眼,瞬间激动和着急:“我为什么要杀你?我怎么可能会杀你!”
时锦心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会儿,指甲用力掐着手指,迫使自己保持冷静和清醒,记住自己来这儿的目的。
于是她再次开口:“第二个问题,你来这里,是做什么的?”
“我……”秦瑶心情忽有些沉重。
她方才的震惊和激动起来的情绪慢慢消散,垂在身侧的双手不自觉握紧了些。
她看着时锦心,眉心蹙起,眼神顿时软了下来。她抿唇后有些试探性的询问:“如果我说,我是来带你回北秦的,你会跟我回去吗?”
时锦心淡淡眨了下眼,然后肯定的给出了回答:“不会。”
秦瑶:“……”
第四十章
“不会。”
意料之中的回答, 很简单的两个字,却仍觉得心痛和难受。
秦瑶看着时锦心坚毅认真的神情,心情复杂而沉重, 悲伤自心底翻涌而出,齐齐涌上心头,一时间泛滥如洪。
她鼻尖泛酸, 情绪如决堤洪水阻拦不住,泛红的眼眶中刹那间充盈满泪水,不受控的往下落。
哭声渐起,起初还带着点隐忍之意,但很快就无法控制,哭声越来越大,似是要将自己心里的委屈都给哭出来。
时锦心没想到她会哭, 瞬时错愕,顿然不知所措,紧捏着衣袖袖口的手不自觉松开,正欲开口时, 秦瑶蹲了下去,又索性直接坐在了地上。
她抬手捧着脸, 哭声中满是悲伤与难过,肩膀因哭势而抖动着。
时锦心忽有慌乱,眼神亦显露出些紧张。
看见秦瑶坐在地上哭,她终归是有些不忍,心下犹豫了会儿, 还是往前走了两步, 半蹲在秦瑶身前。
她小心着伸出手,于半空中顿了少许, 到底还是轻拍上秦瑶的肩。但她不知道该如何劝她,纠结了好一会儿,却只从喉间说出一句:“你……你别哭了。”
秦瑶还是哭着,显然有越哭越凶的趋势。
时锦心眉心微蹙了下,仍觉不知所措,于是抬头看向秦瑶身后不远处的芍药。
芍药面色如常,似乎并没有觉得自家殿下这样大哭有什么不对劲的,她神情淡淡,就好像她根本就什么都没看见一样。
周边站着的侍女纷纷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出,也全然当作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都没听见。
时锦心无奈收回目光,又看回依旧哭着的秦瑶。她眉头紧皱起一瞬,又很快舒展开。
她在秦瑶身前坐下,然后伸出双臂轻轻抱住秦瑶。秦瑶感觉到她动作后,身体下意识一僵,哭声有刹那的停滞,又很快再哭出声来。
秦瑶捧着脸的手放下,转而抱住时锦心,脑袋靠在她肩上大哭起来。
时锦心轻轻拍着她后背,也没有多别的言语,只安安静静地等着她哭完,发泄完她心中的情绪。
待秦瑶哭过后,情绪渐渐稳定下来,已是一盏茶后的事。
她抱着时锦心没松手,脑袋稍动,面向外一侧,眼睛红红的,眼里还是充盈着晶莹的泪水。
“为什么不跟我回去?”秦瑶的嗓音哽咽,又有些许久哭过后的沙哑。
“你知道我为了能来接你回去,都付出了些什么吗?你跟我回去吧……”秦瑶抓着时锦心身上的衣裳,低声抽泣着:“我真的很想你。”
时锦心轻眨了下眼,眼神已不如之前那般慌乱,反倒是在等待秦瑶哭完的过程中渐渐平静下来。
耳边听着秦瑶的话,她的第一反应也不是要反驳,只是觉得,也许这相隔的十八年中发生了很多事情。她不知道的事情。
但那些事情,都无法改变现状。
时锦心稳了稳心绪,轻轻出声:“我不知道你付出了些什么,我只知道,我是大理寺卿府的大小姐,我的亲生母亲叫秦素娆,当年因难产去世,我是在祖母膝下长大。”
“而如今,我是长安王府世子徐玄玉的结发之妻,是王府世子妃。”
“不是北秦长公主遗落在东楚国都的女儿。”
秦瑶一愣,默默攥紧时锦心身上的衣裳,嘴唇紧抿着,泛红的眼眸里都是委屈。
可下一瞬,她低声轻吸了吸鼻子,慢慢松开了时锦心。
秦瑶坐直身子,目光直视着眼神认真的时锦心。她眨眼,眼角有泪溢出滑落,她快速抬起手,用衣袖将其擦拭去。
时锦心坐在她身前,眼神平静的注视着她。
秦瑶稍稍收拾了下心情,而后开口:“你难道不想知道,我当初为何要丢下你?”
时锦心道:“你愿意说,我自愿意听。”
秦瑶忽笑了一声,然后转头往后向芍药看了眼。
芍药会意,带走了此处所有的侍女,自己也去往外围守着。
很快,这里就只剩下秦瑶与时锦心两人。
秦瑶起身,抬手拍了拍身上衣裳,转身去到旁边茶案前。然后转头向时锦心示意了下,让她也过去。
时锦心站起身,不动声色的整理了下衣裳,才缓步过去,在茶案的另一边入座。
秦瑶端起茶案上茶杯,将那已温凉的茶水递到嘴边,仰头大口喝下,随后轻轻舒缓出口气来。
时锦心伸手提起茶案上的茶壶,为她已空的茶杯添上新茶水。
秦瑶微愣了下,继而嘴角上扬了些,带起些许笑意。她看着时锦心,眼神温柔,越看是越觉得喜欢。
她将时锦心为她添的那杯茶再次饮尽,茶杯放回茶案上,轻笑了一声:“看来你祖母这些年把你教的很好。”
时锦心道:“是我有幸,得祖母疼爱,其教诲,莫不敢忘。”
秦瑶笑了下,抬手托腮:“她以前可不怎么喜欢我。”
时锦心心下一愣,微有诧异。
秦瑶轻叹了口气,似有些感慨着:“你明明长得这么像我,她却对你很好。果然老太太她就是单纯的不喜欢我。”
时锦心:“……”
当年的事,时锦心不清楚,又是长辈之间的事,自是没有对其言语的资格。
秦瑶说着这些话,她也只是安静听着。
秦瑶眼中含笑的望着时锦心,心里也是欢喜,若是可以的话,她自然不会选择把当时刚生下不久尚在襁褓中的女儿丢下,只是有些事就是不如人愿,有的事她没有更好的选择。
当初秦瑶来到东楚国都,是二十年前,她奉的是当时的皇帝、也就是她父皇的命令,让她改名换姓潜入此处,搜集情报。
那时候东楚和北秦关系并不好,两国边境处时不时开战。秦瑶隐去身份,给自己换了个“秦素娆”的名字,以琴女的身份跟随一个舞乐团来到东楚国都。
她当年也不过十七岁,对这个陌生之地知晓的并不算多,虽凭借舞乐团琴女的身份能接触不少达官显贵,搜集到部分信息,但她的处境也不算好。因她容貌艳丽的缘故,总是有人对她动手动脚,那些城中权贵,又是舞乐团得罪不起的,便劝着她从了人家。
她定然是不肯的。
虚与委蛇了一年,整日里面对那些令她觉得不适的人,她有些熬不住,可又想起自己那个被北秦皇帝控制在宫里的母妃和尚且年幼的弟弟,只能咬牙坚持。
她若无功而返,她的母妃和弟弟都会死。
后来有一日,秦瑶演奏结束后被人送来一杯酒,要敬她一杯,以及黄金百两。舞乐团负责人也劝着她收下黄金,饮下了那杯酒,她懒得和那些人周旋,喝完酒后就直接离去。
没想到酒中有药,刚到后台,就觉得脑袋发昏,整个人都不舒服。那时她才知道自己被算计了。
往常时候也有人给她敬酒,可没发生过这种情况。这次是她大意了,竟然忘记了人心难测。
有人进入后台,带着笑朝她走来。
她顾不上别的事情,抱着自己的琴用了自己能使上的最大的力砸过去,然后从窗户翻了出去。
她忍着药效,拼命往前跑。
巷道口,她倒在一个人面前。对方见她不对劲,连忙将她扶起:“姑娘,你怎么了?”
“救救我……”秦瑶紧紧抓着他的衣裳:“救救我……”
她看不清那人的脸,却在意识模糊前听见对方说了句:“好。”
秦瑶再醒来时,是一个陈设简单的屋子里。她着急之余,连忙查看自己的身子。
衣裳好好的穿在自己身上,头上的发饰也都还在。
什么都没发生。
有人走进房间,手里端着一碗汤药,看见她坐起身,出声道:“姑娘,你醒了。”
她眼神警惕的看着对方。
那人在床边坐下,将手中的汤药递给她,解释道:“你被人下药了,我昨夜请了大夫来给你看过,他给你扎了针,服了药,你一直睡着没醒。这碗药是清理你体内残余药效的,喝过后歇息会儿,应该就没事了。”
秦瑶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从他脸上忠厚老实的模样上看不出一丝恶意。她小心着伸出手将药接过去,她掌心感受着自碗壁传来的热意,犹豫了下,问他:“你是谁?”
那人笑了下:“在下时客宇。”
“哦,”秦瑶点了点头:“我叫秦……素娆。我叫秦素娆。”
她看着他的眼睛:“谢谢你救我。”
时客宇笑着摇了下头,道:“不必客气。”
而后他又道:“姑娘往后还是小心些,入口之物必要慎重,切莫再有类似的事。”
秦瑶:“……”
这个她当然知道!一次大意就差点害了她,绝不可能再有下次!
她举起汤碗递到嘴边,将碗中的药咕噜咕噜喝下口。
时客宇望着她动作,眼神惊讶时,又忍不住笑了下。
再次道谢后,秦瑶便离开了。
再次相见,是在舞乐团的表演上,时客宇被友人叫着来凑热闹看表演,时客宇对舞乐没什么兴趣,便起身去透口气,然后撞见被人强行压着灌酒的秦瑶。
时客宇出手相助,以东楚律法和大理寺文官的身份让对方不得不暂时放弃。
他救下了秦瑶,却不知秦瑶被灌下去的酒里掺和着别的东西。秦瑶紧抓着他的衣袖:“时大人,救我……”
她眼神迷离,如小鹿慌乱而瑟瑟发抖。她泛红的脸,似是如鸩酒毒药,充满着危险。却令人无人忽视。
时客宇一时心动,被她的美迷了眼。
一朝意乱情迷,就是难以收拾的结果。
一夜露水情缘后,时客宇被不知所措、不知该如何应对眼前情况的秦瑶慌乱的赶出房间。
两个月后,秦瑶发现自己怀了身孕。当下情况,远远超乎她的意料,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还是去找了时客宇。
得知她怀有身孕,时客宇错愕又惊喜,连忙将她迎进家门,好生照顾。
只是秦瑶看起来并不开心,总是郁郁寡欢,一个人待在院子里发呆。
时客宇想了很多办法想要让她开心些,可她就是高兴不起来,有的时候还会无端发脾气,不管他如何询问,她也不说出缘由。
时客宇跟她提起要求娶她的时候,秦瑶震惊而慌乱,心里有那么一瞬间的欢喜,可又在下一刻想到了远在千里之外的母妃和弟弟。她若留下,他们必死无疑。
她一咬牙,拒绝了时客宇要求娶自己的事。
她知道这样对时客宇不公平,可是……她一开始就没有选择。
生下孩子后,秦瑶抱着孩子在房间里坐了许久,然后给她取了“锦心”为名字。
锦绣央央,玲珑有心。
秦瑶将“锦心”两字写在一张纸条上,塞进安静睡着的孩子襁褓中。她很不舍,可她还有要做的事情,她不能就这样留在这里。
她摸着孩子的脸,眼泪直流。
“别怪我……”
她是北秦不受宠的公主,她那个狠心的父皇手里攥着母妃和弟弟的性命,这个时候,她绝不能让北秦那边的人知道她和一个东楚人有了个孩子,更不可能将孩子带回北秦。
所以,将孩子留在时客宇这里是最好的选择。
那天后,秦素娆这个人就从东楚国都消失了。时客宇动用了他在国都城中所有的人脉都没能找到她,一年后,寻踪仍未果,他到底是灰心了。
他想,她本就是不喜欢他的,走了也很正常。
而秦瑶离开东楚国都后,暗中回了北秦。她找到了对北秦皇帝和太子残酷行为所不喜的几位大臣,费了好大的口舌才劝动他们帮自己。
之后数年,秦瑶一直是潜藏在那几位大臣的护佑下,同时去做一些那些大臣明面上不能做的事。
那些阻碍他们的人,都被一一剪除。
短短几句话,却是秦瑶花了整整八年的结果。后来,那几位站在秦瑶这边的大臣极力扶持秦瑶的亲弟弟秦瑞,开始斗太子。
之后又七年,在明面上的秦瑞和在暗中的秦瑶一同协力,再加上越来越多支持他们的大臣,推倒了太子。
北秦皇帝年迈,需要册立新的太子监管朝政。朝中呼声最大的便是秦瑞。
北秦皇帝不愿顺从,非要立另外一位皇子为储君,结果不到半月,那人便得顽疾死于家中。
最后不得已,北秦皇帝还是立了秦瑞为北秦新的储君。
半年后,北秦皇帝因病死于寝殿中,身为太子的秦瑞自然登基为帝。
躲藏在暗中的秦瑶终于得以出现,以长公主的身份回到北秦,而他们的母亲顺理成章的成为北秦的太后。
权势渐渐稳固后,秦瑶才和秦瑞提起自己在东楚的女儿,两人商议后,觉得既然是北秦皇室血脉,还是得将人接回来。
只是因东楚和北秦之间有些尴尬的处境,想要接人回来,不太容易。
于是秦瑶和秦瑞提起了与东楚和谈之事。
近些年,两国交战,边境战火纷飞,受苦的是将士与百姓,国力也在多年的战争中受损,临近的他国也对他们虎视眈眈,就等着时机待他们虚弱时对他们下手,侵占北秦领土。
秦瑞在上朝时提出与东楚和谈之事,支持、反对、中立的皆有,这件事来来回回商量了好多次,也花了不少时间,两边僵持不下,谁也不愿意让步。
直到今年,秦瑶的人打探消息回来,说时锦心被东楚皇帝下旨赐婚嫁给了长安王府的世子徐玄玉。
秦瑶终于爆发了。再这样僵持下去,得等到何时?她女儿都嫁人了她还没见到人呢,再这样下去,怕是等她女儿都生孩子了自己都还没法去东楚!
她火气上来,直接以权威压制,直言谁敢反对和谈,就满门抄斩!朝堂之上,知晓她手段的人不少,这话一出,有人畏惧不敢再言。
秦瑞则扮演红脸,将其中利害解释清楚,最终还是以少数服从多数,让大臣们接受了和谈之事。
这事定下来后,秦瑶有些迫不及待,要与和谈使团一同前往东楚。秦瑞知道她想念远在东楚、多年未见的女儿,自是没有阻拦。
秦瑶便随着由二皇子秦息带领的使团来了东楚。
抵达东楚国都前,秦瑶让身边最信任的侍女芍药去给时客宇和时锦心都寄了一封装有风干杜鹃花的信,告诉他们,她回来了。
而她抵达此处后,让人去关注时锦心的事,不论大小都要告诉她。那次在兴南街遇见,也是秦瑶派人打听到、知道她会去那儿,所以才去那边见她的。
只是合适的正式见面的理由,秦瑶还没想好。
而今日这突然的场景,又倏忽对面相见的画面,不在秦瑶意料中。她原本是想和时锦心慢慢来,选择一种能够让她更自然一些接受自己的方式与她见面。
倒是没想到,时锦心的接受能力比自己想象中强太多,也很聪明,甚至都只是见过一次,甚至是隔着面纱,她也照样认出了自己。
说完这些事,秦瑶缓了口气,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递到唇边饮下润了润嗓子。
时锦心看着她,眼神从最初的平静,到听她所说之言的诧异,再到惊讶,最后还有些不可思议。
十八年里她所经历各种各样的事,就在这半个时辰都不到的时间里被她挑简要的说完。
而其中具体的,光是听着那些言语,时锦心都能感觉到里面的艰难与痛苦。
那些事,对一个掌权的男子而言都未必能坚持到最后,可她却做到了。
时锦心不自觉拧起眉,眼底有情绪翻腾,心情有点沉重。她安然放在腿上的双手交握在一起,手指互相按着,似是在提醒自己保持冷静。
看见时锦心脸上有些凝重严肃的表情,秦瑶轻笑了一声:“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我可不需要你的同情。”
时锦心眨了下眼,思绪稍稍敛回,启唇道:“我不是在同情你。”
她看着秦瑶的眼睛,很坚定的开口:“我只是觉得你很厉害。”
秦瑶一愣,眼神瞬时惊喜,连忙放下手里的茶杯,眼里满是笑意的看着她:“真的?你真觉得我很厉害?”
时锦心点头:“嗯。”
秦瑶笑出声来:“那你就跟我……”
“但我最开始的选择依旧不变。”时锦心嗓音平静的打断她要说的话:“我不会跟你回去的。”
秦瑶脸上的笑容僵住,原本激动的话语还没说完就被散了去。她皱起眉,两眼直直盯着时锦心,试图从她眼里看到些什么。
时锦心眼神仍然平和,瞧不出多余的情绪。
秦瑶闷哼一声,似是有些不高兴了。她往后一倒,直接躺在了地上,像是撒泼般甩着双臂,胡乱的蹬着双腿:“我不管!我就要把你带回去!”
“你知道我为了能够名正言顺的来见你都花了多少心思吗?我费尽心思走到今日,极力促成两国和谈,不就是为了能够将你堂堂正正的带回北秦吗?”
说着,她双手握拳捶着地板:“我不管!我就要带你回家!”
时锦心看着在地板上闹脾气的秦瑶,心情忽有些无奈。刚刚是谁说不要用同情的眼光看她的,现在又来这一招……
她都多大了,还跟家里的妹妹似的闹这小脾气。她还记得自己是北秦长公主吗?这是什么幼稚行为?
时锦心心下叹了口气,两眼无奈的看着躺在地上的秦瑶。
秦瑶突然坐起身,逼近时锦心后,近距离看着她的眼睛:“你难道就不想去见见你亲舅舅,和你的外祖母吗?!”
时锦心:“……”
她注视着秦瑶认真的眼眸,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从秦瑶那儿离开后,在外院等候的思思立刻跟上来,着急着询问:“小姐,您怎么进去了那么久啊?您和那位北秦长公主都说了些什么?”
时锦心没有回答,只轻声道:“回王府吧。”
时锦心在一个时辰内出来,在不远处客栈等候的曲华也松了口气,然后将人安全护送回了长安王府。
回来后,时锦心就一个人在房里待着,看起来就是很正常的看书,看书看累了,就陪小猫玩一会儿。
就和寻常时候一模一样。
思思见她没有异常,原本担忧的心情也放松了下来。
是夜。
徐玄玉办完事回到王府,已经有些晚了。居院房中没有烛光,想来时锦心已经歇下。
他放轻脚步进房间,如之前晚回家那般小心着放轻动作躺下。正舒缓一下气息时,身边的时锦心轻轻出声道:“你回来了。”
徐玄玉一愣,转头看过去:“你没睡啊。”
时锦心也扭头看向他这边:“在等你回来。”
徐玄玉侧转过身去,往她挪动过去靠近些:“有事和我说?”
时锦心点头:“嗯。”
她也侧过身,面向他时,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温热的呼吸都能落在彼此的脸上。
她眨了下眼,借着院中照进来的些许光亮看着徐玄玉的脸。犹豫了下,她伸手往前,主动抱住徐玄玉,靠在他怀中。
徐玄玉眉头往上轻挑了下,嘴角上扬些,然后回抱住她。他轻轻拍了拍她后肩,声音放柔了些:“你想和我说什么事?”
时锦心靠在他怀中,双手不自觉攥紧他身上的衣裳,而后开口:“我……见到了我的亲生母亲。”
徐玄玉一愣,继而惊讶:“什么?”
他低头看着靠在自己怀里的时锦心,眼神错愕,又很快稳住情绪,尽可能让声音放平稳的询问:“可是,你的亲生母亲不是在生你的时候离世了吗?”
“没有。”时锦心说:“我亲生母亲难产去世的事,是我父亲和祖母一起编织的一个谎言。你还记得有一次我回家的时候情绪很不好吗?还喝酒了。”
徐玄玉点头:“嗯,记得。你还哭了。”
“就是那次……我知道了这件事,但那时候我想,她是否还活着其实也没什么,因为她根本不在这里,也没有出现在我身边。”说着,时锦心抿了下唇,情绪有些翻涌。
她紧抓着徐玄玉的衣裳,眉头皱起些:“但现在,事情不一样了。她回来了。”
“她说,想带我回去。”
“带你回去?”徐玄玉亦皱起眉:“她要带你回去哪里?”
他将时锦心从自己怀中稍稍推开些,一瞬间紧张,表情倏忽间凝重了好些:“她是哪里人?想要带你回去何处?”
时锦心看着他骤然担忧着急起来的神情,松开抓着他衣裳的手,转而捧住他的脸,带着些许安抚之意解释道:“她是北秦人,她想带我回北秦。”
“不过你不用担心,我拒绝了她。”
徐玄玉听到这话,紧绷起的情绪才放下。
他松了口气,挤出个笑容,再次将她抱在自己怀中。比方才的拥抱更用力了些,像是在告诉她,他不想让她离开。
时锦心笑了下,回抱住他。
她又说:“不过我要走的时候,她跟我说,在北秦还有别的家人,她问我想不想回去看看他们。”
徐玄玉眨了下眼,嘴唇抿了下后,心情不自觉又有点紧张:“那你要回去见那些家人吗?”
“其实,我也不知道。”时锦心靠在徐玄玉肩上:“说实话,我都算不上认识他们。即使是在今日亲眼进到那位亲生母亲,我对她更多的也是陌生。”
“她口中的那些家人,对我而言都是陌生人。我想,应该不需要见他们吧。我……不太确定。”
这样的事,她也没经历过,心情不是滋味,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不确定怎样的选择才是合适的。
何况,她从秦瑶那里知道了这些年秦瑶所经历的事,也知道她为了能够名正言顺的来到东楚国都见到自己、认回自己都付出了些什么。从秦瑶的角度来看,她只是想接她的女儿回家而已。
可从小在东楚长大的时锦心……
却陷入了迷茫之中。
她很少纠结什么,但在这件事上,她却找不到合适的选择。也不想随便,怕伤害到秦瑶。
徐玄玉轻声道:“你不想的话,那就不去。你是世子妃,她难道还能逼你回去不成?”
说到这儿,徐玄玉突然想起来点别的事。
他又问:“对了,你刚刚说你见到了你亲生母亲,还是北秦人,她是谁?”
时锦心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然后抿了下唇,朝他笑了下。
徐玄玉似是突然间反应过来什么。他睁大些眼睛,瞬时觉得不可置信:“不是吧?”
时锦心笑了笑:“我想,是的。”
徐玄玉:“……”
他觉得震惊,眼睛都睁大了好些。
徐玄玉不可思议,低声询问:“你母亲是北秦长公主秦瑶?!”
时锦心点头:“是。”
徐玄玉:“……”
他紧抿着唇,极力稳住自己的情绪。徐玄玉在心里告诉自己,要冷静,他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不要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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