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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紫叶黄栌:


    霍川骛的回答让岁聿有些哭笑不得, 话题也就进行不下去了。他只能无奈对自己的丈夫强调:“法治社会,请坚持一对一配偶的普世价值观。”


    但霍川骛想表达的是,既然我们已经结婚了, 那无论如何你都不能再让我从你的生命里消失。


    他是不会接受离婚的!


    他们埃西波西托家族,只有死去的男人, 不会有离婚的男人!


    咳, 总之,岁聿得出了一个截然不同的结论——霍川骛和他的初恋绝不可能是一个人。这已经不是眼眸颜色等外表不一样的小问题了,而是按照岁聿对记忆里初恋为人的了解,对方在这方面是不可能妥协的。


    岁聿想起了和对方依偎在一起时的一次闲聊。


    谈恋爱好像很容易这样,两人凑在一起, 总会有没完没了的废话,做出各种漫无边际、傻的冒泡的假设。岁聿当时正在读从学校图书馆里借出来的《自私的基因》, 迫切想要分享并颠覆一下男朋友对人类生命的认知。


    可惜,他看起来很精英的男朋友,对什么DNA啊、演化的遗传物质等毫无兴趣。


    准确的说, 懒散桀骜的中二少年,对这个世界都毫无兴趣。唯一让他愿意放弃摆弄男朋友的手指而去倾听的,只有恋爱基因:“那是什么主导了人去谈恋爱呢?荷尔蒙?”


    这题岁聿也知道答案:“一部分是荷尔蒙,还有多巴胺、肾上腺素、内啡肽以及苯基乙胺。其中会迫切想让我们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的激素是苯基乙胺。”岁聿一般是没什么好为人师的爱好的, 他既不喜欢和别人说话, 也不喜欢卖弄,可是在面对男朋友的时候, 他总会变成另外一副模样, 他都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那么旺盛的分享欲, “但是你知道吗?”


    岁聿猛地从男朋友的怀中坐起, 翻身压在了对方身上, 认真的看着对方蓝宝石一样的眼睛,一字一顿道:“苯基乙胺在人类身体里的最高峰,一般只能维持半年到四年左右的时间。”


    也就是说,人类一次谈恋爱的平均时长,理论上来说应该就是半年到四年左右。


    “甚至都坚持不到七年之痒。”这就是人类的本性,自私而懒惰,放弃这些去选择当一个圣人,才是真正的违逆了天性。所以那些圣人才会如此伟大吧,岁聿想着,他们一生都在与自己的本能对抗,“所谓的七年,大概是四年之后恋爱激素褪去,又惯性使然地维持了三年。”


    “不。”少年却仰着头否定了岁聿,他很少会与岁聿唱反调,总是岁聿说什么就是什么,唯有在这件事上,卷毛混血少年有自己的想法,“哪怕激素褪去,我也会重新爱上你。”


    有可能苯基乙胺确实只会最多维持四年,但他会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地重新爱上岁聿。


    因为他总会一天比一天更爱他啊。


    岁聿狡黠的眨了眨眼,双手撑在对方紧实肌肉的胸膛,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的男朋友,故意逗弄:“我以为我们是在讨论我的基因?你知道的,就像你的朋友们说的那样,我有时候确实挺喜欢活在自己的世界的。”他根本不在乎别人。


    岁聿的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身下的少年反客为主,他一手探上岁聿的后脖颈,一手揽住了男朋友纤细的腰,仰头不容置疑地吻了上去。


    把“那我就想办法让你再一次爱上我”吞拆入腹。


    我会让你除了我别无选择。


    少年的爱,就像他的吻,带着不确定的迟疑与试探,却也有着坚定不移的自信,我只能属于你。


    不是“你属于我”,而是“我属于你”,在你点头的那一刻起,从身体到灵魂,你便已经彻彻底底拥有了我。契约已经成立,你不能不管我。


    而在现实里……


    岁聿看着他的丈夫霍先生,对方正在娴熟的打着银色的领带,一对宝石袖扣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色彩。他总这样成熟而又稳重,虽然偶尔也会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岁聿再一次想到了对方奇怪的正宫论,有些想要发笑,但这才是成年人无可挑剔的处事态度。


    不管是少年略显偏执的吻,还是霍川骛的玩笑化解,都是岁聿能够接受的,却也是他觉得他们截然不同、完全不会是一个人的原因。


    ***


    二月。


    时光飞逝,草长莺飞。


    霍总非常期盼的新春假期,终于还是到了,整个霍氏都得到了提前两天的新春假期。这里必须得说一下,不是调休,就是实实在在多放了两天假,打工人狂喜。连霍总身边一向干练精明的特助先生,都难得喜形于色,最后一天来总部的时候,从早上开始就在盘算提前两天回家,高速上能省多少事。


    而这一切,都要感谢他们总裁要“携妻带子”的早点出国,他真诚的希望霍总能够婚姻幸福,一直美满!


    以及是的,霍川骛和岁聿这一次去S国,带上了他们的狗儿子土土一起。


    为此,霍川骛早早就开始了准备,他和岁聿的行李没带多少,土土的衣服、零食还有玩具却险些一个26寸的旅行箱都不够放。


    这些东西不是不能去了S国再买,只是霍川骛怕他们儿子水土不服。


    霍川骛和岁聿护照上的探亲签证很快就下来了,但小狗的第一次出国之旅却要相对麻烦许多,从打疫苗到体检,再到各种繁琐的表格手续。S国对外来物种有着非常严格的入境管理。幸好,霍家万能的老管家刘伯,最终还是帮土土把一整套的证件都办了下来。


    刘伯这回也会随他们一同前往S国,因为刘伯和他的妻子并没有自己的儿女,在妻子去世后,他也没有再婚的打算,这些年一直都是跟着霍川骛一起过的。


    说句不太合适的,在刘伯心里,霍川骛的母亲就是他的孩子。对于这次出国,刘伯也是激动异常,因为他已经有好几年没有见过他一手带大的“女儿”了。他为他的小姐准备了很多她小时候喜欢吃的东西,这些肉类食品连着土土一起,想办法都得到了入境允许。


    从华国到S国直飞一般需要十二到十四个小时,那真的是一趟漫长的旅程,岁聿感觉自己在飞机上已经睡了好长一觉了,再起来时,却被霍川骛告知,他们大概还有几个小时才能落地。


    从白天飞到了白天,在和E国时差差不多同为七个小时的国家,他们又一次见到了太阳。


    作为全球最富裕的几个国家之一,S国不仅经济高度发达,自然风光也十分秀丽宜人,中世纪的古城特色保留的十分完整,随处可见哥特式的风格以及红砖白墙的建筑。


    从飞机上往下看,它们就像是一座文艺复兴类的城邦模型,十分有趣。


    在天空如洗的一碧万顷中,霍川骛的私人飞机降落在了距离父母所在地最近的机场。说实话,这边的机场不算大,和华国各大机场动辄几千万的吞吐量完全不在一个量级,但这边的“质量”却完全不差,停满了各式各样、大小不一的私人飞机。


    要不是文森特先生的座驾也常年在这里停泊,是机场的大客户,他们差一点都预订不上空闲的停机坪了。


    这不是岁聿第一次来S国,却是岁聿第一次发现连停机场也能像停车场一样拥堵,仿佛一夜之间,全世界的有钱人都扎堆到了这个名叫韦尔比耶的地区。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在阿尔卑斯山的四个山谷中,韦尔比耶无异是雪质最好的那个,也是全球最著名的滑雪度假胜地之一。


    赶在冬雪融化之前,不少富豪都选择了来这里度过今年的情人节。


    不过,韦尔比耶并不是岁聿和霍川骛此行要前往的目的地。他们只是不得不停靠在这边的机场。从私人飞机上下来之后,他们一行人就换乘了一架最多可以乘坐十几个人的大型直升机,飞往了霍川骛父母所在的庄园古堡。


    也就是霍女士长年居住并进行疗养的地方。


    在远远的看见群山环绕的塔尖时,霍川骛通过直升机专用耳机里的无线对讲对岁聿道:“看,那就是我家了。”


    莫名的,岁聿的脑海里闪过了一句话——他们家不是贵族,却是当地的无冕之王。


    “我们布莱尔殿下可是住在城堡里的王子!”朋友们齐齐举杯起哄。


    布莱尔殿下。


    岁聿看了眼正抱着有些兴奋的土土,试图带着狗儿子哪天去体验一把高空跳伞的霍总,再一次疑惑了起来,前男友和现任丈夫都叫布莱尔吗?自己的审美还挺专一啊(不是)。


    霍川骛在和岁聿对视后,笑着眨了眨眼:“在想什么?想我吗?”


    “咳,”老管家刘伯不得不在耳机里出声提醒了一句,“少爷,这个无线电大家都能听见。”不只有他,还有直升机上的机组人员以及他们这次带的一部分保镖。


    “所以呢?”霍川骛却是一点不知道羞耻为何物,“那你觉得岁是不是在想我?”


    老管家:“……”他在想你闭嘴。


    当直升机螺旋桨引起的巨大气流,荡起了城堡草坪上的一圈圈涟漪后,他们的目的地也终于到了。


    温柔漂亮、但身体孱弱的霍女士,披着一件骆马绒的披肩,坚持等在离停机坪最近的地方。她高大严肃而少言寡语的丈夫,不得不一脸不满意的护在她的身边。文森特先生自然不可能是对自己的爱妻有什么不满,他只是瞪向了那个正在下机的不省心儿子,这个不孝子,竟然害得他体弱多病的母亲出来亲自迎他!他何德何能!


    霍川骛可管不了父亲的迁怒,在恋爱脑这方面,他们埃斯波西托家族一向家学渊源。他早就放弃和他爹在有关母亲的事情上讲道理了。


    而且,比起自己的父亲,霍川骛也更关心岁聿,生怕他从直升机上下来的时候会摔倒。毕竟岁聿还抱着胆小的土土呢。


    这真的是一只娇气的小狗,明明刚刚在天上的时候还兴奋得不行,站在霍川骛的腿上又叫又跳的,十分向往蓝天。结果直升机一停,准确的说,是还没有完全停下呢,它就已经开始瑟瑟发抖,一个劲儿的往爸爸怀里钻了。这个时候霍爸爸都不好使,只有岁爸爸能够安抚它的不安。


    在岁聿夫夫好不容易带着他们的狗儿子下了直升机后,那边的霍女士就激动的迎了上来,她许久没见自己的孩子,自然是思念的。


    不过,最让霍女士想见到的还是岁聿。


    这个她儿子朝思夜想、不知道已经偷偷喜欢了多少年的爱人。早在霍川骛还在上学的时候,霍黎安女士就已经发现了,她儿子陷入恋爱时的样子,和她丈夫一模一样。


    天生体弱的霍黎安女士,就像是清晨的薄雾,路边的黄栌,散发着仿佛随手一碰就会散去的美丽,但她本人的性格却非常善谈开朗,一如她在视频里的样子。她表示:“这就是我们土土吧?快来试试,我给它准备了毛衣。”


    “土土还是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我真的担心极了。”霍川骛也立刻和母亲交流起了“育儿心得”,生怕自己的狗儿子应激,不好好吃饭。


    只有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妻子半步的文森特先生,撇了撇挑剔的薄唇:“其他小狗会不会怎么样我不知道,但以令郎这样的体格,就没有这个担心的必要了吧?”


    这根本不是一只小狗,而是一辆小狗!


    霍川骛怒向自己的父亲,你才胖呢,你儿子最胖!


    作者有话说:


    *紫叶黄栌:黄栌树的一种,不过现在的商品名更习惯叫“烟树”,树上的花开的时候会像烟雾一样。


    黄栌的花语:经历风霜仍不改变的真情。


    第52章 铃兰:


    一辆小狗穿着妈妈爱の红格纹毛衣, 就这样快乐地开始了在城堡上下的撒欢飞驰。


    它真的太喜欢这里了,长这么大,还没有在这样的家里待过呢, 真是看见什么都新鲜。它会去和走廊上的骑士盔甲吵架,也会和光可鉴人的地板里自己的倒影歪头, 还会一跃而起的扑到花圃中试图捕捉异国他乡的斑斓闪蝶……


    在这个冬日温暖的阳光里, 尽情挥洒热情。


    土土的活泼感染了家里的每一个成员,尤其是最近精神不错的霍女士。


    “要不我母亲生前总说呢,家里有个孩子才会热闹。”此时,正坐在二楼奶白色的阳台上的霍女士如是说。


    她正和自己的两个儿子一起,品味着刘伯不远万里从华国带过来的小点心, 都是她的最爱。


    岁聿一开始还有点担心和霍川骛母亲的相处,但在经过短短的一天之后, 他就已经完全放松了下来,因为霍女士真的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她善于交谈,也善于倾听, 不管岁聿说了什么,她看起来都感兴趣极了。


    岁聿如今就正在给霍女士讲他的春申杯直播。


    “川骛其实已经和我说过一些了,但我没想到它能发展得这么快,你们真厉害啊。”霍女士实在是夸人的一把好手, 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满是真诚, 因为她真是这么觉得的。


    岁聿反而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他只是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才说起了自己最有话题的工作。


    当然, 也是因为春申杯最近确实挺有说道的。


    从综艺节目的录制, 到棋王杯上线后的反响热烈, 以及……友商竞品的作死。岁聿虽然暂时已经不怎么管晚上的直播了, 但该他知道的消息是一点没少,不管是他的师兄、合伙人老吴还是小吴和周砾,都非常热爱和他八卦。


    而赶在过年之前,启棋最近破圈上了热搜的一个最大的八卦,便是彭师兄过去的前合伙人打假赛。


    之前说过了,为了对抗在短视频平台日益火热起来的春申杯,敌台小浣熊找上彭三思过去的前合伙人,重新开了一档正儿八经的启棋综艺,想要与之对抗。而且,那边明显就是从棋王杯上剽窃的灵感,他们也从棋协那边争取到了一个过去比较知名、但因为缺乏资金已经办不下去的老牌棋类比赛——名人杯。


    只不过“名人杯”已经不再具有头衔战的资格,吸引不到真正的高手,会报名参加的都是一些图利者。


    这也为比赛留下了最大的隐患。


    为了名人杯的奖金,这些选手可谓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骚操作层出不穷,让围观的吃瓜群众狠狠体验了一把假赛作弊的震撼。


    “打假赛?下棋怎么造假?提前让两个人把棋谱背下来吗?”霍女士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


    岁聿摇摇头:“就是用AI造假,您看过几年前的新闻吗?AI算法赢过了当时的世界第一。”这也是启棋被冲击的走向下坡路的开始。人类发明机器,本来是想让机器把自己从繁琐的家务中解放出来,没想到却反而被机器代替了自己的工作。


    但这就是科技,在历史进步的滚滚洪流面前,谁也没有办法阻挡。


    “不用背棋谱,只需要一方正常下,另外一方按照AI给出的结果下就可以轻松制敌了。”岁聿对于这种行为颇为不齿,却也没有办法改变业内有越来越多的人这样作弊。主办方轻易就能通过科技操作比赛,对选手的名次和奖金进行违规分配。


    像棋王杯这一类的比赛,肯定都是有奖金的,其中有赞助商提供的一部分,也有棋协给的一部分。


    棋协的这部分可是属于国家对棋类运动的扶持奖金。


    他们对国家的钱伸手,能得了什么好?


    “你知道这个故事里最妙的是什么吗?”彭师兄在和岁聿讲这段的时候,都快要笑死了,“在他们刚办起来的时候,总有人拿我们和他们比,不管他们发生了什么p大点的事,都说是我们派人去给他们泼的脏水。”


    春申杯俨然成了被蹭流量的假想敌,传说中的大反派。明明过去被背刺到差点一蹶不振的那个是彭三思,但谁让如今他已经依托于两个春申杯而功成名就了呢?


    有些人对事情的态度,从来都不是看到底谁对谁错,他们只会看谁更弱小就站谁。


    这毫无逻辑,可它偏偏就是现实。


    哪怕有人明知道是名人杯做错事在先,说的也是他们已经付出代价了,春申杯就一点错都没有了吗?这么咄咄逼人。


    这些都是彭三思没有对师弟提起的,因为……他还挺享受当这个大反派的感觉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谎话说多了,还是扮演弱者扮上了瘾了,他的前合伙人还就真的信了彭三思有什么呼风唤雨的能量,根本不敢来和他硬碰硬。


    彭三思可太喜欢这种狐假虎威的感觉了。说真的,他发自肺腑地希望名人杯能继续办下去,以后不知道能看多少乐子。


    可惜,名人杯自己不争气,彭三思还没有来得及做什么呢,那边就因为假想彭三思做了什么而互相甩锅,直接自己把打假赛的事情捅上了网络。


    是的,这种用AI打假赛的事,他们自己人不说,别人哪怕有怀疑,又能有什么证据跳出来指控呢?


    彭三思可不会干这种自毁长城的傻事,哪怕他早就怀疑那些人的棋路不对,他也没有对外说过自己的怀疑,毕竟他无凭无据。


    反而是名人杯那边的人心太脏,因为分赃不均,怀疑起内部有敌人,看谁都像是春申杯派来的卧底,其中有个被污蔑的气不过,直接选择了实名在网上自爆。用对方的话来说就是:“如果我真的是春申杯的卧底,那我死全家。我没有做过,我就敢这么发誓,你名人杯敢吗?你敢发誓你们没有利用AI打假赛吗?”


    名人杯还真的敢,在事情一发生之后,就跳出来指天发誓,因为他们以为对方都闹成这样了,肯定没有后手了。


    哪成想,高端的商战往往采用的就是这么朴素的方式。就在岁聿和霍川骛抵达S国不久,这位实名举报的人,直接拿出了在后台录下来的视频作为证据,在微博上公开升堂,闹了个举世皆知。


    岁聿直接把手机打开,把视频给霍女士分享了一下。


    也不知道名人杯的管理怎么会混乱至此,选手把偷录设备都带进导播间了,也没人管的。而就在这个略显抖动的粗糙画面里,所有人都清晰地看见了,在导播间隔壁的一台电脑上,正在运行着和直播间里一模一样的对弈。


    彭三思的“老朋友”更是亲自指挥:“纵17横8,下。”他直接报点,让直播间里的选手按照AI的指示下起了棋。


    声音是如此清晰,画面也能对得上节目播出来的版本,根本就没得洗。


    网上一片哗然。


    霍女士也是听得一愣一愣的,她有可能不懂启棋,但她懂八卦:“他是怎么传递声音的?我看那个选手也没有带耳机。只戴了一个那种耳夹式的话筒。”


    “骨传导。”岁聿点了点对方的耳夹,看上去只是一个话筒,实则是能够传出很微弱声音的高科技。


    其实岁聿还听说过一些更毁三观的作弊方式,但这就没有必要在一位女士面前细说了。


    本来春申杯这边都放假了,一周内都不会有直播,却反而因为对家的这些破事,而再一次被提了起来。现在大家都在夸春申杯的赛前检查如何正规,堪称业内的一股清流,很是得到了一次不小的免费宣传。


    彭师兄如今正在棋院群里鬼哭狼嚎,浪费了大好的流量,这个时候他们要是能开个直播,岂不是赚翻了?


    周砾……


    立刻开播了。


    周大美人在直播间里表示:“嗯,我们老板说了,很遗憾我们放假了,蹭不上这波流量。但是没关系啊,我可以蹭啊。我过年又没什么事干。”他无父无母,光棍一条,正发愁大过年除了看春晚以外还能干点什么呢,这大好的赚钱机会就从天而降了,感恩对手,感恩老板。


    彭三思:“!!!”


    总之,国内这个年过得可热闹了,可惜岁聿不在。


    文森特先生在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后,也加入了他们。


    这位喜欢穿着三件套、拄文明棍的老派绅士,一如他当年对妻子的承诺,每一天都会给妻子送来一捧鲜花。今天他送上的是一捧匍匐生长的白色铃兰,小巧可爱,就像是一束小铃铛。它同时也是他们婚礼时她的手捧花之一,十分具有纪念意义。


    文森特先生不仅给妻子准备了一捧,也顺便给了岁聿一束。


    他表示:“在S国,野生铃兰被誉为精灵的住所,谁能采摘到拥有一束十三个花苞的野生铃兰,谁就能获得精灵的祝福。”他的未尽之言,自然是希望岁聿也能受到精灵的祝福。


    不得不说,这样的绅士是很容易获得旁人的好感的。


    除了一朵花也没有得到的霍川骛。


    当然啦,他也不稀罕就是了,霍总只会故意找茬:“春节还让员工上班?你们这些资本家还真是可怕啊。”


    文森特先生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只是品了一口杯中的红茶,然后才不紧不慢地回了自家的不孝子:“容我提醒你一句,在我们S国呢,我们的春节一般过的是四月的六鸣节。”


    “哦。”霍川骛不冷不淡地回,“我还以为你会更尊重你妻子家乡的节日呢。”


    “!!!”文森特先生被分分钟拿捏,他当然是尊重自己的妻子的!他!


    霍黎安不得不在父子俩剑拔弩张的气氛中出来打圆场,她对岁聿道:“六鸣节又叫烧雪人节,在每年四月的第三个星期一,大教堂晚上六点会敲响初春的钟声。星期日会有孩子们的古装游行。如果你们以后四月有空的话,真应该一起来参加的,很有意思。”


    “我很期待。”岁聿自然不会在这种时候驳了霍女士的邀请,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以前也有人这么邀请过他,邀请他一起……烧雪人。


    ***


    “雪人要怎么烧?”


    “不是真正的雪人,毕竟四月份的时候,S国天气已经回暖,没办法堆雪人了。是雪人玩偶,里面一般会塞满稻草和烟花。”在大教堂晚上六点的钟声里,穿着传统服饰的男女老少手捧鲜花围在一起,共同见证雪人Booogg在广场被点燃。


    这象征着新的一年即将来到。


    “雪人的头里一般都会塞满大量的火药,因为我们相信雪人的头烧完得越快,预示着这一年的也会越美好。”


    在雪人爆炸之后,还会有一个非官方的篝火晚会。


    那是最多情侣定情的一天,他们会把自己当天精心准备的捧花送给心爱的人,当然,也可以把自己准备好的烤肠,在篝火上烤好之后送给喜欢的人,纯看对方喜欢什么。


    记忆里,岁聿听到他喜欢的人说:“如果你不喜欢烤肠,烤棉花糖怎么样?我从小就有棉花糖杀手的美誉。”


    作者有话说:


    *铃兰:一种像铃铛一样的小花,和之前说的风铃草有些类似,只不过风铃草是朝上开的那种喇叭花,而铃兰的花一般是垂下来的。


    铃兰的花语:家庭幸福,婚姻美满。


    第53章 木槿花:


    如今, 这位没有感情的棉花糖杀手正坐在一旁,听他的母亲笑呵呵和自己的爱人说:“川骛从小就喜欢吃棉花糖。”天知道这种会弄的脸和手都黏糊糊的甜食,到底有什么吸引人的, 可霍总小时候就是喜欢的不得了,一度天真的想拿甜食当饭吃, 并为此和父亲文森特开启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


    霍川骛不得不为自己进行申辩, 他没那么幼稚,小孩子才喜欢吃甜食,他只是喜欢看当他把黏糊糊的手蹭在父亲笔直的西装裤上后,父亲怒不可遏又拿他没有办法的样子。


    岁聿:“……”这个解释也不会让你显得有多成熟。


    “哈,我就知道, 你是故意的!”文森特先生一脸“终于抓到你了”的沉冤得雪。


    从儿子很小的时候起,文森特先生就意识到了, 他儿子很喜欢挑衅权威,会故意与他作对。可无论他如何解释,妻子都不愿意相信, 她总会说:“你是布莱尔的父亲,文森特,对他多一些耐心吧。他只会爱你和尊重你,怎么会故意和你做对呢?”


    现在, 终于破案了!


    文森特先生扬眉吐气!


    “如果不是你故意在睡前讲蒙面人的恐怖故事吓唬我, 我又怎么会报复你呢?”霍川骛振振有词。在家人面前,霍总好像变得更加放松了, 或者说, 这才是他本来的性格, 让岁聿越看越觉得眼熟的性格。


    雪人“Boogg”的名字, 在中世纪时也代指蒙面人, 他们专门恐吓孩童、胡作非为。


    “我只是在给你讲中世纪的民俗。”文森特先生比儿子更加义正言辞,一副完全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的样子。


    冤家父子齐齐的朝着对方冷哼一声,然后就一左一右的别过了头去,谁也不愿意再搭理谁。一直到第二天的早餐桌上,他们都没有和彼此说过任何一句话。


    只能由霍女士和岁聿接过了活跃气氛的重任。


    今天就是大年三十了,在华国晚上八点的春节联欢晚会已经开始的时候,S国才是中午的十一点。当电视机里传来央视主持人经久不衰、祝贺全国人民新春快乐的声音后,霍女士便提议,只看春晚也没什么意思,不如一家四口包顿饺子。


    “这还是我们第一次一起过春节呢。”特意换了身红色旗袍的霍女士如是说,她觉得很有必要纪念一下这个重要时刻。


    “也希望是最后一个。”嘴毒的文森特先生暗示道,他对儿子表示出了足够的不欢迎态度,这一次是认真的。因为他很不希望再看到妻子为了他们忙前忙后,不管妻子做的这顿饺子最后有多少会落到他的肚子里,他也还是希望她能够拥有更多的休息。


    “当然,如您所愿,我们明年只会邀请妈妈和我们过节。”霍总正在挽起灰蓝色衬衣的袖口,准备和面。


    霍川骛会做饭的主要原因是为了岁聿,他坚信他姑母说过的——想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得先抓住他的胃。另外一个原因,也是因为他不希望体弱多病的母亲,在这种觉得该自己动手的时刻辛苦操劳,他可以包揽全部的工作!


    从和面、揉面到擀皮,再到洗菜、切菜和拌馅,霍总可谓十项全能,干活利索又赏心悦目,根本没给其他人什么忙到的机会。


    霍女士和岁聿也就是打了打下手。


    岁聿会在霍川骛需要的时候,适时给他递上所需的物品,配合十分默契;而霍女士则主要负责赞美和鼓掌,她真的超会夸人的。


    至于文森特先生……


    他很神奇的也拥有一个好厨艺,他站在中央岛台前,和儿子系着差不多的围裙忙里忙外,人夫感扑面而来。


    如果他能不幼稚的和儿子比较谁做的饺子更精致的话。


    霍川骛是标准的“自己动手包的饺子更香”派,坚持自己擀皮自己包,一个个饺子捏的就像是金元宝,大小都差不多,皮薄肉多,十分饱满,很快就摆满了一屉。


    隔壁的文森特先生则是工具派,十八般工具样样俱全。岁聿可以对天发誓,他看到了文森特先生在包饺子的时候甚至拿出了一个滚轮,开始在一大张的饺子皮上,划下横平竖直、宛如做科学实验一样的虚线。


    岁聿后来查了一下才知道,那其实是做意大利饺子的工具,天知道它是怎么被应用到华国饺子身上的。


    一看就很异端。


    霍川骛觉得自己这样才是真正的想要居家过日子,文森特先生却表示做饭也是一门艺术,他在炮制艺术。


    这位艺术家在给饺子收尾时,甚至还会试图给每一个饺子都盖上埃斯波西托家族的家徽。


    事实上,这个古老的家族家徽,在整座城堡里都随处可见,一度让岁聿误以为这是什么大众的欧洲花纹元素。


    毕竟他真的觉得它挺眼熟的。


    一直到这一刻,岁聿才意识到,这并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花纹,也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人都能用的,这是独属于埃斯波西托家族传承了至少几个世纪的荣耀。文森特先生一看就非常以他的家族为荣,从里到外都喜欢打上家族的烙印。


    文森特先生不仅会印比较复杂的家徽,还会偶尔烙下几个只有简单字母的图案。不完全是只有字母的那种简单,而是巧妙的和简化的家徽结合、一看就精心设计过的花式字体。


    但这些字体就更让岁聿觉得眼熟了:“这些是什么?”


    “是家族里的个人简章。”文森特先生对岁聿还是十分温和的,因为他和岁聿有一个共同的爱好——下棋。岁聿不仅会下启棋,西洋棋也极擅长,才来了两天,他就已经和文森特先生成了忘年交的棋友。“E代表的是埃斯波西托家族,V代表的是我,L是你妈妈。”


    霍黎安女士有一个非常好听的英文名叫莉莉安。


    文森特先生还写了几个S:“你妈妈跟我说你没有英文名,所以我就用了你的华国姓,是这么拼吧?”


    岁聿点点头:“是的,您的中文很好。”竟然还会拼音,之前还会说令郎。


    岁聿没有给自己特意起过英文名,他觉得自己的名字就是“聿”,中英文都是这个。只是当年在上学的时候,他会觉得直接叫名字太亲密了,对外介绍时只说了自己的姓。


    “为什么没有布莱尔的B?”霍女士主动上前,她的鼻梁上蹭了一些面粉,这不仅没让她显得狼狈,反而让大美人变得更加明艳动人。她拿过专用的食玩工具,提笔补全了这个说不好文森特先生是不是故意的遗落。


    而当这个简单的图案——在霍女士简单的两三笔勾勒下——出现在饺子皮上后,岁聿整个人都愣住了。


    如果说之前的家徽还只是让他觉得眼熟,那么眼前这个图案他就一定见过,且见过很多次。


    到底是在哪里呢?


    岁聿很努力的想要回忆起来,却反而一直想到了头疼,也再没有什么收获。反倒是惹来了霍川骛和霍女士的关心:“你怎么了,亲爱的,你的脸色看上去很糟。”


    “没什么,大概是站的太久了。”岁聿只能这样说。


    ***


    新年一过,霍川骛和他的父亲文森特先生就又闹起了别扭,对此岁聿已经麻了。


    在来之前刘伯就和岁聿说过,他家少爷和姑爷保持着一段比较异于常人的父子关系,不是说他们就真的和彼此关系不好了,只是比起一般人张口闭口的亲情之爱,他们更喜欢阴阳互怼。小时候往往是霍川骛吃亏一些,长大之后就是父子势均力敌了。


    霍女士为此都快愁死了,她真的不太喜欢他们没完没了地争执,但是当她问他们怎么了的时候,他们又只会矢口否认,默契表示:“没事。”


    但这怎么看都不像没事的样子啊。


    岁聿在这件事里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开始拉着霍川骛频繁出门,去附近的镇子上逛街、吃饭、滑雪,尽可能地让这对父子没有时间拌嘴。


    说真的,霍女士松了好大一口气,她回报岁聿的方式,就是帮他们“带孩子”,在他们希望独处的时候。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文森特先生气极了,与试图卖萌、正在他面前打滚的土土大眼瞪小眼的对峙,他和妻子抱怨,“我就说了,不能给孩子养宠物,因为他们根本不懂得什么叫责任,喂饭、洗澡、遛狗,这些活到最后还是会落到家长的身上!”


    霍女士裹了裹身上的披肩,无奈道:“亲爱的,我说过了,如果你真的不喜欢,就先放下手中的逗猫棒。那是猫喜欢的,狗……”


    好吧,看起来他们的土土也挺喜欢的。


    岁聿这天带着霍川骛去吃的是一家开在山上悬崖边的早午餐,这是一家米其林二星的网红餐厅,据说不少明星网红都来打过卡。是伊莎推荐的,她在听说岁聿来了S国之后,就倾情为他推荐了不少好吃的和好玩的。


    试图让他在S国多留几天。


    “等我!”要不是正好赶上家里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伊莎早就直飞S国了,“如果最近大家都没什么事,我们正好可以搞个同学聚会。”


    岁聿还没有来得及拒绝,这位热情的东欧女同学就已经强势定下了一切。连远在其他国家开全球巡回演唱会的道林都表示,他最近确实可以腾出几天时间来S国小聚,然后就这么定了下来,他们多年未见的跨国同学聚会。


    岁聿一直在犹豫要不要问霍川骛,愿不愿意和他一起参加这个异国他乡的同学聚会。


    他们此时正坐在设计感极强的餐厅里,一边吃着盘子里用木槿花做的早午餐,一边欣赏着窗外山谷里的一朵白云,它就像是一个硕大的棉花糖球,正在悠闲地飘来荡去。


    让看到它的人都感觉放松了不少。


    岁聿最终还是问了出来:“我最近大概要去参加一个同学聚会,公学时期的,你要来吗?”


    霍川骛挑眉,他有些意外,不是对于这个聚会的存在,而是对于岁聿的主动开口。伊莎牵头举办的同学聚会,霍川骛是知道的,道林第一时间就把什么都告诉他了。只是他一开始并没有想要参与,毕竟在理论上来说,岁聿公学时期的记忆里是没有他的,他不想再刺激爱人的大脑。


    在春晚包饺子那天他就看出来了,岁聿肯定是被他父亲的家徽刺激了。


    这也是霍川骛后来和他的父亲发生冲突的原因之一,他一早就和他的父母说过了,岁聿生病了,他希望家里能不要提起太多过去的事情。


    但很显然他的父亲完全学不会尊重他和他的爱人!


    霍川骛为了照顾岁聿,连本来第二天早就准备好的情人节活动都没有带岁聿去参加,只是陪他在家里安静的度过了一天。


    当然,这大概也是文森特先生如此生儿子气的原因——你不过情人节,我和你妈妈还要过呢!家徽的事情他已经道过歉了,他没想到他们的家徽也会对岁聿造成刺激。但他的儿子就是不依不饶,这个不孝子!


    霍川骛在心里想了很多,最后也没有直接回答岁聿,而是反问他:“那你希望我去吗?”


    “为什么不?”岁聿一愣。他当然希望霍川骛能一起啊,以他丈夫的身份,他希望霍川骛能够参与到他的生活里,就像是霍川骛一直在做的那样。


    就在这个时候,霍川骛父亲文森特先生的电话突兀的打了过来。文森特先生一般没事是很少主动联系自己儿子的,这一次他前所未有的慌。他在电话里开门见山:“出了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你们在哪里?什么时候能回来?”


    岁聿夫夫着急忙慌的赶回家,就看见文森特先生抱着土土,僵硬的坐在原地。他对他们说:“我发誓,这真的是你们的那只狗,我没有调包。但它,它……”


    变色了。


    作者有话说:


    *木槿花:一种灌木类的花。木槿花可以入药,也可以炒菜。


    木槿花的花语之一:温柔的坚持。


    第54章 仙人掌花:


    “什么?”


    岁聿站在原地一愣。他一开始都没反应过来, 文森特先生在说什么啊?土土怎么就变色了?他再一次打量了一下文森特先生怀里的蓬松绒团,很确定它还是自己熟悉的那只栗子小狗,并没有突然变异成仙人掌或者其他什么东西。


    所以, 哪里变色了?


    不等岁聿再问,离埃斯波西托家最近的几个宠物医生, 已经先后被家里的保镖着急忙慌地请了过来。


    很显然的, 文森特先生虽然慌,却并没有失去理智。在给儿子打电话之前,他就已经先联系了医院,让人去把医生和仪器就接了过来,毕竟他的儿子来了, 除了和他发生争执,并不能再提供更多的额外帮助, 还是医生更靠谱。


    虽然霍川骛家的城堡看上去遗世独立,没有邻居,但实际上, 这附近不管想要买到什么都非常方便。


    好比岁聿和霍川骛今天去的那个滑雪小镇,整个镇子就一条主干道,也就是当地最大的商业街。听起来挺荒凉,实则商铺林立, 奢侈品云集。主打的就是一个“只有有钱人不想要的, 没有有钱人买不到”的经营理念。


    “宠物医院”这种有钱人的刚需自不用说,多的都开始内卷了, 你家卷医生, 我家卷设备, 如今已经进化到能随时用直升机抢救“病患”的那种了。


    文森特先生更是大手笔, 他直接一口气就请来了附近所有能够请到的医生, 只为他儿子的儿子看病。


    嗯,他至今不肯承认,一只狗成为了他的孙子。但那并不影响他对外介绍,这是他不成器的儿子的儿子。


    “医生,快来看看它。”


    顺着文森特先生略显焦急的声音,岁聿和几个宠物医生一起,看到了土土十分爱笑、总是咧嘴、吐着舌头的毛绒小脸,那双曾经让岁聿为它驻足、觉得一定要给它一个家的蓝眼睛,变成了和霍川骛一样的琥珀色。


    岁聿整个人都傻了。


    他很确定这个一看到他和霍川骛就热情的想要扑上来的小胖狗是他们家土土,有些快乐小狗的气质是没有办法模仿的。可,土土是蓝眼睛的啊。


    这应该就是文森特先生说的变色了。


    但是怎么变的呢?


    基因变异吗?


    岁聿茫然的看了看土土,又看了看身边成熟可靠的丈夫霍川骛。


    几个宠物医生也是面面相觑,只不过他们不说话的原因和岁聿是不一样的。他们只是在困惑,所以说,这只狗到底怎么了?


    说实话,从土土活泼的外表上来看,真的很难判断出它生病了。就不说它看上去是如此的健康与朝气蓬勃,就它这个快乐的精神状态,也实在不像是哪里难受的样子啊。当然,也不排除就是会有这种乐观小狗,他们每天经手的宠物那么多,也不是每一个都会撕心裂肺,他们还遇到过打针都能不哭不闹的小狗呢。


    可是,在尽职尽责的上前,用仪器又进行了一番仔细检查后,他们还是一无所获。


    哪怕是这小狗过于蓬松的体型,其实也在正常的宠物体脂范畴内,恕他们无能,实在是不知道它有什么问题。


    反倒是好客的土土,在被团团围住后,挨个和每一个医生都进行了热情互动,这只有点人来疯的小狗,今天真的超开心的,卷卷的小尾巴都快摇成螺旋桨了。


    文森特先生并没有离开,还担忧的陪在一旁,像一个尽职尽责陪伴孙子看医生的祖父,开始替孩子回答医生有关它身体不适的一切情况。


    事情的起源,就要回到岁聿和霍川骛出门不久之后了。


    霍黎安女士在和丈夫又聊了一会儿之后,就精神不振,感到了疲倦,需要回房间休息一下了。在走之前,她还不放心的问丈夫:“你一个人可以吗?”


    文森特先生点点头:“当然没有问题,你放心吧,虽然我不喜欢宠物,但我会照顾好它的。”


    “我相信你。”霍女士在低头亲吻了丈夫到了脸颊后,就转身回了楼上的房间。


    只不过,霍女士还没有走远,就听到了丈夫背着人再也绷不住的声音,夹的不可思议,正在说着“谁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小狗啊?”、“是我们土土啊”、“快来试试今天的新衣服吧”。


    在这个破破烂烂的世界,没有人能拒绝小狗!没有人!


    霍女士对丈夫真的再放心不过。


    文森特先生嘴上说着他是不会帮儿子养宠物的,但实际上,他每天给土土安排的“亲子”活动都可丰富了。


    “咳,总之,我像往常一样,开始带着土土在家里遛弯。”文森特先生是不会承认自己人后也有享受和宠物相处愉快的一面的。他只是尽可能的精简了自己的描述,又不至于让医生错过每一个与土土有关的细节。


    他们先是在城堡里上上下下跑了两圈,充分满足了土土对那些被擦拭的锃光瓦亮的盔甲的喜爱;然后,就拿着文森特先生私下给土土买的各式五颜六色的玩具,带着它去外面的草坪上开始了一天的晒太阳补钙之旅;如果不是出了意外,那他们的下一步还要一起做个spa看动画片呢。


    总之,事情就坏在了他们从城堡里出来,见到阳光的那一刻。


    土土本来湛蓝的宛如宝石一样的眼睛,就像是融化了一般,逐渐在阳光下开始了一些神奇的变换,一开始变得还不算明显,文森特只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直至他在把土土最喜欢的一个狗咬胶小球扔了出去,土土开开心心追上,又给他叼回的那一刻。


    文森特先生才正式确认,土土的眼睛变成了金亮的浅棕色,并且完全没有再变回去的打算。


    别问文森特先生是怎么知道的,他试过了,好几遍,有监控为证。文森特先生用平板为众人展示了当时的一幕。视频里,他抱着土土在自家门口进进出出了好几遍,每一次都仔细检查过了它的眼睛,并反复抬头查看天空,看样子他差点以为是太阳发生了什么异变。


    但是没有用,那个让土土眼睛变色的阳光“魔法”失效了,它在变成了棕色之后,就彻底变不回去了。


    “这真的是你们的狗,不存在什么我把土土搞丢了,就买了个类似的来糊弄你们,还编了这么一套说辞。”一向冷静的文森特先生看起来还是那样冷静,如果能忽略他一股脑请来的四五个宠物医生的话。据说要不是有管家拦着,外地的宠物专家大概也已经在动身的路上了。


    几个宠物医生在听了文森特先生的说法后,都是一脸的不可思议,齐齐朝他看了过来。


    如果一定要给他们的动作找一个形容词的话,那大概就是“就这?”。你家保镖着急忙慌的来到医院,带着我们上了直升机飞到这里,折腾了这么一大气,就为了个这?小狗的虹膜颜色改变了?


    有为有钱人服务多年、早已经习惯了他们这样一惊一乍的中年医生,也有年轻气盛、不想惯着这些人臭毛病的年轻医生,他直接表示:“先生,如果事情只是这样,那我不得不说,您完全是在浪费我们的时间。”


    这就是一个正常现象,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小狗、小猫,甚至包括人类,只要是浅色的虹膜,就有可能随着年龄的成长而发生颜色上的变化。


    说白了就是虹膜的黑色素沉积。


    就像太阳会把皮肤晒黑一样,紫外线也有可能日积月累的把一些蓝色、绿色的眼眸变成茶色、琥珀色。这甚至还是一种眼睛本能的自我保护。


    “你们以前就没见过别人的眼睛颜色改变吗?就像小时候浅金色的头发,在长大后变成更深的颜色?”年轻医生觉得这些有钱人真的是太荒谬了,这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吗?这种事在欧美很常见吧?


    不等雇主不满,经验丰富的中年医生已经笑呵呵地出来打圆场了:“当然,宠物眼睛颜色的改变,也有可能是其他情况造成的。好比葡萄膜炎、青光眼等等。您这样谨慎,也是一种对宠物的爱护,我们完全理解。但是也请您放心,相信我们的专业,我们已经给它检查过了,它并没有这方面的问题,这就是一只再健康不过的小狗。”


    这边的宠物医生,主打的就是一个服务好,不管宠物有没有病,天价的出诊费已经划入了医院的账户,那他们就一定会让雇主有一种物超所值的感觉。


    “如果您还不放心,我们可以用医院里更好的大型机器再帮它从头到尾检查一下。”


    文森特先生摇摇头:“不用了,没事就好,我对你们的技术还是很放心的。真的是太麻烦你们了,请务必收下我额外的心意。”管家上前,将早就准备的现金挨个送上。哪怕是对那个指责他们大惊小怪的年轻医生,文森特先生都依旧保持着良好的绅士态度,因为……


    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他就是想让岁聿和霍川骛意识到,眼睛颜色的变换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他可没有偷换他们的儿子。


    霍川骛:“!”


    岁聿则终于从震惊中缓过了神来。对于欧美人来说,这种事有可能还有略有耳闻的渠道,但对于天生大多都是黑发黑眸的华国人来说,这种事就真的很难遇到了啊,也很难想象。不过,在医生提醒之后,他顺着对方说的几个专业名词,拿出手机进行了查询,还真的确有其事。


    虽然这种眼睛颜色的改变,大多都发生在年龄较小的时候,但长大之后也不是完全没有。不管是小狗,还是人类幼崽。


    其中还是个数据追踪调差,五十个蓝色眼睛的婴幼儿里,到了两岁左右,差不多有四分之一到三分之一的小朋友已经神奇的变成了茶色。


    岁聿还顺便刷到了一个国外的短视频,画面里是一个成年女性,她的眼睛更神奇,在屋子里的时候是一个颜色,出去被太阳一晒就缓缓变成了另外一种颜色。她还用一只手捂着眼睛去外面晒了一下,再回来对镜头进行对比时,两只眼睛直接异瞳了*。


    当然,像这位女士这样随心所欲来回变换瞳孔颜色的还是少数,大多数人在改变了之后就变不回去了。


    但这些对于岁聿来说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岁聿这一天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他数次看向霍川骛,又数次强迫自己从对方的眼睛上移开了目光。一方面他觉得自己这么想有些不尊重自己的丈夫,但是另外一方面他、他又、又……


    当晚,岁聿再次做了一个梦,还是熟悉的公学,熟悉的少年。


    只不过这一次是在公学的大礼堂里,那好像是建校几百年的庆祝现场,也好像是一届毕业典礼。所有人都穿着最为正式的三件套,双侧章的裤子,塔夫绸的马甲,以及后衣垂至膝盖的燕尾礼服,剪裁得体,挺拔庄重,是他们公学最广为人知的体面之一。


    岁聿下意识的想要寻找自己的男朋友,却始终没有发现那个一直与他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少年。不过,他倒是透过人群,看见了正倚在门口,低头听督学训话的道林学长。


    作为这一届的毕业生,道林学长非常跳脱的在自己燕尾发里,穿了一件粉色的马甲。


    不得不说,搭配的还挺别出心裁又有设计感的。


    但很显然他们一向治学严谨的督学先生并不这么认为,他看起来都快气疯了,都不用岁聿去仔细听,他就能猜到这位老先生会说什么:你这样真是有失体统,丢尽了公学的脸!


    道林学长一边乖乖听训,一边在意识到岁聿看过来时,冲着他悄悄使着眼色,就好像在告诉他,一会儿看舞台的时候可别眨眼。


    舞台。


    岁聿一愣,看向前面还拉着厚重帷幔的舞台。他们班今年很幸运,被安排到了礼堂前排最中央的位置上,视野极佳,能把整个舞台都一览无余。道林学长是想让他看什么吗?很快,礼堂四周的灯光就暗了下来,身边窃窃私语的嘈杂也随着响起的音乐渐渐消失。


    一盏舞台灯打下,他喜欢的少年便和整个交响乐团一起出现在了最万众瞩目的位置上,但岁聿的眼睛里却只能看得见那个少年。


    对方的三件套里,是一件黑白异色的马甲。


    没有道林学长的那么跳脱,却也不像一般大家那么循规蹈矩,那是启棋的颜色,也是……岁聿曾说过的最喜欢的两种颜色。


    台上的少年微微抬眸,对岁聿张扬笑着眨了眨眼。


    只不过混血少年一双本应该是蓝色的眼睛,在抬头看向岁聿的霎那,在金色的灯光里,好像一点点蜕变成了与霍川骛别无二致的琥珀色。


    然后,岁聿的梦就醒了。


    他怅然若失的坐在床上,再想不起来少年的脸,却死死记住了对方与霍川骛是如此契合相似的眼眸。他终于还是没有忍住,在第二天试着问了霍女士:“说起来,我们来了这么久了,我还一张川骛小时候的照片都没有看到呢。”


    霍川骛从小长大的地方,为什么会一点他生活过的痕迹都没有呢?


    霍女士微微一愣,却没有直接回答岁聿的问题,只是避重就轻的问道:“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我有些好奇。”岁聿实话实说。


    他想知道有没有一种可能,霍川骛的过去是和文森特先生一样的蓝眼睛,长大后才变成了和母亲一样的琥珀色。


    他想知道,霍川骛是不是他记忆里的混血少年。


    他更想知道,如果霍川骛是,为什么他一直没有和他提起过这一切。


    霍女士在那个瞬间才终于确定,她丈夫昨天是故意的。不是说他能操控小狗的眼睛颜色变换,而是刚好遇到了这件事,他便借题发挥了一下。哪怕没有土土,也会有其他“意外”让他提起虹膜变色。


    他希望能够借此勾起岁聿对霍川骛过去模样的兴趣,他想试试让岁聿看到霍川骛过去的样子,看看会不会有什么记忆变化。


    比起儿子过分地小心翼翼,文森特先生明显要更加激进一些。


    既然岁聿的记忆已经开始出现了松动,那为什么不能赌一把呢?


    作者有话说:


    *这个长大后改变瞳孔颜色的短视频,我之前正好刷到过,但实在是找不到了,只能在这里说明一下,这个是我从短视频里看来的,不确定真假。


    *仙人掌花的花语:坚强勇敢。


    第55章 龙胆花:


    文森特先生为了儿子的爱情可以说是机关算尽、操碎了心——虽然他肯定不会承认——但他千算万算, 还是没能算到妻子为儿子也下了不少苦心。


    霍女士为此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临门一脚的机会就握在她的手里,但是……


    在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霍黎安才对岁聿开口道:“这里并不是川骛长大的地方。”霍女士过去的身体虽然也不算太好, 但至少比现在好,当时他们一家三口还住在Y国, 与霍川骛祖母的庄园挨得很近。“不知道川骛有没有和你提过, 他祖母在Y国有一座临湖的庄园,夕阳西下的时候,整个湖面都会变得波光粼粼的,就像是跃动的金子,风景美极了。”


    岁聿点点头, 霍川骛在之前的慈善晚宴上提过,他祖母好像收藏了不少知名画家与艺术品的真迹。


    后来这位年迈慈祥的老祖母去世了, 霍女士的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文森特先生便决定搬来了S国。


    当然,鉴于这是一次长期的搬家, 霍黎安女士还是尽可能把家里人的东西都一并搬了过来。


    只不过在霍川骛和岁聿今年来之前,霍川骛不就和他的父母提前说了岁聿的记忆问题嘛。比起有些控制欲过度、很喜欢做儿子主的文森特先生,霍黎安女士是非常尊重自己的孩子,并且她这人做事一向谨慎, 或者可以称之为有点绝。


    在听儿子说过去的东西有可能会刺激到岁聿之后, 霍女士就让人一股脑地把所有与霍川骛有关的东西都打包收拾好,一并送去了其他的房子里安置。


    她还亲自一一做了检查, 连丈夫退下来的旧手机里, 都不再存有任何一张与儿子过去有关的照片。


    因为霍女士怕出现电视剧里那种奇怪的情节, 什么城堡里有一间谁也不能进去的上锁房间, 里面尘封着与她儿子有关的一切, “儿媳妇”无意中迷路闯入,直接刺激过大,当场出现什么本不该有的意外。


    说真的,每次在电视剧里看到类似的情节时,霍女士都在奇怪,明明不想让某些东西被人发现,又不是没有钱,为什么不能提前把东西送走呢?非要搞一个明令禁止的锁,就好像在昭告天下说“我的秘密就在这里,你们快来看啊”。然后不出意外的,来做客的主角肯定会因为种种原因,看到这家人不想让别人看到的秘密。这种情节真的很难评。


    不得不说,霍女士的这份谨慎,确实杜绝了各种狗血发生的可能。


    却也在关键时刻,反过来阻碍了丈夫本该一气呵成地计划。


    霍黎安和岁聿面面相觑,最后只能尴尬一笑,她想着,大概电视剧里就是以防这种情况的发生吧。


    幸好,霍女士很快就想到了一个补救措施,她暂时存放儿子物品的房子离城堡其实并不算远,就在山脚下,离岁聿他们同学聚会的小镇反而更近。


    “如果你真的想去看,”霍女士把那边的芯片钥匙放到了岁聿的手上,“不如等同学聚会之后,你和川骛直接去那边住上一晚。”


    她把选择权交到了岁聿的手上。


    “当然,如果你们想晚上回来这边也行,全看你怎么想,刘伯会为你们留门的。”


    岁聿当然是选择亲自去揭开这最后一层的面纱啊,他这个人超有执行力的,在心里打定主意的事情,是绝不可能改变的。当然,有个同学聚会当缓冲也是一个不错的主意。那会决定岁聿在那一晚,是自己去看那些霍川骛的过去,还是带上霍川骛一起。


    霍川为对于背后发生的这一切暂时还一无所知,他正在whats的组群上,对他过去的每一个朋友耳提面命,岁聿的大脑现在非常脆弱,经不起任何的刺激。


    他的言外之意所有人都能get到,谁要是让他的爱人有一丁点的闪失,他都会和对方拼命!


    霍川骛超在乎岁聿的。


    他永远、永远会把岁聿放在自己的前面。


    ***


    伊莎是个很有想法的奇女子,她定了滑雪小镇上一家很有名的复古剧院当聚会地点,并提前雇佣了专门的派对公司,将礼堂复刻的和她们上学时的礼堂有差不多七八分相似。


    怀旧风扑面而来,非常适合这一次的同学聚会。


    负责策划的派对公司,还给每一个受邀前来参加聚会的同学,都似模似样的寄去了一封票据样式的邀请函,就和她们上学时学校礼堂要举办什么活动一样。这个不大的深蓝色“票据”上,一面写着最关键的几个信息,时间、地点以及着装要求,另外一面则印上了督学先生严肃正经、瞪谁谁死的脸。


    说真的,还挺有冲击力的。岁聿在刚打开信封时,被吓了一大跳。他当年和初恋去酒吧外面蹭网看启棋直播,就是被这位督学通报的全校皆知。


    据说这个照片还是督学先生本人亲自提供的,说是不介意为大家提供一点“小刺激”。


    只有在毕业之后,才会意识到,过去十分不好说话的老师,也有风趣幽默的一面。


    根据邀请函上的着装要求,岁聿和霍川骛换了身量体剪裁的三件套燕尾服。在彭师兄打过来视频和岁聿说年后春申杯的安排时,岁聿就正在试着他的新衣服。他没想到来S国还要参加宴会,所以并没有带什么正装和礼服。如今这身还是做事妥帖的霍夫人为他们准备的,本也只是以防万一,没想到还真用上了。


    岁聿一边往插花孔上别着紫色的龙胆花,一边和师兄商量:“棋王杯这一季的冠军奖励,除了奖金以外,不如考虑一下海岛游。飞机用川骛的,机票钱咱们都可以省了;海岛的话,我堂姐正好在太平洋上有一个,也是零成本。”


    彭师兄现在对于从岁聿嘴里听到什么“拥有一座海岛”之类的话已经麻了,有钱人就是这么该死,但他们依旧是如此有钱。


    彭三思现在只关心:“那海岛大吗?网速怎么样?方便我们一个拍摄组去吗?如果可以,我们不如直接把那里改成春申杯的决赛和下一季第一期的直播地点啊。”海外直播,多有牌面啊。至于拍摄设备什么的,反正也是一趟飞机的事,还能顺便当个团建。


    春申杯现在也算是小有资产——卢卢他们两口子给孩子的奶粉已经全面换成进口的了——彭师兄寻思着,如果这一次的海岛游不算太贵,他们也不是负担不起。


    “可以可以。”岁聿也来了兴致。


    “咳。”给岁聿重新换了个白色领结的霍总回来了,他看起来就没那么高兴了,他和岁岁还在新年的假期里呢,为什么又开始聊起了工作?


    彭师兄立刻很有眼色地换了话题:“你们这是要参加什么宴会吗?搞得好高端的样子。”


    岁聿摇摇头:“不是,就是普通的同学聚会,着装要求也只是校服而已。”只不过他们公学的校服就是燕尾服三件套,让人看上去永远笔挺,永远优雅。


    彭师兄:“……”穿着运动服长大的他无话可说。


    不过,这也给了彭三思灵感,他们春申杯也可以搞一期怀旧风嘛,大家都穿自己过去的校服什么的。


    与此同时的道大明星,正在和霍川骛嚎啕,救命,他本来真的打算穿过去的校服来参加聚会的,好不容易才让他妈瞒着他那个讨人厌的爹给他寄了过来,万万没想到,他根本就穿不进去啊。这些年他到底胖了多少?大明星原地崩溃,明明他还自诩身材管理一流呢。


    霍川骛看着手机挑眉,手速飞快的回了句:【你大脑被真菌感染了吗?】


    道林:【……你有没有意识到,你和你父亲一旦待久了,你就会传染上他的毒舌?】


    霍川骛啧了一声,觉得道林骂人好脏啊,他才不会像他的父亲!他比他善良多了,好比他会提醒道林:【我们比上公学的时候都长了不少个头。】你怎么可能还穿得下当年的校服?这和胖瘦又有什么关系?


    道林:!!!


    ……


    当晚,岁聿夫夫俩乘车,准时抵达了同学聚会的礼堂。外面不知道何时悄然下起了大雪,在一片白雪皑皑中,整个亮着彩灯的小镇,都被渡上了一层油画的色彩,就像是走进了童话故事。


    这边的晚上依旧热闹,人声鼎沸,每个人的生活都好像十分精彩。


    剧院门口站了一排大半夜也要戴着黑色墨镜的保镖,身高腿长,格外显眼。一看就是伊莎会有的排场。大小姐也有大小姐的烦恼,据说她才经历过一场绑架,当然,绑架没有成功,她本人安然无恙,这次过年,她就是为了处理这件事的。


    岁聿刚一下车,一抹华丽的亮片礼裙就带着甜蜜的果香,一同旋入了他的怀抱。


    差一点。


    伊莎在找各种姿势拥抱岁聿的这件事上总是格外地熟练,但霍川骛比她还要熟练,提前走位,轻轻松松就阻挡开了这个在上学时便居心叵测的女人。


    他们所在的公学过去是一所男校,后来才变成了混校,只不过女生始终不多,伊莎无疑是其中最受瞩目的一个。伊莎和岁聿同级,关系什么时候好起来的时候已经不可考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女本子明知道霍川骛不爱听,却总爱把“如果不是性别不合适,我喜欢女的,而岁喜欢男的,又哪里会有你什么事呢”挂在嘴边。


    ‘她就是在故意挑衅我。’岁聿的脑海中闪过了这样一句话,虽然他还是想不起来说话的人是谁,但莫名的他开始觉得按上霍川骛的脸会非常合适。就像前几天他说,他觉得他爸就是在故意挑衅他。


    而在记忆里,岁聿也想起了自己当年回的:‘如果你没有让她的女友变成前女友的话,我觉得她不会这样的。’


    ‘我又不是故意的。’少年清亮的声音略显委屈,‘我哪里知道她的前女友会和我堂姐搅和在一起。’


    一别多年,伊莎大小姐还是过去明媚而又热烈的样子,她身边的女伴换了一个又一个,但很显然她始终忘不了被霍川骛堂姐抢走的那一个,从她依旧对霍川骛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态度里。


    “你大概还不知道,我亲爱的,”伊莎大小姐理直气壮的和岁聿并肩,一起往礼堂里走去,如果不是霍川骛看的严,她已经跨上了岁聿的臂弯,“你的这位新婚丈夫,我可是认识的。”


    霍川骛:“!!!”不是说好了不说的吗?


    岁聿也是一愣,没想到答案会来的如此容易:“你们认识?”


    “当然,他堂姐可是抢了我的前女友呢。”伊莎对霍川骛挑衅一笑,她自然不会伤害她最喜欢的岁聿,但这完全不影响她给自己立人设,她可不想岁聿觉得她是一个什么会无缘无故就不给她丈夫好脸色看的人,她这个人超有素质的,“所以如果我对你的爱人不太客气,你真的不能怪我,你知道的,我总是很难控制住我的脾气。”


    伊莎觉得给自己找了一个好理由。


    而岁聿:“……”伊莎这么倒霉的吗?一个前女友被我初恋的堂姐抢走,另外一个前女友又被我丈夫的堂姐抢走?


    巧合太多,真的就不能称之为巧合了啊。


    礼堂里,伊莎还请了乐队现场伴奏,在欢快的曲调里,不少同学已经到了。他们本来正三三两两举着鸡尾酒杯,凑在一起闲聊叙旧,有说得正在兴头的,也有恼怒于被旧事重提的,但是当岁聿一行三人进来的霎那,所有人都暂停了一下,就像事先排练好的那样,为他们举杯。


    他们齐声欢呼:“敬新郎!”


    “敬男朋友。”在绵延不绝的善意起哄中,岁聿不知道为什么错耳把新郎听成了男朋友。好像也是在这样一个银装素裹的冬天,也是在一个类似的派对上,所有人都到了,所有人都在眼巴巴的等着岁聿和霍川骛出现,给出一个结果。


    所以呢?


    告白了吗?


    成功了吗?


    我们可都在等着呢。


    岁聿下意识地就想回一句:我们这么多人的爱情,会不会有点太暧昧了啊?


    而岁聿身边的霍川骛,已经慢条斯理的抬起了与岁聿十指相扣的手,就像是记忆里一样,给所有人充分展示了一下他们无名指上的戒指。


    是的,我们在一起了。


    我们又在一起了。


    作者有话说:


    *龙胆花:一种紫色的小花,也是藏医常用的药材之一。


    龙胆花的花语:如论你性格如何我都会爱你。


    第56章 考德塔天堂鸟:


    岁聿曾设想过很多种自己记忆全部恢复时的场景。好比在与霍川骛少年时代有关的物品环绕中, 一阵剧烈的头晕目眩,他被刺激的想起了一切;抑或者他再一次遇到了什么猝不及防的意外,眼前一片白光, 他的回忆就开始像电影一样在眼前呼呼闪过;最不济也该有点什么他双手捂着头,在快要撕裂一般的痛苦里, 一点点回想起往昔……


    好吧, 他得承认,他的这些想法的灵感大多都来自于电视剧,毕竟在现实里——除了他自己以外——他再没在谁身上遇到过类似的失忆经历。他唯一的想象只能参考电视剧。


    但实际上……


    真正想起来一切的那一刻,是如此的简单,又是如此的平静, 就像是寻常突然想起某件被遗忘的事情,想起来就是想起来了, 哪里来的那么多的戏呢?


    几乎就是在霍川骛得意的向大家展示戒指的那一刹那,岁聿记忆里始终像雾里看花一样看不清面容的混血少年,就一点点与长大后变得成熟稳重的霍川骛完美融合在了一起。那些被岁聿遗忘的与霍川骛有关的过往, 一幕幕争先恐后的涌上脑海,又是如此自然的被他全盘接受。


    霍川骛就是布莱尔,布莱尔就是霍川骛。


    他与他相识于学舍的橡木桌旁,干净的白色桌布, 整齐的餐盘刀叉, 以及散发着黄油与面包香气的丰盛早餐。混血的少年隐在影影绰绰的天堂鸟插花之后,起身后, 便张扬而又肆意地站在了阳光里, 正与年少的岁聿四目相遇。


    用霍川骛的话来说就是, 那一幕美得就像是一部老电影, 是命运的相遇, 是爱情女神的垂怜。


    而岁聿对此的评价是……霍川骛真的很吵。岁聿当时还没有完全从时差地狱中缓过神来,整个人都有些恍惚,E国早晨的七点半,正是身为华国人的他一天之中最为困倦的开始,他头疼欲裂,对面的卷毛学长却一直挥之不去。


    南辕北辙的性格,不算愉快(单方面)地初识,想也知道他们两个接下来一段时间的接触不会太过顺利。


    连岁聿都有点说不清楚他到底是怎么和霍川骛熟络起来的了,反正他就这样山呼海啸一般,闯入了他的生命,倔强的横固在原地,再也没有打算离开。


    某天一觉醒来,岁聿才惊讶地发现,不知不觉自己的世界里已经到处都是霍川骛了。


    床头柜上是霍川骛昨晚没来得及看完的书,套间的衣架上至今还挂着霍川骛好多日以前就懒得拿走的校服外套,以及……他今天早上该用的课本,还在霍川骛的书包里呢。


    这一天,他们两个会一起在岁聿的学舍吃早饭,然后结伴前往教堂进行礼拜,度过每一段没有课的娱乐时光。而哪怕是在不同教室上课的时候,霍川骛也会给岁聿的手机发来源源不断的信息,或是分享教授今天顶了一个奇怪的发型,或是偷偷拍下窗外爬在树枝上呼呼大睡的胖橘。


    他们好像总有着说不完的话,干不完的事,但哪怕真的什么都不做,只是就这么安静地一起待在宿舍,岁聿也会觉得舒心而又惬意。


    他们的友谊旁若无人,又理所当然。


    友谊的变质,好像也是一件再水到渠成不过的事情。


    事实上,长大之后再回想起这段过去,霍川骛对岁聿那都不叫暗恋,而应该说是明恋,还是恋的不能再明显的那种。


    霍川骛不止一次的试探过岁聿,你想谈恋爱吗?你有喜欢的人吗?如果没有,那你觉得你会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呢?


    但岁聿却始终不为所动,像个没开窍的木头。


    不过,同样地,站在现在看过去,岁聿觉得自己当时的态度其实也挺明显的。他以为这么问,是因为霍川骛想谈恋爱了,几乎一下子就生气了。虽然他尽可能的压住了那份情绪,不让自己没来由的对“好友”发脾气,但他还是情不自禁地说了句:“我们华国不提倡早恋。”


    他自私的不希望霍川骛去谈恋爱,没有什么为什么,反正就是不希望!


    ……


    岁聿十二岁失去双亲。


    十五岁孤身一人前往E国。


    十八岁……


    遇到了人生中最大的难题。


    比这几年不曾联系的大堂姐去年突然打来越洋电话,试着问他愿不愿意在成年后签署《股东一致行动人》的协议还要让他苦恼。


    他既不懂股份,也不懂堂姐,更不懂霍川骛为什么至今也迟迟没有动作。还是说道林学长之前搞错了?那封告白信根本不是霍川骛写给他的?早知道他当时就应该拆开看看再确认一下的,不该就这么又还给学长。


    【所以,为什么要还给他呢?】伊莎的小纸条,被从课桌的那头缓缓推了过来。


    被折叠成千奇百怪形状的纸条前面,已经写了不少内容,旁边还有一个画出来的黑白棋盘用来下五子棋。


    岁聿和伊莎的友谊,就开始于课堂上的五子棋。


    这个东欧未来的女寡头,真的很爱下五子棋,又菜又爱下。


    岁聿看了眼没有注意到他们这边动作的老师,一边随手轻松在棋盘上堵住了伊莎即将成型的两头堵,一边回:【因为道林学长是偷偷拿出来的信,后面肯定要原封不动的还回去,这样才不至于被布莱尔发现。】


    伊莎一边嚣张的当着老师的面吹了个粉色的泡泡糖,一边大笔一挥,潦草的回:【你还真的信啊?道林那个花花公子嘴里就没有一句实话。你信吗?埃斯波西托那个家伙肯定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所以……


    岁聿再一次犯起了难。


    他对谈恋爱这件事真的一点经验都没有。他还以为那天之后,他就会多一个男朋友呢。可他和霍川骛的相处看起来依旧和过去没什么两样,而鉴于霍川骛有可能也知道这件事,那他们到底算不算在谈恋爱啊?


    【说真的,我觉得你们这样就已经够暧昧的了,那竟然还不是谈恋爱吗?】伊莎翻了个不那么优雅的白眼,谁家好朋友会像霍川骛和岁聿这样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啊。


    或者这么说,岁聿会允许她随随便便出入他的寝室,动辄就躺在他的床上,或者当大家一起坐在草坪野餐时,直接躺在他的大腿上吗?


    不,肯定不会的。岁聿只会义正言辞的表示,伊莎,你是女孩子,我是男孩子,关系再好也要保持距离。


    所以,男孩子就不用保持了吗?


    男德就不重要了吗?!


    岁聿恍然大悟。他再次传回纸条,和自己的朋友商量:【那如果我们是在谈恋爱的话,我是不是该在圣诞节那天,约布莱尔去镇子上的琳达夫人餐厅啊?】


    他们公学最近几年很流行在节假日的时候,约上自己喜欢的人去镇子上开了有些年头的琳达夫人餐厅约会,那是所有人都知道的情侣必打卡圣地。据说今年的圣诞节晚餐二人桌已经全部预订出去,完全没有座位了。


    岁聿开始慌了,他觉得他可不是一个称职的男朋友啊。


    伊莎:“……”哦,爱情啊,这愚蠢的东西,竟然让我高冷的男神都走下了神坛。


    伊莎永远不会说,她最初想要和岁聿当朋友的瞬间,就是看中了他对谁都爱答不理、仿佛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的清冷。没办法,她这人就是这样,总喜欢挑战高难度,越是高不可攀,她越是喜欢。而岁除了性别,简直就是她的理想型,又好看,又禁欲,就是可惜是个男的。这一直让伊莎觉得遗憾极了。


    但最不可思议的是,一直到今天,在伊莎看到岁聿在恋爱里也会有这么傻乎乎的一面时,她竟还没有觉得憧憬幻灭,只觉得她的岁傻的可爱。


    伴随着下课铃声的响起,伊莎大小姐认命的上前,敲了敲岁聿的胡桃色桌面,把自己早就预约好的餐厅位置让了出去:“你可以报我的名字,我和佐伊那天还有其他安排。”佐伊是伊莎的女朋友,所有交往过的对象中,到目前为止喜欢的一个。


    岁聿很感谢朋友的慷慨,但是……


    “别拒绝,没有人可以拒绝赛科夫家族。”梳了个高马尾的大小姐,先一步打住了好友还未出口的念头,她微微昂着下巴,就像一个永远不会低头的女王,“作为交换,你必须答应我,不管埃斯波西托那个家伙是什么态度,当你们从琳达夫人的魔法餐厅离开之后,你都必须来参加我的圣诞晚会。”


    岁聿惊讶极了:“你有一个圣诞晚会?”


    “刚刚决定的。”她总得给她的女朋友一个更好的交代吧?鉴于她把她们原本的圣诞计划让给了别人。她会为她邀请所有她想要的明星,最好的场地,最多的朋友,以及最热闹盛大的一晚。


    岁聿点点头,答应了和伊莎的约定。


    说真的,当岁聿鼓起勇气,对霍川骛问出想不想圣诞节的时候和他一起琳达夫人餐厅,而霍川骛没有拒绝的那一刻,岁聿就觉得伊莎是对的了,他们果然是在谈恋爱!


    而少年霍川骛表面看着没什么变化,内心却是发生了核爆击的礼花炸裂。


    “他是什么意思,他是什么意思,他是什么意思!”霍川骛回去问军师。


    军师一脸沉重的拍了拍自家不争气的主公:“意思就是,你再不告白,他就要抢先告白了,我的朋友。我真的想不明白,上次我不都已经替你试探过了吗,他没有拒绝你的情书,他也喜欢你,你明白吗?你是戒过毒吗?为什么能忍到今天还在和他玩好朋友的游戏啊。”


    “因为岁岁说华国不提倡早恋!”霍川骛充分尊重喜欢的人的家乡风俗,“我查过了,在华国,十八岁就算成年了,那我们就不是早恋了。”


    岁聿前不久刚刚在朋友们的陪伴下,过了一个热闹非凡的十八岁生日。


    道林:“?”


    总之,在那个堪称兵荒马乱的圣诞节,琳达夫人餐厅门口的圣诞树下,霍川骛生怕岁聿先他一步告白,抢先问出了那个早已经藏在心里很久的问题:“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岁聿却只是一脸诧异的反问:“我们不是已经在谈恋爱了吗?”


    霍川骛:?


    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小时候,岁聿的妈妈告诉他,爱人如养花,你要充满耐心,努力经营,才能让它开出最美的样子。


    而现在……


    岁聿疑惑的看着自己眼前的这朵番邦之花,他有些怀疑以他的智商,真的能开花吗?


    作者有话说:


    *考德塔:天堂鸟的品种之一。


    天堂鸟的花语:不要忘记所爱之人在等你。


    *爱人如养花:也是我忘记在哪里看到的一句话,不是原创,只是具体出处我不太记得了,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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