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南门,危在旦夕。
城楼下,硝烟弥漫,烽火连天。大宋王军疯狂地攻城,弩炮,云梯,投石机,撞门车......全都上阵了,密密麻麻的士兵攀爬在云梯上,前仆后继,锣鼓声,冲锋声,哀嚎声,撞击声,箭矢声,弩炮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城楼上,白玉堂拨弄琴弦的手指已快到翻出阵阵残影,无数乐器共同演奏的音乐声,在空气里一圈一圈荡漾开去,带着破釜沉舟的冲天怒气和杀气。
他的额上,汗珠一颗接一颗,那苍白的脸上,再无一丝血色,本来稳稳的身躯,也开始摇摇欲坠。
终于,有一排士兵冲上了城楼......
而城墙上,还有无数即将登陆的士兵。
白玉堂闭了闭眼,手上动作继续......
烽火连天里,有人一骑绝尘,从远处而来。
他遥遥看了一眼城楼,从马上腾空而起,直接踩着万军头顶掠过,身形如电,残影连连。
那衣袍带起的罡风,如有实质,像厉刃一般划过众人面皮。但凡他所路过之处,人仰马翻,嘶鸣不断,惨叫连连。
人头,成了他借力的点。他脚下动作不变,手里已搭起了轩辕弓,连发数箭,箭箭正中白玉堂背后的编钟,将他的雄浑内力,加持在了白玉堂的音律里。
编钟的雄浑之音响起,如天边炸开了数道惊雷。
惊雷劈开,那些已登上城楼和还挂在城墙上的士兵,似被雷劈中,倒地的倒地,坠落的坠落。
而城下还在进攻的黑压压王军,被这开天辟地一般的声音震得齐齐呆在那里,再次忘记了进攻。他们惊骇地回头,瞳孔里,倒映着那人雷霆万钧呼啸而来的身影。
他如天神一般,降落在城楼之上,衣袍翻飞,尊贵无双却又铁血生寒。
他冷冷睨视着大军,并未开口,那带着浓浓压迫感的气场,就让前排的大军下意识地后退了好几步。
这一刻,三军无声,天地无声。
无论是兵还是将,都被他的天生王者气场震慑住。
时间仿若在此刻凝固。
王军统帅胡一飞,在看清那张脸后,整个人都呈石化状态,好一会才狠狠地咽了一下口水。
这、这、这,这不是据说因病出宫修养,消失了三年之久的荆王殿下吗?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出于某些考虑,赵曦在大宋王军面前,一直戴着面具,从未露过真容。因此,即便是胡一飞,也不知那个和他们打了那么久的襄阳军统帅就是赵曦。
其他士兵也总算从震撼里回了神,开始本能地回头看向他们的统帅。
胡一飞却并未下令继续进攻还是什么,仍然呆呆地看着赵曦,脑子里早已波涛汹涌。身为武将,即便并不清楚朝堂之上发生了什么,却也敏感地觉察到了平静之下的暗潮涌动。
统帅不动,士兵自然不敢动。
整个战场,鸦雀无声。
白玉堂的琴音,也暂停了一瞬,不过很快就又弹奏了起来。这一次,只剩琴音,不再有其他乐器的加入。赵曦震慑住了王军,但阴煞军可不管这些的,所以,琴音还得继续。
赵曦将手里拿着的皇帝诏书一抖,冷冷开口,声音不高,却穿透全场。
“朕祗膺骏命...恰逢襄阳兵变......”
大军寂静无声,将士努力竖起耳朵听着赵曦念的军事诏书。
军事诏书并不像其他圣旨那样用骈文,总体上来讲,已经比较简单和口语化。但对于大军来说,除了将军级别以上的,其他人听起来,仍然有些难度,只恍恍惚惚听明白了一个事:这仗,不打了。
“顾淮,他说的啥意思啊。”靠角落里的一些小兵,偷偷问一个弃文从武的伙伴。那叫顾淮的压低声音道:“皇帝下令退兵,另外......”
从顾淮嘴里,大家总算搞明白了赵曦在说什么。
事情挺复杂的,反正就是这襄阳军所谓的谋反,并不是襄阳王干的,而是一个叫吴中有的襄阳将领算计了襄阳王,夺了他的兵权进行谋反,但对外却宣称是襄阳王干的。
但是,我们对大宋忠心耿耿的襄阳王,卧薪尝胆,历尽千辛,终于反杀了吴中有,襄阳军也顺利回归朝廷,回归皇权......叛军落败了,咱们王军自然不会再打自己人了......
“原来襄阳王是被冤枉的啊。”众人恍然。
一边弹琴一边听诏书的白玉堂,死死憋住笑。
吴中有,吴中有,无中生有啊,赵曦这个兔崽子,用一个虚构的人物,来化解了襄阳的谋反罪名。这下,襄阳王不仅不是“谋反”,还成了忠君爱国的好臣子,得奖!
“退兵!”赵曦的声音不容置喙。
“末将领命。”胡一飞重重一跪,随后带着王军如潮水般退走,独留下被琴音控制住的阴煞军。
此刻,迟一步赶来的展昭等人也到了。
赵曦对白玉堂道:“这里交给我,你立马带着备用的那个琴,和展昭以最快速度赶到北门。”
说完,他又交给了展昭和白玉堂一份东西:“照上面说的做,阴煞军可解。”
“殿下放心。”展昭接过,看了一眼面色苍白摇摇欲坠的白玉堂,直接将他腰一搂,“抱紧我。”
话音未落,他已用轻功带着他往北门而去。
看着展昭白玉堂消失在夜色里,赵曦拿出数张黄色符纸,缓缓点燃......
夜色里,仍然还没从琴音里解脱的阴煞军,一个接一个倒地。
在皇帝被他们制服后,他和圣女用摄魂术加催眠术从皇帝口中套出了彻底解决阴煞军的办法。
换做平时,摄魂术并不能控制皇帝这样的人。但承恩寺地下室的皇帝,被他废去了所有功力,随后,他又对他进行了各种心理摧毁术。所以,一切可解。
......
襄阳北门。
开封府所有人都陷入了包围。
王朝绝望地看着向他围过来的阴煞军,持剑的手隐隐在抖。他不怕死,但却真不想死在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手里。他还没当成东哥的后爹呢!
张龙一口殷红喷了出来,踉跄着单膝跪在地上,仰天长啸一声,又举起了剑。
韩彰掏了掏一袋,将最后一颗毒药丸扔了出去,靠在城墙上,一把捂住鲜血直冒的手臂。
艾虎被智化死死护在身下,阴煞军一刀又一刀戳在智化背上。昏过去又醒来的艾虎,恍恍惚惚里,想起在他昏过去以前,似乎有人扑在他身上,在他耳边似乎说了一句什么。
即便意识是模糊的,即便不知道那人究竟说了什么,他的心里,忽然就一阵剧痛,浓浓的悲伤席卷了他。
艾虎再一次昏了过去,眼角却隐隐有了两颗泪。
艾玉蓉一擦满脸的血,发出一声溃叫,长剑挥出,带着玉石俱焚的悲色,向着围过来的阴煞军冲了过去。
所有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今日,就算全体战死,也不让阴煞军踏入城内一步。
悲怆惨烈的气氛,笼罩住整个襄阳北门。
远处,忽有琴音响起。
绝望之中的众人,抬起溅满鲜血的脸,看向远方。
夜色之中,有两男子携手而来,一蓝一白,容颜绝美。他们衣袍翻飞,墨发飞舞,恍若仙人自九天而来。
蓝衣男子,一手端琴,一手扣住白衣男子的腰,在夜色里从远而近。
白色男子,手指在琴弦上翻飞不断。
天籁一般的琴音,如涟漪一般,一圈一圈,在夜空中荡开,将一切笼罩入内。
琴音荡过的地方,像有一双温柔的巨手抚过,让杀红了眼的阴煞军动作瞬间迟缓下来,他们纷纷回头,看向琴音来源处,瞳孔渐渐失焦,慢慢化为“石头人”。
正砍向王朝的那把刀,在某个阴煞小兵手上自然掉落,王朝往旁边一滚,避开了那刀,看着眼前“石化”的一圈阴煞兵,浑身气一泄,摊在地上,劫后余生的他,额头冷汗簌簌而下。
刚才,他已无力再对抗包围他的那些阴煞兵了,他以为他今日死定了,却万万没想到,展大人和五爷从天而降,将他从死神嘴里捞了出来。
王朝擦了一把汗。
好险!
太他妈吓人了。
同王朝一样,张龙赵虎等人,也都是虎口逃生,堪堪捡回一命。
艾玉蓉将剑一扔,靠在城墙上,笑里是泪,泪里是笑。
阿策,你不用守寡了。
蓝白二人,徐徐落在了城楼之上.
展昭拿出赵曦给的那些符纸,缓缓点燃......
符纸燃烧的火光里,琴音萦绕,淡烟寥寥......
被白玉堂琴音震慑住心神的阴煞军,失焦的瞳孔,再未聚焦,一个接一个倒在地上。这一次,并未破肚脐,阴煞军却再也醒不过来。
本就“死去”的灵魂,早该安息。
琴音,缓缓停下。
白玉堂扫视了一圈城楼下方,见大家好像都还活着,襄阳军主体战力也还健在,总算松了口气。
“小展昭,你把小爷搂得太紧了,腰疼!”白玉堂一瞪展昭。
展昭一愣,弱弱地澄清:“速度太快,我怕你掉下去。”
“你以为我是谢箐。”白玉堂没好气地笑了。
展昭低低一笑:“都差不多......”
白玉堂将他肩膀一搭:“扶着小爷,小爷腰疼。”
不是他搂疼的,是操纵那么多乐器,累疼的,不仅腰疼,哪里都疼。
展昭老老实实扶住他:“小心点,不行就我背你吧”
“背我?你看看你自己胸前那个窟窿!”
“那也比你这脸色好。”
“别给小爷哔哔,小谢青呢?要不要紧?”
“龙飞凤舞他们带着的,放心。”
“我娘呢?”
“龙飞凤舞带着的,放心。”
“......”
“......”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好像把城楼下巴巴望着他们的王朝等人给遗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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