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文学 > 古代言情 > 首辅的早逝白月光 > 23、沾染
    第二日一早,裴时清一行人的马车晃晃悠悠驶出了见青书院。


    棠溪白等人站在门口目送他们离开,直到马车缓缓消失在视野中,棠溪白才感慨道:“裴大人此次九死一生,回去之后必定升迁有望,真乃前途不可限量。”


    棠梨立在一旁,默默不语。


    棠溪白又说:“听闻前些时日,有人在朝廷弹劾宣武大将军周胥与滕州刺史勾结,贪污了朝廷下拨的银子……这朝廷之上,怕是要变天了。”


    棠溪白也是做过官的人,政治嗅觉自是要比旁人敏锐。


    虽说裴时清这一次只口未提自己为何会来到滕州,但棠溪白已经隐隐约约嗅到了某种不寻常的意味。


    他看向旁边裴时清留下的几箱子谢礼,吩咐道:“裴大人给的谢礼,都好生收起来。”


    小厮连声应是,欢欢喜喜搬着东西去库房了。


    这裴大人真是大方!一出手给了那么多金银字画!


    不过小厮转念一想,毕竟自家小姐对裴大人有救命之恩……这些东西,收得不心虚!


    棠梨立在门口,看着小厮一箱箱地将东西抬下去,心口忽然堵了一口气。


    她自以为经过这几次相处,她和裴时清不说有生死之情,但好歹也算有了几分师生之谊。


    原来……都是她看高自己了。


    这些东西……哪是谢礼?


    分明就是封口费!


    棠溪白不知道女儿百转千回的心思,还在旁边交代小厮:“我记得箱子里有一套上好的狼毫,还有几块品质上乘的松烟墨,先别收到库房里,拿出来给棠儿作画用。”


    小厮诶了一声,就要蹲下身子开箱。


    却听见自家小姐道:“不必了,我不需要这些东西,还是留着给书院用吧。”


    棠梨转身便往跨院中走去。


    谁稀罕!


    裴时清的马车悠悠往城门行驶。


    息邪坐在裴时清下首的位置,悄悄抬头打量了他一眼又一眼。


    裴时清忽然睁开眼:“你想说什么。”


    息邪被他逮了个正着,有些尴尬,他挠了挠后脑勺:“公子给棠家留的那些谢礼……”


    裴时清淡淡朝他看来。


    息邪只能硬着头皮说:“公子之前花了那么大力气……做的那套棋子,还在车上呢。”


    空气瞬间陷入安静。


    息邪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烧了起来,他坐如针毡,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裴时清。


    裴时清却忽然打起车帘,看向窗外:“下去买些糯米团子上来。”


    息邪立马一溜烟地跑了。


    马车停在路边,裴时清看着息邪麻溜地选东西、结账,最后他的目光落到蒸笼里那一个个雪白的糯米团子上。


    这糯米团子虽然不如上京精致,却别有一番风味。


    此番离去,再回扶梨,又不知会是多少年后了。


    有的味道,只能在特定的地方尝到。


    亦如有的人……也合该按照她应有的方式生活。


    既然不能沾染,便离她远一些罢。


    息邪将铜钱递给商家那一刻,忽然想起来,这不是前几日棠姑娘介绍的那家小吃店吗?


    他回头看向马车。


    公子端坐在马车内,目光似乎越过他看向了很远的地方。


    白衫如雪,整个人看上去出尘……又落寞。


    ***


    似乎下了几场雨,忽地就入了秋。


    在院子里那棵海棠树慢慢掉光了叶,枝桠彻底变得光秃秃的时候,冬天似乎就来了。


    青骊如今年纪上来了,扛不住冷,早早便穿上了厚厚的衣裳。


    见棠梨依然开着窗作画,她走过来带上窗子,“天冷下来了,棠儿莫要总开着窗子,小心寒气伤了身。”


    棠梨正画着一副飞鸿踏雪泥的雪景图,那灵动的燕雀已经完成了大半。


    棠梨放下手中狼毫,看向青骊:“姑姑,我穿得厚,不妨事的。”


    青骊将手中的醪糟热牛乳放下,“年轻的时候要爱惜身子,不然等年纪上来了,还有得受的。”


    棠梨将白瓷小碗端到自己面前喝了一口,甜滋滋的,热着热气,直直暖到心里去了。


    青骊看向窗外光秃秃的庭院,忧心道:“今年这天啊,冷得着实早了些。”


    她心里想着棠梨的那个噩梦,到底是有些不踏实。


    万一雪灾真的来了,今冬怕是要不好过。


    棠梨似乎看出她的不安,主动握住她的手:“姑姑,我们已经囤积了不少粮食和棉花,肯定可以平安无恙度过这个冬天的。”


    青骊点点头,只是最后到底又叹了一口气。


    棠梨明白她在想什么,却也只能沉默不语。


    她没有能力救更多人,只能顾好自己周围的人。只是那些因为天灾枉死的百姓,又何其无辜。


    棠梨只能安慰她:“我此前和裴大人提过今年天气反常,恐怕冬天会有灾祸一事,也写信告诉过几位师兄……他们想必会在合适的机会提点相关官员的。”


    青骊点头:“大公子如今远在上京,好在有徐公子与他相互照应,我们反复同他们提过此事,他们也应当有所准备。”


    “只是不晓得明年春闱会不会推迟举行,大公子、陆公子还有徐公子他们秋闱取得了这么好的名次,总怕夜长梦多……”


    这一世没有卢县那些事,徐江松竟在乡试中便取得了解元的好成绩。


    哥哥位列同榜第二,也算是很好的成绩了。


    人就是这般贪心,之前他们没有功名在身,日日盼着他们中功名。


    现在成举人了,又希望他们在后续的春闱中取得好成绩。


    棠梨知道前一世的结果,只是不能告诉青骊,只得一笑:“姑姑不要担心,他们都是有才之人。”


    青骊忽然看她一眼:“陆公子也中了解元,怎么不见你写信去祝贺?”


    当时好消息传来,因着徐江松就在见青书院,两家人凑在一起替他好好办了个庆贺宴。


    棠墨晚说要在上京准备春闱,没有回来,棠梨也亲自做了一幅画寄去上京恭贺他。


    就连书院里有四个学生中了举,棠梨也让棠溪白从私库里拨了些银子给他们做盘缠。


    唯独一人,被她刻意漏掉了。


    青骊分明注意到这些时日陆公子陆陆续续在给这边寄过信。


    也不是她要故意窥探,只是陆公子笔锋清绝,实在是好认。


    棠梨听到青骊发问,眼角微微一跳。


    姑姑不说还好,一说起来,她便想起那些信。


    他竟在信中说起自己的生活起居,寥寥数言中,有种模仿她当年的笨拙。


    棠梨捏着信纸,顿觉有些荒诞。


    当她已经过了愿意同他分享自己生活的年纪,他却开始小心翼翼向她展露自己的另一面?


    棠梨只恨上次没有把话同他说清楚。


    如今秋闱已经尘埃落定,等熬到春闱……就该是她挑明的时候了。


    她将那些信锁到盒子里,不回信,也不再多看一眼。


    青骊见她迟迟不开口,说:“难得见他写信给你,写了那么多,你总该回一封的。”


    “不然……总归是怠慢。”


    棠梨忽然被戳中心事。


    裴时清离开之后,自己也曾给他写过一封信。


    然而对方没有任何回应。


    这个人就像是一场夹杂着雪意的风,从她的生活里匆匆刮过,再无痕迹。


    棠梨有些闷闷的想,不联系便不联系。


    她原本就给自己准备了别的路子,哥哥将来会做官,徐先生也会是新科状元。


    不就是一个裴时清么?


    谁稀罕。


    只是不知为何,棠梨有些烦躁:“姑姑,他该好好准备春闱的,天天写信给我,又不是我这里有试题!”


    青骊看着她,眼底慢慢浮现出一点宠溺的笑意。


    这丫头啊,还没动春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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