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为郁风凌的身体健康情况操碎了心,奈何自家殿下太不上心,他只能见缝插针,逮着一切机会上言。
从小到大,郁风凌的身边围绕着最多的,不是伺候他的下人,而是各色各样的大夫。
反正脉象诊来诊去都没太大差别,让不让大夫诊脉都一个样,他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
阿福却对此持相反意见——殿下自己感觉身体好转也不算,一切都得以府医的诊断为主。
不然府上每月支出大笔银两,养着那么些位医术高超的府医是做什么用的?!
诸如此类的话,阿福虽然没有常挂嘴边,但早已都贯穿在了他的行事准则中。
也就是阿福了,若是换作其他下人胆敢在耳侧如此聒噪,怕是早就被郁风凌命人拖下去收拾了。
偶尔心情好的时候,郁风凌看大夫没那般不顺眼了,也是愿意配合一二的。
见自家殿下没有驳斥,阿福喜出望外,都没有喊人,自己亲自颠颠跑去找大夫了。
同时阿福还在心底暗自握拳打气,日后一定要把握住每一次秋小姐登门的机会,说不定就能改善自家殿下讨厌大夫的破脾气了!
*
秋启荣很不看好秋月栖和郁风凌之间的关系,但他并没有独断专横的强行威逼秋月栖做什么,而是顺其自然。
除了有相信秋月栖有能独立主观处理这些事的能力,还因为……秋启荣想让她自己碰壁。
秋月栖脾气倔强有自己的想法,秋启荣深知如果他的态度太强硬,说不得会令秋月栖升起反抗心理,结果只会适得其反。
但若是他肯放手,任由秋月栖自己闷头往前闯,那也是她自己的选择。
说不定事后疗伤,比现在就伤害秋月栖直接闹掰,要来的更合适呢。
秉持着此等想法,秋启荣耐住了性子,选择了放任自由。
而秋月栖,也确实没有哪一刻,如同眼下这般清醒了。
或许郁风凌应该感谢秋启荣,没有他横插一手的话,或许秋月栖还没那么快清晰意识到自己的真实想法。
不过如今大局未定目的未成,还不是适合谈情说爱的时候。
秋月栖十分理智,比起那点子小情小爱,她更在乎秋家和郁风凌的未来。
正如同她先前给秋启荣分析的局势一样,边境不稳,贼寇扰边动作频频,朝堂不可能放任不理。
皇帝虽然不是个明君,但端坐皇位这么多年,他也懂得凡事无法一蹴而就的道理。
有关茶叶的管控政策正式在朝堂上被提出,但并没有直接对着所有茶商强势插手切断商路,而是从外销数量上先展开控制。
一些家业小些的茶商都有些猝不及防,一时间抱怨声不断。
秋家因为早有准备,倒是没有乱了阵脚,很快平稳了底下一众管事略显浮动的心。
外销量受到控制,生意必定会受到影响,这是在动摇秋家的根本。
但有了秋月栖提前留好的后手,迅速在汴京中打开局面,设立多个分店,并朝着周边州府蔓延开的成衣坊,成了稳定秋家最坚实的后盾。
秋月栖先时特地走了一趟赏花宴,目的并不只是为了打开销路和订单,还为了寻找背景深厚的合作伙伴。
郁风凌不算,虽四殿下早早就向秋月栖支付了一笔本金,算作他和八殿下郁泓熙双双入股。
但此事不适合正大光明摆到明面上去,毕竟他们还要对付章祈安和他背后势力,把合作生意摆到明面上,同靶子有什么区别?
那岂不是在明晃晃提醒敌人集中火力,消灭靶子么?
这门生意是秋月栖想方设法为秋家寻求的另一条生路,绝不能成为双方势力角逐间的牺牲品。
不能打着两位殿下的旗号,那就得找找其他的,适合推出去放在明面上的合作伙伴。
比如定武侯府,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定武侯府虽落败了不少,最近几代都没出什么有能耐的朝臣,但到底脑袋上还顶着侯爵之位。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有定武侯府顶在前头,秋家明面上的生意也算是有了依靠——至少在外人眼中看来就如这般。
定武侯是个聪明人,哪怕看出来了秋月栖同他们合作,大抵是存了利用之心的,也欣然同意了这桩合作。
定武侯府空顶着爵位,面上还能算作勋贵,实际上供养这一大家子颇有些吃力。
只要能得到切实的利益,能有钱可赚,被利用一回又何妨?
换个方向想想,说不得还得庆幸如今他们还有被利用的价值,否则连这个机会都不会有。
为了表达想同秋家友好合作的诚心,定武侯府派出和秋月栖接洽的代表人,是唐二小姐。
有了当初赏花宴上的短暂交情,两人还算相谈甚欢颇对脾气,秋月栖也乐得同聪慧识时务、手段八面玲珑的唐二小姐打交道。
二人一拍即合,合作的成衣坊生意做得如火如荼。
哪怕管控茶行生意的政令开始施行,也未动摇秋家的根本,倒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外人都只当秋家站在了定武侯府的那条船上,一时间外界对此有羡慕有嘲讽,各色视线纷沓而至。
先前秋家生意做得那般大,却不曾见秋家同哪家勋贵来往密切过,颇有种于各方权力倾轧之间独自屹立的清高。
如今新政令一颁发,秋家竟一改往日高傲,火速投入了定武侯府的“怀抱”,颇令人不耻。
秋家毕竟是一介商户,想找个勋贵靠山也不足为奇,但为何在满汴京的大人物之间,偏偏挑了定武侯府这么个拿不出手的对象?
一时间,外界嘲笑“秋家短视”的声音不绝于耳。
秋月栖不为所动,定武侯府只是她扯出来给外人看的幌子罢了。
外人都只当是秋家就此依附定武侯府,实则定武侯府只是出了部分本金当做入股,等着分红。
成衣坊的真正掌权人依旧是秋月栖,定武侯府只等着坐收利润,并没有对生意指手画脚的意思。
早说了定武侯是聪明人,只要有利可图,他并不介意秋月栖扯着定武侯府的大旗做事。
这也是秋月栖看上定武侯府,并迅速同他们敲定合作的原因。
聪明人的合作,追根究底也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外界的攻讦恶言定武侯府上下也听了不少,但多是左耳朵进右耳多出,对此不屑一顾。
虽然定武侯府私下里向秋月栖表明了绝对的信任,不会干扰她的任何决策和生意方向,但秋小姐显然是个极好的合作对象。
哪怕定武侯府没有要求,她也让人详细做了账本,切实整理出了属于定武侯府那份的利益分红,方便他们随时查看。
眼看着账本上如滚雪球一般迅速增长的份额,定武侯不止一次的在背后得意自己的“慧眼识珠”。
若非是他决定果断,及时抓住了机遇,哪来的这发财机会!
整个汴京都因为新政令和边境不稳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原本应该是漩涡中一员的秋家,却安稳低调的宛如路人。
就连秋盛旭,不等秋启荣和秋月栖费心叮嘱,就好似已经察觉到了危险一般,主动收敛了许多。
每日里除了按时去国子监报道,下了学就安安分分待在府中,也不同他那些狐朋狗友出去鬼混了。
殊不知正是他这般谨慎的行为,无形中倒是让他躲过了一场算计——
牯衣街的某处脏乱破败的小院子里,传出一阵争执声。
“最近那姓秋的小子除了在国子监就是在秋府,根本逮不到他落单的时候,咱们的计划根本就没有施行的机会!”
“他是不是提前察觉了咱们的动作,有人泄露了机密?”
“不可能,他就是个蠢货,没脑子的蠢事干的还少了?若是他真有那般聪明,能提前探得咱们的计划,还能这般冷静?”
“够了,”一道清亮却好似蕴藏着怒气的声音响起,压下了争吵声,“我要的是计划顺利施行,不是听你们在这互相推诿责任的!”
说话的声音听起来很年轻,但一开口却颇有威慑力,迅速压住了纷争。
气氛沉寂片刻后,那道清亮的声音再度响起。
“不管是秋家积累下的财产,还是茶园,一旦拿下,都将是成事的绝佳助力。为此谋划了这么久,绝对不容许失败!原本的计策行不通,就用最快的速度更改计划,而非听你们在这互相埋怨争吵推诿!记住你们的身份,继续这么不成事下去,会有什么下场,你们该自己有数。”
这般带着敲打威胁的话落,院子里再度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一刻钟后,院子的后门打开,一位穿着朴素长衫戴着斗笠的青年踏出院子,很快消失在狭窄的巷子间。
若是秋月栖在此,哪怕有斗笠遮挡,她怕是也能一眼认出对方——是章祈安!
*
秋月栖丝毫不知自家倒霉催的哥哥正被人惦记算计,她如今除了忙碌着做生意,还时刻关注着汴京城内的一切动向。
临近秋闱,本就拥挤的汴京城内更是迎来了众多来赶考的学子。
同时不出意外的,从国子监流出的“月考秘籍”,暗中在学子间开始流通,且备受推崇。
秋盛旭是贪玩了些,但并不是傻。
在有人试图拉秋盛旭入伙,进行向赶考学子兜售月考秘籍的生意时,被他坚定拒绝了。
甚至就连他的说辞,都能把意图劝说他的人堵得哑口无言——
“我家生意做得够大了,又不缺我吃穿不缺我花用的,何苦还要浪费大好玩乐的时光去做生意?多累啊!你们难道真就缺这点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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